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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从石传-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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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骁骑军中的哨骑皆是军中骑术上佳者,一边跑马逃窜、躲避秦骑的羽箭,一边掏出一面红色的三角旗帜来,迎风乱舞。。。老远的地方,另一个哨骑看到了这一幕,也掏出同样的红色旗帜使劲摇晃。。。再远的山坡上,一名骁骑军哨骑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继而山坡另一面的哨骑也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三角旗。。。

  这却是主将段随的发明,红色三角旗代表着极度危险之意,若此旗起时,所有哨骑需立刻传递消息,一刻不息、直至主营。

  如此这般,一个个哨骑仿佛一座座小型的烽火台,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到了三十里外的骁骑军大营里!段随绝无犹豫,一声令下,五千人马披甲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而去!

  待两万秦军气喘吁吁地撞入骁骑军大营,却发现其中空无一人,不过锅灶犹自热着,显然离去不久。

  邓羌的脸色黑得吓人,胸膛起伏,瞧来多半还未死心。秦军众将士看在眼里,无不面露苦色——他等千里迢迢而来,方到剑阁,未曾休整便杀出关来,再加上三十里不曾停歇的疾驰。。。便是铁打的人都要散架了,马匹更是四足发颤,不堪就用。

  到底是百战老将,理智也终于在最后一刻战胜了情感,邓羌长叹一声,开口道:“埋锅造饭,休整一夜再说!”秦军将士大喜过望:这下好了,不至于累死在路上了;而且瞧来这寨中本就到了开饭时间,炊具食具皆备,更有喷香的米粥菜肉,啧啧,倒真是便宜了自己。

  话说回来,骁骑军能够及时脱身,除了哨骑的功劳,还得感谢老邓的牛脾气。这老家伙在听到“段随”两字的一霎那便化身成了一头红眼的疯牛,理智全无。其实他若是等到半夜再出发,一来秦军人、马的气力更足,二来红旗传讯的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且入夜时分骁骑军多半进入了梦乡,即便能预先得知消息,怕是也不够时间牵马挂镫、从容逃命。所谓“欲速则不达”,老邓报仇心切,却反而给演砸了!

  段随带领着骁骑军将士马不停蹄,不住向南逃窜,傍晚时分在某处歇脚时,哨骑送来了相关敌情。大伙儿听完汇报,相顾骇然:“什么?五万步骑?领头的还是那‘万人敌’邓羌?这下麻烦大了!只要这五万大军一到。。。成都城下的张育也好,巴獠人也罢,怕不要立时灰飞烟灭!如此,益州危矣!”

  众人皆知邓羌的威名——当年他在秦燕潞川之战里,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然而却鲜有人知道邓羌与段随之间的私人恩怨。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费连阿浑,想当年利用嵩山冰湖冻毙邓羌两千手下的那一役里,也有他阿浑的一份功劳!

  就在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邓羌以及目下战局的时候,费连阿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段随。看得出来,后者先是脸色煞白、相当紧张;过得片刻,神情舒缓了不少;再过得一会儿,段随僵硬的面孔突然扬起了嘴角,对着费连阿浑一笑道:“你这厮,看我笑话不是?”一拍阿浑的肩膀,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爽朗而干净,直透云霄,分明是两个生死与共多年、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之间无言的共鸣。

  余人则看得莫名其妙,正发呆的时候,就听段随沉声道:“如今秦人五万大军汹汹前来,军情可谓万分紧急!诚如诸位所言,若是叫邓羌直扑成都城下,内外夹攻之下,则张育与巴獠人两军皆危矣!虽说张育与巴獠人也算不得什么好鸟,然而没了他们,光凭我们、再加上竺桓两位将军所部,怕是依旧难以抵敌!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不让邓羌大军南下成都!”

  大伙儿脸上纷纷露出难色,说道:“此事谈何容易?就凭我骁骑军五千将士?那是决计挡不住秦军的!”

  费连阿浑淡淡插了一句:“谁说要死扛了?但能调虎离山,引邓羌军不往成都而去别处,不就行了?”

  刘裕道:“邓羌百战宿将,岂会不分主次,贻误战机?”

  段随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秦人若是派其他人来,我骁骑军确实无法可想,只是这邓羌么。。。嘿嘿,我却有七分把握领着他团团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雨


  众人一片大惑不解,段随也懒得再卖关子,于是简单将自己与邓羌的恩怨说了一遍,这下子大伙儿算是明白了——邓羌一看到段将军那可是会发疯的,难怪这厮才到剑阁,不事休息就派出两万铁骑,玩命似的冲杀不止。

  说到这里,段随展开一幅舆图,指指点点道:“探子来报,竺桓两位将军稳固了垫江局势,几日前已经挥军西进。我当派出快马传讯,让两位将军不往成都,而是向西北行进。。。”手指在舆图上沿着东南到西北画了个斜斜的虚线,突然落在了一点上,叫道:“就是这里!”众人挤上前看时,原来段随的手指正落在涪西(今四川遂宁市射洪县)所在之处。

  “涪西?”

  “不错,就是涪西。我骁骑军当引邓羌所部转往东南,然后与竺桓两位将军所部在涪西汇合,共抗邓羌大军。”段随说得斩钉截铁。

  皇甫勋皱眉道:“秦人有五万强兵,我军即便与竺桓两位将军汇合,算来也不到三万人马,如之奈何?”

  段随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而为!倘若能在涪西拖住邓羌所部,那么一俟张育与巴獠人在成都得了手,就可挥军来援。。。到那时,则大事谐矣!”

  众皆默然。

  段随晓得大伙儿的心思。确实,张育与巴獠人干起活来实在是太不靠谱,却叫大伙儿如何有信心把宝押在他等的头上?然而,就如今蜀中这等糜烂的形势之下,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么?

  良久,段随开了口:“依计行事罢!这,已是目下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

  。。。。。。

  邓羌没叫段随失望,在段随故意做出放慢速度、甚至显露身形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之后,老疯子带领着两万铁骑如影随形、穷追不舍,摆出了一副追不到段随誓不罢休的势头。不过他的三万步军并没有闲着,也没有尾随骁骑军而来,而是直直扑向南边,不久便围住了张育的起家之地——梓潼郡治涪城。

  七月十一这一日,五千骁骑军将士正跟在主将段随的身后纵马疾驰,每一个都使出吃奶的劲疯狂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没日没夜的奔逃、穿插、迂回。。。连日来就没吃上过一顿囫囵饭,所有人都已经很疲倦了,。但是谁都不敢停下,秦军犹如附骨之疽,始终不离十里之遥,天知道邓羌是怎么做到的?不曾想邓羌对段将军的仇恨竟然如此之深,那是真叫深到骨髓里头去了。。。每每想到此节,素来胆大无忌的骁骑军将士们都觉着不寒而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随本人也是心急如焚,倒不全是因为自己被邓羌赶得狼狈不堪,而是邓羌分出步兵围住涪城的消息让他大惊失色——那可是三万精锐步兵啊!秦军只要拿下涪城,再取绵竹、雒县,很快就可直达成都城下。。。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甘冒奇险,招惹邓羌这个疯子所为何来?不就是想阻止秦军杀向成都么?若是大战略都达不成,那这番辛苦与冒险不就全都做了无用功?

  怎么办?怎么办?段随抬头向着前方遥遥远望,心道:前方不远处就是涪西城了,只希望竺瑶与桓石虔收到了自己的信件,已然带兵进驻到涪西。那样的话,只要骁骑军能够跑到涪西,就可以喘口气了!

  这是盛夏时节,老天爷的脸面说变就变。先是空气中弥散开一丝凉意,天上有风云流动,厚重的乌云直直压下来,转眼天色便已灰蒙蒙一片。

  顷刻间电闪雷鸣,横着天际一道,画出无数狰狞的支支杈杈;竖着砸向大地又是一道,“轰隆隆”的巨响过后,一棵孤立荒原的参天大树被斜斜削去了顶盖,浑身上下燃了起来。

  狂暴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水之密、之急,仿佛颗颗断了线的玉珠,砸在地上劈啪作响,眨眼间地上已是沟壑横流、泥泞不堪!

  骁骑军上下无论人、马,此刻都是苦不堪言,本就个个精疲力竭,再被狂风暴雨吹打,真个是吃不消了。几个体力差些的一时没拉住缰绳,“呼”地自马上坠落,消失风中;一匹马不小心踩到了泥泞的深坑里,悲鸣一声,轰然跪倒,马上骑士尖叫着飞了出去。。。

  段随终于下达了停止前进、下马休息的命令——没办法,再这么跑下去,也不用邓羌动手,自己就把自己累死了。

  这是一处谷地,两边的山丘不算高,坡度也很平缓,光秃秃的毫无遮挡。大伙儿只好躲在马肚子底下将就一下,好歹先把这场瓢泼大雨对付过去。

  雨水打在段随的头上、脸上,汇成一条条小溪,他却毫无感觉,只是死死盯着来时的路,寻思:如斯大雨之下,我骁骑军固然是跑不动了,你邓羌那里,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罢?

  。。。。。。

  大雨依旧磅礴,远方犹如深邃的星空,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段随就这么出神地看着来路,已经良久了。

  刘裕上前一步,说道:“兄长,到这边避避雨罢!受了凉可不好!”见段随不理会,正要开口再说话时,却霍然发现段随的脸色变了!即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面,刘裕也瞧得分明,那是一张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的脸!

  没等刘裕开口发问,他自己便惊觉起来——不光是他,一大半骁骑军将士都钻出马肚子底下,站起来向着来路遥遥望去。

  隆隆之声夹杂在风雨声中一波波袭来,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那绝对不是天上的雷声,骁骑军将士们对于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的马蹄声!

  这样大规模的骑兵队伍,整个蜀中别无分号,只可能是邓羌来了!骁骑军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真的被追上了吗?真的走投无路了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秦军能够无视风雨,无视疲惫?我不甘心啊!

  段随的脑海中也闪过同样的疑问,但他一瞬间便把这疑问抛到了脑后——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算想通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战罢!

  秦军已近,这么近的距离若还想着返身逃命,那么下场无疑只有一个——被秦军轻松追上,轻松虐杀。所以眼下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死战!

  骁骑军五千弟兄身经百战,自然知道目下的局势是:战是死,逃也是死。既然如此,那么这道选择题就分外好做了——所有人默默地爬上战马,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或者铁槊,在夜雨中,傲然挺直了自己的胸膛!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伏击


  来者确实是邓羌与其麾下的秦国铁骑!不过并无两万人之多,而是一万。

  一开始的时候,邓羌被段随牵着鼻子到处瞎转悠,有时甚至要段随故意放慢速度、显露踪迹,他才能追得上来。后来,正好有一日邓羌经过五城,躲在此处的姚苌赶忙设宴为他接风。席间说起此事,姚苌便建议邓羌留一万兵士在五城,那么另一万骑兵就可变成一骑双马,如此一来,那小贼段随可就插翅难逃了!

  邓羌也是追杀段随心切,一时鬼迷心窍了,连这个不算复杂的点子都没想到,其部下又被他的凶狠模样震住,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话。这下子经姚苌一语点明,邓羌顿时眼光大亮,连连点头。

  事不宜迟,邓羌三口两口吃食完毕,随即带上一万骑士与两万匹战马匆匆而去。果然其效率直线提高,而段随与骁骑军将士则一下子变得狼狈不堪,好几次差点被追上,亏得弟兄们咬紧牙关,这才熬到了眼下。然而天降豪雨,终于将骁骑军弟兄们的最后一丝气力给浇灭得无影无踪,邓羌带领的一万秦军虽说也累得够呛,终究还有一战之力,何况他们还有人数上的优势。。。

  如雷般的马蹄声越发响了,眼睛尖的甚至已经可以看到秦军隐隐绰绰的身影。段随脸色肃穆,冷冷举起了手中的铁槊——这谷地并不狭小,大伙儿业已排开了冲锋阵势,只待他一声令下,就会加速冲上,与秦骑来个生死对冲!

  。。。。。。

  许多年以后,刘裕偶尔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会清晰地回忆起这场大雨。。。

  是的,那是多么狂暴的一场大雨啊!当雨水急速打在刘裕的脸上,竟然像被柳条抽到那般隐隐生疼。但是刘裕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而是凝神屏气看着段随高高举起的长槊——没错!当那杆长槊落下的时候,就是五千弟兄并肩赴死的时候!刘裕觉着自己好不争气,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简直像要爆裂开来,气得他在心中大骂自己:不就是一死么?与兄长、还有这么多好兄弟一起死,难不成还亏了你刘裕?

  一万秦骑穿透依旧磅礴的大雨,露出了一张张狰狞的笑容。段随的长槊也终于开始下落,刘裕觉着自己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上,于是提气开嗓,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来。仿佛只有这样,他那空空如也的胸膛才能再次充实起来。

  可刘裕这一声大喊终究没有喊得出来,只见他张大嘴巴,霍然傻在了当场——几乎是在一霎那间,踏足山谷、奋勇冲锋的秦军铁骑忽然掀起了一阵大乱!盔重甲厚的秦军骑士好像突然变成了纸片人,一个个在疾风暴雨中飘落马下,消失无踪!

  “有伏军!”“是我们的人!”“是竺将军与桓将军的大军在此!”“这下好了,我等有救了!”骁骑军弟兄们爆发出一阵阵惊喜的呼声——这,的确是太出乎意外了!

  段随也呆住了,眼睁睁看着两边山坡上那些了无生气的大小石块后面,霍然立起无数的人影来!他们用力将那些石块沿着山坡推将下去,滚滚砸入秦军阵中,一扫就是一片;训练有素的强弩手不惜体力地在那里呲呲漫射,而秦军密集的阵形简直就是活靶子,不知多少人惨叫着消逝在这场大雨之中;片刻之后,两边坡子上各自晃动起写着“竺”、“桓”大字的将旗来,士气高涨的军士们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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