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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部分

从石传-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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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苻融又怎是等闲之辈?何况这是在长安城里,一声令下便有“千军万马”出动,于是左筛右选、抽丝拔茧,到底让他整了个大概出来。

  结果却有些啼笑皆非——真是有人想杀段随,巧了还不止一拨人,由是引来了苻坚,继而苻周王三人提前发动叛乱。。。

  到这里苻融本可结案,此时却将案宗尽数压住了不发。原因无他,一是他心底不想动那晋使段随,却又看不明苻坚的心思,不敢擅作主张;二是案子掀开,赫然发现除开博平县侯杨定,居然还有益都侯姚苌和真定郡侯邓羌的人牵涉其中!

  苻融大是头痛:几个老兵油子。。。这时候为了私仇添乱,不正好遂了天王的意?他老人家一心伐晋,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为大秦千秋社稷计,我等可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乱来!

  


第三十四章 亲审


  苻融的头没痛上两天,突然“喜讯”传来:天王下令,放晋使段随回鸿胪寺去了!苻融大喜,心中顿时有了谱:天王没打算抓着这次的事件搞下去,那就好办!

  于是基调先定好:自然就是苻阳、周虓、王皮三人作乱,而杨猛、段随等人不过是阴差阳错,适逢其会罢了。

  至于姚苌与邓羌参与其中,苻融一字未提,回过头来却派出心腹到两人处,少不得“敲打”一番,要他两个于秦晋“通和”之议里,站在自己一边。

  姚邓两人本自惴惴不安:姚苌折了四个手下在长街上;邓羌那里更是心惊肉跳——九骑士死在当场不说,更身怀劲弩与叛党所携无二。若有人存心对付邓羌,三言两语就可把他归入叛党一路!

  二人心中诚惶诚恐,这下见阳平公轻轻放过,不由得喜出望外,当即表示唯阳平公马首是瞻。可惜,苻融再也想不到,他的使者一走,姚邓两人不约而同暗自嘀咕——姚苌嘿嘿冷笑:放过段随事小。。。秦晋通和?嘿嘿,那可大大不妥!邓羌则兀自放不下心结:通和一事自可随阳平公亦步亦趋,只是那段随么。。。杀子之痛,焉能忘怀?

  案子就这么断了。条陈送到宫中,果然苻坚并无异议,大笔一挥批之——除开叛党上下,其他一应人等皆无罪开赦,放归家中。

  话说老苻家素有造反作乱的传统,前有五公爵之乱,后有苻重苻洛兄弟据幽州反叛,连苻坚自己也是弑君得位,故而到了苻阳这次,已是见怪不怪。何况这次叛乱规模实在小的可怜,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牵连过甚。

  。。。。。。

  苻坚便在廷上亲审苻阳、周虓、王皮三人,问他三个世受国恩却为何造反?

  苻阳答道:“《礼记》称:‘父母之仇,不同天地。’臣父无罪被杀,臣这是为父报仇!” 苻阳之父苻法正是苻坚的亲兄长,能力超群皆人缘极佳。当初还是苻法带头干掉了暴君苻生,之后又以自己“庶出”为由将大统让给了弟弟苻坚。结果苻坚的生母苟太后生怕苻法哪一日会取代苻坚,遂罗织罪名将之处死。行刑的那一日苻坚与苻法诀别,抱着乃兄哭到死去活来,当场吐血。

  想起昔年兄弟相互扶持的情意,宝座上苻坚不能自己竟哭了起来,喃喃道:“哥哥苻法之死,与孤无关,与孤无关呵。。。”

  又问王皮,王皮倒也老实:“臣父王猛有辅佐之功,然臣却贫困潦倒,家财不足十牛。。。此举,只为富贵。。。”

  苻坚喟然长叹:“知子莫若父。。。汝父临终时求孤不给汝官位,使汝安心种田最好。孤却妄拂他的好意,终有今日之祸。。。”想起王猛与自己的交情,一幕幕犹自历历在目,却已天人两隔,当下又是一番唏嘘。

  轮到周虓,那真是昂首挺胸毫无惧色:“我周氏世受晋恩,我生是晋臣,死为晋鬼,何必问我?这颗大好头颅,尽管取去!”

  苻坚摇头苦笑:“刚烈之士,无惧戮身也!杀你,徒增你名望罢了。。。”

  本该雷霆万钧的一场亲审,反倒成了君臣唏嘘的舞台戏。最后的结果,宽厚君主苻坚再显本色——三人死罪尽免,苻阳被流放到凉州高昌郡(今新疆吐鲁番市),后又迁南疆鄯善国(国都在今新疆若羌县),王皮和周虓则流放到朔方以北(今河套以北地区)。

  。。。。。。

  翌日,未央宫的大朝会上,素来沉默寡言的京兆尹慕容垂突然一反常态,侃侃而谈。大约意思就是:虽说晋使并未直接参与此次叛乱,但晋国却脱不了干系。证据么,便是那几具晋制劲弩。

  话儿说得其实有些苍白,便有通和派的大臣出言反驳。结果朝中有名的大嘴炮,左将军、秘书监朱肜立马跳出来为慕容垂张目:“人家都欺到长安城天王头上来了,你等还喋喋不休为之辩白,简直丧气!要我说,立马发兵马踏江东,从此天下安宁,叫这世上再不见蝇营狗苟!”

  话说朱肜这哥们当初也是“请诛慕容氏”的中坚分子,自打苻重那件事与慕容垂交好后,如今和慕容垂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也真是叫人跌碎了眼珠子。

  廷上吵成了一片。之前通和派声势浩大,每次朝议鲜有人出声赞成伐晋,这次不知为何风向有了些变化,平白跳出来不少伐晋派,一时竟能与通和派分庭抗礼!

  阳平公苻融冷眼旁观,瞧得分明:伐晋派多为鲜卑族官僚,说不得,与慕容垂多半脱不了干系!哼!真是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

  正冷笑间,忽然一眼瞥到上首苻坚那里,这才发现苻坚脸上隐隐透出三分笑意,每当伐晋派声音大些,他便频频点头。苻融心中一紧:糟糕!

  朝会在争争吵吵中落了幕。伐晋之议事关重大,似今日这般突然提出,自然不会草率决定。然而苻融心中阴影面积成倍增长:伐晋之议,先前群臣同心,天王也自无奈。如今叫这些不怀好意的鲜卑贼子掺合进来,这次事儿怕是不好善了。。。不行!总得想个法子,将这祸端消弭于无形!

  。。。。。。

  长安城北宣平门附近,泉州侯慕容垂的别院里,今夜又是济济一堂。

  既然已在苻坚面前挑明了段随与自己的关系,慕容垂行事反倒方便起来,今日大大方方请了段随、老周与刘裕过来,喝一场压惊酒。

  祸事既去,更在促成秦国发兵南下之事上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大突破,大伙儿开心之余,气氛自然是好的没话说。就只刘裕这愣头青支吾半晌,实在憋不住问了句:侯爷恕罪!小人是想,那日长街之上为何要花大力气救下苻坚?就叫他一箭毙命,岂不万事大吉?”

  “寄奴休得无礼!”段随眉头一皱,喝道。

  “无妨!”慕容垂心情大好,呵呵笑道:“寄奴对随儿一片忠心,不是外人!”

  边上慕容令点点头,朝着刘裕举起了大拇指(应该是和段随学的):“寄奴那日喋血长街、舍命相搏,事后更对石头不离不弃,真正是条好汉子!”

  得威震天下的慕容父子夸赞,刘裕呵呵傻笑,大是欢畅,只是眼中巴巴之色愈盛,显然还想问个明白。

  慕容垂笑而不语,便有高弼为刘裕解惑:“苻家人才济济,即便苻坚身死,难说秦国便会伤筋动骨。如今苻坚一心伐晋,正中我等下怀。倘若换个人,说不得便要休养生息,岂不坏了我等的大事?”

  话音刚落,那边厢悉罗腾的声音又起:“苻坚若是当场身死,别的不论,你家段将军也好,你刘寄奴也罢,还有周大人在内,嘿嘿,定然逃不了千刀万剐!”顿了顿,又道:“你也太小瞧大王了,大王若是要躲,那一矢须射不中大王!嘿嘿,说白了,大王挨这一箭,那是为了你家段将军!”

  。。。。。。

  别院内欢声笑语,灯火辉煌。院外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慕容麟矮小佝偻的身形几不可辨,唯有他齿间森语格外清晰:“说不得,还得跑一趟悦来客栈!”

  


第三十五章 好计


  道安和尚; 本姓卫,常山扶柳(今河北衡水市冀州)人,幼聪敏,十二岁出家,后事佛图澄为师,甚受赏识。其著述、译经繁多,于佛教贡献极大;弟子甚众,遍布南北;更皆博学多识,以才辩文学著称,文章亦为当世文人所重。这么一位佛家的集大成者,自然名望极高,得时人推崇不尽。

  因北方战乱,道安和尚南下襄阳,居十五载,广宣佛法,彼时晋人无论高贵贫贱皆对之尊崇不已。三年前襄阳为秦国所破,苻坚大喜之下言道:“朕以十万之师攻取襄阳,唯得一人半!”这句话里的“一人”,指的正是这位道安大师。

  之后道安和尚便到了长安,驻锡五重寺,曾主持数千人的大道场,更译出佛经十四部一百八十三卷,约百余万言。三年来道安和尚备受苻坚推崇礼遇,长安城甚至有“学不师安,义不中难”的谚语。

  故此,今时今日,若说长安城里还有一人能说动大秦天王苻坚,非道安和尚莫属也!于是城南五重寺这佛门清净之地一夕间成了东西市,热闹得不像话——每日里总有七八十来位高官达贵到访,“求一见道安大师”。今日尤为夸张,以阳平公苻融为首,来了不下四五十位当朝大臣。大伙儿捶胸顿足,恳请道安和尚“为苍生致一言”,劝阻天王苻坚不要伐晋。

  此一轮“求请”如此“情真意切”,到后来连阳平公本人都差点跪下了,慈眉善目的道安和尚焉能无动于衷?当下点头答应。苻融等遂满意而归,不久便在朝上奏请苻坚道:“道安大师有了新论,近日要在五重寺弘法讲经,请天王往之一观!”

  苻坚一皱眉头:“这。。。也好。。。”

  通和派往五重寺请道安和尚“为苍生致一言”之事弄得动静老大,满城皆知,哪里瞒得了天王苻坚?然则通和派这一招乃是“阳谋”,苻坚在朝上可碍不过面子,只得勉强答应往五重寺一行,心下牢骚不已:一帮混账,这是给孤家下套呐!

  于是一俟散朝,苻坚便召来慕容垂相商。慕容垂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招,只好老实答道:“容臣细思之。。。”两个愁眉苦脸各自归去。

  。。。。。。

  回到家,慕容垂召集心腹商议,聊了半天依旧没什么太好的应付之道。慕容垂想了想,便喊膳房准备大宴,又派手下去请段随、周仲孙、朱序以及张天锡一并前来,也好群策群力。

  众人应邀而来,甫一坐定,慕容垂即开宗明义。话音刚落,朱序变色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道安大师何等声望!全长安城都言‘道安为师‘,他若开口,苻坚须驳不得他的面子。。。”张天锡亦蹙眉喃喃:“确实棘手,确实棘手。。。”众人皆一阵摇头唏嘘。

  段随于佛法一道可谓一窍不通,亦不大清楚道安和尚的名望,见状满不在乎道:“这事儿不难!苻融找那道安帮衬,我等便寻其他高僧帮苻坚说话,那不就结了?”

  一屋子眼光尽皆落到段随脸上,仿佛看一个白痴一般。朱序没好气道:“从石说什么笑话?佛图澄之后,当世哪里还有比得上道安大师的高僧?”

  段随这才晓得失言,挠挠头,尴尬一笑。便在这时,身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好计!从石好计!”

  这一下满屋子眼光无不转了过去。。。仔细看时,不是老周在说话还有哪个?大伙儿一阵错愕——老周累世权贵,见多识广,绝不是个糊涂人,怎会如此说话?

  老周不紧不慢抿了口酒,晃晃脑袋,悠哉悠哉道:“你们啊,那是呆在这长安城里太久咯!眼睛里只有这道安道安,岂不知世间广大,山外有山,峰外有峰?”

  朱序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撇撇嘴,一脸不信的表情,单等老周继续。慕容垂一笑,颔首道:“还请周公不吝赐教!”

  “若说中土再无道安和尚的对手。。。”老周嘿嘿一笑:“那何不把眼光再放远点?”说着伸出一指,朝着西头指了一指。

  屋中皆是有见识的,高弼眼睛一亮:“没错!中原没有道安大师的对手,不代表西域也没有!”悉罗腾一拍大腿叫道:“着啊!佛法源自天竺,再经西域传来中原。西域之处多有来自天竺的得道高僧,他等的名头可不比道安小!”

  朱序赧然道:“周公果然见识高远!朱序佩服!”一拍张天锡肩膀:“纯嘏(张天锡表字),你久在凉州,熟知西域情形,可知有什么得道高僧堪比道安大师的?”

  张天锡抚髯一笑:“倒是巧了。日前车师前部(新疆吐鲁番市)国王弥阗、鄯善(新疆若羌县)国王休密驮结伴前来长安朝贡,因与我有旧,便在我府上饮了一回酒。席间正好说到天竺高僧鸠摩罗什,言其正驻锡西域龟兹国。若得此人,当不逊于道安!”

  “鸠摩罗什?”朱序眼睛大亮:“可是那半岁会说话,三岁能认字,五岁博览群书,七岁出家游学天竺诸国,号三法藏第一人的鸠摩罗什?”

  张天锡连连点头:“正是!鸠摩罗什名震西域,好大的来头!每讲经说法,诸国国王皆跪在两侧,由鸠摩罗什踏其脊背登坛。”众人听得一片哗然。

  “那敢情好!”朱序哈哈笑道:“道安和尚在襄阳时,我与他多有来往。谈及世间高僧,说到这位鸠摩罗什之时,道安可是赞不绝口,连称不如呵!”

  众人闻言一起大笑起来,似乎一桩难事就此已然解决。不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冒了出来:“苻坚不日就要去那五重寺见道安大师,那鸠摩罗什却远在西域。。。这,这。。。这还来得及找那鸠摩罗什赶来长安么?”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就见刘裕缩在角落里,结结巴巴,一脸的诚惶诚恐。这小子乃是十足的段随铁杆,忠诚可靠,又颇得慕容父子喜欢,故而有什么聚会也会拉了他同来。

  “寄奴多虑了!”高弼侃侃而谈:“我等所惧者,无非是道安名望太高,到时候他一开口劝谏,苻坚不好反驳。想来到时道安所言,多半就是顺着苻融那些人所说的,什么大晋持着正朔云云。若然我等抬出鸠摩罗什的大名,推说鸠摩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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