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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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多少有些惊异:“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东王?”
石益阳说:“爹别生气嘛,我又没对外人说,再说,这都是女儿细细品味出来的,我也不喜欢东王,人人都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石达开问。
“他像个凶煞神。”石益阳说,“祝寿那天,他还说燕王帮妖呢!”
石达开说:“不认就不认吧。东王也许是逢场作戏,当时你救了他的命,他感激你,过后也就丢在脑后了。”他竟叹了口气。
石益阳发觉石达开脸上有不快之色,就问:“爹,我不该救东王吗?”
“怎么不该救!”石达开说,“可你也不该那么卖力气地抓小刺客。”
石益阳问:“为什么?”
石达开说:“你知道小刺客是谁吗?他叫曾宪,是丞相曾水源的儿子。曾水源叫东王处死了,儿子是为他爹报仇。”
“这我可不知道。”石益阳说,“东王为什么杀他爹,冤枉吗?”
石达开说:“东王派他爹到城外去筹二十万石粮,又不叫人去接应,这是让他去送死,即或死不了,回来也要按违令处死。”
“那东王这是干什么呢?”石益阳问。
“别问那么多了。”石达开已经后悔同她说得过多了。这一席话在石益阳心底卷起的波澜可是倒海翻江,这是石达开料想不到的。
6。东王府便殿杨秀清批阅文件一如从前,陈承瑢小心翼翼地送上最后一个文件,说:“这是孔孟书籍的焚毁谕旨。”
杨秀清说:“这个要重来。孔孟之书,不能一律说是妖书,我们不能学秦始皇,把天下的书都烧尽了,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不对吗?他又说,有教无类,什么人都有权利受教育。咱们太平天国不正是这么做的吗?”
陈承瑢说:“可从前……咱们进城时,烧了不少啊。”
“不说从前。”杨秀清说,“浩谕里要说,把孔孟书中的不好部分删除就是了。
天王最近亲自删节了《诗经》,将诗中的鬼话、妖话、邪话删除净尽,只留真话,不是照样可以刊刻颁行吗?”
陈承瑢说:“是,早该如此。”
杨秀清说:“《论语》里,称夫子的地方,都改成孔某。”
陈承瑢更为惊讶:“那么,‘子曰,学而时习之’就变成‘孔某曰,学而时习之’?”
“不行吗?”杨秀清瞪了他一眼,“叫他孔某,留着他的话,已是客气的了。”
陈承瑢不敢发笑,只得应承。他拿了文件出殿后,李寿春来了。
杨秀清问:“那小崽子招了没有?”
李寿春说:“死不肯招。八九岁的孩子,骨头这么硬,少见。”
“反骨硬。”杨秀清说,“非追出指使人不可。没有人给他枪,那他哪来的?”
李寿春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不割你的舌头。”杨秀清说。
李寿春说:“曾水源的儿子一直是傅善祥代为抚养,会不会……”下面的话他到底没有勇气说完,他怕犯忌。
“你是说,傅善祥与这事有牵连?”杨秀清问。
李寿春说:“出事那天,傅善祥当场晕倒了,据说,不是在殿下遇险时她晕倒的,而是在曾宪被按住的时候。”
“你说傅善祥指使,还不如说我指使。”杨秀清气哼哼地站起来,对站在廊下的侯淑钱说:“去告诉傅善祥,我去看她。”
侯淑钱答应一声走去。李寿春尴尬地被遗忘在便殿。
7。傅善祥卧房傅善祥见杨秀清进来看她,挣扎着从病榻上起来,说:“给殿下请安。”
“这个时候还拘什么礼。”杨秀清坐到病榻前,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说,“凡事想开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他见一个宫女端来燕窝汤,就接在手上,用调羹舀了,一口口吹凉,喂到傅善祥口中。
傅善祥只吃了一口便不吃了,她说:“我对不起殿下。”
杨秀清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傅善祥说:“曾水源的儿子想对你行刺……这孩子是我代为抚养的,我没想到他心事这么重……”
“为父报仇,也是人之常情。”杨秀清说,“况且,你虽抚养他,你也保不住他一辈子不出事呀。”
傅善祥没有想到杨秀清会这样大度,她眼含泪水地问:“殿下,你对我……一点也没有起疑心吗?”
杨秀清说:“你想害我,用得着借一个小孩子的手吗?你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能对我下手啊!”
傅善祥哭了,她伏在杨秀清的肘弯里抽噎着,她真是感动极了。她说:“殿下,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想去看那个要杀我的小崽子?”
傅善祥说:“你怎么知道?”
杨秀清说:“这点事也看不透,怎能掌管天下。”
傅善祥想解释一下:“我是想……”
“你什么也不用说。”杨秀清说,“你去看他吧,给他带点好吃的,也别委屈了他。他是我的仇人,可不是你的仇人。”
傅善祥几乎要重新评价杨秀清了,心头一热,病也一下子去了几分,顿觉浑身轻松起来。
8。洪秀全上书房暑热难当,天王府的树叶都打了卷,然而上书房关得严严的。
此时洪秀全正与蒙得恩、洪仁发、洪仁达、洪宣娇机密议事。
洪仁发显得特别激动,他说:“你们出去听听,市井小儿在唱什么?天王的天下东王坐,这叫什么话?”
蒙得恩说:“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洪秀全很沉得住气地问:“是不是天国上下都认为朕是虚君?他架空了朕?”
洪宣娇说:“这是好听的。东王公开说,天王不理政务,入城后即深居后宫,终日淫乐。这是在公布你的罪状,随时有借口废弃你。”
洪秀全说:“他口上这么说,心里未必这样以为。他若真认定朕深居后宫终日淫乐,他就放心了。把我当成牌位供奉在那里,那不是正合其意吗?可惜,他心里明白,朕并不是尸位素餐者。”
蒙得恩说:“他给傅善祥过生日这件事,朝野内外,嘘声四起,都说东王做得太过分了。”
“这是好事呀。”洪秀全笑吟吟地说。
“好事?”洪仁达道,“一个傅善祥过生日,逼你天王送礼,这把东殿都抬上天去了!”
洪秀全问:“人们怎么议论?是不是说朕怕他?”
洪仁发说:“哼,天王当到你这个份上,也太窝囊了。”
洪秀全又问:“秦日纲、陈承瑢这几天怎么样了?”
蒙得恩说:“秦日纲惶惶不可终日,呆在丹阳也是心神不定,以前他只是冒犯了东王,挨板子而已,这次东王说他帮妖,可是非同小可呀,随时可抓来杀头的。”
洪宣娇说:“很奇怪,既说他们帮妖,为什么不当众杀头?这有点不像东王的一贯作风啊。”
“这叫引而不发。”洪秀全说,“也可说是杀鸡给猴看,这一手是很厉害的。
是无父说秦日纲帮妖,并不是杨秀清说他们帮妖。”
洪仁达问:“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洪秀全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问起了韦昌辉:“北王那边如何?”
洪宣娇愤愤地说:“韦昌辉这人心术不正,他想巴结东王,拿妹妹送礼。”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洪仁发说,“韦玉娟连孩子也替杨家生了。”
蒙得恩说:“自从杨、韦两家联姻,杨秀清不再为难韦昌辉了。”
洪秀全问:“你的意思是,韦昌辉从此是东王的心腹了?”
“心腹还看不出。”蒙得恩说。
“走狗!”洪仁发说,“韦昌辉是个反复小人。”
洪秀全说:“日后谋杀东王者,必是此人。”
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洪秀全旋即意识到走了嘴,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他最为隐秘的想法也不宜外露,于是他又改口说:“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亲家,也就消解仇恨了。”
洪仁发、洪仁达在离开天王府时,并不满足,他们仍怪天主过于怯懦、软弱,他们不知道天王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回事。
9。东牢一见到曾宪,傅善祥就心疼得哭了。他满身是伤,躺在草铺上仍是那么倔强。他见傅善祥来看他,不但不显得亲热,反倒爬起身向墙角躲。
“你怎么了,宪儿?”傅善祥说,“姑姑来看你了。”
“你不要来看我,你走。”曾宪说。
傅善祥不明白曾宪何以对她疏远。她拿出食盒里许多点心,对他说:“来吧,姑姑让你吃个饱。”
曾宪舔了舔嘴唇,走过来,抓住点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实在是饿极了,他说:“那个李寿春最缺德,我不说,他就一连饿了我几顿,不给吃的。”
傅善祥坐下,问:“他让你招什么?”
“让我招谁指使的。”曾宪说。
“你招了吗?”她问。
“招什么呀,”曾宪说,“本来也没人指使呀,连姑姑我都没告诉,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想为父亲报仇。”
傅善祥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太冒险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我一点也不后侮。”曾宪说,“我最恨抓我的那个女的,若是没有她扑上来抓我胳膊,我就把杨秀清打倒了。”
傅善祥说:“傻孩子,你知道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吗?”
“大不了死。”曾宪说,“我知道,就是我打中了东王,我也跑不出去。只要打死杨秀清,我就能到阴间去见我爹了。可现在,我死得冤枉,仇没报,我没脸去见我爹呀!”说到这时,他眼中流出泪来。
傅善祥不知怎样安慰他,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相对堕泪。
曾宪说:“那个李寿春是不是和你有仇?”
听他话里有话,傅善祥问:“没有仇啊?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不是好人。”曾宪说,“头几回,他光让我说出指使人。这几回,他就让我招认,是你指使的,枪也是你给的,我能咬姑姑吗?别说不是姑姑指使的,是,我也不能说呀!”
傅善祥这才明白了杨秀清跟她说的那番话的来由,不禁一阵阵心寒。
曾宪说:“姑姑,你别再来了,你一来,他们更该说是你指使的了。”
孩子这样懂事,更让傅善祥心碎。她除了紧紧抱住他,她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一命呢?她自知无回天之力。
10。 东王府门外五层望楼下黄门官把谭绍光的名刺递给傅善祥时,她正在便殿陪东王议事,她对黄门官说:“叫他到家父那里去等,东王府岂是乱闯之地?”
杨秀清正在看奏折,心不在焉地问:“什么人 ?'…'”
傅善祥说:“一个亲戚。”
杨秀清没有追问,他倒问起了另外的事:“你去见曾水源的儿子了?”
傅善祥说:“去看了。”
“你哭了?”杨秀清看着她的眼睛,“现在眼睛还肿着呢。”
她并不否认,点了点头。
杨秀清说:“这个案子也不要刑部出面办了,该怎么定罪,就交给你了。”
“不,不,”傅善祥连连摆手,几乎用告饶的语气恳求道,“东王殿下,你可怜可怜我,千万不要这样……”
“你下不得手,是不是?”杨秀清一双小眼睛逼视着她。
“他虽说犯了死罪,可我跟这孩子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忍心……”
“那你就忍心让他把我杀死吗?”杨秀清的脸像一块生铁,冷冰冰地板着。
傅善祥恐惧地看着他。
杨秀清说:一就交你判了,你不忍心,也可让他活命啊!“傅善祥说:“殿下一定要这样,我就一头碰死在殿上。”说着真的站了起来。
“你别当真,我是跟你开玩笑呢。”东王一见她真的很在乎,就改了口,“我能让你的手沾上这孩子的血吗?你呀,你这人心肠太软,女人到底不行。”
11。 东牢在狱吏的陪同下,石益阳趾高气扬地来探监了,狱吏都很奇怪,这个救了东王命的翼殿公主,却要来探望要杀东王的小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牢门铁锁打开时,曾宪定睛一看,立刻想起了那天捉拿他的情景,认出了石益阳,不禁怒从心头起,大喊一声,纵步跳起,想用扫堂腿将石益阳踢翻在地。石益阳沉着地向左一闪身,双手一抓,将曾宪飞起的腿抓在手中,又一推,曾宪重重地摔在地上。
石益阳说:“想跟我斗?你还嫩点。”
曾宪抹了一下唇上的血迹,仇视地望着她。石益阳对几个狱吏说:“你们忙去吧,我一个人跟他谈。”
一个狱吏说:“公主可小心,这小崽子还会咬人呢。”说完带人走了。
石益阳见人走了,带上铁门,向曾宪拱手说:“小壮士,我石益阳是向你来赔罪的。”
曾宪不解地望着她,说:“你骗人。”
“真的。”石益阳说,“我刚刚从你姑姑那里来,我那天不认识你,若知道你是为父报仇的,我就成全你了。”
曾宪问:“你是谁?哪殿的公主?”
石益阳说:“我是翼殿的石益阳。我真的对不起你……”她望着孩子身上的伤痕,哭了起来。
“别哭了,石姐姐,我不恨你。”曾宪也快哭出声来了。
石益阳说:“小弟弟,他们要处死你,你知道吗?”
曾宪点了点头。
石益阳说:“我想救你出去。”
曾宪望望石牢、铁门,摇摇头。
石益阳说。“在东牢里是救不出去了,等要杀你头时,我来救你。”
12。 傅善祥家一进家门,傅善祥见谭绍光正在窗下逗着金丝笼中的翠鸟玩呢。
傅善祥说:“你这人好大的胆子,你不回兵营,跑到东王府来找我,你是不是发疯了?”
谭绍光跟她走进屋子,说:“姐姐,我真的快要疯了。”
望着他眼中闪动着的炽烈的火,傅善祥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能没凉水降他的温:“谁是你姐姐,不准你乱叫!”
谭绍光笑着说:“姐姐别不认账啊!你做大寿那天,你在大庭广众前,可是告诉人家,我是你表弟呀!”
傅善祥没好气地说:“我是南京人,你是广西人,挨得上表弟吗?”
“没听俗话说吗?一表三千里。”谭绍光说,“从广西到南京,未必有三千里呢。”
傅善祥扑一下笑了:“油嘴滑舌。你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看看姐姐。”谭绍光说。
“没事别再来。”傅善祥说,“都怪我,半路上捡回你这么个醉鬼,送了我小侄儿一条命!”
“你是说刺杀东王的小孩?”谭绍光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善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