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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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的苻坚收到彭超的告急文书,气得一把扯碎了来信,大骂彭超无用。冷静下来,赶忙下旨从青、冀两州调兵增援东路秦军。不久秦国右禁将军毛盛与强弩将军王显率领三万大军急急赶来,与彭超、俱难之军汇合。
此时彭城附近,秦军总兵力大约六万稍稍出头;而晋军方面,彭城里头有一万多守军,谢玄与段随麾下则共计两万五六千步骑。兵力对比悬殊,谢玄与段随不得已放弃了高歌猛进之策,复又固寨对峙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弓弦
大秦天王苻坚最近窝火透了!想当初灭燕、平凉、扫代。。。哪一次不是顺风顺水,势如破竹?不料此番以绝对优势兵力南征晋国,竟然连遭挫折——西路十倍兵力竟拿不下一座孤城襄阳;东路亦是久攻彭城不克反倒损兵折将,最后还是靠增兵才算稳住了形势。
这还不算完,腊月里国中居然连着生出两场叛乱来。一是巴西人赵宝在梁州起兵,自称晋西蛮校尉、巴郡太守;此外宗室重臣,豫州刺史、北海公苻重也在洛阳谋反。
赵宝也就罢了,不过疥癣之疾,很快被秦国益州牧、右大将军杨安出兵袭灭,斩首示众。可苻重造反真是让苻坚伤透了心——须知苻重乃是攻灭代国的征西将军、行唐公苻洛亲兄,也就是苻坚的堂兄弟,可谓一等一的宗室重臣,居然也扯旗造反?好在苻重的长史吕光忠勇,带领奇兵突袭苻重,一举将之成擒,送了去长安问罪。
苻坚当廷大骂苻重,唾沫星子喷得苻重满脸都是,临了却又大发慈悲,居然就这么赦免了苻重之罪,甚至还保留了其公爵之位。吕光则因功被征召为太子左卫率。
说来这两场叛乱其实影响不大,却深深刺激到了苻坚,叫他心中狂躁不已。恰好这时御史中丞李柔上了弹劾奏章,说道:“长乐公(苻丕)等拥众十万,攻围小城,日费万金,久而无效,请陛下治罪!”苻坚的火气登时给激发起来,当场派出使者持节前往襄阳,训斥苻丕等众将之余,更赐剑一把,诏曰:“若是来年开春还取不下襄阳,尔等便以此剑自裁!”
苻丕与众将这下慌了神,当即不计伤亡死命强攻。可惜朱序指挥城防当真了得,襄阳军民也是舍生忘死,于是两个月酣战之后,秦军死伤惨重,尸体堆满了襄阳外城,却犹自无功。
。。。。。。
这是氐秦建元十五年(晋国太元四年)二月下旬的一天。秦军中军帐内,苻丕面若死灰,盯着那把苻坚所赐的宝剑呆呆出神。忽然帘门掀开,有人走了进来。来人眉目疏朗,颌下一部美髯更显得凤仪不凡,原来却是冠军将军慕容垂到了。
苻丕愣愣看了慕容垂一眼,却没有说话,依旧无精打采的样子。慕容垂一笑,拱手道:“大将军!我有一计,可破襄阳!”
只轻轻一句“可破襄阳”,苻丕便如触了电一般,陡然跳将起来,一扫方才的颓然之状。他上前扶住慕容垂,急道:“慕容将军当真有计?快说,快说!”
慕容垂点了点头,开口道:“慕容垂请大将军退兵百里,让出襄阳外城!”
“什么?”苻丕仿佛看见自己登上了襄阳城头,却又在眨眼间给无情踢倒,满腹希冀当即化作了一片虚无,气得声音都打了颤:“慕容将军,这。。。这便是你的计策?你,你,你失心疯了么?”
“非也!慕容垂怎敢打趣大将军?”慕容垂气定神闲,笑着说道:“大将军请看!”说着取过帐中一把长弓,一发力拉了个满弓出来,继而又放弦回去;随即再次用力拉出满弓,再放弦。。。
也不待苻丕说话,慕容垂自顾自在那里拉弓、放弓,拉弓、放弓。。。摆弄个不停。试想慕容垂力气多大?每次那弓弦都给他拉到极满处,几乎就要绷断,如是者连着多次,加上这张弓不过是把普通的凡品,于是乎,待慕容垂终于停下手来,那弓弦竟已晃晃荡荡,松弛不堪了。
苻丕在旁,先是没好气地看着,渐渐的似乎悟到了些什么,眼睛也随之大亮起来,开口道:“慕容将军的意思是?”
慕容垂嘿嘿一笑,说道:“襄阳守军便如这弓弦,久拉必松。我军强攻数月,他等早已绷到了最紧处,若是我军稍退,嘿嘿,我料晋人必定懈怠,城中人心也将反复!彼时我军重来,当能一鼓而克!”
苻丕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一眼看到那把宝剑,于是迟疑道:“奈何天王诏令在此。。。若是依旧不能竞功,我等岂非都要自裁?”
慕容垂忽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将军!慕容垂愿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率本部军马拿下襄阳。事若不成,请大将军先以此剑杀我!”
苻丕目光炯炯,沉吟半晌,终于一咬牙道:“好!事不宜迟,便依慕容将军之计行事!”
。。。。。。
“探!再探!”襄阳内城城头,朱序紧皱眉头,不断发号施令。
今日一早起来,就听城头上叫嚷成了一片。朱序还道生了什么变故,急忙赶到城头,却见城上消消停停,并无战事,相反将士们一个个嬉皮笑脸,意态极为放松。朱序冷了脸上城一看,这才发现城下空空荡荡,不但那蚂蚁般的秦军兵将消失无踪,连平日里堆积如山的攻城器具也叫搬了个空。
发生什么了?摸不着头脑的朱序便用吊篮缒下几个斥候,四处打探。结果消息传回来,襄阳外城固然没了秦军的踪迹,甚而城外十里之内都没发现秦军的影子。朱序不敢大意,派出更多斥候,三日之后,终于得到确认,秦人退兵了!
襄阳城头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秦人退了!”“我军胜了!”朱序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觉着全身酸痛难耐,几处擦伤、瘀伤也是隐隐作痛,再站得一会,更是天晕地转,竟尔摇摇欲坠,这才知道血战十个月之久,自己早已精疲力尽,到了强弩之末,于是勉力交待一番,下城休息去了。
襄阳城陷入了狂欢之中,但随即又被悲伤所覆盖。十个月的浴血奋战,固然是屡战屡胜,但城中损伤也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但军士折损过半,城中民众也几乎是家家带孝,不知多少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
不出慕容垂的判断,当哭嚎声充斥到襄阳城的每一条街巷,之前那高昂的战意、死战不屈的意志似乎也在分分减弱。。。助力守城的百姓尽数回去了家中,或是披麻戴孝,又或者收拾细软,瞧瞧是不是有机会离开襄阳这兵凶战危之地;战士们有的整日价呼呼大睡,有的则狂饮纵乐,只为宣泄那心中郁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陷落
又五日之后,当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朱序再次踏上襄阳内城城头,举目一望,差点给当场气炸了肺。原来城上守军松松垮垮,或坐或躺,长长的城墙之上,竟鲜有持兵警戒者。更为可气的是,城下大门洞开,往来者络绎不绝。
此时的襄阳兵员已少,实在守不动偌大外城,因此即便秦军退去,朱序依旧下令紧闭内城诸门,闲杂人等不得进出。谁曾想几日不上城头,竟然会变成这等情状——若是秦军突袭而来,这襄阳城哪里还能保得住?朱序一张脸变得铁青,吼道:“今日这城楼上下,是谁值守?”
一个副将战战兢兢回道:“启禀使君,今日,今日乃是李督护当值。”
“李督护?是李伯护么?”朱序的脸色越发黑了,怒道:“这厮还敢玩忽职守?来人,将他给我带上来,军棍伺候!”
原来之前襄阳城防吃紧,李伯护在军中又素有人脉,朱序考虑再三还是赦免了他,让他将功赎罪。不料这厮好了伤疤忘了痛,因着自家产业多在外城以及城外,居然趁着职务之便,偷开了城门派人前去打理;城中其他家族豪门看到,也来央他行个方便,这厮大收礼馈之后,索性放任不管,任由各家出入,以至襄阳内城城门已然大开了三天了。
不久李伯护被带上城头,一顿结结实实的军棍直打得他血肉模糊,气若游丝。朱序还不解恨,指着软瘫如泥的李伯护叫道:“只待南边桓使君那里也退了敌,我定必斩了你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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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将这间幽闭的小室照得愈发昏暗。这是城西李府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此刻密室之中,李伯护俯身趴在床榻之上,身周则簇拥着十几个精壮汉子,皆为襄阳李家在军中当值的子弟。
“姓朱的这次是铁了心要杀我了。我若一死,嘿嘿,李家群龙无首,日后怕是难以在襄阳立足,你等的荣华富贵也将东流不返。”李伯护脸色阴沉,强忍着双股上的痛意说话:“如今我李家没有退路了。。。”
众人会意,一起叫道:“全凭家主做主!”
“好!为今之计,只有献襄阳城投秦,方能保命!”
“秦人不是退了么?还会来么?”
李伯护抖着手从枕下拿出几幅布帛,阴阴一笑,说道:“这是几日来斥候送到的讯息,我怕姓朱的妨碍我李家的生计,压住没有上报。哼哼,其实秦军并未北渡沔水,只是退去西边百里之外罢了,若是急行赶来,一两日便能到襄阳。”
众李家子弟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是他等也不曾想到李伯护竟然胆大至斯,为了自家一己之私,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敢压住不发。不过这时代万事皆以家族利益为重,既然朱序要拿他李家开刀,那么没说的,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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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李伯护之子怀揣着乃父的亲笔信,在同族子弟的帮助下,偷偷潜出襄阳,直趋西边百里外的秦军大营,约定初六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迎接秦军入城。
喜从天降,苻丕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命令慕容垂整军出发。初四,慕容垂率三万精兵直扑襄阳,沿途派出精锐侦骑截杀襄阳斥候,以防消息走漏。初六日傍晚,三万秦军抵达襄阳附近,并于夜深时分潜入襄阳外城。
“吱呀”声中,固守了十个多月不失的襄阳内城大门终于被李家子弟从内部打开,秦军潮涌而入,襄阳旋告陷落,朱序亦在睡梦中被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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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般出人意料。当朱序以为已经逼退了秦军,襄阳得保,噩运却不期而来;但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则是襄阳城诸生相最后的结局。
远在长安的苻坚老毛病又犯了,坚持认为朱序乃是不可多得的忠良将才,于是写来手谕,要苻丕务必保证朱序的性命。朱序被俘之后,本想寻机自杀,结果被苻丕以韩老妇人的性命相胁,只好作罢,旋即被送往长安。
苻坚见到朱序,为其不屈的气概所折服,当场要拜他为度支尚书。朱序哈哈大笑,从嘴里头蹦出几个字来:“倒也不是不可降秦。。。倘若天王能够诛杀李伯护父子这等不忠不义之徒,朱序,愿降!”朱序本打算以此为借口堵住苻坚的嘴,不料苻坚二话不说,当即下令襄阳那边诛杀李伯护父子。朱序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于是乎,打得秦军损兵折将的朱序当上了大秦国的度支尚书,而“舍命”助秦军拿下襄阳城的李伯护父子则真的就这么舍了命。消息传到段随的耳朵里,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暗道:“次伦兄,活着就好,你我终有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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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之战绵延将近一年,十几万秦军师老兵疲,损耗极重,到了此时此刻,那是再也无力向南。于是苻坚下令诸军诸将班师长安,迁建威将军梁成为南中郎将、都督荆扬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襄阳。
大敌退去,固守上明、江陵的桓冲喘了口气,但也不敢轻易反攻襄阳,只是尽力整备军事,以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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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陷落之时,东路秦晋两军犹在彭城附近周旋,于秦军而言,可谓毫无进展。苻坚便下令从西路大军中抽调两万能战之士,由镇军将军毛当为帅,赶赴东路战场增援。
毛当率部而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东路晋军营中,谢玄与段随是真个急了。晋军兵力本就处于大大的劣势之中,若是秦军再添两万强军,却该如何应付?大伙儿纷聚中军帐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方案来。
“当在毛当所部到达之前,先痛击彭城附近的秦军,伤其元气!”这是刘裕的声音。
段随白了刘裕一眼,说道:“秦军处处设防,法度严谨,你倒是教教我,如何痛击之?如何伤其元气?”刘裕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刘牢之道:“敌我强弱之势分明,光靠我两军怕是难以久持。。。毛当自襄阳西来,未必会到彭城与彭超汇合,大有可能抄我军的后路,攻打盱眙,乃至进逼建康。当向建康告急,最少也要帮我等挡住毛当所部!”
谢玄与段随面色严峻,皆点头称是。军国大事可开不得半点玩笑,弱势就是弱势,死撑只会坏了大事。当下军中文书撰写了一封告急文书,由谢玄加盖大印,快马送去建康。
众人继续。
费连阿浑道:“近日我部斥候探到,彭城附近秦军已有蠢动之势,多半是想呼应毛当所部。”
段随“嗯”了一声,说道:“眼下确实到了时不待我之境地,再拖下去于我军无益。该来的总是要来,与秦军决一死战之日怕是不远了。。。”顿了顿,又道:“如今新军渐入佳境,我方士气远超秦人。。。诶,只恨人手太少!若是能多个万儿八千的,我军还真不惧与之一战!”
“然也!”孙无终插口道:“倘若戴龙骧麾下那一万人马能杀出城来,与我等汇合,那便好了!可惜啊,终究只能想想罢了,以如今的形势,哪里有可能解了彭城之围?”
大伙儿都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好好好!”突然间谢玄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起望将过去,就见他目光炯炯,平视着帐外的远方,朗声道:“谁说没有可能?我等这便要解了彭城之围,与戴龙骧合兵!”
大伙儿一脸愕然,叫道:“计将安出?”
“这却要着落在从石与骁骑军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