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6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海洋则不同。大唐的船舰不说抵达全世界,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抵达所有我们想到的地方。”
说到这,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但为何我中华开辟丝绸之路千年,船只远渡重洋数百年,却只是用来通行商货?”
莫离怔怔看着李从璟,摇动折扇的动作不知不觉间缓了下来。此情此景,好似又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彼时两人都还是少年,喜欢顺着梯子爬到危险的屋檐上,他也是这样呆在李从璟身旁,听李从璟喃喃自语一些他当时还听不太懂的话。
江面如此宽广,而大江尽头的海洋无疑更加广阔,海洋之外,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李从璟目光悠远,横跨了千年的距离,又似乎抵达了某处彼岸。
他语调铿锵,又带着浓浓的不平之气,“我一直在想,极富开拓进取精神的汉人唐人,为何最终会走到闭关锁国那一步,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农耕文明,本性就是小富即安?难道就是因为儒家中庸之道熏陶了我们千年,所以人皆畏首自大?”
李从璟摇了摇头,目露悲愤之意,“自夏以来,中华王朝总是起起伏伏,合久分、分久合,盛复衰、衰复盛,但汉唐之后,中华何曾大盛于天下了?”
李从璟忽然看向莫离,眼神如铁,一字一句道:“人无进取之心,则无恒久之财,国无进取之心,则无恒久之强!我大唐舰队既然早已发现了海外盛土,为何却要停止征服的步伐?长城之外、四海之远,为何只有商贾踏足?中华发明了火药,为何只用于烟花爆竹?中华给了世界四大发明,而世界最终回馈了我们甚么?!”
他几乎要以拳击胸,“凡此种种,是该怨天尤人,坐失良机,终成睡狮,被跳蚤相戏!还是该奋发图强,锐意进取,以四海之材养我大唐之强,虽千万年有变,大唐依旧雄霸于天下?!”
李从璟复又转身,面对浩瀚大江,气度变得沧桑而又厚重,“大江不成死水,唯因其奔涌东流,日夜不息也!因其日夜不息,所以江水滔滔,虽千万年过矣,而绵延不绝!人复如是乎?国复如是乎?”
“世间万物,何者叫人推动科技进步,何者叫人改良国家制度?利也!”
“若使我大唐舰队外征四海,以天下之利养我大唐子民之野心,而使大唐有志之士皆争相跨海而出,以热血勇武征战于诸邦,以诸邦之财再造社稷,则天下如何不是我大唐永世称雄?”
“我大唐有天下最先进之文明,我大唐有天下最强大之舰队,我大唐有天下最饱学之才子,我大唐有天下最鼎盛之兵甲,为何开天辟地为世界画地图的,不能是我大唐?!”
莫离忘记了摇扇的动作,怔怔望向被江风吹拂的李从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曾今的雄心壮志,在他心中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而时至今日,这份他跟李从璟共同的梦想,再度变得炽烈而又焕然一新!
李从璟转头看向莫离,眼中神采盎然,有直冲斗牛之气,“到得今年,我不过三十岁而已,我还有的是时间!在我有生之年,我如何不能改写中华历史,改写世界历史?”
他一摆衣袖,远眺天际,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指向东方海洋,“大唐的未来,在那里!我李从璟,必将带领你们抵达彼岸!而现在,一切就从兴建大唐舰队开始,从兴建大唐水师开始,从这里——扬州的造船台,开始!”
他轰然转身,看向十步之外的诸位大唐年轻才俊,陡然喝道:“王朴!”
王朴乍然闻喝,不禁一震,连忙拱手行礼,“朴在!”
李从璟目光如闪电,也如日月,“本宫教令:以王朴为扬州造船大使,总领扬州船台翻整、扩建,并及船只建造诸事!”
王朴满面凛然,慨然应诺,“朴得令!”
李从璟又看向江文蔚等人,声若虎啸龙吟,“朱元、江文蔚、张易!”
江文蔚等人皆正色抱拳,“臣等候令!”
“本宫教令:以朱元、江文蔚、张易为扬州造船副使,协助王朴统领造船诸事!”
“臣等得令!”
大唐这艘注定要远渡重洋、扬帆于天下的巨舰,自今日,开始了他踏向全世界的征程!
或许百年之后,也不会有人忘记,今时今日,一位大唐的年轻太子,在扬州船台之上,手指东海,为恒强的大唐帝国,画下了辽阔无边的海岸!
第846章 两人阁楼闻雨声,两年之内平淮南
扬州的造船之事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用于船体的坚固樟木、楠木也不是随处可见,不过李从璟既然把事情安排给了王朴、朱元等人,自然也会给予他们相应的便利与支持,朝廷在人才供应与物资供应上,都会毫不吝啬,真正让王朴、朱元等人感到犯难的,还是李从璟定下的年产八百艘的指标。
“江水流动快,于船台造船时,船未造成,却易被江水冲走,寻常时要固定船舰,特别是大型船舰,需要耗费许多物资人力。但凡看守在建船舰,每船需得三户之民,且船舰维修时,亦有这般顾虑。扬州船台要如常办差,又要年造新船八百艘,确有许多难度,顶多……能造六百艘。”在府衙细议船厂诸事的时候,朱元如是说道。
李从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让步,“来年攻灭淮南,水师是为重中之重,无论是渡江南下围攻金陵,还是杜绝吴国水师运送各地淮南兵,仅靠江陵水师断然不够,眼下淮南虽然失了扬州,毕竟在金陵、江州、丹阳湖还有几处船台,扬州年造大小船舰八百艘,不能再少了。”
他稍微沉吟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方才说船舰不易固定、容易被江水冲走的问题,本宫这里倒是有个解决方法。”
朱元正在苦恼踌躇,李从璟的目标他完不成,李从璟又态度强硬,难道要他日夜赶工不成,那可是有极大施工风险的,搞不好旬月间就会闹出许多人命,这下听得李从璟有解决施工难题的法子,顿时来了精神,“请太子赐教。”
李从璟笑了笑,把船坞的技术掏了出来,“你们在船台里挖个大坑,在这其中建造船舰,等船舰建造好了,再掘开一道口子,将江水引进来,这样船舰就能浮起来驶出去。”
朱元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禁精神大振,“太子真是高见!如此一来,在建船舰免了被冲走的顾虑,建造起来不知要省力多少,维修船只亦是省工!”
他大喜起身,向李从璟一礼,“有太子赐下的这等良方,年造船舰八百艘,卑职一定完成!”
李从璟示意他不用激动,“这个大坑的名字,本宫也给你想好了,就叫船坞吧。”
……
夏日雨水总是比冬日要大些,噼里啪啦落在四处,将连日的燥热清扫一空,既让人觉得清爽,又能带来许多凉意,实在跟冬日的太阳一般,是上天的恩赐。
亭子四边的窗子都开着,大雨在窗外滂沱,烟雨朦胧,丝丝凉意浸入阁楼来,让人神清气爽。莫离与史虚白在阁楼中对坐,既是对弈,也在畅谈,两人都是白衫革带的装扮,倍显风流之态。
“江淮十四州,何等锦绣繁华之地,淮南视为掌上明珠,国运之所系。一年来数度遣兵北上,不惜耗尽财赋、兵甲、储粮,与王师做殊死之争。然而莫兄坐镇江北,却稳如泰山应对自若,天纵之谋信手拈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淮南之反扑消弭于无形。这等从容不迫,怕是周郎火烧赤壁之姿,也不见得更为高明,虚白每每思之,皆是神往不已。”史虚白由衷地说道,充满钦佩感慨之色。
莫离拈棋落子,微笑道:“史兄太过谬赞。倒是离在江北,也曾听说史兄‘中原方横流,独江淮阜……’之论,乍然闻之,惊为天人,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后来史兄进言徐知诰舍湖南、江淮之其一,亦是惊心动魄之言,如若徐知诰果真听信史兄之策,王师即便得了其中一地,也是如坐针毡。哪能如现在这般,借两地之战,将淮南多年韬光养晦之功,轻松化解?”
雨落屋檐之声,在仁者君子听来,胜过一切丝竹管弦之乐,但这也比不上莫离与史虚白的交谈之音。
从年龄上说,史虚白稍长一些,但从阅历上言,足迹纵横南北西东万里之地的莫离,无疑让史虚白也佩服得很,两人都是胸有丘壑的饱学之辈,性子又有相通之处,故而一见如故,早早便是相谈甚欢。
“说起江淮之战,离也不过是做些收官的事罢了,太子才是真正打开局面的人。史兄的钦佩之言,实在该向太子说才是。”莫离今天没有多去摇动他的折扇,说着不禁轻叹一声,“以史兄之才,在淮南不得用,岂是史兄之失,实乃淮南之失也!”
史虚白面上倒无介怀之色,坦然道:“得用与否,皆是命数,虚白何能强求?得用则进言于庙堂之上,不得用则闲居于江湖之远,虚白并不执念闻达于诸侯,能躬耕于田亩之中,足以了此残生。”
莫离摇头正色道:“史兄乃是名士,又正当盛年,怎可如此暴殄自身才学?兄之名,太子也是久闻,只恨不能早些见到,此番若是史兄愿意,离愿引荐。”
史虚白喟然叹息,“庙堂之事,虚白确已无意。不过太子之名,如雷贯耳,诸多事迹,也是耳熟能详,若能一晤,足慰平生。”
两人都是世间难得的才子,进能挥毫洒墨定国是,安邦理政抚苍生,退能斜阳竹亭一壶酒,笑看天下与诸侯。
若是史虚白果真在淮南得到重用,在徐知诰面前拥有媲美莫离之于李从璟的份量,则两人以天下为棋盘斗智斗勇,未必逊色于张仪与公孙衍的风采。
如今,两人注定是无法效仿张仪与公孙衍,梦回春秋战国了,只是不知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
……
“吴越王位朝廷不能立即给你,不过可以先封你为越王,日后若是有功,两年内可晋封吴越王。”
李从璟在案牍后说出这话的时候,立在堂中的钱元瓘浑身一震。
闻听李从璟召见,钱元瓘急急忙忙赶到,在偏厅候了许久,才被李从璟叫过来。进门后看到忙于案牍的太子,他本以为李从璟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却没想到李从璟一开口就将事情完全挑明。
能先封越王,日后再寻机晋封吴越王,已是完全满足了钱元瓘心中所想。不过钱元瓘委实觉得太突然太意外太直接,而且觉得奇怪,因为钱小桔现在还在驿馆里,一直没有得到李从璟召见,就不用说被李从璟收下。
李从璟见钱元瓘半晌没反应,抬了下头,微微皱眉,“如何?还不满意?”
钱元瓘闻言立即惊醒过来,又见李从璟皱起了眉头,连忙下拜谢恩,“谢太子殿下!如此隆恩,臣怎敢不满?”
李从璟也不知有没有点头,反正目光又挪回了书册上,但钱元瓘也不是傻子,见李从璟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就琢磨这李从璟应该是还有甚么要求没提,等着他自己说出来——李从璟的慷慨本就不会没有理由的。
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钱元瓘先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得惊道:“太子方才说……两年内?”
两年,这个时间未免太具体太准确太短暂了些,但短暂并不代表就是好事,那也可能意味着两年过了,钱元瓘没有满足朝廷的条件,朝廷就不给他吴越王了。
李从璟放下玉笔,靠在扶背上,看向钱元瓘,“此番归去之后,你好生厉兵秣马,两年之内朝廷必定有诏。”说到这,李从璟眼神严厉了两分,“届时再出兵,若还不能沙场建功,你当知道后果。”
钱元瓘神色凛然,连忙俯身应是,知道这就是朝廷的要求。看李从璟的眼色,钱元瓘便清楚,届时若是再没办成差事,莫说吴越王位没有,只怕越王之位亦是不保。
言罢,钱元瓘又还是觉得好奇,“两年之内,朝廷将再起对淮南的战事?”
李从璟露出不悦之色,带着一分太子威严一分太子之怒,“你觉得两年时间,朝廷不能平了淮南?”
钱元瓘双目睁大,心头巨震,他着实想不到,李从璟竟有两年而灭吴国之心!
“臣不敢!”钱元瓘顾不得想太多,连忙拜倒在地,“太子与陛下雄才大略,两年之内必定扫平淮南!”
李从璟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旋即缓和了语气,露出微笑与勉励之色,“届时钱塘兵马倘若立得功勋,吴越王位必然由你承袭,本宫与陛下都对你抱有诸多期望,还望你时时惕厉自身,不要辜负国恩。”
“臣必当尽心竭力,报效太子与陛下,不敢有辱使命!”钱元瓘大声道。
李从璟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此事便这般定下,本宫事务繁忙,就不送你了。”
“不敢劳太子相送,臣告退!”钱元瓘叩拜谢恩,步步后退到门口,才转身出门。
走在离开府衙的路上,钱元瓘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刹那间苦恼万分:方才李从璟没提钱小桔,他也被李从璟唬得一愣一愣的无暇询问,只是此时就这样出来离开了,那钱小桔到底是要献,还是不用献了?
献吧,李从璟没提,更连召见都没有;不献吧,先前第五姑娘已经来看过,而且也没有回绝……这让钱元瓘陷入了深深纠结之中,实在不能明白李从璟的打算,苦恼不已。
……
钱元瓘走后,李从璟又开始处理文书,不时,第五姑娘走进来,对他说道:“莫离带着史虚白来求见。”
“史虚白?这些时日怎么把他给忘了?”李从璟轻轻拍了拍额头,让第五姑娘吩咐下去茶水,他自己站起身,理衣整冠,以示尊重,这才让人传莫离和史虚白。
第847章 江淮王师入楚地,江南士子今北奔
洛阳,宫城,文明殿。
文明殿是李嗣源朝会群臣的地方,今日亦在这里召见吴国使臣。
吴国使臣是来求和的,由同平章事、户部尚书骆知详领头,此时就立在殿中。国书已经递交上去,骆知详静候李嗣源发话。大唐的朝臣位列两班,看向他的眼神不算锐利逼人,但胜者看败者的戏谑之色,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骆知详自然不好受,但此时除却恭敬等候,别无他法。
事实上,自打到了洛阳,虽说不曾为大唐官员刻意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