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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部分

十国帝王-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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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季兴不置可否,他问梁震,“依你说来,忠、万两州,朝廷会给还是不会给?”
  “朝廷若是会给,便不会遣秦王来,若是不会给,也不会劳动秦王跑一趟。”梁震分析道。
  “这是何意?”高季兴问。
  梁震眼中开始闪动睿智的光芒,“以陛下与秦王之能,明公与各方暗通款曲,朝廷不会没有察觉,而朝廷对荆南颇多纵容者,都因荆南地利,明公所以能挟之所要忠、万等州,而朝廷所忌惮、深谋者,也尽在于此。故而,朝廷实不会对荆南逼之过甚,秦王此来,忠、万之局对其显小,观其过往所行之事,可知秦王此行,所谋者,必定更大。”
  “请司空细解其意。”
  “换言之,忠、万两州是否划入荆南节度,秦王与陛下或许并不在意,朝廷所看重者,是对荆南之有力掌控!若能以忠、万两州划归荆南,换取对朝廷更有利之物,秦王必定愿谋之。”
  “何为更有利之物?”
  “自然是能真正掌控荆南之物,譬如说,各州刺史之位!”


第509章 身在俗世无出入,三王风聚江陵城(八)
  但凡勾连周边要冲之处,必为商贾繁荣之地,江陵连蜀通吴,北望中原南抵楚地,自然也不例外。得利于这些年来江陵的安稳,市井一日日繁华起来,虽说不能与金陵、汴梁相比,但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却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天气越发暖和,午后的日头让人倍觉舒坦,在城中东市转悠的赵季良,步履悠闲得很。街面上穿梭的行人、摆摊开店的商贾、琳琅满目的货物,都让他兴致盎然。
  儒袍白扇的赵季良,正当盛年,作为统管过庄宗财政的能吏,才干不缺,如今入蜀被孟知祥重用,雄才幸得知遇,那也是人生得意时候,此番作为孟知祥使者到江陵来见高季兴,乃是身负重望。
  这段时日以来,赵季良使出浑身解数,拾掇高季兴强占忠、万两州,过程中口绽莲花,蛊惑得高季兴兴致高涨,到了近些时日,已视忠、万为囊中之物了。
  回想起与高季兴会晤的情景,一丝笑意浮上赵季良的嘴角。
  ……
  “去岁王师伐蜀,未及三月而大功告成,南平王雄师西进,迫使忠、万、夔、归、峡等州望风而降,而使王师无后顾之忧,功莫大焉。蜀地平定,而孟帅节度西川,南平王于孟帅之恩,孟帅时常感慨。此番季良前来江陵,临行时孟帅特意叮嘱,定要好生相谢。”
  赵季良执礼甚恭,显得情真意诚。西川与荆南之前并无来往,初次会面,东拉西扯一些交情就很有必要,有了先前的交情作为基础,往后的合作就会显得顺理成章得多。
  郭崇韬能平定两川,跟高季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孟知祥节度西川,更是跟高季兴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然而孟知祥这般示好,高季兴自然没有不领情的道理,而赵季良带来的礼物,也的确很有分量。
  客套谦让一番,高季兴很表达了对孟知祥的敬佩之情,营造出英雄惺惺相惜的气氛,如此一来二往,原本是陌路人的双方,顿时仿佛有了许多年的交情,彼此都亲切起来。
  感情基础被创造出来,“信任”也就有了一些,可以说正事了。李从璟如今居于江陵,如猛虎在侧,让高季兴日夜难安。
  高季兴言归正传,问赵季良,“孟帅乃是英雄人物,小王素来敬仰,当今世道离乱,九州分崩离析,然则乱世正英雄奋起之时,孟帅入主西川已有年余,未知孟帅志向如何?”
  赵季良洒然而激昂道:“但凡英雄人物,必有凌云之志!”
  对方的话当然不能说透,高季兴却已了解了赵季良的意思,这话其实已经算得上直白。
  赵季良见高季兴露出思索之色,知道是时候了,遂正色对高季兴道:“季良有些话,如噎在喉久矣,不知当讲不当讲。”
  “以荆南与西川之交情,有何话不能讲?贵使但说无妨!”高季兴道。“贵使”之称,非是对使者的尊称,而是因为赵季良乃西川节度副使,故而高季兴如此称呼。
  赵季良神情肃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荆南已是大祸临头,离亡不远矣,南平王知否?”
  高季兴脸色一变,“贵使此言何意?”
  “敢问南平王,秦王乃何等人也?”赵季良肃然道。
  高季兴回答道:“勇武暴杰之徒,沙场宿将之辈。”
  “南平王可知,秦王此来荆南,意欲何为?”赵季良继续发问。
  高季兴还不知秦王此行根底,遂道:“知之未深。”
  “南平王何必自欺欺人?”赵季良直言不讳道,他语速颇快,连续发问,“数月前,秦王东行滑、濮,做了何事,南平王难道不知?”
  李从璟在滑、濮杀了数万人,擒了两个节度使,高季兴知道赵季良的意思,但他仍道:“荆南与滑、濮未必相同。”
  “荆南与滑、濮的确不同!”赵季良道,但接下来的话,却引得高季兴心跳更快,“正因如此,荆南更要大祸临头!”
  高季兴心中不快,“贵使何不说得明白些?”
  “南平王可曾想过,滑、濮何罪,竟至三军尽屠,藩帅身亡?”赵季良问的尖锐,却没有让南平王回答的意思,他继续道:“滑、濮等州,不过处置流民稍有不当而已,那李守敬,更是三朝功臣,秦王逼得他不得不据城自保,何等心狠手辣,可曾有半分迟疑?而后破城杀人时,又可曾手软了?滑、濮俱亡,果真全因处置流民不当?明眼人都知,此为借口耳!朝廷灭滑、濮,因不在它,只因滑、濮桀骜,兵精将悍,让朝廷忌惮!”
  “荆南如何?论桀骜,南平王视朝廷诏令若无物;论骄兵悍将,荆南军擅据峡、归、夔三州,而拒刺史入境!如此,朝廷对荆南忌惮之深,必定更胜滑、濮!其因何也?非只南平王不遵号令,更因江陵位处关键之地!而今秦王来此,南平王竟然以为,荆南能与滑、濮不同?”
  细细想来,高季兴觉得赵季良说得分外在理,不多时额头上就开始冒汗。梁震看不过去了,冷冷道:“贵使未免危言耸听了。”
  “危言耸听?何为危言耸听?言不实之事,作夸大之语,才是危言耸听。季良所言,句句属实,何处有半分夸大?”
  赵季良道,“敢问南平王,自当今陛下继位,所行种种之事,哪一件是姑息养奸之举?再问南平王,但凡秦王领军出行,脚步所过之地,可有其对手安然无恙的?当今,朝廷推行新政,欲强国力,此为国之大事,朝堂分外重视。季良听闻,秦王原本意欲巡视各地,以保新政畅通,但因南平王于此时索要忠、万,致使秦王不得不弃之南行。南平王难道还认为,当此之时,秦王此来,是欲春风化雨?”
  赵季良字字珠玑,有理有据,入情入理,高季兴听得大点其头,梁震却冷哼道:“论骄傲不逊,孟帅扣押朝廷使臣,可不输荆南半分,论位在关键之地,西川乃天府之国,可不比荆南差了。”
  赵季良哂然,看着梁震道:“司空也是睿智明见之人,为何有此愚陋短视之言?”
  梁震不高兴了,“贵使何意?”
  “论桀骜不逊,论资财丰厚,西川的确胜过荆南。然则请问司空,朝廷若要对付西川、荆南,孰先孰后?”赵季良成竹在胸,“答案显而易见。而今秦王,可不在西川!”
  赵季良说的是事实,但梁震自然不会就此认输,他冷笑道,“贵使不必幸灾乐祸。贵使离间荆南与朝廷,是欲架荆南于火上烤,使荆南与朝廷相争,而西川坐收渔利?端得是好算计!”
  “司空谬矣!”面对梁震的诛心之言,赵季良丝毫不怒,反而庄重对高季兴道:“南平王,司空,唇亡齿寒,古今皆然,季良虽鄙,未敢有不敬荆南之心。西川、荆南,难出一处,利在一端,实休戚与共。今季良至此,所求者,唯西川、荆南同心携手,退则共度时艰,进则大展宏图,难则立于不败之地,利则鸣于九天之上!”
  说罢,深深一礼,“朝廷势大,西川、荆南势小。弱者生存之道,在于相互联合,以壮声势,如此方能共拒强者。还请南平王相信西川,不要猜疑。”
  高季兴很受感动,扶起行礼的赵季良,喟然叹道:“贵使之心,可昭日月,本王不才,愿与西川合舟共济!”
  赵季良对高季兴的睿智大为敬佩,感叹了一番后道:“眼下秦王已至江陵,必定多有谋划,荆南正处危殆之时,若想救难图存,须得施展雷霆手段,刻不容缓!”
  高季兴正为这事犯难,见赵季良话中有话,期待道:“贵使何以教我?”
  “季良不才,窃以为当务之急,荆南当兵发忠、万,火速攻占二州!”赵季良口若奔雷。
  高季兴大震,不由自主看向梁震,却见对方神色庄重,脸黑如墨。见高季兴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梁震冷冷对赵季良道:“让我荆南妄起事端,向朝廷发难,引得朝廷发大军来攻打荆南?贵使不觉得,此计对荆南过于恶毒了些么?”
  高季兴对赵季良印象不错,他语气就要温和得多,“贸然起兵,恐会激化本就不稳的荆南格局。”
  赵季良不以为意,问高季兴:“南平王此言,季良就听不懂了。难道荆南之局,还不够恶劣?荆南到了今日,还怕激化矛盾?荆南的矛盾,还能激化到哪里去?荆南局面,早已恶劣到谷底了!要知,朝廷在谋荆南,秦王更是身在江陵,只怕就算南平王忍辱负重,不出多少是日,朝廷大军也会进入荆南!当此之际,荆南与朝廷之战,避无可避,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南平王意欲坐视荆南灭亡乎?!”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在下却不如此认为!荆南先动兵戈,是给朝廷口实,届时朝廷讨伐,便是占据大义!”梁震冷哼道。
  “司空此言,何其缪也!”赵季良昂首挺胸,“大争之世,诸侯伐交频频,进取则生,固守则亡。当其时也,三军所向,非为大义也,为人主之志也!城池易手,非道义不存也,因军不强也!开疆扩土,牧百万生民,非为救世也,为图利也!”
  “荆南攻取忠、万,则可连接西川,一朝荆州有变,则孟帅援助之师,旦夕可至。南平王志之所向,则荆南西据忠、万,可连西川,中有夔、归,可拒中原,东握峡、荆,可通杨吴。若得如此,荆南大势已成,退可稳如泰山,进可争霸天下,他日略加经营,则楚地为囊中之物,届时南平王大军所向,便是意欲问鼎中原,效楚庄王之举,亦有可为也!”
  高季兴闻言神色大振,当下向赵季良行大礼,设盛宴相谢。


第510章 身在俗世无出入,三王风聚江陵城(九)
  闲逛半日,不觉有些饥饿,赵季良就近走进一家酒楼,要了间雅间,点上一些酒菜,开始自酌自饮。
  忠、万两州高季兴垂涎已久,就算没有他赵季良口舌如簧,高季兴也会图谋,只不过如今李从璟到了江陵,高季兴难免迟疑起来,眼下得到孟知祥守望互助,想必能让高季兴再下决心。
  忠、万两州战端一起,荆南之局就彻底糜烂,届时李从璟如何区处,而高季兴为应对李从璟,又会对李从璟如何,就非赵季良能够把控,但他能够想象,那必是一场精彩好戏。
  只要朝廷被荆南束缚手脚,孟知祥便能趁机巩固势力,西川便有可能趁机做大,待到朝廷处理完荆南之事,再要回过头来对付西川,可就非是易事了。
  眼下唯一让赵季良担忧的,还是朝廷今年推行的新政。他不是没见识的,知晓新政的威力,若朝廷真借新政强盛起来,只怕西川还是会处境不妙。
  目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赵季良琢摸着,得让已经心动的高季兴早日下定决心,发兵忠、万两州。朝廷忍耐荆南已久,一旦高季兴发兵,朝廷将再也无法坐视。
  李嗣源、李从璟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只是不知,李从璟此来江陵,又在如何谋划。按说这位秦王抵达江陵也有几日了,却未见他有任何实际行动。
  赵季良心情很舒畅,有意多喝几杯,但他也知晓,眼下江陵暗流涌动,他需得时时保持清醒,不能稍有放纵。
  放下酒杯,赵季良就准备起身离去,恰在这时,房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袍年轻人,那人手中也有一柄折扇,身瘦面白,气态潇洒,颇有魏晋名士之风。
  “此间风景颇佳,酒菜也是江陵一绝,赵先生进来不到半个时辰,这便意欲离去?”来人轻摇折扇,面带微笑跟赵季良说话,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
  赵季良并未觉得如沐春风,相反,此刻他胆战心惊。
  作为西川副使,身份非同一般,此番前来荆南,赵季良的护卫力量不可谓不强,他在街上逛得随意,实则远近明暗护卫就有数十人。别的股且不言,这楼里便有八名精悍护卫,门外亦有两人。
  赵季良方才未闻任何动静,而此人能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美景好酒,尚需君子为伴,若知阁下要来,季良必不会急于离去。”赵季良不着痕迹的将内心惊慌掩饰过去,儒雅风仪不曾有失,“来者是客,请坐。”
  白袍年轻人也不客气,施然落座,赵季良为来人斟上一杯酒,微笑举杯道:“相逢即是有缘,季良先来一步,权作主人,敬客一杯。”
  白袍年轻人满饮一杯,脸上笑意不减,“素闻先生风度非凡,乃当世名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幸甚。”
  赵季良放下酒杯,叹道:“季良孤陋寡闻,也知秦王乃当世雄才,麾下更是英才济济,四大才子、八虎上将之名已传遍天下,只是不知,阁下是四大才子中哪一位?”
  须臾之间,即被赵季良猜到身份,白袍年轻人也不以为意,拱手为礼:“在下莫离。”
  “原来是军谋无双莫神机,失敬。”赵季良肃然起敬,“一言得怀孟,一举定渤海,一笑平辽东,一怒乱西楼。先生风采,已至谋士极致,令我等神往。”
  “先生谬赞。莫神机之论,实为市井笑谈耳,当不得真。”莫离并没有因为赵季良的赞美而意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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