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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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做他们两个局长应该知道!今天这件事处理得好,不造成爆炸后果算他们幸运。如果造成严重后果,市委、市政法委一定严厉追究公安局的责任,就这话!还有,我再强调一下:对苏阿福这种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必要时坚决予以击毙!”
叶子菁忙道:“田书记,您先别急,苏阿福不是要见我吗?我去谈谈看吧!”
田书记看着叶子菁,迟疑起来:“这事我一直在嘀咕呢!犯得上再搭上你一个女检察长吗?子菁同志,你想想,苏阿福已经杀了一个司机了,又是炸药又是枪的,看来是有准备的!是不是就不要见了?让我们的狙击手伺机击毙吧!”
伍成义看了看叶子菁:“田书记,我……我估计苏阿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田书记想了想:“我看,如果一定要见的话,最好还是你们两个公安局长去一个,子菁毕竟是女同志,自卫和防范能力都比较差,也没有和歹徒周旋的经验。”
伍成义苦着脸,搓手叹气道:“田书记,我……我们也不想让叶检上啊,你赶来之前,我和江局长就在电话里和苏阿福说了,我或者江局长去和他谈,他说啥也不干啊,把话说绝了,就要见叶子菁检察长,张检、陈检这两个副的都不行!”
叶子菁便也说:“看来苏阿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举报,我还是见一见吧!”
田书记头脑很清醒:“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我看另一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苏阿福完全有可能在子菁同志接近后引爆炸药!我们必须想到苏阿福对我们检察机关和子菁同志的仇恨情绪!”
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伍成义和江正流看着田书记,都不好说话了。
叶子菁这才说了心里话:“田书记,你说的这种后果我也想到了。一路向这里赶时,我就在想:苏阿福是不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可不去也不行,不去就是我的失职!不要强调什么男同志、女同志,我就是个检察长,检察长的职责要求我在这种时候必须站出来!”略一沉思,又说,“田书记,在这种情况下,女同志去倒也有个好处,能缓解紧张情绪,我觉得只要去了,主要就不是防范和自卫,而是要想法缓解紧张情绪,让苏阿福的精神松懈下来,把出租车开离加油站……”就在这时,伍成义的手机响了。
伍成义看了看手机号码,通报道:“又是苏阿福!”
叶子菁伸手要夺手机:“给我,我和苏阿福亲自说!”
田书记一把拦住了:“等等,先让老伍应付着!”
伍成义打开了手机,又和苏阿福周旋起来:“是我,伍成义!苏老板,你别这么着急嘛,叶检已经上路了,正往这儿赶呢!不是我们故意拖延,你想想,半夜三更把叶检从床上叫起来,人家又是个女同志,哪会这么快?苏老板,我还是那个话,如果你等不及,我或者江局长先去和你谈好不好?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嘛!”
苏阿福在手机里高声叫道:“伍局长,那我再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叶检还不过来和我见面,我就引爆炸药,再给你们来个‘八一三’!别指望开枪解决我,只要你们枪声一响,这个加油站就完了。你们知道的,我反正是不想活了!”
伍成义还想说什么,苏阿福那边已关了机。
叶子菁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苏阿福在加油站多呆一分钟,危险就多存在一分钟。于是,对伍成义道:“伍局,通知苏阿福吧,就说我到了,现在过去!”
田书记仍不同意:“别急,我先打个电话向唐朝阳书记和林市长汇报一下!”
叶子菁声音带上了哭腔:“田书记,到这种时候了,咱们还汇报什么啊?等我们汇报清楚,唐书记和林市长赶过来,只怕苏阿福已经把加油站炸掉了!”
田书记这才认可了面前可怕的事实,长长叹了口气:“好,去,那就去吧!”指示伍成义道,“通知苏阿福,就说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到了,我来和他谈!”
叶子菁既意外,又感动:“田书记,这可不行,苏阿福要见的是我检察长!”
田书记不睬叶子菁,粗声粗气道:“老伍,就这么和苏阿福说!”
然而,苏阿福断然否决了和田书记对话的可能性,得知叶子菁到现场后,坚持要和叶子菁谈,要求叶子菁不得携带武器,双手举在头上,一个人慢慢走过来。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便是死亡之路,叶子菁也必须挺身而出了……
死亡的阴影无法摆脱,危险和意外分分秒秒都可能发生。叶子菁知道,现在她身后是一枝枝微型冲锋枪的枪口,狙击手全处于高度紧张的待命状态,不论是苏阿福的惊慌妄动,还是任何一个狙击手的敏感反应,都可能给她带来致命的危险。从黑暗的小巷慢慢走向加油站时,叶子菁又注意到,进出口公司商场巨大的石狮子后面,大香港海鲜城二楼窗口,也猫着伏击人员,一个立体交叉的火力网已经形成。
水银灯将加油站映照得一片白亮,桑塔纳出租车雪亮的大灯像巨兽的眼睛,直愣愣地迎面扫视过来。叶子菁在头上地下两处光源的强烈照射下,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觉得面前这一切都不太真实,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睡梦中,正在睡梦中飘游。
现在是凌晨三时二十分,长山这座城市在睡梦中,千万个和平家庭在睡梦中,如果她不做这个检察长,不承担一种法律和良知赋予的职责和使命,也应该在一个不无温馨的睡梦中。睡梦中不会有一枝枝子弹上膛的枪口,不会有随时可能发生的大爆炸,也许会有女儿小静。十几天前她还梦见过小静幼时牙牙学语的情形,小静幼时想像力挺丰富,有一次吵着让黄国秀去买一头熟奶牛,说是养在阳台上,既能每天早上挤热牛奶给她喝,又能随时割下熟肉让她吃牛肉干。黄国秀一听乐了,抱起小家伙高声宣布说,子菁,我们女儿提出了本世纪最伟大的一项科学构想……
真该给女儿,也给黄国秀打个电话,如果发生意外,也算留下遗言了!
哦,怎么想起了这些?叶子菁,集中思想,打起精神,镇定一些!你不仅仅是个母亲,一个妻子,更是一个检察长!是的,你正一步步走向凶险,走向死亡,可你不也正走向“八一三”大火案的核心事实吗?一个长久困扰着你、折磨着你、让你和检察机关的同志们殚精竭虑的事实!从八月十三日到今天整整五十八天了,你渴望的,等待的,不就是这个重要时刻吗?你一心想见的不就是这个苏阿福吗?
纷乱的思绪收拢回来,叶子菁镇定自如地走进了加油站大门。
距离越来越近,出租车内苏阿福的身影已清晰可辨了。
这时,出租车前车窗的玻璃摇下了半截,苏阿福的声音响了起来:“站住!”
叶子菁在离出租车只有五米左右的90号汽油加油机前站住了,语气平静地说:“苏老板,你不要这么紧张,请放心好了,我说话算数,任何武器都没带!”
苏阿福的两只眼睛出现在摇下的前车窗玻璃上方:“请你转过身!”
叶子菁转过了身。转身时,动作缓慢,她估计苏阿福是在检查武器。
检查了她的身后,苏阿福还不放心,又要她撩开身上的西装套裙。
叶子菁不干了:“这不合适吧?如果对我这么不放心,你何必要见我呢?”
苏阿福迟疑了一下,让步了:“好,叶检,你过来吧,到车前门来!”
叶子菁走到前车门旁,马上透过半开着的车窗看到了一幅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画面:苏阿福腰间束着一圈矿用炸药和电雷管,握着一枝土制仿六四式手枪瞄着车窗外的她。苏阿福此刻显然处于高度紧张中,一头一脸的汗水,半个上身趴在方向盘上,把握方向盘的那只手在索索发抖。目光和她相撞的一瞬间,苏阿福本能地把枪口抬高了,叶子菁真担心枪会走火,如果走火,这粒子弹将击中她的脑门。
叶子菁镇定地和苏阿福商量:“苏老板,你看这车是你开还是我开啊?”
苏阿福有些意外,怔了一下,问:“你开?叶检,你也会开车吗?”
叶子菁笑了笑:“当然会开,还不是C照哩,我三年前就拿了B照!”
苏阿福迟疑着:“叶检,你想玩花招的话,这个加油站就是咱们的坟场了!”
叶子菁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来给你开车,你说到哪里就到哪里嘛!”
苏阿福又是一阵迟疑之后,才让叶子菁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坐到驾驶位置上后,苏阿福手上的枪口及时抵了过来:“叶检,委屈你了!可我这也是没办法!你马上用手机给伍局长打个电话,把你看到的情况再和他说一下,告诉他:我可没说假话,我腰间这两根火线一搭,咱们和加油站一起完蛋!”
叶子菁笑道:“苏老板,没这个必要了吧?伍局长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可能早就下令让手下人动手了!”说罢,故作轻松地问,“苏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苏阿福并不糊涂:“去哪?我哪里也不想去!还有哪里比这里更好?叶检,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快给我打电话,就给伍成义打,你说话比我说的顶用!”
叶子菁想想,觉得这个电话打了也好,便把电话打了。说是苏阿福的确有枪,有炸药,随时有可能引爆加油站。最后,话头一转,故意说:“……伍局,苏老板情绪还好,可能想出去转转,建议你们不要阻拦,我在替苏老板开车哩……”
苏阿福没等叶子菁说完就夺过手机关了机:“我说要出去转了吗?我刚才说过了,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了,呆在这里,他们谁也不敢对我贸然动手!”
叶子菁似乎大惑不解:“哎,苏老板,那你还问我会不会开车?”略一停顿,和气地劝说道,“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他们不对你动手,你也不会当真引爆炸药。但是,危险还是随时有可能发生啊!你应该知道,加油站是高危场所,不能使用手机的,这么频繁地用手机通话,就不敢说不发生意外啊!”
苏阿福根本不听,突然狂暴起来:“少废话,真发生意外就是命该如此!”
叶子菁不好再说下去了,于沉默中紧张地盘算起来:如果自己不顾生命危险,把车强行发动起来,冲出加油站,是不是有可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爆炸的后果?检察院目前的工作用车主要是桑塔纳,她时常自己开,对桑塔纳的性能比较清楚,这种车提速比较快。叶子菁根据经验估计,在发动机成功发动起来的情况下,她就是中了弹,只要死死踩住油门,也有可能将车开到三十米外的中山西路上。这么一来,炸毁的将只是这辆车,加油站应该能保住,周围建筑物也不会遭受太大的破坏。
当然,这是在万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努力,目前还没到这一步。
心里有了这个底,叶子菁愈发沉着了。沉默片刻后,问苏阿福:“苏老板,你今天半夜三更叫我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和我说吧?那就说吧!啊?”
苏阿福情绪很不稳定,仍在狂暴之中:“我他妈的又后悔了,不想说了!”
叶子菁也不勉强,笑了笑:“那么,总得说点什么吧?”
苏阿福态度多少好了一些:“这个,就说说你吧,你叶检怎么就敢来?”
叶子菁一声轻叹:“职责使然,不能不来嘛,不存在什么敢不敢的问题!”
苏阿福道:“这我服你,你这个女检察长胆子不小!哎,来时你想了些啥?”
叶子菁说:“想了些啥?很简单,就是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苏老板,你很清楚,‘八一三’这把大火一烧,一百五十六人送了命,长山不能再来一回‘八一三’了!”
苏阿福问:“就没想到点别的?当真这么公而忘私,奋不顾身?我不信!”
叶子菁挺动感情地说:“都是人嘛,何况我又是个中年女人,想得当然不少。不瞒你说,一路向你走过来时,我就想到了我女儿,总觉得亏欠女儿的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忙工作,没个白日黑夜,对女儿关心照顾得都很不够。小时候,她老吵着要妈妈抱抱,我却没有多少时间抱她。现在想抱也抱不了了,女儿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个子比我还高哩!哎,苏老板,你是儿子还女儿啊?”
苏阿福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回答说:“是儿子,淘着呢!”
叶子菁发现了对话的可能,语气平和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女儿叫黄小静,正上高中,高二,也够我烦的!这孩子对目前应试教育有明显抵触,偏科问题严重。数学竟然不及格,还自我幻觉良好,瞒着我和她爸,这账我还没和她算呢!”
苏阿福得意了:“我儿子叫苏东堤,正上高三,别的不行,就是数学好!”
叶子菁很有兴趣地问:“哎,怎么叫苏东堤?听起来像苏东坡的弟弟!”
苏阿福说:“对,就是比着苏东坡起的名,我起的,他东坡,咱就东堤!可这小子白占了个东堤的名,语文就是不行,尤其是作文。有一次,老师让他们写作文《我的爸爸》,他倒好,开头说,我的爸爸是个大头,一脑子的坏水……”
叶子菁格格笑了起来:“我看很生动嘛,苏老板,你这脑袋还就是不小嘛!哎,你家那位苏东堤小先生在哪个中学上学啊?”
苏阿福道:“学校还不错,省重点,市三中,不是考上的,花了我六万哩!”
叶子菁说:“我家小静前年考一中时也差了三分,花了我三万,一年的工资奖金全搭上还没够,把我和她老爸都气坏了,这孩子说得倒好,算是借我们的,还说她是只绩优股票,日后将给我们丰厚的回报哩……”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叶子菁的手机。
本已松弛下来的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
苏阿福神情突变,手上的枪握紧了,用枪口指点着,要叶子菁接手机。
叶子菁打开手机一听,是伍成义来问情况,心里不无懊恼,觉得伍成义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便对伍成义说:“现在情况很好,我正和苏阿福谈心呢!”
然而,合上手机后,情况就不好了,谈心进行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