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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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谷那头之人真个认得这“侯恢”,马儿“哒哒”奔了过去,并无人阻拦。段随躲在谷这边,藏了身形,专心听那边动静。就听侯恢与那边人说话起来,只是声音压得极低,不晓得说些什么。
再过得一刻,谷那头突然马蹄声大作起来,且渐行渐远,逐渐不可耳闻。段随大喜,心道定然是侯恢诓了贼众远去了。事不宜迟,当下催马冲入谷中!
大骊快逾闪电,眨眼间便跑过半条山谷。眼见就要冲出生天,不料前方先是有人大喊“放箭”,紧接着“呲呲”破空之声不绝,少说也有五六支羽箭穿云而来!
此时离着谷口已然不远,近距离射来的箭矢支支势大力沉,速度惊人!若是一般人在此,决计逃不得性命。亏得段随一人一马皆是上品,当是时,段随左手猛扯马缰——好个大骊!高速奔行中竟硬生生扭头急拐,电光火石间便掉过了头,撒腿就跑,顺带着还让过了当面而来的几支羽箭!段随也没闲着,右手拔刀连舞,“当当”又磕飞了两支羽箭!
“呲呲呲呲!”身后羽箭不歇,段随手中钢刀舞得快要飞了起来,也不知砸飞了多少支箭矢!终于破空声渐止,眼前一亮,原来已是跑出了这边谷口!谷那边伏兵这时已是力有未逮,遂停了手中弓箭,大约也知晓段随武勇过人,并不曾追杀而来。
段随惊魂未定,忽然觉着坐下一沉,大骊竟有些步子发虚。定睛看时,这才发现大骊股上竟插了一箭,鲜血长流。段随急忙跳下马来,拔掉箭矢,取出金疮药给大骊敷上,心疼得不行。
日头高升,段随朝来路一望,但见远处隐隐有烟尘升起,只怕大队追兵正在迫近!此刻形势不明,段随进退维谷,加之大骊又受了伤,想回头跑都没法跑,真个是五内俱焚,惶然无计。
便在这时,谷那头又有人开口讲话了,声音老高,叫段随听得一清二楚:“段将军,小人这里有礼了。”
这声音太是熟悉,可不正是侯恢?段随气得怒火中烧,吼道:“你这厮竟敢诳我?”
侯恢嘿嘿阴笑:“段将军厚道人。。。对不住咯!只是小人重任在身,可不敢放走了段将军。”
侯恢这话儿说得蹊跷,段随心下生疑,强自按耐住胸中怒气,问道:“侯恢,你到底什么来头?”
谷那头半晌没有回应。
再过得片刻,远处的烟尘越发大了,甚至能听到遥遥马蹄之声。侯恢的声音终于响起,桀桀怪笑:“段将军,这回你是插翅难逃咯!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小人乃是前燕上庸王慕容评属下,这次奉了大王之命前来取你的性命。好教你晓得,正是小人前往翟斌大人处,请来了人马对付你!哈哈哈哈!”笑得好不得意。
段随气得七窍生烟,厉声道:“狗贼!我必杀你而后快!是男人的,过来一战!”这话也是情急之语,用屁股想都知道侯恢岂会犯傻?
侯恢嘻嘻笑道:“段将军本事大大的,小人怕得紧,定然是不会过去的。将军若是真想杀了小人,大可放马过来,小人绝不逃走!”
边上几个贼众一起大笑:“来啊来啊!”
又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最好侯先生真个能把姓段的给激了过来,那这桩功劳就全是咱们弟兄几个的啦。到时候那些赏赐可不用分给旁人!”“可不是么!侯先生,你想想办法,回头这赏赐算你一份!不,双份!”
侯恢心中一动,忽然提高嗓音道:“段将军!横竖是个死,我要是你,不如冲过来拼一拼算了!”
段随火气上头,加上已然陷入了绝境,其实正有此意,但终究碍着对方箭矢厉害,有些踌躇。便在这时,侯恢阴恻恻的声音再度传来:“对了,不晓得段将军还记不记得当初那梗阳之役?小人不才,那次专门跑去说动了越骑军军主杨璩,要他对付段将军你。听说后来杨军主在汾水畔放了秦将郭庆过河,结果梗阳一战,段将军你倒是没事儿,屯骑军却几乎全军覆没,还搭上了傅颜将军的性命。诶!每每思及此事,小人也觉着有些过意不去。。。”
“贼子敢尔!”
第四十六章 胜景
侯恢的话终于掀开了段随的逆鳞,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听得段随一声暴喝,也不骑马,舞起钢刀,朝着谷那边狂冲而去!
贼众眼见段随拼命,也不敢大意,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射。箭矢暴雨般袭来,段随直把手中刀舞成了一团雪花,“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一路行进,不知磕飞了多少羽箭。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谷那头的贼众总有七八人之多,你方射罢我登场,攒射不歇。段随一步步挺进,越靠近那头箭雨便越发密集,劲力也大,震得手上钢刀嗡嗡急颤!再过去几步,忽然一箭袭来,角度大是刁钻,段随一刀劈过去,大约时候长了动作不自禁慢了下来,不意竟劈了个空!
“呲啦”一声,这支羽箭从段随肋下掠过,割开衣衫带起了一蓬血花,只险险偏了一指,否则便是透体而过的下场!段随吃痛,手上越发慢了些,又是几箭飞来,直弄得他手忙脚乱,又是挥刀又是翻滚,费了老鼻子劲才腾挪过去。眼见不是事,段随一个急纵,跃到道边躲在了一块山石之后,稍避敌人锋芒。
这一定下来,段随才发现手脚麻软,早已脱力,微一用劲时,右手竟觉着拿捏不住钢刀;肋下剧痛阵阵传来,亦是疼痛难耐。再看手中钢刀,蹦缺了好几个口子,刀身都有些弯卷,怕是不堪再用!
冲是冲不过去了,可躲在这石后也不是个办法,身后隆隆马蹄声渐近,追兵片刻可至。。。段随大口喘着粗气,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便在这时,谷那头忽然传来兵刃交锋之声,随即又是好几下惨叫声,贼众们惊呼不断,显是生了什么变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段随一跃而起,鼓起余勇冲杀过去,心道:哪怕是贼人再耍诡计,那也管不得了,总要搏上一搏!
段随如苍鹰般扑飞而出,三两下就冲出老远!视野中贼人乱成了一团,正围着一人拼斗,再无一人顾及向自己射箭。来人身形矫捷,刀法如神,动作颇是轻松潇洒,段随再熟悉不过,不是小弟刘裕还有哪个?反观众贼则突遭袭击,加上手中多是弓箭,近斗不便,被刘裕的大刀片子削得抱头鼠窜!
段随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刀起处,“刷刷”砍翻两贼!贼众遭两大高手夹击,再也承受不住,眨眼功夫尽数被砍倒在地,或死或伤。这时有一人鬼鬼祟祟向外急走,瞧模样是想偷上马匹逃走,段随定睛看时,正是侯恢这厮!
段随恨极了侯恢,哪容他轻易逃脱?手中钢刀化作一道长虹脱手飞去,一记把侯恢戳了个透心凉,仆地而死。刘裕叫道:“兄长杀了此人,那国书。。。”
“送给他陪葬!”段随可不在乎什么国书,此时耽搁不起,跑路要紧。当下一吹口哨,谷中“得得”啼声响起,大骊快步而来,只是股上带伤,奔行不及平时。
贼众所遗马匹不少,段随挑了一匹一跃而上,又与刘裕各牵一匹以为备用,打马就走!大骊在后边跟着,到底神骏之物,此时又不负人,居然不曾落后。
快马加鞭,身后追兵之蹄声渐渐远去。。。
。。。。。。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段随好歹有些主角光环护身,就在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一直追踪他形踪的刘裕也赶到了附近。因着行走路线不同,刘裕正好落在峡谷那端,顿时与众贼撞个正着!
换了平时刘裕自然会打马避开贼众,多亏他眼尖,一眼看到侯恢,心下生疑,便偷偷摸过来自背后一阵狂砍,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此刻兄弟两个重逢,当真喜不自胜,待跑到一偏僻处,下马休息。两个稍稍聊了分别后各自状况,刘裕见段随人马皆带伤,焦急道:“兄长,伤势如何?”
“皮外伤不碍事。”
“那就好。”刘裕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大骊伤势不轻,再这么跑下去,只怕日后难以复原。。。”段随眉头紧蹙。
贼众追势甚急,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不大会退兵,可再跑下去大骊的问题就严重了。段随与大骊多年感情,可万般舍不得弃马,这下子大是头痛。
“不若寻条船渡河北去!”刘裕忽道:“我就不信这帮丁零贼子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一路追过河去!”
段随眼睛一亮,抬眼看远处那滔滔黄河,奔腾汹涌,可不正是天堑一道?
“好!就这么定了!大不了多耽搁些时间,绕个大圈子回江东,总不能坏了大骊!”
。。。。。。
渡船倒是不难找,段刘两个身上盘缠不少,虽说“形迹可疑”,总有那胆大贪财的船夫,便渡了他两个与几匹马过河。果然丁零人也怕事儿闹大,并不曾渡河追来。两个松了一口气,遂走走停停,顺带着让大骊养伤。
这一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两个骑在马上缓缓前行,观四周景色,倒也心旷神怡。
过了黄河便入了并州地界,地势越行越高。黄土高原地貌奇特,虽不似当代黄土遍地、寸草不生的景象,却也是高高低低、千沟万壑,与南方所见大相径庭。刘裕平生第一次跨过黄河,看得啧啧称奇,连声道:“神州大陆,果然每一处皆有胜景!可惜这等大好河山,却陆沉胡夷之手。。。”忽然想起段随就是个“胡人”,急忙改口道:“好地儿,好地儿,不虚此行啊!”
段随一笑,哪里会放到心上?极目四望,顿生许多感慨。
前世今生,这黄土高原来得多了,倒不稀奇。只是回想起来,上一次自己身处黄河之北时,竟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前燕国的一幕幕场景,一个个人物走马灯似的闪过脑海。
慕容垂父子、姑姑元妃、慕容德夫妇、悉罗腾、高弼、段延。。。忽然一张胖嘟嘟的慈爱脸庞出现,那是永留邺城的大父段仪,段随鼻子一酸,泪花湿眼;接着燕儿与晴儿联袂而来,叫他破涕为笑;又有胡老二,董伢子,阿秀,傅颜,孟高。。。一一晃过,让他心情复又低沉;最后定格,那是一个瘦瘦的,却又笔挺的少年身形,无暇的脸上写满了倔傲。。。
段随遥望北方的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喃喃:
“凤皇。。。”
第四十七章 平阳
“寄奴,此处景色可好?”
“大有奇趣,不错不错!”
“那好,我两个且一路向北。难得能跑到这般远的地儿,总得带你看个遍!”
“向北?”刘裕大惑不解:“那这圈子不就绕大了?”
段随一笑:“大骊尚经不得快跑,总还要费些时日才能将养好。到时全速奔行,须耽搁不了多久。我记起一位故友,多年未见,思念得紧。他如今正在北边那平阳城里,离此算不得远,正好前去一见。”
“既是兄长之意,刘裕焉敢不从?”
。。。。。。
平阳城(今山西临汾),并州平阳郡郡治,曾为匈奴刘渊汉国之都,其“东临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达幽并”,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也。段随与刘裕缓缓北行,十余日后,已到平阳城下。
照道理平阳久不经战事,又是一郡之首,必定热闹。不料入得城来,但见街道狭窄,人流稀疏,市井亦算不得繁华。越往城中衙署处走,行人越发寥寥,倒多了不少兵丁打扮的,不住打量他两个。
刘裕连连摇头:“这地儿不行,休说难与建康、京口比,便是同秦国那些个大城相较,也差得远了。”
到底凤皇乃是此地一郡太守,段随略觉尴尬,干笑道:“昔年燕国未灭时,平阳乃是两国边境,秦人在此镇有重兵。想必此地素来以兵事为重,民事不免轻忽了些。”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刘裕不屑道:“再说重兵把守之地也不一定就该轻忽民事,京口有整整五万北府兵,却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我骁骑军驻防盱眙小城,差不多也算两国边境,那景象依旧比这平阳繁华许多。要我说啊,这平阳的官儿多半是个不事生产的主儿。”
段随白了他一眼:“你我这就要去见的,正是你嘴里这位不事生产的主儿!”
“啊?”刘裕吐了吐舌头,满脸通红,恨不得自个扇自个两嘴巴,半晌才道:“兄长这位故友。。。这位故友,他是。。。”
“正是秦国平阳太守,前燕国的中山王慕容冲!”
段随这句话说得大声了点,不经意落在边上几个路人耳朵里。那几人目光立时扫了过来,眼中满是警惕之色。几人交头接耳一番,有一个匆匆去了,剩余人则把目光盯着段随与刘裕不放,直到他两个转过一个弯子远去不见。
段随与刘裕互看一眼,虽不在意,再说话时总也压低了声音。这时离着郡守府已然不远,两人渐行渐近,不一刻郡守府的大门已然在望。四下一看,这地儿静悄悄的,一条长街上竟全无一个人影。他两个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段随心想自己身份微妙,可不大好直接叫门,便搓了搓手,靠在路边寻思如何行事,一时无计。便在这时,那郡守府门“砰”的一下打开,眨眼间冲出十来条精壮汉子来!一干人举棍的举棍,牵绳的牵绳,发一声喊,竟是直扑段、刘二人而来!
这些汉子虽皆着常服,但动作整齐迅捷,配合默契,段随一眼便瞧出他等身上的军伍气息。
“不好!”段随眉头一皱,心知眼前这干人不好对付,一扯刘裕便要退走。两个转身撒腿就跑,不料才转过街口,迎面又撞上一簇人!来者亦是棍棒齐全,其中几个,可不正是方才碰到的那几个“路人”?
眼见避无可避,段随与刘裕只得沉下心,竭力应付。只为走动方便,他两个入城后把马匹兵刃都存在了客栈,此时赤手空拳应付近二十个身手不差的对手,竟是处在下风,大为吃力!好在对方亦不曾带有刀枪利刃,只用棍棒绳索,显是要生擒了他两个。于是拳打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