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5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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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镐的看法却是有所改变。”
“哦?莫非江陵水师,已然胜过杨吴水师?”李从荣满怀期待,又带着一丝骄傲。
边镐呵呵笑道:“胜负难说,不过可以一战,倒是毋庸置疑。”
李从荣大感失望,佛然不悦,见边镐始终没有改口的意思,他冷哼道:“杨吴水师?天下第一?哼!孤可不信,偏居一隅,区区小国,百千艘小船,也敢自称当世第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边镐立马劝道:“殿下此言,却是有些自大了。”
李从荣双目一瞪,心头冒起一股邪火,不过他好歹忍下,而后冷冷道:“不瞒先生,此番入楚,孤王意欲顺江东下,取道岳州。”
他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小楼船,冷笑道:“八百里洞庭湖,正是天然战场,孤王正好一举灭了杨吴水师,让他们再也无法从大江运输粮草,届时孤王与楚王合力,将杨吴军队灭于长沙,当不在话下!”
边镐脸色大变道:“殿下不可鲁莽!”
李从荣瞥了边镐一眼,转身下船,“召集诸将,孤王要布置战事!”
第756章 俯观八百里洞庭,回望三千里山河(二)
军议开展的并不太顺利,高从周、王思同等人都反对向岳州用兵,尤其以皇甫麟的态度最为坚决,但马怀远却支持用江陵水师去与杨吴水师决战的策略。
皇甫麟以手按膝,虎躯前倾,神色激动道:“我殿前军不习水战,将士多从北方来,一生都未登上过楼船,仓促之间骤然临船而战,莫说争胜,怕是非得自误不可!当此之际,我军大可自江陵渡江,而后南下经澧州,去支援朗州,以我殿前军战力,便纵杨吴有十万雄师,也有把握争胜!”
李从荣皱皱眉,很显然不满意皇甫麟的言辞。
“此番两军水师决战,殿前军无需亲临前阵,只需在后阵摇旗呐喊即可,正面战事,自有江陵水师与山南东道、安远、威胜三镇兵马协同。三镇兵马虽不精通水战,但士卒中略通水性的大有人在,充作辅助战力足够,我江陵水师练兵数载,早已练成,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该派上用场,岂能临场怯战?我江陵水师近万,此番足以充当主力,与杨吴水师一决雌雄,为大军打开局面!”马怀远对李从荣抱拳,眼中战意昂然。
李从璟闻言,立即大感愉悦,不住点头,赞道:“马将军真乃国之大将!”
皇甫麟面沉如水,冲马怀远冷冷道:“江陵水师或可一战,但如此战法,是舍长就短,置大军安危于不顾!敢问马将军,一旦前阵战事不利,后阵该当如何?”
马怀远信心十足,“前阵断无不利之理。”见皇甫麟不肯罢休的模样,遂作色道:“倘若前阵战事不利,某愿提头来见!”
李从荣不禁拍手称赞,“马将军果然一身是胆,敢做敢当敢于冲锋,实为我大军楷模!”
“赵王殿下!”皇甫麟轰然起身,身旁高从周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皇甫麟却不管这些,一把甩开高从周,盯着马怀远道:“某曾闻,马将军智勇兼备,乃不可多得之帅才,如今观之,大失所望!你意以江陵水师为主力,与杨吴水师水上交战,无非是认为一旦大军从澧州出击,江陵水师将毫无用处,无寸功可立!你巧舌如簧,执意行危险之举,无外乎是想争抢功劳,让江陵水师立下大功罢了!倘若如你这般谋划,战事果真能成,某无话可说,可让大军束手束脚,只为给你江陵水师让道,争功争到这个份上,这是自毁战力,自取灭亡之道!马怀远,真误了战事,你一颗脑袋担得起吗?”
马怀远再好的脾气,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他冷哼一声,冷言反击道:“皇甫将军好大的口气,感情这天下除了你皇甫麟,就没人会打仗了?用兵合你之意便是上策,不合你之意便是自取灭亡,若果真如此,江陵还要我马怀远作甚!”
“马怀远,你……”皇甫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就要跳出来与马怀远厮打,好在高从周、王思同及时将他拉住,饶是如此,他嘴中也唾骂不休。
马怀远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平心而论,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只是此时不便于发作,只能生忍着。
“殿下,末将与此辈无法同立于大帐,还请殿下裁决!”马怀远向李从荣抱拳道。
李从荣早就看不惯皇甫麟反对自己的意见了,这下见皇甫麟全然不顾为将者的仪表与威严,在那吹鼻子瞪眼唾骂不休,便呵斥道:“帅帐重地,岂容如此失礼!皇甫将军,你且先退下,何时想得清楚了,再回来议事!”
皇甫麟闻言惊呆了,他没想到李从荣竟然会驱逐他出帐,这是何等辱没人尊严的事,他气极反笑,连道三声好,有心说一句甚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大步出帐。
高从周、王思同,包括几位节度使在内,都面色尴尬,老将符习则是一副不动声色,涵养极好的模样,并不参与到这样的争斗当中。
帐中重新清净下来,李从荣大感满意,对马怀远道:“将军有所言,但请言之。”
马怀远向李从荣一抱拳,来到舆图前,手指从石首滑到岳州,对帐中诸人道:“自江陵经石首到岳州,途中所经之地,北部都在我大唐地界,尤其石首县以西,南北皆在我大唐境内,出了石首县向东,虽然南部是楚国地界,但目前并未被杨吴占据,直到岳州洞庭湖口。自江陵到岳州,走水路总计不过四五百里,过了石首,更是只有两百里左右,只要我军行动周密,完全可以突袭而进,打杨吴水师一个措手不及。”
“杨吴水师虽强,但此番并未倾巢而出,且彼部在经过与楚国水师交战后,颇有折损,先前主力在洞庭湖西南朗州地界,支援吴军攻打朗州,如今即便回防,也会略有仓促。”说到这,马怀远看向众人,“水师水师,入江河则为水师,登上岸则为步军马军,杨吴军队尤其如此,一直留在楼船上的将士,除却操控楼船的,并不多。杨吴主力既然在攻略楚地,岳州的布防必不重,我军大举南下,江陵水师足够打头阵,摧毁杨吴水师防线,而后大军登岸,足以拿下岳州。”
说到这,马怀远眼中显出激动之色,“杨吴一失岳州,必然惊骇,届时我大军乘胜南下,直捣长沙,便可一举定乾坤。只要拿下长沙,楚地吴军就成了瓮中之鳖,败之易矣!”
听到这,李从荣击节叫好,“好一个瓮中捉鳖,如此一来,一月之内足以平定楚地吴军!”他摇摇头,啧啧称赞,“从朗州进军,步步为营,杨吴军队步步据守,两军寸土必争,那得打到甚么时候?况且杨吴军队多达十数万,哪里那么容易击溃?”
说到这,李从荣站起身来,不停来回踱步,“争要争大势,赢也要赢大势!何谓大势?直捣敌后,断其退路,瓮中捉鳖,便是大势!马将军此计,真乃良策,奇策!”
他喜形于色,问诸将,“诸将以为然否?”
帐中诸将,除却殿前军几位将领,在江陵军的带头下,都大声称好。
李从荣又问符习,符习见帐中大局已定,也是颔首称好。
如此,李从荣大为满意,着即下了军令,三日后,大军兵发岳州!
出帐之后,王思同挤着高从周去往一边,“这仗真能这样打?我怎么总感觉有点冒险。”
高从周仰头看天,叹息道:“凡战,哪有不冒险的?”
王思同摇摇头,决定去找皇甫麟。
帐中诸将都散去之后,李从荣犹自激动不已,这即将到来的大战,对他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而言,委实足以让他兴奋的睡不着觉,而只要想起马怀远勾画的大好战局,李从荣就不能不笑出声来。
李从荣问边镐:“先生觉得马将军的布置有无不妥之处,亦或还有甚么需要补充的?”
边镐寻思半晌,认真道:“马将军驻守江陵数载,对江陵周围的了解,自然不是我等可比,马将军这个计策,从谋略的层面上看,的确是堪称奇策,若能成功,定会收获甚大。至于该补充之处,一方面是士气,军令既然下达,无论某些将军赞同与否,都要坚决执行,否则再好的计策,一旦不能很好实施,也会成为败笔;另一方面,则是排兵布阵要讲究,马将军这回身兼排阵使,对此应该有所打算,不过殿下还是要多加巡查……”
边镐言简意赅说了不少,李从荣不停点头,听完后感慨道:“先生真乃孤王肱骨啊!”
边镐谦逊道:“职责所在,当不得殿下谬赞。”
两人相视而笑。
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不日,身在岳州的徐知诰,得知了唐军进攻岳州的全盘谋划。
“唐军可真是胆肥,还真敢聚集重兵,来攻我岳州?”林仁肇晃着脑袋啧啧赞叹,“败我水师,夺我岳州,再围长沙……釜底抽薪啊,李从荣心真是狠!”
徐知诰没有理会他的揶揄之言,将信件放在案上,沉吟片刻,即下令道:“唐军来势汹汹,不容小觑,江陵水师训练数载,也非等闲之辈。令,攻打朗州的部曲撤掉一半,在朗州东登船,横渡洞庭湖至岳州。洞庭湖水师,即刻也往岳州集结。”
所谓“八百里”洞庭湖,只是文学上的说法,实际上洞庭湖的长、宽哪有那么多。
林仁肇双目一亮,“丞相是打算?”
徐知诰微微一笑,“既然唐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我等何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来了岳州,进了洞庭湖,那就不必想走了。”
林仁肇精神一振,“丞相英明!”
顿了顿,林仁肇扰扰头,又问:“边先生的消息,可靠吗?”
“嗯?”徐知诰看过来。
林仁肇缩了缩脖子,识趣的走掉了。论智谋,无论是徐知诰还是边镐,都超出他许多,既然两人都认为没问题,哪有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多嘴的余地?
第757章 俯观八百里洞庭,回望三千里山河(三)
林仁肇出去之后没多久,周宗进了屋来,见徐知诰正在批阅文书,就没有立即打扰,坐到一边等着。徐知诰抬头瞥了周宗一眼,见对方这番模样,便知周宗虽然有事但却不是急事,遂将手中文书批阅完,这才抬起头来,询问周宗来的目的。
“刚刚得到消息,李从璟离开洛阳,往山东去了。”周宗说道,“在汴州作乱的宣武军,被百战军打了三天,城池就宣告被夺。”
“三天城池就被夺?”徐知诰觉得讶异,虽然他也没指望宣武军真能扛多久,但三日就被夺城,还是太快了些,“义成军没有前往支援?”
周宗苦涩道:“随同百战军到汴州的,有李唐刑部官员,攻城前他们即宣读了李嗣源的诏令,点了那些与康义诚勾结,谋害孔循图谋不轨将校的名,说只惩办这些将校,并不诛连其他人等,而后孔循来到城下,要求宣武军遵从朝廷诏令,缴械投降。宣武军虽不至于立即再度哗变,但在百战军猛攻两日后,一些军卒还是杀了那些将校,打开城门,将百战军迎了进去。至于义成军,倒是未曾出现,估摸着因为宣武军败得太快,他们来不及支援。”
徐知诰点了点头,以示了解,随即嗤笑一声,“这些骄兵悍将,以为杀了那些将校,迎百战军入城,就能换得汴州无事?太晚了些。孔循后来如何?”
“没听说。”周宗摇摇头,面色凝重,“军情处对青衣衙门的打击太狠,各地传递消息现在很不方便,就这些消息传到金陵,已是事发后许久了。”
徐知诰仍是不放弃,“宣武军三日被平,料来义成军、天平军、平卢军最多也就能坚持旬月,这时候李从璟为何还要亲去山东?”
此事青衣衙门倒是传回了些许消息,其实即便青衣衙门不传递消息,商贾也足以将消息带到金陵了,“听说李从璟东行时,带了大量官员,是要在各镇被平定后,用这些官员去调换各镇不法官吏,而后带领他们开展李唐新政——李唐新政,已经进行到了深化阶段,山东颇为富庶,李从璟督促山东州县着力推行新政,的确有利于眼下的赋税征收。有传言说,李唐编练禁军太快,而官吏贪污太多,导致财政并不太好,新政也有许多难处,否则李从璟也不至于亲自到山东。”
徐知诰点点头,“秋粮就要收了,秋日赋税也要收,李从璟这时候赶到山东,看来的确是想迅速平定山东之乱,保障秋粮秋税——如此看来,李唐的国库的确不如想象中充盈。”
他笑了笑,“眼下楚地战事,若能让李唐血本无归,足以让李唐数年喘不过气。”
周宗露出振奋之色,“此番若能灭了江陵水师,我大吴还能顺势再争江陵!”
徐知诰微微颔首。
三日时间已经过了一半,李从荣忽然兴致大发,要提前去看看战场,这当然遭到了诸将反对,最终无奈,李从荣只能去石首县边界,瞭望大江之东。
边镐也很无奈,李从璟到了石首以东,他也只能跟去,原本他还想再看看唐军的准备事宜,以确保不会有甚么意外,但如今却是不能了——不过就算再有甚么意外,他也传不出消息去,因为大唐游骑已经离开江陵,自两岸向东去清理可能存在的吴国探子,以确保大军顺江东下时,不会提前被吴国探知动静。
高居楼船,独临船头吹江风,青衫革带的李从荣意气风发,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柄折扇,本想在胸前摇上两下,结果一打开就给江风吹得扇面乱颤,最终只能悻悻收起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李从荣以手为笔,在面前的虚空胡写乱画,好似把字都写在了江边两岸上的风景上。
“这里距离赤壁,可还离得颇远。”边镐从船舱里走出来,看见李从荣青衫革带的模样,暗暗摇头,心说这都到了楚地了,你就不必如此时时刻刻学李从璟的做派了吧?“不过殿下这首词却是作的极好,听来让人豪气顿生,不知可还有下阙?”
楼船江中行,江景身边退,李从荣一手负于背后,一手在胸前,说不出的写意潇洒,“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