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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部分

从石传-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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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片刻之后,田泓的脸色大变。原来小河与护城河连接之处,已叫秦军用栅栏给封挡了起来,无法游过去;而沿河岸上,秦军士兵往来巡逻,到处都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反倒是彭城城头,星火黯淡,瞧不清状况。

  三人聚在一处,扒在岸边商议。有火光映照过来,田泓瞧得分明,两个随从神情紧张,脸上都是惊惧之色。田泓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两个沿原路游回去罢,此间便交给我了。”两个随从如蒙大赦,头也不回游去了。

  岸上的秦兵警戒异常,田泓等了好久,却总是寻不得空档,渐渐的手脚发麻,身上更是寒意袭人。等不得了!田泓一咬牙,呼啦跳出了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护城河奔去!

  “站住!”“是谁?”“抓住他!”到底没能躲过秦军的眼睛,四下里叫喊声一片,秦兵朝着田泓蜂拥而来。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眼见得护城河只在几步之外,却终究咫尺天涯——如同四座大山,四个秦兵倏然挡在了田泓跟前,刀光闪耀处,已是挥刀朝着他砍来!

  田泓就地一滚躲过了那片刀光,抬手处亮起一把短刀,“呲啦”划过一名秦兵的下腹,那人痛得大叫一声,俯身跌倒。田泓跳将起来,短刀直进,捅入了另一名秦兵的咽喉!

  可惜,长途泅渡几乎耗尽了田泓的力气,湿漉漉的身体让他的手脚变得没那么灵活。。。当田泓奋力一拳,将第三名秦兵打得脸面都凹下去的时候,最后一个秦兵的长刀也在田泓的大腿上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长流!

  田泓忍住剧痛,劈手夺过地上一把长刀,刀光如练,将最后那名秦兵的胸膛斩得几乎断裂开来。眼前终于为之一空,可大腿却仿佛失去了知觉,竟是不能再进一步!“啪嗒”一响,田泓倒在了原地。

  只一两息之后,七八杆长矛团团指住了田泓,有人叫道:“此人多半是晋军信使,且生擒了他,交由彭都督发落!”

  田泓仰天长吼,遥望彭城城头的虎目中,写满了不甘!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田泓


  彭城城下,秦军大帐之中,秦国主帅彭超脸含笑意,正饶有兴趣看着眼前昂然不肯低头的田泓。忽然他扬了扬手中那封从田泓身上搜出来的书信,说道:“军假司马田泓,受命前来稳定彭城军心。。。嘿嘿,倒是好胆!”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田泓啐了一口,叫道:“今日落在尔等胡狗手中,不过一死耳!你要杀便杀,却啰嗦个甚么!”

  一声“胡狗”让帐中诸秦将皆变了脸色,牙门将军都颜上前一步,怒道:“死到临头还敢猖狂!都督,让我活剥了这厮的皮,且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话音未落,就听彭超厉声道:“住嘴!闪开一边!”这一句居然是对着都颜说的,叫后者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嚅嚅喏喏,欲言又止,却终于还是退了下去。

  彭超倏然换上了一张笑脸,对着田泓道:“泓哥儿年纪轻轻的,正有大好人生在前,如何却轻言死生?你忠勇善战,实乃人才也,这般死了未免可惜。。。”

  田泓哈哈大笑起来,叫道:“为国尽忠,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你睁开眼瞧瞧,我田泓像怕死的人么?”

  彭超啧啧两声,似在赞叹,又似在嘲笑。忽然间脸色又是一变,沉声道:“要死还不容易?来人!”

  一语既出,便听帐外脚步声大起,帘门掀开处,几名秦兵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田泓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那两个随从?原来一个也没能跑得了,皆给秦兵俘虏了。

  彭超一指两人,冷声道:“都颜,你不是要活剥人皮么?来!就在这帐中,好生剥给泓哥儿看!”

  “得令!”都颜翻手亮起一把解骨弯刀,狞笑着走了过去。

  帐中火光闪耀,照得都颜那张丑脸狰狞异常;两个随从脸如死灰,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忍不住大叫起来:“饶命!饶命啊!”帐中秦人一起大笑起来。

  都颜怕是真剥过不少人皮,手法熟练之至,左划一刀,右削一刀,眨眼间一名随从的身上已是血淋淋一片。那人痛苦到无法自抑,嘶声狂吼,声声入了田泓的耳朵。田泓只觉得胸中滚滚翻涌,愤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想叫,却又不愿在秦人面前示了弱,于是死死咬住牙关,只是不肯发出声来。

  都颜抓住那随从胸前已被翻开的人皮,猛地向上一扯,只听“嘶啦”一声,竟将那人的头脸之皮一发扯了下来。一颗光秃秃、血糊糊的人头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嘶吼声倏然停止。。。

  “啊!”田泓再也忍受不住,叫了出来,以头撞地却被几个秦兵死死按住,再也动弹不得;另一名随从则两眼翻白,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

  帐中诸秦将忽然闻到一股臊臭之味,转眼看时,却见那昏过去的随从两股间流出黄黄的液体来,竟是吓得失禁了。于是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叫道:“都将军这手法愈发精熟了,改日可得教教小弟!”

  这时候彭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厮变脸变得好快,这会儿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走到田泓跟前,温言道:“泓哥儿,我敬你忠勇,可不是不敢杀你。你也看到了,你不怕死,怕死的人却多的是。”顿了顿,又道:“泓哥儿,我有一事与你相商,我劝你好生听着。”

  田泓奋力抬起了头,颤声道:“你待怎的?”

  彭超笑了笑,说道:“我奉大秦天王之令,此来乃是教导王化,可不是专程来杀人的。若是彭城乖乖投降,我敢保不伤城中一人性命;然则,若是彭城守军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则城破之时。。。嘿嘿,像这等这剥皮之事怕是少不了!”

  田泓垂下头,粗气频喘。

  彭超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了,接着道:“泓哥儿,你心里清楚,泗口之军根本无法北上,彭城陷落不过是早晚之事。你扪心自问,真个要眼睁睁看着彭城上下与城同焚么?”

  田泓垂了头不说话,半晌,忽然抬起头,开口道:“彭都督到底何意?”

  彭超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了田泓,沉声道:“我知你识得戴逯。这样罢,明日你到城下,具言泗口之军已败,彭城再无获救之机。。。只要戴逯献城,我绝不食言,必不教城中枉死一人!至于泓哥儿你,若是愿意降秦,我定保你高官厚禄;若是想回江东,则我驰马相送!”

  田泓脸上阴晴不定,欲言又止。这时候那昏过去的随从叫人踢醒了过来,突然趴倒地上,爬过来哭喊道:“田司马,你行行好,答应了彭都督罢!小人家中还有老母幼儿,不能死啊!还有那彭城军民,不该枉死啊!”

  田泓陡然闭上了双目,有泪水滑落下来;继而他仰天长叹一声,怆然道:“罢了!还望彭都督不要食言!”

  。。。。。。

  秋日的天空好高,好蓝,凉风袭过,叫大晋彭城太守、龙骧将军戴逯一阵爽快。登城远望,但见远山层林尽染,叠翠流金,说不得的斑斓有致,直叫人迷花了眼。

  这般晴好的天气,若是能出城游赏该有多好?戴逯这般想着,眼光却渐渐回落到了城下——那里,秦军的军帐一顶压着一顶,绵延不绝;高大的寨门满不在乎就这么洞开着,仿佛噬人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身侧的将官叽叽喳喳,言语间总不离那几句——“秦军势大”,又或者“援军毫无踪影”;远处更有几个将官眼神闪烁,低低私语。。。戴逯顿觉一股郁气涌上心头,烦躁不已,心中默念:援军,真的没了么?

  咦?城下的秦军似乎动了——戴逯睁眼望去,只见秦军寨门处人潮涌动,一队人马缓缓开了出来,不久已是到了城下。

  彭超是老对手了,阵前见过不止一次,戴逯自然识得。此刻他瞧得分明,秦军主将彭超确在队中,只是远远落在后面;而被秦军兵士簇拥在队首马上的,却是一个看来年岁不大之人,更为奇怪的是,此人身着便衣,并无甲盔在身。

  这是怎么回事?戴逯定睛看时,却不由得脸色一变,眉头紧蹙起来。

  早有边上的将官叫了起来:“咦?瞧那人衣饰发式,不类胡人啊!倒好像是我大晋之民!”“没错!定然是个晋人!秦人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彭城


  彭城城头之上,戴逯与众将官的迷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城上可是戴将军当面?戴将军,是我啊!谢使君麾下,军假司马田泓!恳请戴将军一叙!”田泓的声音颇为高亢,城上城下皆听得一清二楚,秦军队后的彭超脸上登时露出了笑意。

  “哎呀!此人真是谢幼度麾下的泓哥儿,我记得他的长相!”“没错,我还与他喝过酒,这小子酒量不差!”“这却是如何一回事?田司马如何会在秦人阵中?”城头之上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戴逯自然也认出了田泓,更眼尖看到了田泓腿上尚有血迹沁出的包扎,心底一沉,暗叫一声:糟糕!莫非谢幼度真个败北了?然后这田泓为秦军所执。。。一个激灵,豁然想通了彭超押解田泓到彭城城下的目的,不由得冷汗涔涔,手脚发颤。

  城下田泓还在呼喊,戴逯猛地抢过一副弓箭,怒吼道:“哪里来的奸细?竟敢冒充我大晋将士!纳命来!”拈弓搭箭直指田泓,“嗖”的射了出去!

  终究是手脚发颤,这一箭力有不逮,直直落入了护城河。城下发一声喊,几个秦兵冲上前去,举起大盾将田泓遮了个严严实实;城上不明所以的晋军将士面面相觑,傻在了当场;其间两个神色有异的将官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太守且慢!此人当真是新军司马田泓,千真万确,决计错不了!太守且听他一言!”

  戴逯心知再也射不到田泓,长叹一声抛下了弓箭,厉声道:“田泓!有话快说!若敢胡言乱言,休怪我箭下无情!”

  田泓拱了拱手,大声道:“谢使君率新军,段将军率骁骑军,合兵进至泗口,为俱难、邵保所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城上戴逯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气得不住发抖;不远处的彭超则嘴巴咧开老大,不无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幕自己导演出来的好戏。

  清风扬过,吹卷起田泓有些散乱的头发;日光自高天照射下来,将他年轻的脸庞掩映得棱角分明。这一刻,在他身后的彭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变得坚毅如铁;他的声音依旧高亢清晰,随风而来:“我大晋将士三战三捷,不久便可全歼俱难、邵保所部,杀来彭城!”

  城上城下轰然大哗,全都乱成了一片!彭超嘶声大叫:“杀了他!杀了田泓!”

  “呲呲”几声,长长的铁矛捅进了田泓坐得笔直的身躯,锋利的钢刀划过他的胸背。。。鲜血如泉眼般飙射出来,喷得满空都是!田泓双眼圆睁,用尽最后一分气力高声大喊:“请戴将军与诸位同僚务必坚守彭城,我大晋,必胜!”

  在彭城城头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那瘦削而坚挺的身躯滚落尘埃,浸染在无边血泊之中。。。然而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却分明带着一分不屈的笑意!城上城下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这高天大地之间,只有呜呜的冷风之声拂过耳际。

  渐渐的,城上响起了抽泣之声,不大。。。继而有歌声飘起,是缓慢而沉重的调子,越飘越高,终于汇成了响彻天际的旋律: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戴逯觉着眼睛有些刺痛,许是什么东西充斥了眼眶,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高歌;晋军将士们挺直了胸膛,一个接着一个露出田泓般坚毅的眼神;方才那两个神色异常的将官忽然紧了紧身上的铠甲,深吸一口气,加入了合唱的队伍。。。

  城下,彭超的脸色变得犹如锅灰一般漆黑,突然他扬鞭打马,头也不回的去了。几个副将面面相觑,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喝道:“收兵,回营!”

  。。。。。。

  两日之后的深夜里,彭城四门大开,秦军眼中只敢据城死守的晋军忽然咆哮着冲杀出来,个个势若猛虎。猝不及防的秦军被杀得鬼哭狼嚎,连丢数处营寨。

  待次日一早彭超整顿兵马稳住形势,才发现晋军早已退回彭城,检点兵马,损失不下五千。彭超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也不敢草率攻城,只得下令重立坚寨,加强戒备。

  然而彭超不知道的是,黑暗中,几个忠勇的晋军兵士趁乱杀出重围,潜去了泗口晋军的大寨里。

  他们带来了彭城守军上下一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誓言,也带来了田泓浴血彭城城下的悲壮消息。

  悲呼声中,田洛昏厥了过去;刘裕目光迷离,吃吃道:“泓哥儿,你休要走啊!这一次算你赢了成不成?”谢玄与段随握紧了拳头,重重砸在几案之上!

  熊熊烈火在所有新军与骁骑军弟兄们的胸膛中燃烧,催生出前所未有的战意与勇气!自这一日起,三日一小战,十日一大战,每一个新军战士都在血与火中急速淬炼,疯狂成长!强悍的骁骑军将士则往来如飞,杀敌如麻!

  俱难与邵保发现对面的晋军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从初时一千秦军便能轻易逼退三千晋军,到同数量的两军打个不分伯仲,再到秦军连吃败仗。。。当这一年的隆冬腊月到来之时,俱难、邵保所部两万秦军赫然只剩得一半,而对面的晋军则只减员了四千不到!

  俱难邵保为之胆寒,赶忙向彭超求援。彭超手下兵力其实也不充裕,哪肯分兵?没奈何之下,只得一面让俱难邵保退至彭城附近,与他合兵一处固守坚寨;一面向苻坚写信求援。

  谢玄与段随由是兵过泗口,进抵彭城郡内,声威大振。彭城里头得到消息,更是欢喜无垠,士气越发高昂。

  长安城里的苻坚收到彭超的告急文书,气得一把扯碎了来信,大骂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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