从石传-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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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一路追杀,天晓得能活下去几个?诶!苻坚这一来,我等死无葬身之所也!”
“错!”段随的声音陡然拔高:“苻坚一来,我等的生机便到了!”
“将军此言何解?”大伙儿皆大惑不解,一起去看段随。
段随朗声道:“秦人明明已将我等困在此处,无论我军粮草多少,大不了多等些时日,总能耗死我等。既如此,为何又来劝降?”
刘裕挠挠头:“确实奇怪。想不通,想不通。”
“因为苻坚急了!”段随冷笑道:“我虽不知外边战局如何,但苻坚要总揽百万大军,岂能在此地耽搁太久?他急欲结束此处战役,偏偏又攻不上来,所以便想到了劝降之计。”
“将军所言有理。。。”费连阿浑道:“然则。。。苻坚大可抽身离去,留下兵马便可。我等如之奈何?”
段随一笑,大是自信,又带着三分神秘:“放心!苻坚不能亲眼看到我段随的脑袋,他是不会走的。他若肯走,一开始就不会来!”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我扬沙唱筹,苻坚以为我军中存量甚足,定必愈加急恼。所以嘛。。。”
众人一起追问:“所以什么?”
段随哈哈大笑:“所以我打算遣使下山,向苻坚邀战!”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行得通么?苻坚会答应么?”
“行得通!”段随说得斩钉截铁:“我观苻坚已急火攻心,耐性全无,我若说双方摆开阵形,堂堂正正打一场,一战分个生死,免得再行拖沓。。。嘿嘿,只要那阵中之人果然是苻坚,他仗着人马几倍于我,保管会答应!”
刘裕眼中精光忽闪:“好好好!若是真个堂堂正正一决生死,我等且放手一搏!说不得运气好,居然阵斩了苻坚,哈哈,那不是绝世大功?”
“傻啊你!”段随一脚踹在刘裕屁股上,没好气地道:“秦军步骑相辅,既有步兵之厚盾利矢,亦不缺轻骑突击奔袭之能,更皆人数几倍于我,正面对决我等能有几分胜算?”
刘裕愕然:“那。。。兄长的意思是?”
“所谓兵不厌诈!”段随奸笑连连:“我先诓苻坚由得我军从容下山,摆开阵形。到时候全军绕过秦军步阵,以雷霆之势猛扑秦人骑阵,纵然不能一举溃之,少说也要破开条口子,容大伙儿逃生!”
“哦!”刘裕若有所思:“就不知秦人骑军战力几何,到时候能不能一举冲开条血路。。。”
“混蛋!”段随气急败坏,又是一脚踹过去,直接把刘裕踢了个跟头:“我骁骑、云骑军百战百胜,若是这点信心也无,趁早砍了我的脑袋去投降!”
第八十一章 谢石
洛涧以东二十五里处,晋军大营。
中军帐里,晋军主将谢石、谢玄、谢琰、桓伊、刘牢之等人各自坐定,正商议军情。仔细瞧来,他等个个面有忧色。
原来日前秦国南中郎将梁成率领五万步骑开出寿阳城,跨过淝水,直扑洛涧。此人来得好快,只一日之内,晋军斥候尚不及将消息传回军中,他已进抵洛涧西岸。晋军先前曾派了几支小部队到洛涧西岸巡梭,以试探军情,结果被梁成大军沿路横扫,竟无一人逃回东岸!
梁成狂飙突进,秋风扫落叶一般直达洛涧河畔,他竟无视对岸晋军兵力雄厚,径直将营寨扎在河岸之边,狂傲之意显露无疑。一俟营寨布置完毕,他又立刻开工,在淮水上立栅搭桥,以阻晋军水师。这下晋军急了,征讨都督谢石亲自督军,水陆并进,打算阻止梁成搭建淮水工事。
不料梁成好生厉害——他连夜率一万精骑出寨,沿着洛涧向南,绕好大一个弯子渡过洛涧,出其不意出现在陆路晋军身后,吓得谢石再不敢前,惶惶整队回撤大营去了;梁成不作停顿,又向北奔袭,抢在晋军水师出发前赶到淮水岸边,一把火烧去了晋军水寨及不少船舰。。。由是晋军计划受挫,梁成顺利在淮水上架起一座巨大的浮桥,可通车马;接着在桥上驻扎五千硬弓手防卫,更有木栅、铁索横亘在前,稳稳当当将晋军水师挡在了浮桥以东。
梁成此来,竟似锐不可当,晋军失却水师之利,一时陷入被动。今日晋军诸将齐集,便是商议如何对敌梁成。
先是前锋都督谢玄站起身,朝着上首谢石拱手道:“斥候探得分明,洛涧西岸梁成麾下步骑共计五万,而苻融所部二十万尚屯寿阳城中,并无进兵之意。。。是故,眼下洛涧这里,乃是我军兵力占优。我意,当迅速集结全军西进,在苻融派出援军之前,一战击溃梁成所部!则我军军心大振,而秦人胆寒也!请都督示下!”
谢石摇了摇头:“你等也看到了,那梁成长于奔袭,我军若倾巢而出,万一被他偷了大营,岂不大局危矣?还是持重些,固守大营以待转机为好。秦人远来,水土不服,粮草转运困难,时间久了,自必退去。”谢石本性保守,又被梁成连着揍了几顿,不觉生出畏惧之心。
谢琰闻言也站了起来,朗声道:“都督!此一次与往日大不同也,秦人并非前来洗掠而已,乃是倾国而来,欲图谋我大晋社稷。其粮草辎重、车马人丁,可谓源源不断。若只求其粮尽而退,恐难矣。。。”
谢石的面色有些不豫,摆摆手道:“试想,百万大军每日所耗,何止千万?秦国再是广袤,也自负担不起。眼下荆州那里,桓车骑亦未主动出击,只取守势与秦人对峙。但使桓车骑保得荆州无虞,我这里再能遏住秦军前锋。。。秦人久攻不下,其力必竭也!设若我等仓促进兵,万一失利,岂不全盘皆输?”
谢玄一皱眉,大声道:“眼下我当面之敌不过五万而已,我等已畏缩不前。待寿阳城中苻融二十万大军尽数开来,又该如何是好?更不用说项城那里,秦国百万大军正在云集。。。时机稍纵即逝,一味等待下去,不是个办法呐!”顿了顿,又道:“还有,如今已然探明,龙骧将军段随所部骁骑、云骑二军被困西硖石城中,已过多日。他等轻舟出发,所带粮草必然不足。若不能击溃梁成所部,烧毁浮桥,水师便无法西上救援段龙骧。再拖下去,骁骑、云骑两军危矣!”
刘牢之等北府将领纷纷出言附和谢玄;桓伊虽然觉着获胜之机不大,多半还是要与秦军长相对峙,却也赞成尽快打通水路往救段随。谢石面色愈加难看,支吾半天,一会儿推说梁成势猛,取胜之机不大;一会儿又说大局为重,段随那里只能听天由命。。。
谢玄急了,叫道:“段龙骧忠心为国,岂能轻言弃之?何况我军正缺骑军以抗秦人铁骑,而骁骑、云骑两军皆世之强兵也,若能救出,则我军如虎添翼耳。五叔(谢石在家中排行老五),三思啊!”谢琰忙开声应和:“请五叔三思!”
谢石虎着脸一声不吭,任凭两个侄子百般央求,只是不肯发兵。帐中气氛尴尬,这时刘牢之大踏步走出来,叫道:“都督!梁成以弱势兵力,竟敢沿洛涧下寨,不留纵深,实乃轻敌骄纵之辈也。他连番获胜之下,定会托大。。。我意,梁成自以为长于奔袭,能威胁我军后路,我军必不敢出。我军当出其不意,以其之道还施彼身,趁夜渡过洛涧,突袭秦营,必能一战竞功!”洛涧水浅河窄,无须舟船便能强渡,刘牢之的主意听起来不错。
“出其不意夜袭秦营?”谢石眉毛一挑,似有意动,但沉吟半晌,终究未置可否。刘牢之长吸一口气,凛然道:“都督若是担心大营周全。。。刘牢之愿领一部偏师前去袭营!事若不成,甘受军法处置!”
“领一支偏师前往。。。”谢石斜着眼睛道:只不知这支偏师要多少人呢?人数少了只怕难以成事;人数若多了。。。嘿嘿,难保大营万无一失呵。。。”
刘牢之一咬牙,伸出右手,倏然探出五指,肃色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此去,五千精兵足矣!”他算是看出来了,都督谢石压根不愿出战,只怕他把人数稍稍说得多点,譬如上万,多半就会被谢石寻个说道搪塞回去。
“啊?”帐中众将皆大吃一惊——以五千攻五万,即便是偷袭,也还是太艰难了呵。谢玄急道:“道坚(刘牢之表字)!你。。。”
话音未落,刘牢之先笑了起来,拱手道:“大丈夫生于世,当奋勇争先,一往无前。梁成鼠辈竟敢轻藐我大晋男儿。。。哼哼!刘牢之此去,必叫他后悔不迭!”说话时,他双目炯炯,一张紫赤面庞涣然有光,瞧着端的威风凛凛。众人皆心生佩服之意,遂不再言。
话说到这份上,刘牢之又只要五千兵马而已,征讨都督谢石若再推托,怕是满帐将领都要不满,于是谢石点头应允。
军议已毕,众人拜辞谢石,各自散去。
谢玄与刘牢之径入北府兵军中,精挑五千最勇悍之士,皆披好甲、持利刃,饱食一顿,星夜出发。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八十二章 羽林
硖石山下,秦军营中,秦国少年都统朱肜满头大汗,不住向大秦天王苻坚进言:“天王!段贼多半是在耍诈!我猜他定已粮尽,这才急匆匆想要下山。我等且稍候两日,便见分晓。。。”不消说,这是段随的求战书到了!
“两日复两日,孤家哪里有那许多两日?”苻坚一脸怒意:“若两日不成,你是不是要再等四日?八日?这天下正等着孤家前去混一,这般耽搁下去,你赔得起么?”
朱肜“啪嗒”跪倒在地,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哀声道:“天王!微臣怎敢耽误天王大业。只是那段贼所部战力不凡,好不容易将他等困在硖石山上。。。若答应了他,一朝放虎归山,恐悔之晚矣!”
“混帐东西!”苻坚愈发恼怒:“我大秦天兵战无不胜,更几倍于敌,还怕走了区区一个段贼?你越活越胆弱了么?”
“微臣怎敢惜命?”朱肜哭丧着脸道:“微臣死不足惜,只是天王万金之躯,无谓与那段贼纠缠呵!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苻坚细眼圆睁,大声道:“孤家决定了,允那段贼今日便率部下山,与我军堂堂正正一决生死。到时候步军拒阵在前,骑军伺机在侧。待段贼所部冲击步阵力竭,孤家便以骑军自侧翼突袭,必获全胜!”
朱肜还想说话时,苻坚却再也不肯看他,转身大踏步而去,边走边对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羽林郎骑士喊道:“众卿!尔等立功的机会到了!这是尔等的第一战,尔等,害怕么?”
“不怕!不怕!”少年郎们欢呼一片:“天王战无不胜!大秦天下无敌!必胜!必胜!”
苻坚哈哈大笑,一跃上马,扬鞭而去。朱肜长叹一声,将头上兜鍪扶正,又紧了紧身上鳞甲,骑上马,跟了上去。。。
。。。。。。
硖石山下鼓号齐鸣,旌旗遍野。
西面,秦军步兵方阵排列得极之齐整,沉重的巨盾深插入土,挡在阵前,间以森寒怖人的长矛;矛兵、刀盾兵、拒后阵。。。层次分明,阵列清晰;又有弓手隐在阵中,随时都能向冲阵的敌军发射致命的箭雨。。。
步阵西北,数百米开外,八千羽林郎清一色的红披风、鹖羽盔、护背旗。。鲜衣怒马,精神抖擞,真正惹足了眼。少年都统朱肜策马阵前,神情肃峻;大秦天王苻坚则在朱肜好说歹说之下,总算答应“坐镇”阵后,由重重铁甲近卫环护。
东面背倚硖石山的,正是晋国骁骑、云骑两军。左三幢,右三幢,诸军主各立本阵之前;大都督段随昂然驻马全军最前首,两名旗手在他身后将两军军旗擎起老高,大风刮过,猎猎作响!
日头正升到天中最高处,虽是冬日,却分外强烈,闪得人眼睛生疼。两军列阵对峙已有小半个时辰,谁也没肯第一个发动。。。
终于,晋军动了!
马蹄声骤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是骑兵冲阵的节奏,自缓而急,声声摄人心魄。待烟尘大起,蹄声隆隆如雷,晋军骑士们将手中长矛钢刀举起老高,那景象瞧着愈加骇人。
然而对面秦军步阵始终纹丝不动,仿佛一头沉重厚实的巨龟,正面那来势汹汹、势如闪电的花豹,毫无惧色,只凝神静气列阵以待,石化了一般。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段随这贼子,莽夫一个罢了!骑兵哪有这般用的?”远处大秦天王苻坚大笑不止:“他麾下骑兵弓马娴熟,瞧来真个不弱。若将之分开数部,一部冲击正面,两部自侧翼斜插,再留一部后发,重重打击之下,未必没有机会冲破我军步阵。可他却将全军一股脑儿压上,尽数冲击我步军大阵正面。。。嘿嘿,以我步阵之坚若磐石,段贼一头撞上来,那不是撞个头破血流?”
周遭近卫们一起大笑起来,连称“天王英明”!苻坚越发得意,抹一抹脸上虬髯,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单等好戏上演。前头朱肜长出一口气,耸了老久的肩膀霍然松弛下来,显然也觉着段随多半要折戟秦军步阵之前,此战赢定了!若论个人武勇、打架斗殴,羽林郎个个不差,可说起打仗步阵、战法变化,他等却连粗通都称不上,所以这帮少年郎其实不明就里,但眼见主将朱肜如此轻松,又听到天王那般说话,顿时一个个嬉笑起来,更交头接耳,恨不得呼朋唤友的架势,哪有半分大战在即的模样?
然而世事变化莫测,更何况这是形势千变万化的战场?于是下一秒,战局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秦军步阵之中,前排力士半跪支地,奋力顶住巨盾,只等那最猛烈的第一击撞来;矛手死命抓紧手中长矛,斜四十五度高举;后排刀盾手神情专注,誓要将任何跌下马来的敌军骑士砍成肉糜;无数射手引弓待发。。。
便在这时,前方那黑压压一大片的晋国骑军倏然转向,呼啦啦一起朝着西北方向狂奔而去!其动作整齐至极,又迅若急电,须臾之间便甩开了秦军步阵,疾驰而逝,空余一地烟尘,还有满场目瞪口呆、不及反应的秦军步兵!
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