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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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随心中一阵甜蜜,笑得眼睛都没了:“那敢情好!”
“郎君今日休假,可有暇陪晴儿外出?”
“有暇有暇!不知晴儿今日要去何处散心?”
晴儿一笑,说道:“自然是去谢家姊姊处!”
“啊?”段随一下子直挺挺坐了起来,睡意全消。
晴儿正色道:“晴儿的粥铺是关了,可晴儿还有手脚,岂能就此休息在家?行善一事,可不能半途而废!”
“哦哦,那倒是!然则。。。然则令姜那里。。。”
“郎君又多虑了罢?谢家姊姊这等人物,还会刁难我不成?”
第八十三章 携手
段随心怀忐忑,携着晴儿上了谢道韫的门。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这次轮到谢道韫先开口。
“你来了?”
“是,我来了。”
“你早该来了!”
“我早该来了!”
果然谢道韫与晴儿都不是一般女子,几句似是而非的古龙流对话一讲完,仿佛事先说好了似的,她两个便各自向前一步,亲热万分地互执了双手。
段随的眼睛与嘴巴皆睁得老大,眼前两女笑意盈盈的样子,叫人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两个不久前还曾玩命般赌气争斗。
女人心,海底针啊!
就在当天,之前曾经短暂出现过的奇景重现武原,‘大慈大悲谢小娘’与‘菩萨心肠段夫人’携手而出,共行善举!
。。。。。。
段随再也不曾想到,晴儿与谢道韫倒是和好了,自己的麻烦却并未减少。不过话说回来,此事须怪不得别人,只能说这厮自己欠抽。
话说段小色狼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他自以为事情圆满解决了,便偷偷摸摸去找谢大才女,想着能“一叙旧情”。不料谢道韫对他依然是不理不睬,一副冰美人的样子更是弄得这厮心里痒痒的。
第二天,不死心的段小色狼又摸上了人家的门,还特意准备了一些佳句妙辞打算献宝。正当他嬉皮笑脸、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门帘掀开,一脸不豫的晴儿自里间走了出来。
段随目瞪口呆之余,闹了个面红耳赤,恨不能立刻寻个地缝钻了进去。好在晴儿不是悍妇流,并未当场发作,反而装作是来找谢道韫商量事情,略略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既给段随保留了颜面,其警告的意味也达到了。
眼见自己的“奸计”得逞,这时候一直冷若冰霜的谢道韫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霎那间艳若桃李。而此刻的段小色狼却再无心情欣赏美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仓惶逃窜而去。
是夜,段随第一次被晴儿赶下床,睡在了厢房。第二日开始,更是留宿军中。
。。。。。。
春日来到,这是播种的时节,家园虽毁,地里的种子还在,百姓们可不敢误了农时。粥铺虽好,难道还能指望一辈子不成?于是开春以后灾民们陆续还乡,粥铺前渐渐变得冷清。
粥铺之前,谢道韫与晴儿互望了一眼,都觉着有些意兴阑珊——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善举终究也要告一段落了,回想起之前辛苦而充实的日日夜夜,两女不免有些失落。
再过得几日,粥铺终告关张。这时候谢玄早已离开武原奔忙去了,段随那个没良心的小贼又躲在军中不肯现身,谢道韫没了留在武原的理由,只得收拾行李,打算动身。晴儿备了马车送她出城,两女感情日深,惜惜聊了一路。
出得城外,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两女吓了一跳。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城外竟然聚集了好大一堆人,高举着“大慈大悲谢小娘”与“菩萨心肠段夫人”两面锦旗,在此相候。
大伙儿齐声高喊:“请谢小娘留步!”
谢道韫一呆,正要说话时,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来,朝着两女大步流星而来。谢道韫定睛看时,来人赫然正是段随!
谢道韫嘴角微扬,说道:“怎么?来送我?”
段随笑了起来:“非也,非也!”
谢道韫一愣:“嗯?”
段随朗声道:“谢小娘功德无量,今日却不辞而别。武原百姓特来相劝,请谢小娘再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武原百姓一尽地主之谊!”话音刚落,身后一堆人齐声应和:“请谢小娘留在武原,我等也好报恩!”
这帮人叫喊起来整齐划一,中气十足,且个个年轻力壮,哪里像吃不饱的灾民?谢道韫仔细扫过,顿时发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刘裕、张威、皇甫勋等晋人将领尽在其中。谢道韫心中了然:原来这些都是臭石头帐下的兵士,假扮了百姓在此。
这人!又来了!看着面前这些假百姓浮夸的演技,谢道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看段随时,这人双目炯炯正盯着自己看,一脸期盼的表情。心中有股暖流涌过,谢道韫没来由的一喜,差点就要开口答应下来。霍然想起晴儿还在身边,谢道韫顿时一惊,禁不住偷眼望去,却见晴儿抿了嘴正在那里偷笑。
好啊!你夫妻两个合起伙来戏弄于我!哼!我谢道韫可不是好欺负的!
谢道韫眼珠子一转,也不答话,信步超着那堆假百姓走去。段随愕然:令姜这又是要唱哪一出?赶忙大步跟上。
只见谢道韫左晃晃,右转转,突然从人群中拉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来。段随顿时变了脸色:这又是哪里来的老人家?
原来骁骑军将士们在此假扮百姓,声势弄得大了些,又打出了那两面醒目的锦旗,偶有不明真相的百姓经过看到,想起两女的功德,竟也主动参与进来,骁骑军将士自然不加阻拦。这老人家便是其中一位,只因他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当即被谢道韫认了出来。
谢道韫笑容可掬:“敢问这位老丈,武原百姓可是真心挽留小女子?”
段随心中一紧,只怕那老人家胡言乱言,便瞪大了眼睛在后边连打手势。不料那老人家毫不理睬,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我也只是路过。。。”谢道韫顿时失笑。
段随心中一凉,暗道:完了完了!
却听那老人家继续道:“不过小娘子这问题么。。。不是老汉我胡说,若非上苍开眼,赐予武原两位女郎,真不知有多少人家捱不过今冬!小娘子大慈大悲,于我等有活命之恩,我等岂能不真心挽留?”说到这里,老人家老泪纵横,一屈膝竟然就要拜倒。
谢道韫慌忙将那老人家扶起。瞧他情真意切的模样,谢道韫也自感动,眼眶含晶,唏嘘道:“老丈谬赞了!小女子当不起啊!”
虚惊一场!边上的段随登时乐了,上前扶住那老人家,故作关心道:“老人家!听说春耕正当忙时,您不在家中待着,却来城中何事?”
“诶!一言难尽呐!”老人家摇摇头道。
“尽管说来!这武原城就没有我段随办不了的事!”心情大好的段随张口来了个大包大揽,脸上还露出一副牛皮哄哄的神色,叫边上的谢道韫与晴儿好一顿白眼。
老人家娓娓道来。原来去岁兵灾来袭,百姓们纷纷逃离家园,田地便再无人前去打理。今春开垦时候,废了一冬的土地硬如坚铁,根本无从下手。以往有耕牛犁田倒是无妨,今年麻烦却大了,差不多家家的耕牛都在去岁或为秦军掳掠,或被当场砍杀取肉,十不存一。百姓们没有耕牛,只得眼睁睁看着时间空耗。不独他家,如今武原一带,百姓们个个叫苦,眼看农时就要被耽搁却无法可想。这老汉乃是乡中有名望的乡老,今日特意进城找县中相商,却被告知县中亦是无能无力。
老人家讲完,方才还大言不惭的段随立时傻了眼,却到哪里去弄耕牛?耕牛又不是粮食,只要有钱就能从别的地方买来。耕牛在当世属于极为紧缺之物,县中确实是无力筹集,便是士绅富户家里有,却也要赶自家的农时,这当口再也不可能外借。
若是只搞个一头两头牛送给这老汉,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明摆着许多武原百姓都遭了殃,自己难道就坐视不管么?那边厢谢道韫与晴儿的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单等这位吹破了牛皮的主说话。
段随冷汗直流,却左右也想不出个法子来。眼看那老汉面上的表情从期盼渐渐变成了失望,谢道韫忍不住了,一步跨到段随面前,轻声道:“臭石头!你老实说,到底是武原百姓还是你想留我?”
段随一愣,继而支支吾吾道:“你自己也听到了,武原百姓定然是想留你的。至于我,我,我么。。。”瞥了晴儿一眼,见她表情自然并无不快,当下一咬牙,大声道:“我也想你。。。留在武原!”
谢道韫展颜一笑,启了朱唇:“若是你能想法子帮武原百姓解了这春耕之困,我便再盘桓些日子,如何?”
这时候晴儿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谢道韫的手,点头道:“郎君!姊姊话都搁在这里了,晴儿也是这个意思。别的地儿我不管,这武原治下,你总得寻思个主意出来!寻思不出来,那也不用回家见我了!”
第八十四章 渭水
遭到两女逼宫的段随再也推脱不得,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看着倒是挺用心的模样,只是他这沉思的时间未免花得多了些,在那里挠头抓耳,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两女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段随自己也急了,只是越急却越没主意。幸好这时刘裕灵机一动,凑上前来在段随耳边低语了两句。
得到刘裕指点的段随眼睛大亮,得意非凡,到后来竟尔仰天大笑起来,惹得谢道韫与晴儿又是一阵白眼。
原来武原一战缴获的战马甚多,加上平日里由慕容垂暗中主持,陆陆续续自北地走私而来的骏马,骁骑军五千人却有将近七千匹战马。段随倒是有心让骁骑军来个一人双骑,然而以目前的条件来说,此事无异于痴人说梦,只好作罢。于是便有两千匹左右状态略逊的马匹以为备用,这其中又有半数或因为在作战训练中受伤,或是年岁老去,或者本身就是劣马,皆不堪作战马用已被淘汰下来。晋人缺马,自然舍不得像草原胡人那般轻易将之杀戮,如此便有近千马匹闲置。
刘裕脑子一动,顿时想到了这一节,当下上前提醒段随。段随恍然:反正这批马在军中已无用处,徒费草料,何不将其拱手让出,代替耕牛?马匹虽然不如耕牛劲大,喂养起来也精贵些,可总好过无畜可用罢?
段随还在那里傻笑不已,谢道韫早不耐烦了,重重咳了一声。段小色狼会意,不再发笑,正正脸色把主意说了出来,谢道韫听完面色一喜,脱口而出:“此议可行!”
两女之前施粥行善好生忙碌,如今一朝结束,本来就有些惆怅,这会儿突然听说百姓还有疾苦,而段随又能提供上千马匹相助,顿时喜上眉梢:视察民情、分配“耕马”。。。瞧来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忙活呢!
仁心爆棚的两女二话不说投入了进一步的慈善大计之中,谢道韫自然绝口不再提离开武原一事。满以为得到谢大才女谅解,从此或有机会能够一亲芳泽的段小色狼悲哀地发现,全心奔忙的两女根本没空搭理他,不但与谢道韫碰不上几回面,到了晚间连晴儿也没力气和他说话,倒头便睡。。。
“大慈大悲谢小娘”与“菩萨心肠段夫人”再行善举,化马为牛,武原百姓得到了莫大实惠,感恩戴德之余,不少人家里甚而供上了两女的画像泥塑。此事传为一时佳话,连建康都有所闻。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
这是秦国建元九年的一天,南边的晋国新君去岁继位,今年业已改元宁康。三月里春意盎然,长安城外的渭水两岸花红柳绿,和风习习。这般晴好的天气,长安城里但凡有些底子的人家,莫不携家带口沿河摆下草席帐幄。席上置着果脯酒食,大伙儿穿戴起荣服绣衣,或席地吃喝谈天,或骑马流连山水,享一番大好春色。
大大小小的帐幄里,有一顶颇为引人注目。倒不是说这顶帐幄有多么高大豪华,然而单只看它所处的位置,便知此间主人非同小可:这帐幄安在斜插入渭水的一个半岛之上,三面环水,北望大河,可谓风景独好;四周空旷,百丈之内更无其他帐幄安扎,仔细看去,原来周遭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高马大的汉子,不使外人靠近。这些人虽作了平民打扮,身上的军伍气息却是一目了然。
天气暖和,临河的帐幄皆掀开了边幔以便吹风观景,这间帐幄却犹自半遮半掩,只那对着渭水一面的帐幔给撩开了,却叫四周人等无法观得虚实。
百丈以外,靠得最近的一顶帐幄华丽非凡,少不得也是哪家豪族在此。除去侍立四周的从人奴仆,帐中正有四人相谈甚欢。其中一人瘦高个子,面色黝黑,咧开了嘴正自说得热闹;另一人面色阴鸷,这般晴好的天气里也让人觉出一股寒意来;第三人面容清隽,看着是个文士的模样;前三人年岁都不小了,最后一个则只二十出头的年纪,国字脸,长身板,看着孔武有力,倒是一副好皮囊。
那黑脸汉子不知说什么说到了兴处,一伸手搭在了那年轻人的肩上,叽叽呱呱与之说了个口沫横飞,后者连连点头,开口大笑。便在这时,远处那安在半岛上的神秘帐幄里突然传来一阵笑闹声,如黄莺出谷,煞是好听。
帐中四人愕然,远远望去,才发现那神秘帐幄不知何时已将帐幔尽数掀开。大伙儿看得分明,帐中莺莺燕燕,花花柳柳,竟是坐了一地的女子。其间那坐在上首主位的女子最是夺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出落的标致异常,更皆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莫不惹人爱羡。
“啊呀!这不是河阳公主么?”黑脸汉子失声叫了出来。
面容清隽的文士点头说了声“然也”;面色阴鸷之人却依旧一张死脸,毫无表情;国字脸年轻人则呼啦一下立了起来,目光游离,到最后全飘去了那美貌少女的身上。
黑脸汉子一转眼看到国字脸年轻人恍惚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定哥儿!怎么着?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