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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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水源用手一指前面水湾处的稻子,说:“你看,这一块稻谷长势好不好?”
他指的这块地绿油油一片,比周围的长势旺,秧苗高出半尺。
洪秀全说:“看来这块田肥足土沃,明显好于别的田。”
汪一中说:“你想不到财主心有多黑。这就是县太爷王烈家的地。他用这两亩最肥的地当标尺,我们租他的地,说好是收六成租,可今年要按他这两亩好地收我们六成!”
洪秀全说:“我明白了,这就是说,到秋天,有八成谷子得交租了?”
曾锦谦说:“正是呢。一家人只好去讨饭,这地也没法租了。”
洪秀全走到地主那块“样板田”边看了看,沉思了半晌,问:“那么他这块田减产呢?是不是也按减产的六成收?”
曾水源说:“是这样。”
洪秀全眯起眼来向远山看了好一会,然后笑眯眯地对曾水源说:“你找一根绳子来,越长越好。”
曾水源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却真的到堆放农具的小棚里找来一根绳子。
洪秀全把绳子抖开,自己拿了一端,另一端递给曾水源,说:“你从田埂走过去。”
农夫们不知他要干什么,全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洪秀全和曾水源现在分别站到那块样板田的两侧了,洪秀全说:“把绳子拉低,贴着扬花的稻穗走。”他边说边弯下腰去,绳子拉直了,从稻子身上重重地刮过去,稻花纷纷扬扬地扫落下来。
给洪秀全水烟抽的曾锦谦看明白了:“哈!打禾花!”
曾水源也笑了:“稻花给他打一遍,到秋一多半是瘪谷子,咱们交六成也没有多少了!”
人们都为这发明喜笑颜开。
曾锦谦问:“你怎么想出这主意的?”
洪秀全说:“这是上帝教我的。上帝最见不得人间的不平。”
江一中说:“就冲这,我也人拜上帝会。”
黄文金也说:“也算我一个,不知洪先生要不要。”
“不怕人多。”洪秀全说,“天父上帝盼望每个儿女都进人天堂,那时你们都会有自己的土地了,再不用受财主的气了,咱也不用想出这打禾花的主意了。”
曾锦谦说:“这可是祖祖辈辈做梦都盼的大事,种田人盼的就是有自己的几亩地。”
汪一中说:“拜上帝会能叫人人有地,有饭吃,天下人没有不跟着走的。”
曾水源从稻田水渠里提了一瓦罐清水过来,环视一圈说:“这里有五个人已经人会受过洗了,今个要新人的,请洪先生亲自洗礼,这机会不可多得呀。”
洪秀全笑容可掬地接过了水罐,先净了自己的手。
按照老教徒曾水源的安排,十几个农夫跪在田头,跪在青天与黄土之间,十分虔诚地望着洪秀全那仪表堂堂的脸。
洪秀全依次用水罐中的清水往每个人的头顶浇下,同时说:“洗净从前一切邪恶滁旧生新。”
然后洪秀全问:“愿不拜邪神否?”
众答:“不拜邪神。”
洪秀全问:“愿不行邪事否?”
众答:“不行邪事。”
洪秀全问:“愿遵守天条否?”
众答:“永守天条。”
洪秀全说:“起来吧,每人用清水自洗胸口,以示洗净内心。”
农夫们于是用水浇洒裸露的前胸。
这时,洪宣娇沿着田埂小路走来了。
洪秀全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洪宣娇说:“云山表哥放出来了。”
“在哪?”洪秀全急不可耐地站起来。
“在胡家。”洪宣娇说,“人瘦了一大圈,快回去看看吧。”
洪秀全向众人拱拱手,说:“改日再会。”
汪一中从水潭中拉出一条水牛来:“洪先生骑了去吧,省脚力。”
人们都笑了。
洪秀全说:“那我不是成了骑青牛过函谷关的老子了吗?”众人又笑。
13。 乎南花洲山人村山人村要比金田村更为荒僻,人迹罕至,在胡以晃的家,洪秀全与冯云山相见。
洪秀全握住冯云山的手说:“叫你受了牢狱之苦,代兄受过,我心实在不安。”
冯云山说:“你这不是说远了吗?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落第,又一起创办拜上帝教,本来应当肝胆相照的。”
洪秀全拿出一条幅展开,上面有一首怀念狱中挚友冯云山的诗,他念给冯云山听:“东北西南兮,同予者何人 ?'…'云龙风虎兮,聚会者何辰?天道不溜兮,上帝岂无亲?始终一德兮,何日得腾身?”
冯云山卷起条幅笑了:“你这样看重小弟,令我心里不安。不过,我看腾飞之日已不远了。”
这时胡以晃走了进来,他头戴葛巾,黄脸高鼻,短胡,天生武人相貌,却是一副绅士打扮,他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印象。
胡以晃亲手给他二人斟了茶说:“我这山人村,山高蔽日,是皇上遗忘了的地方,尽可放心,只是粗茶淡饭,怕慢待了你们。”
洪秀全说:“你还让我们吃什么?莫非吃天上的琼浆玉液?”
冯云山说:“杨秀清、萧朝贵把我二人送到这里,可有与世隔绝的感觉。”
胡以晃说:“安排了传令人,每天快马来去,二位下什么指令,当天就可到金田村、平在山各地,误不了事。”
冯云山说:“多谢。”
胡以晃出去后,冯云山问:“听说杨秀清用降童术了?”
洪秀全说:“我正好赶上。这地方的人笃信。”
冯云山问:“你默认了?”
“现在看,有益无害。他虽借口上帝临凡附身,可所说的法语,都是对我们有利的。”洪秀全说,“我还给天父跪下了呢!”
冯云山说:“我知道了。现在教众中正在流传三八二一的话,都说上帝让洪秀全为王了。”
洪秀全看着冯云山冷漠的脸色,问道:“你好像有些忧心忡忡?”
冯云山摸着他那稀稀拉拉的胡须,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岂可只看眼前?
既然上帝附在他身上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倘日后杨秀清有异心,他借上帝附身来制服你,你怎么办?你敢不服吗?你可是口口声声尊奉上帝的呀!”
冯云山无疑道出了洪秀全心中的矛盾和隐忧,他拍拍冯云山的手,说:“知我者云山也,不是同胞,胜似同胞。你说的何尝不是,可现在怎么办?我难道能够出尔反尔,去拆穿他,说上帝附他身是假的不成?”
冯云山说:“弄不好,人们连上帝也会认为是假的了。看起来糊涂庙、糊涂神,只好糊涂下去了。”
洪秀全说:“为了大局,只能这样,我不去计较了。杨秀清这人有韬略,不能小看他,他在炭工中一呼百应。他不识几个字,办事却有章法,有威慑力,又有萧朝贵为臂膀,如他功大,日后我让位都无所谓的。”
冯云山钦佩地望着洪秀全说:“他与萧朝贵虽然有堂上一呼阶下百诺的势头,可他们的势力毕竟局限在紫荆山、平在山一带。他们还有一弱点,都没有读过书。
我意在把石达开、韦昌辉、陈承瑢、胡以晃这些人重用起来,他们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又都拥有一方教众,让他们也执掌机密,对杨、萧会有个制衡的作用。”
洪秀全击掌道:“我正有此意。”
冯云山在窗前踱着步,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可放开手脚。古往今来,在同甘共苦打江山的日子,都能同舟共济、共赴苦难,一旦大业成就,就会兄弟反目,自相残杀。为的是权利之争,古今概莫能免。”
洪秀全说:“我们也会重蹈覆辙吗?”
“这是后话,”冯云山说,“眼下绝无这样的忧虑。”
14。 白沙渡林凤祥家明烛高挑,林凤祥在灯下看书。外面不时传来江涛拍岸之声,声如裂帛。
林凤祥时有所悟,便在沙盘上用木棍勾画,或用围棋子摆出军阵。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
林凤祥从墙上拔剑在手,厉声喝问:“谁?”
门推开,是洪宣娇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林凤祥又把剑挂在墙上,说:“夜半三更,我还以为是妖狐、孤鬼化成美女来引诱我呢。”
洪宣娇手扶门框,说:“我若真是千年妖狐化为人形来敲你的门,你怕不怕呢?”
林凤祥说:“我才不管是鬼、是孤,只要我看中了,我就敢。”
洪宣娇看了他一眼,拾起他刚看过的兵书,问:“是《孙子兵法》吗?”
林凤祥说:“不是,这是一家之言,毫无名气之作。我是卖杂货的,我想用兵也该像开杂货店一样,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叫对手摸不透你的阵法。这叫用兵奇诡。”
洪宣娇说:“将来你一定是横扫千军的大将军。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学兵法。”
“卖杂货呢?”林凤祥问。
“也跟着。”她从货担上抓起两面鼓,顺手摇了几下。
林风样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能带你,那算怎么回事?人家以为你是老板娘呢。”他一直盯着她眉间那颗好看的红痣。
“你占便宜,真够坏的了!”洪宣娇操起货郎鼓在林凤祥背上打了几下。
林凤祥说:“这可够冤枉的了。我怎么叫占便宜了?叫老板娘,又不是真的。”
洪宣娇又打了他一下。
林凤祥说:“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双大脚,你怕是难找婆家,我替你犯愁。”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洪宣娇说:“那不怕,万一将来嫁不出去,就嫁给你,也省得你再为我发愁了。”
林凤样哈哈大笑后拿起那把剑,说:“来吧,我教你剑法。”
两人走到门外,面对腾起白雾的江面,在月色下,林凤祥舞起剑来,越舞越快,少时只见一道旋转的白光了。
洪宣娇在一旁直看得如醉如痴。
15。 全田村韦昌辉家韦家正在开家庭会议。
父亲韦源玠、叔父韦源珧、弟弟韦俊、妹妹韦玉娟,以及族中子弟韦以德、韦以邦、韦王方等,男女上百口人齐聚韦氏词堂。
韦昌辉待父亲在列祖列宗神主前上过香,他也上去拜了几拜,然后转过身来对族人说:“自去年我韦氏一族人拜上帝受洗以来,无不心诚,现拜上帝教已现异兆,真主下凡,我韦氏家族要拥戴洪氏真主去营建小天堂。我已同家父商议,韦氏一门要追随上帝而动,决定毁家纤难,我已令账房清点金银、细软,房产土地尽行变卖,各房各户的体己也要捐出来,将来小天堂人人有吃有穿,不用有小份子钱。今吾意已决,有不愿从者可自便。”
在座的人异口同声地说:“愿意!”
16。 韦昌辉家门前一连造起十二座大炉,韦家人和所雇来的工匠在打造兵器,炉火熊熊,铁砧叮当,打造好的兵器刀枪剑朝俱全,蘸水淬火后,又一捆一捆地浸入湖水中。
这时一差役从村外骑马而来。
守在村口的韦玉娟和小伙伴们吹起了牛角号。
牛角号音传来,坐在府门前的韦昌辉向韦俊摆摆手,韦俊立刻下令:“打造农具喽——”
立刻,所有炉前都把兵器坯子藏起,等差役走近,每个砧子上都在打造锄头、镐头等农具了。
差役多少有些奇怪,对韦俊说:“四少爷,你家莫不是把桂平县的地全买下了?
不然也用不了这么多锄头啊。”
韦俊说:“不瞒你说,我们打造农具是为了卖。听说去年柳州、全州市上买不到农具,一把锄头长到了半两银子,你说吓人不吓人 ?'…'”
差役吐了吐舌头说:“够吓人的,那你家可要发大财了。小的今个是来收路捐的,二十两。”
韦俊叫人:“去账房拿二十五两银子来。”又转对差役说:“多余的五两你拿去喝酒吧。”
差役满脸堆笑地接下银子,一边上马一边说:“你们这样的积善人家,还要大发,你不想发都不行。”
差役的马一走,铁匠们立刻从火塘里抽出兵器的毛坯,叮当地锻造起来。
17。 浔江上一条大货船开来,石达开和族弟石样祯等人伫立船头。
船上堆了很多麻袋。
石祥祯说:“这东西真够贵的了。咱石家几千两银子的家私,就换一船黑糊糊的东西。”
石达开说:“这些火药,打下桂林、长沙都够用了,我们石家人这点家底换两个省城,还不够本吗?”
弟弟侄儿们都乐了。
18。 花洲山人村胡以晃家大门前洪宣娇在练马术,她骑着一匹枣红马,忽上忽下,有时来个镫里藏身,一些围观者在叫好。
洪秀全与冯云山站在胡家门口观看。
萧朝贵骑一匹沙青马冲上去了,很快与洪宣娇并马而驰。两个人都使出了兵器,洪宣娇仗剑,萧朝贵使流星锤,两个人一招一式打得难解难分。
忽见萧朝贵一夹,把洪宣娇轻轻夹过来,横到自己鞍前。
冯云山说:“萧朝贵真是一员猛将啊。”
洪秀全说:“他的本事还不在这。前天鹏隘山里炭工闹事,他只写几个字,立刻平息了。他是个不比杨秀清逊色的人物。”
冯云山忽然笑着说:“听曾晚妹告诉我,萧朝贵这员虎将在洪宣娇面前是一只驯服的小猫。”
“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吗?”洪秀全说。
冯云山说:“一物降一物嘛。晚妹说,萧朝贵连洗脚水都替宣娇打好,还自己爬到悬崖上去为宣娇采什么太平香放在被窝里。”
洪秀全没有笑,他渐渐眯细眼睛,陷人沉思之中。一个潜在的计划正在他心底形成了雏形。
19。 洪宣娇的住室洪宣娇脚泡在水盆里,悠闲地在看兵书,正是林凤祥曾经看过的那本。
洪秀全敲敲门走了进来,一见她看兵书,坐下来说:“看来,我妹妹要当巾帼将军了,研究起兵书来了。”
洪宣娇娇喷地说:“不信,将来你给我一支劲旅,看我能不能斩关破阵。”
洪秀全认真地说:“上帝告诉我们男女平等。将来我们要开女科,取女状元,还要设女馆,有女官,有女将,你是当文状元啊还是当武状元?”
洪宣娇说:“文状元不好,又得背书写文章,烦死人了。我干脆领女兵,梁红玉能行,我怎么不行?”
“有志气。”洪秀全夸了妹妹一句,就煞有介事地抽着鼻子问,“什么香味?”
洪宣娇也唤了嗅,就爬到床上,翻开被子,果然又找到了太平香袋,她扔到了地上:“又是萧朝贵捣的鬼!什么太平香,我不稀罕。”
洪秀全拾起香袋闻闻,说:“难为一个大男人这么细心。宣娇,我问你,你看萧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