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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部分

从石传-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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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以为慕容燕必会色变,随即哭喊起来。不料左等右等,慕容燕竟是不哭、不闹、亦不言语,但也不是平静如水,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似有悲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苻坚摸不着头脑,心中又实在有些话想说,折腾半晌,小心翼翼道:“爱卿。。。孤今日有此一问,其实,其实。。。

  忽然一只芊芊玉手探了过来,按在他嘴上。苻坚只觉得那手指温婉如水,说不得的沁人心脾,于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段随,段随。。。”慕容燕收回玉手,转过身,嘴里喃喃有词:“若非天王今日提起,这名字。。。这名字真是许久不曾忆起。。。”

  闲杂人等早被屏退,偌大的殿中便只苻坚与慕容燕两个,空空荡荡,寂寥虚静。慕容燕空灵的嗓音回荡殿中,动听至极,苻坚只觉着双眼迷离,耳畔也有那朦胧之感,心中便忽然静了下来,安心听慕容燕说话。

  “段随乃是我表妹可足浑晴的夫婿。那年天王攻取邺城,阴差阳错之下,妾身与他一起逃往龙城。故此待在一处,算算倒是有段时日。”

  听到这里苻坚心中一紧,却见慕容燕神情自然,声音里更是波澜不起,只娓娓道来。于是他又松弛下来,心中自语连连:时势所迫,时势所迫耳。。。

  “后来北上龙城之路受阻,我两个便寄居在一户农家里,直到后来妾身想通了天下局势,赶来长安。说来这段随不是个坏人,期间对妾身以礼相待,多有维护,之后亦不曾阻拦妾身前来长安。。。”

  苻坚心中莫名狂喜:难不成慕容修容与那段随并无瓜葛?全是孤想多了?

  “不过那段随却是个嘴巴甜的,每日里好言好语哄我。。。”慕容燕悠悠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忆起了什么甜蜜往事。

  苻坚心中无端端一阵刺痛,脸色才刚微变,又听慕容燕自嘲也似地笑了一笑,接着道:“妾身那时年幼无知,竟然听得颇为欢喜。其实如今想来,那段随所言,尽是些狂言乱语罢了。想起妾身那时的懵懂无知,真正可笑。。。”

  苻坚长出了一口气。。。亏得没叫外人瞧见,此刻苻天王恍恍惚惚,心情随着慕容燕的话语忽高忽低,更皆一脸的腼腆,倒像那少不经事的乡间少年,哪里还是什么威震天下的君王?

  


第三十二章 情敌


  长安桂宫,慕容燕所居殿中,苻坚与慕容燕的谈话尚在继续。

  “妾身与那段随之间,便只这点故事罢了。其实早想说与天王听了,又恐天王想多了不快。。。”慕容燕轻描淡写之余,又眨巴眨巴如水双眸:“今日既是天王说起这名字,妾身便不妨说个明白。”

  殿内闷热,慕容燕取过一方小扇,对着苻坚轻摇两下,扑腾出一丝凉风来,更抿嘴一笑、风情万千。

  苻坚就觉得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尽数打了开来,猪八戒吃到人参果一般爽快,一时竟是痴了。好半晌,他心中一动,莞尔道:“那段随都说了些什么?竟叫爱卿觉着欢喜?孤家倒是想听上一听。。。”

  慕容燕故作惊讶状:“怎么?天王也想学做那嘴巴甜的?”

  苻坚嚅嚅片刻,面庞涨得通红,半晌憋出一句:“未尝不可。。。”

  慕容燕扑哧笑了出来,花枝招展。俄尔,她脸上恢复了正色,摇头道:“都是些年少轻狂的话语罢了,不值一哂。。。这些年来幸与天王一起,妾身方知何为君王本色,何为天下英雄。那什么段随。。。差远了去了!”

  。。。。。。

  苻坚离开桂宫的时候,步履轻快,笑意盈眶。心情之好,连身边服侍的中官都觉着咂舌:慕容修容当真受宠,天王这都多久不曾如此开怀了?

  想想也是,多年淤积心中的大石一朝放下,苻坚焉能不喜?

  自始至终,慕容燕总不肯说出段随当年说了哪些“甜言蜜语”,亦不曾为段随求过半分情。苻坚心中再无疑虑,对段随的恨意不觉便消去了几分,这时心中全剩了好奇之心,心心念念想的,居然就是想探知段随说了哪些个甜言蜜语,却叫素来冷傲的慕容修容欢喜不迭?

  这心思一起便再也放不下来,回到未央宫的苻坚怎么也看不进奏折,办不了公务。。。鼓捣半晌,忽然下令道:“去,将那段随提来,孤亲审之!”

  。。。。。。

  未央宫一间偏殿里,一双情敌终于火星撞上了地球,怒目对视之间,火花四射,“激情”无限!

  其实方才段随给提进殿中时,气氛还不曾这般剑拔弩张。苻坚面色不坏,甚而让侍卫去了段随身上的枷锁。段随如今年过三十,也算不得愣头青了,纵然恨意满怀,终归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两个扯了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心照不宣,居然全不曾说到那日长街喋血之事。

  不料两人再说下去,话题绕到慕容燕头上,事儿顿时坏了!

  先是苻坚莫名其妙来了句“孤闻你与慕容修容有旧。。。”。话音未落,譬如点燃了一只火药桶,那边厢段随陡然爆发:“苻坚!我为国使,你却罔顾大国礼仪,无故陷我入狱,原来就是想在我面前逞威风么?”

  声如响雷,骇得边上的秦宫侍卫忙不迭冲了上来,死死将段随按住。

  段随兀自不肯停嘴:“苻天王,好威风呵!当初你夺我所爱,今日又折辱于我,不就是仗着你手下这些走狗?是个男人,有本事你我单打独斗,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身侧一个侍卫头目又急又怒,狠狠一肘撞在段随腹上,他顿时吃痛弯下了腰。

  “放开了他!”一声暴喝,震得众侍卫耳朵嗡嗡作响,就见苻坚圆睁了双目,怒气勃发:“来来来!且让你这混账东西瞧瞧孤家的手段!”手挥处,苻坚撸去身上长袍,露出一袭短打来。

  侍卫头目顿时色变,急叫道:“天王万金之躯,何必与此等莽夫计较?”早被苻坚眼睛一瞪,放开段随悻悻退了下去。

  谁曾想慕容燕的魔力如斯之大,竟叫段随方寸大乱,更叫高高在上的苻天王失去矜持,一时同那些争强好胜的路人甲乙丙丁无二。于是场中苻坚与段随二人仿佛互不相让的两头公牛,发一声喊,拳打脚踢起来。

  这二位都是多年戎马、一刀一枪拼过来的,手底下功夫皆是不俗,但见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周遭一众秦宫侍卫只怕伤了苻坚,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手心里满是汗水。

  苻坚吃亏在年岁大了,气力比不过正当壮年的段随;段随则是多日来关在牢里缺吃少喝,腿脚不够麻利;故此争斗多时,竟是不分伯仲,谁也占不到便宜!

  真正是好一场恶斗,不说打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却也绝不亚于评书里那些“大战三百回合”的段子。。。直到日头偏西,两位爷总算是打累了,又或许心中郁气借着这场猛烈的肉搏挥散了不少,居然不约而同收了手。他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就听“啪嗒”一响,竟一起跌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原来真是累狠了。

  侍卫们赶忙上前,不料却被苻坚一挥手止住:“你等皆退出殿外!”侍卫们面面相觑,那头目更是好生犯难,却知天王素来一言九鼎,嚅嚅半晌,终究还是带队出去了。

  殿中一片沉寂,只闻两人的喘息之声。良久,段随叹了口气,说道:“瞧不出,你是条汉子!”

  苻坚不答话,探出双手使劲伸展一番,又转动头颅活动了一下脖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许久不曾舒展筋骨,今日这么玩儿一下,嘿嘿,痛快!痛快!”

  段随默然,少顷又开了口,只是语气不再激动:“这次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顿了顿,声音高了点:“你说我与清河公主乃是旧识。。。不错,我段随极是爱慕清河公主,但那都是一厢情愿,却与公主无干。清河公主正是天底下第一个好女娘,望你厚待之。”

  这厮打也打过了,脑子清醒过来,这会儿自然要极力维护燕儿,生怕苻坚知晓了自己与燕儿的关系,迁怒于她。

  说者有心,听者更加有意。段随这番话恰好印证了慕容燕之前所言,苻坚听在耳朵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就见苻天王一跃而起,背起手,悠哉道:“慕容修容生长于王室,见识岂是一般人可比?你这等白脸小儿,以为趁着她落难之时,再说些甜言蜜语,就能诳了她去?哈哈,可笑!”

  段随一愣:“甜言蜜语?诳了她去?”

  


第三十三章 蠢才


  秦宫偏殿里的气氛本已有所和缓,突然间却又紧张起来!

  先是段随的声音响起:“胡说八道!我几时用甜言蜜语诳骗清河公主了?我对公主用情至深,再也不会欺瞒于她!”这厮也真是糊涂,一触到“燕儿”这枚他心中的逆鳞,居然立时又失却了冷静,张口便来。

  “用情至深。。。嘿嘿,好一个用情至深!”苻坚冷笑道:“屁用!你这等人物,压根入不了慕容修容的双眼!”

  段随“呼啦”站了起来,昂首拍胸:“放屁!若非当日你擒了慕容一家为质,公主不得已跑来长安,哼哼,说不得我便与公主成了!”

  苻坚哂笑连连:“蠢材!孤家雄才霸略才能一鼓灭燕!有本事,你倒是去拿下慕容一家试试?”

  段随一时语塞,苻坚愈加得意。

  段随应是有些恼羞成怒,又自度必死,便提气叫道:“我是蠢才?嘿嘿,你不妨听好!”掰着手指一字一顿道:“洛阳斩邓景,邺城败秦骑!并州退杨安,石桥破张蚝!桃山羞俱难,武原擒都旻!且兰屠夜郎,高岩烧姚苌!白马杀都颜,淮南驱彭超!”越说越是得意:“对了,还有还有,襄阳辱梁成。。。”

  “够了!”苻坚面皮涨出一片紫色,大声唤道:“浑厮焉得猖狂至斯?”

  话音刚落,殿门轰然打开,侍卫们蜂拥而入。却是他等听到苻坚高声叫唤,担心段随发难,遂急急冲了进来。

  段随毫无惧色,言辞愈烈:“狗腿子们又来了不是?来来来,尽管来杀我,我绝不说一个怕字!你听着,当初我与清河公主说的,可不是什么甜言蜜语。我信誓旦旦,终有一日要挥军打来长安,堂堂正正与你一决胜负,到时砍下你的脑袋,夺回我心中所爱!”

  “大胆!”侍卫们纷纷拔刀出鞘,抢将过来。

  “住手!都给我滚出去!”苻坚斥退众侍卫,不怒反笑:“堂堂正正与孤家一决胜负?好小子!也算有几分志气!孤家纵横天下,怕过谁来?你听好咯,孤家亦在此发下宏誓,不日马踏江东,到那时再斩下你的头颅,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嗯?”情势陡变,段随愣住当场:“你,你不杀我?”

  “杀你如杀一鸡狗耳!孤家这便放了你,你尽管回去江东整军来战。”苻坚轻蔑一笑,脸上神情傲岸,端的是睥睨天下的派头。

  不想苻坚气度如此,段随顿时“气焰全无”,呐呐半晌,一拱手:“来日相见!”推开殿门大踏步而去。门外一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挠头,再挠挠头。。。

  殿内,苻坚哑然失笑:“原来并不曾有什么花言巧语。。。杀来长安取孤家的脑袋?嘿嘿,真是个蠢才,难怪慕容修容说你差远了去。。。若为了这等蠢才落个斩使的恶名,又或者叫慕容修容心里生了什么嫌隙,那可万万划不来!”

  “最好这蠢才回去江东,真个昏了头整军来袭我大秦,到那时孤要伐晋,谁人还敢说个不字?”踱步自语间,苻坚忽然一拍脑袋,轻笑道:“是了,放这蠢才正好卖了道明一个人情。于公于私,他慕容道明也得帮着孤家应付那些迂腐臣子,尽快促成伐晋之议!”

  。。。。。。

  翌日,泉州侯府再次迎来了天王苻坚的大驾光临。慕容垂颇是吃了一惊,这才一天功夫,怎么苻坚又跑了来?

  好在苻坚倒是没磨蹭,开门见山,说是看在道明的面子上,就此放过段随云云。慕容垂大喜过望,也不在意苻坚所言是真是假,总之强忍着伤痛跳下床塌,纳头便拜,连称“天王仁德,臣万死报之”!

  苻坚等的就是慕容垂这句话,当下稀里哗啦先把朝中群臣包括苻融在内一并数落了一遍,又说了些伐晋的由头,继而便歪了脑袋,单等慕容垂表态。

  慕容垂焉能不懂投桃报李的道理?何况此时他心中窃喜不已:本就烦恼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劝说苻坚伐晋,免得被朝中对手识破了心思。这下歪打正着,全不用自己费心,日后办事起来,再不怕被人攻讦——说起来,自己可是被天王“逼迫”行事,那天王还不得罩着我?

  于是慕容垂一握拳头,斩钉截铁道:“江东无道,天王正该取之,此顺天应命是也!说什么江东奉着正朔,我瞧简直胡说八道!”

  “好好好!说得好!”苻坚眉开眼笑。

  “朝中自有进取之辈,臣这便加意联络,为天王造势,为我大秦壮威!”慕容垂“豪情”无限:“道明愿为天王前驱,不破建康终不还!”

  “哈哈哈哈!天下英雄,唯道明与孤耳!”

  。。。。。。

  这段日子大秦阳平公苻融可没闲着——苻坚将长街之案交给他去断,事涉刺杀天王造反作乱,岂可等闲视之?于是一众人等皆被提审,牢里的段随、刘裕、博平县侯府扈从、苻周王三人及其部众不消说,其他当日现身的譬如慕容垂、杨定、姚苌、周仲孙等等,乃至那卖酒的胡姬、周遭的店主行人,一个都没落下。

  自然还有长街上横陈的那些个尸首,早有仵作一一仔细验过。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这里头真个叫一堆乱麻是也!居然查出好几派人手来,且互不相识、互不统属,粗粗一看简直就是千丝万缕缠在了一起,理也理不顺,拆也拆不开。

  可苻融又怎是等闲之辈?何况这是在长安城里,一声令下便有“千军万马”出动,于是左筛右选、抽丝拔茧,到底让他整了个大概出来。

  结果却有些啼笑皆非——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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