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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侠客朝堂-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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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雄飞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是因为死亡即将来临,而是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自己每每入了梦魇,都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自己在瓢泼的大雨的大雨里,捂着自己几乎连肠子都要流出来的狰狞刀伤,狼狈的跪在那里,抛却所有的尊严去祈求活命,可是,那个白衣女子就这样,浑身不沾一滴雨丝的缓缓从他身旁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像是现在这样。

  缠绕了自己半生的噩梦,在以为自己终于摆脱她以后,却在现在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变成了现实。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皇甫雄飞没能喊出第二句,万里从肖笑的背上豁命似的跳了下来,死死的扼住了皇甫雄飞的脖子,两个血肉模糊的濒死之人,就像两根僵硬的树根一般,死死的缠斗在了一起。肖笑在一旁是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云朝不理会他身后的纠缠,缓缓走到了皇甫云破的身边,他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破烂的娃娃,被一个坏小孩用刀子割了无数下,皮肉翻卷,惨不忍睹,但他还没有死,他就这样的仰躺在那里,半眯着眼睛的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

  “应该是一个艳阳天。”皇甫云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的吗?英雄杀了坏人,然后天就晴了。”

  沈云朝没有像讽刺肖笑一样的讽刺皇甫云破,只是语气平淡的补了一句。

  “皇甫雄飞没死。”

  “是吗。”皇甫云破只是幽幽的感叹了一下,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意这件事情。

  “你是成也皇甫败也皇甫,你借那把剑的剑意斩出了这惊世的一招,可是也是因为那把剑,你最终没能杀了皇甫雄飞,不甘心吗?”

  皇甫云破剧烈的咳了几声,撕心裂肺般的,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吐出漆黑的鲜血。他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调侃道“都这样了,还谈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总归是没有后悔就可以了。”

  “也没有遗憾?”

  皇甫云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要说遗憾,我拜托你一件事吧,等他来找你的时候,你替我告诉他,不为什么,就是相遇的有点迟了。”

  “没问题。我可以帮你。”

  皇甫云破闻言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啊,我其实蛮好奇的,你究竟在药里加了什么,这么爽啊!一步临仙,就算是一刻,也足以令人瞠目了。”

  “我的血。”

  皇甫云破沉默了,看着沈云朝的脸,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快收起你的怜悯吧,我就是再惨,也不用你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同情。”

  皇甫云破勾唇一笑,脸色一时间变得异常红润,连气息都稳定了许多。皇甫云破心里知道这是回光反照,他笑了笑,说道“我最后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沈云朝本以为皇甫云破会问他的身份,但是皇甫云破根本就没有丝毫要问的感觉。

  “我其实啊,觉得下雪天挺好的,比艳阳天好。”

  “为什么?”

  “因为雪,可以盖住一切的丑陋,好的,坏的,最终都会变成什么都没有的白雪。”

  皇甫云破的瞳孔开始缓缓扩散,气息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因为我知道不论你是谁,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沈云朝,他缓缓的蹲下,将嘴唇凑近了皇甫云破的耳廓,轻声说道

  “我和皇甫家的恩怨,结束了,你赢了。”

  皇甫云破最后一次扬起了嘴角,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这只是我的一封战帖,用皇甫雄飞的命做的战帖,就像是你的风云帖一样,这就是一场必出生死的挑战!从今日起,不死不休。”

  沈云朝就像是一头忍隐的野兽,多年后带着自己终于锋锐的利爪,朝着大周权势的巅峰,缓缓露出了缭牙!


第三十二章 启程


  “云朝,皇甫雄飞已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宁远坐在亭子里,看着望江远眺的沈云朝,轻声问道。

  沈云朝今日又穿回了自己平时的青衣,一派朴实的模样。昨日下山时,沈云朝方才知道原来昨天宁远其实也在山上,他原打算跟着沈云朝去凑凑热闹,结果却意外的遇到了一身嫁衣披头散发的皇甫云清发了疯似的往山上跑,宁远担心她这样做会打扰到沈云朝的计划,引起围山的锦衣司的人的注意。所以就干脆的一把药粉弄晕了皇甫云清,等宁远把皇甫云清带到僻静的地方藏好时,寒山上正是打的天地变色的时候,宁远一个战斗力只比书生好那么一点点的大夫,只能是乖乖的蹲在洞口,幽幽的看着山巅叹息。

  见沈云朝半天没有回应,宁远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说起来还挺好玩的,你知道现在逢生城都怎么议论这件事吗?”

  “左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摔下山崖之类的话。”沈云朝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宁远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明明你这几天都没有出门。”

  “内里再不堪,再凶险,对外也要一律抹平,总之是要父慈子孝,一派和乐,就算有事,那也是天意。就像是戏里唱的那样,圣人是永远不会有错的,所谓的史书,不就是替权势的掌控者文过饰非的戏本吗。”

  沈云朝回过身,淡淡的说道“你问我做什么,自然是去赴宴了,毕竟欺君可是大罪,虽然我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九族可以诛了。可是迎春宴,这样的盛会,我还是不想错过的。我想写一出好戏,怎么能不去看看这些戏子呢。”

  敢把建康中的皇亲贵胄比作低贱的戏子,而且语气这么平淡,不带着丝毫的嫉妒怨恨,仿佛就是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实。沈云朝恨这些高官贵胄,尤其是高坐在权势顶峰的那个老人。可是,宁远在沈云朝的身上找不到一丝的戾气,目光更是没有从前提起时的那般散发着刀锋般的锐利,反倒像一汪清水,平静,却给人一种难以捉摸,深不见底的感觉,若不是宁远真的是知道沈云朝心里刻骨的恨意,他几乎就要被沈云朝骗了过去。

  宁远神色恻然,叹息着问道“在我的面前还要装吗?”

  沈云朝轻轻一笑,说道“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无时无刻的伪装,习惯了口心不一的虚伪,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从我踏入建康的那一刻起,那里就不再是他们说了算了,戏台我已经搭好,好戏就要开始了。”

  宁远见他神色淡淡,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似乎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变成现实,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从前那个总爱装晕吓自己和寒歌的顽皮少年仿佛还在昨天,可是一眨眼,那些曾经陪伴自己左右的人就都消失了,爷爷,小叔叔,谢姨,陆叔,最后是谢安。这些自己以为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竟也如这袅袅的炊烟般,风一吹,就散了。

  宁远和沈云朝还有欣然赴死的皇甫云破其实一样,都是沉溺在过去的爱恨里无法自拔,他们心里的那些凌乱的碎片,记录着那些或好或坏的过往,层层叠叠的堆积着,然后在以后的岁月中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深深的刺痛。

  从那段痛苦的时间中走来,他们只有彼此,宁远偶尔还是会发现沈云朝内心深处的的那个小小少年,他不希望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于是他走到了沈云朝的面前,收起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双手按着沈云朝的肩膀,十分认真的告诫道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这些都是手段,我明白你的路难走,也明白你心里的渴望,更加了解你的抱负。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不择手段,报仇固然重要,却不能本末倒置,舍弃自己的理智,道德,良知……还有,爱。”

  沈云朝笑了,不是惯常的浅淡凉薄的弧线,而是露出了一嘴的白牙,是那种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开怀。

  这时,办完沈云朝单独吩咐的事情的小七恰好归来复命,他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便自觉地停在枝丫之间,没有打扰。

  小七的目光停留在沈云朝的笑脸上,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的低喃道“原来,有梨涡啊。”这是小七来到沈云朝身边的第七年,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沈云朝的脸上可以有这样明媚的恍若阳光的笑容,而且还有一对小小的淡淡的梨涡。

  小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一下子就全熄灭了,一片死寂。他在枝丫上熟练的躺了下来,眯着眼睛去捕捉着树叶间漏下的光斑,就像过去的五年一样,在沈云朝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地守护着他。

  那一边的沈云朝一笑,宁远就有些恼羞成怒的吼道“你笑什么啊!我可是很认真的!”

  “好好,我不笑,不笑,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我也礼尚往来关心一下你啊。”沈云朝清了清嗓子,脸上笑意不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此去西南,那里是蛊毒之乡,民风又十分开放,你要小心,别被人下了蛊毒留下当了压寨相公。恩,要小心。”

  “滚!我可是神医!怎么可能被人……,滚!你最好留在建康一辈子别回来!”

  见宁远如同受惊的鹦鹉一样,好像连毛都炸起来了,沈云朝连忙安抚道“对对对,神医,神医,那在下已经为神医备好了干粮快马,神医要上路吗?”

  宁远没好气的哼了两声“当然,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沈云朝招手示意肖笑将马牵了过来,宁远利落的翻身上马,静静的俯视了沈云朝良久

  “我一定会把解药给你带回来。”

  说罢,便策马离去,极快的消失在沈云朝的视线中,沈云朝都快记不清自己目送过多少次宁远的离开了,好像印象里的宁远总是在为他四处奔波,到处流浪,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出现,然后很快就再度消失。

  “庄主,天色不早了,您看?”

  “启程,我们,去建康。”


第三十三章 月下寒歌


  沈云朝离开西北已经一个月有余,饮烟山庄上下被沈听风打理的是井井有条,而楚寒歌则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揣摩镇魂刀决,偶尔会到后山去练习。这两个绝对可以算作当世最出色的女子之一的女子在这一个月里仅仅见了三面,而且都是擦肩而过的那种,倒不是这两个人关系很差,只是沈听风本身兼顾听风阁和饮烟山庄,实在是很忙,其次就是沈听风蕙质兰心,她知道楚寒歌的性格,是不喜欢有人在她习武时打扰的,自己就算去了结果也多半会是被无视。

  陆择传授他们这些呆在沈云朝身边的人武功时便说过,若说日后的成就,当以楚寒歌为首,其次便到小七,这两个人在武学上的专注力是绝对令人惊叹的,武学之路难行,除却自身资质外,你付出的努力和专注程度也是关键的一环。

  楚寒歌每日寅时便会去后山打坐运气习刀到午时,下午的末时到晚间的亥时她不是在揣摩刀意便是在练习腕力,总之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本绝世的刀谱上,但是一个月下来以楚寒歌的悟性也不过略微掌握了些许第一式的真意,连登堂入室都算不上,足可见这刀法之难。

  这一日沈听风收到了来自逢生城的听风阁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楚寒歌,正是黄昏时分楚寒歌却一反常态的不在屋子里,沈听风扑了个空,便找了她安排来照顾楚寒歌饮食起居的仆役来询问,方才知道楚寒歌去了后山。

  楚寒歌的屋子是和沈云朝的小院紧紧相连的,只隔着一道院门。沈云朝的小院位置很奇特,它不在饮烟山庄所在的山腰处里而是在这重茶山的一条山涧的正上方,就是在悬崖的边上,当初建的时候沈听风几个人就知道沈云朝的意图,但是出于对沈云朝的安全的考虑,沈听风,宁远还有其他人是极力的反对。只有楚寒歌一声不吭的将自己的屋子挪到了沈云朝院子的后面,就是更靠近这个悬崖的地方。

  楚寒歌就是这样,她永远在用着自己独特的方式保护着沈云朝,支持着沈云朝,数十年如一日。

  沈云朝略想了一下,就径直去了悬崖下的那一条山涧,果不其然,她找到了楚寒歌。

  在山涧里的一处飞流三千尺的寒谭瀑布下,她看见了一身红衣的楚寒歌,红衣被打湿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显露出了楚寒歌姣好的曲线,身姿曼妙。楚寒歌盘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倾泻而下的水流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她在借助水流之力来磨练自己的金刚境界。沈云朝看着坐在瀑布底下的楚寒歌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她忽然想不起楚寒歌是从何时起开始穿红衣的,尚且记得宁远提过楚寒歌从前是喜欢白衣的,沈听风也想象过这个冷清的女子穿白衣时的模样,那一定是绝代的芳华啊。可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寒歌忽然就该穿了红衣。也许是那个让她喜欢上白衣的那个人离开了吧,又或许是不希望白衣的自己会引起了他痛苦的回忆。

  其实沈听风一踏进这个瀑布五十米的范围内的时候,楚寒歌就察觉到了,沈听风的内力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毕竟是失传的顶级阴寒的武功,沈听风练到第四层,正是放而不能自收的尴尬境界,她周身那死寂的阴寒几乎是瞬间就暴露了她的身份,所以楚寒歌动都不动的坐在原地。只是楚寒歌原以为沈听风有事找她,可是她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沈听风出声,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沈听风在那里发呆。

  楚寒歌不解的皱眉,而后便缓缓的从瀑布下走了出来,慢慢的朝着沈听风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内力蒸干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等她走到沈听风的面前时,她已经是干爽如初了。

  “找我,有事?”

  沈听风回过神,立即微笑着点点头道“云朝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圆满的解决了,云朝他们正在朝着建康赶去。”

  楚寒歌点头,然后就静静的看着沈听风,眼中分明说的是“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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