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军国-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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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话!三刀子,你这混蛋又想挑事不成?”饭桌上无大小,不怎么在乎礼节的曹义兴张嘴骂道。
“嘿嘿……”三刀诡笑了两声,然后把目光投向身旁挨着坐闷头吃肉的汉子,“哇呀,葫芦哥最是狡诈,诺大的牛腿你都吃了两条了!”
“啪!”闷头啃食的葫芦抬手在三刀的脑后拍了一巴掌,然后才抬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厮唯恐天下不乱,不就是白天看到灵州人行事诡异,想要晚上看热闹吗?”
三刀也不恼,抓起一只牛蹄膀啃了一口,嘴里有些含糊的嘟囔着,“谁敢跟俺赌一把,不是今晚,就是明晚,马家那头肯定要出乱子!”
很可惜,活跃的三刀等来的不是应赌的话语,而是一片揶揄的嘘声和……漫不在意的伏案大嚼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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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晋阳被焚,晋阳,春秋战国时开始修筑的古城,曾先后为多个郡国政权的都城,及至十世纪中晚期,最后一个定都于此的北汉政权时,公元979年,宋太宗赵光义灭沙陀人所建北汉政权,后以晋阳与汴京争龙脉为由,迁城中士绅富户于洛阳汴京,焚毁晋阳城,城中老幼死伤无数,后决汾水、晋水灌城,古城就此而毁。唐时常说的五宗七望中的太原王氏,其主家应在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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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兴州乱 下
夜半正中,按说这种冬日月中时节的天空应该是月朗星稀,但是这个多雪的冬日仿佛积攒了所有的怨气,朔风潇潇,冰粒飘散,地面白色的积雪和青黑色的砖瓦显得越发斑驳,晦暗难明的光色里,兴州这片老城凭多了几分凄凉和衰败。
因为兴州城内的马、王、曹三家彼此之间的防备,夜晚的时候,除了城墙上各自分段防守,城内是没有巡防的士兵守卫的,所以眼下这个时段,除了某段城墙上还有坚守的士卒在火光下来回走动之外,城内可说是一片漆黑,偶尔几个点有些光亮闪动,也不过是仆从下人起夜忙碌杂务而已。
四下里静悄悄地,仿若不似人间。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城南的街头小巷间穿梭,偶尔蹲下身去,在墙角旮旯里埋设着什么,然后彼此比划几下,又蹑手蹑脚的继续前行。
他们的身影并不多,散布在整个黑暗的城区里,更是宛如晚间偷食的老鼠一样没人能注意到。
随着时间的逝去,他们的身影慢慢汇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向着马家的库房重地和城内马场聚拢过去。
“脚底下轻点,手脚利落点!”低声催促完身后的几个人,闵文侯缩在阴影里,一双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高墙豁口,那里有一个身影匆匆的闪现出来,“金毂,快点过来,里面怎么样?”
从豁口出来被叫做金毂的身影哈着腰跑了过来,贴近闵文侯的身旁蹲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才有些气喘吁吁地回复道:“猴哥,天气太冷,里面的混蛋都缩在屋子里,根本没有出来的,我把装了药的罐子拴在门上了,他们的粮仓简陋的很,只有一层薄木板,有两三个小罐子砸在上面,只要火够旺,几息之间就能烧透它……”
听了手下的汇报,闵文侯抽了抽鼻子,强忍住打喷嚏的感受,恶声恶气的说道:“做得好!不过,金毂,你小子身上撒了多少胡椒粉?熏死我了!”
“嘿嘿!”金毂低低地恶笑了几声,“猴哥,不撒不成的,那里面没人出来,却有好多长毛青獒四处乱窜,我可不想被它们盯上。”
“个驴球球……”闵文侯咒骂了一句,转头招呼身后的人,“都开始准备,估摸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十八,给马场那边发信号!”
被叫做十八的正是从希尔凡出发就钻到斥候队伍的崔十八郎,这个油滑的小子如今变得机警多了。他也不回话,空出两只手,刻意甩着袖子,又两手连续不规则的拍打几下,“噗噗”的声音响起来,然后嘴里学着野猫吃亏后嘶哑的“喵”了一声,寂静的夜里,这样像流浪野猫争食搏斗的声音可以很远。
稍停一会儿,一个稍微弱一些的同样声嘶力竭的野猫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嘿,看来乌买提那老小子也就绪了……”闵文侯低低地贼笑着,“十八,解开你的背囊,把罐子拿出来,孟钷你臂力最好,盯准了库房的木门,金毂、十八分别找准那边的柴垛,准备开始了,注意,投完了赶紧跑,还有别的地方呢!”
“好咧!”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低喝,手下都不闲着,从十八的背囊里面掏出拳头大的火油陶罐,分左右散开,然后几下火镰晃动,火油罐子就被点燃了,也不用赦免口号,这些玩意儿就开始呼啸着奔向它们的目的地……
瞬息间,几道闪着火光的弧线抛洒过夜空,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动,紧跟的是又几道火光弧线闪过,猝然间,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响了起来,夜空忽然间开始亮了,几声粗重而急促的门板推开的吱呀声响起,然后……倏忽爆燃起来了大团火焰照亮了几乎半片仓库外围的空间,连续的惨叫声想了起来,然后呼救声、咒骂声、霹雳乓啷杂乱的脚步声响彻了起来……
另一边的稍远处,马家的城内马场那里,比这边更加热闹,远远地听不清人声,但是马匹嘶鸣和焦躁奔跑的踢踏声开始传遍整个夜晚的静空……
扔完手里最后一只罐子,闵文侯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众人都已经变成了空手,十八和金毂两个还抽出了腰间斜插的短刀,那雪亮的刀身在火光映射下变成了一条瑰丽的亮线,比地面上萤白的雪色亮得多。
太显眼了!
“混蛋,把刀子收起来!”闵文侯连忙呼喝,“快点,把身上收拾利落,撤!”
只是,没等他喊完,边上金毂、十八、孟钷三个根本没人回话,收起刀子和背囊撒丫子就开溜,他也只好心底咒骂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尾随在后。
他们跑了倒是干净利落,身后马家人的仓库可就倒了大霉了。粮仓这种地方底部是用砖石砌成的,上半部为了散发潮气和粉尘,则多是半边木质的透孔结构,顶部又是青瓦盖顶,这底下入口大门被火油淋了烧透之后,整个仓房就变成了大号的炉灶,而上面的透孔则成了变相的烟囱,大力的孟钷坏心眼的朝着上半部的木墙扔了两个火罐,这下燃烧的速度就愈发快了。
看守仓库的人很倒霉,门口被安置了绊发白磷引燃的火罐,这玩意儿不同于抛掷的小罐子,它是爆燃类型的,闷在罐子里的油气被爆燃的白磷引燃,引起的后果只有一个,陶片和油滴四处溅射,带着火星的油花溅到人身上,只有被沙土掩盖隔绝空气才能熄灭,偏偏这时代的人根本不懂这个,地面上全是积雪,守夜人身上穿的又多是带毛的皮袍,结果连串的巧合凑在一起,悲剧就这样产生了……
浑身沾满燃烧的火油四处奔跑或者就地打滚的倒霉鬼,拼命想法子灭火却又被火焰粘到身上的被牵连者,只知道四处乱窜寻找肇事者的所谓机灵鬼,惊慌失措呆立在那里大声呼救的没头脑……再加上被火焰吓到拼命乱吠的青獒,怎一个乱字了得。
另外的一边比仓房这边更加甚之,马场里的马匹和骆驼之类已经彻底炸营,被抛射的火弹惊吓住了的四腿牲口踢碎了栅栏,开始在兴州城的街道内四处乱窜。
等到从睡梦中惊醒的马家人从房间内赶出来,他们的仓房火焰已经升到了最高,足足照亮了半个城,另一边的马场也因为牲畜的暴动而无法灭火,眼看着就有火烧连营的趋势……
马祖荣披着毛皮大氅从睡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亮如白昼的夜空,如果不是侍卫们搀扶,他几乎瘫倒在地——起火的方向正是粮仓的方向,而那个粮仓是马家的公仓,里面存储了所有存粮的大半,没了粮食,再骁勇的战士也只能变成软脚虾。
最明白事情缓急的他总算还很清醒,近乎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玄机,招人去救火!救不了,就把周围的房子推到了!快!”
“二弟,祖铭,快!防御好主宅,四周查探,防止有人偷袭!”
“土狼,你还愣着作甚?带着人四下查看,火是由那里起来的!去看看王家和曹家有什么动静!”
“……”
怎么办?喝令有些呆愣的人们忙碌起来,他站在庭院的地面上,深深地问自己。
毫无疑问,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熟悉城内情况的王家和曹家,另一个可能就是灵州那位摸不清底细的新来的狠人。
只是,把王曹两家算一方,灵州算另一方,这两方敌人哪一个都不是眼下的马家能够惹得起的。
最关键的是,没了吃食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别说向南偷袭灵州的那个狠人,没有吃的东西,白日筹谋的调动战士出击马上变成了不可能,兴州以南的小部族都被对方保护起来了,所以根本不要指望从小部族那里抢食物。
那么还有什么法子?
从北方或者东方的小族那里抢夺?从赵宋那边交易?
前者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方土地还是党项人统治的地方,马家只是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部族,如果不想灭族,那就需要老实点,至于后者?费用倒是不用担心,但是那太遥远了,东去最近的榷场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往返时间,如果仓库里面的粮食全部烧毁,剩余的吃食顶多能让马家所有人支撑半月时间,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现在不是冬天,还可以去草场上打猎,或者西去讨伐归义军或者回鹘人,无论怎样,抓野兔子也能保证族人不被饿死。
但是,最最最关键的是,现在是雪落不断的冬天。
马祖荣阴沉着一张脸,孤零零地站在四下里都是忙乱人群的空场上,他在心底里诅咒着该死的纵火贼子,诅咒着这该死的冬天。
他猜不准到底是谁主导了这样的事情,但是隐约的直觉告诉他就是前日下午行动诡异的灵州人干的,但是他更知道,如果真的是灵州人做的,那只能证明灵州人有着他想象不到的强大,是他惹不起的那种。
不能不说马祖荣不愧是被称作马家头狼的家伙,短短的时间内,他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呆愣愣的想了半天,刀条脸的马祖荣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左右随侍的人吼道:“只有王家和曹家最清楚我们粮仓的位置,他们想把我们挤出兴州城!召集人,去抢了王家和曹家的粮仓,不然所有人都会被饿死!快去!”
眼睛有些泛红的一众马家人都听到了这个话语,除了还在忙碌救火的,纷乱的人群开始涌向了兴州城北。
这个原本雪落寂静的夜晚,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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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好像不吼几嗓子,就很难看到有人反馈。也不知道这样的情节是否有人喜欢,感觉好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不喜欢这样,希望看到书友们的观感,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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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节 又是一年冬节到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便是马祖荣这样数万人部族的头领也不能免俗。
所以在他清楚的认识到将自己的家族要面临饿死的命运后,两相其害取其轻——他直接给己方挑选了一个相对来说容易对付的敌人。
因为相对于了解甚少的灵州人来说,王曹两家至少还算是知根知底的敌人。
从行事的果断来说,马祖荣也算得上是果决之人,尽管是形势所迫,也算难得珍贵。
登上自家主宅外围的望楼,马祖荣站在高处向北眺望,不远处仓库方向的火光越来越旺盛,燃烧起来的光亮映照得四处近乎白昼,避开火焰夹杂的浓烟,他可以清楚看到远处自家子弟在奔向北面王曹两家的仓库方向——那里传来一阵阵不是很清晰的惨叫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心里知道那非常可能是己方的战士在惨叫,马祖荣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心底的直觉告诉他火是灵州人放的,把自家逼上这条绝路的也是灵州人,但是马家却没有对抗的力量,他想要开解自己没资格怨恨强者,但是却让心底的压抑与仇恨愈加深厚。
这一刻,他的眼睛变得比远处燃烧的火焰还要鲜红。
……
冬日的天亮的晚,约莫到辰时,灵州营地,快要憋出犄角的罗某人从木屋里面走出来,拍拍胸膛,吐出一口饱含着郁闷的白气,冷冽的空气并不是如同以往一样充斥着河边水汽的清澈,而是弥散着一种奇怪的焦味。
“哈,奥尔基,派人去问一下,到底怎回事?莫不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守在一旁等候的奥尔基并没有转身,而是神情严肃的回答道:“将主,不是我们的营地,天亮之前,斥候营的人回报说,北方兴州城内燃起大火,内里杀声一片,回报的人说,可能是潜入城内的闵将军纵火烧了马家的粮仓。”
“难怪……”罗开先活动的手脚停了一下,转而吩咐道:“派一队人去骑兵营驻地,探寻一下那边的情况,询问是否接应到了闵文侯,命令冈萨斯严密监视兴州城的一切动静,如有马家人南来……反抗者杀!投降者俘!”
“是,将主!”奥尔基转身而去。
探寻的命令发下去,罗开先自顾自的在空场上活动手脚。
说一点不担心兴州的变动那是胡扯,但若说心中火急火燎却也不见得。如同手下的将士信任他这个将主一样,罗开先对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队伍也一样充满信心,他并不相信兴州的土鳖马家能够手下战士造成什么大的麻烦。
空气中弥散着北风送过来的焦糊气味,偶尔还有甜腥的气息,与清洌的冬日雪气大为不同,认真习练着景源秘术的罗开先却颇为悠然自得。
这种悠闲自得的心境,一直保持到了他吃过早点继续闷守木屋的时候。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