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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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
“这我会。”江海洋说,“我和他有一面之交,我帮过他忙,不然,东王想宰了他,把他当清妖奸细了。”
石祥祯又说:“若是不在呢?”
汪海洋说:“我把一大家子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一条绳全捆来,然后下书长沙,看左宗棠来不来。”
石祥祯说:“别,千万别拉家带口的都弄回来,我们得行军打仗呢,没工夫管他们,挑要紧的抓一个来就够了。”
江海洋就说:“那就抓老爹或老娘,抓老爹吧,老爹抗折腾,一半会折腾不死。”
石祥祯哈哈大笑起来。
2。长沙巡抚衙门签押房(一八五四年四月二十日)骆秉璋的签押房里坐满了人,曾国藩、左宗棠之外,湘军各营主要将领罗泽南、塔齐布、彭玉麟、杨载福、曾国筌、王鑫等均在座。
骆秉璋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长毛又来犯我湖南,我等你们保卫乡梓的捷报了。”
曾国藩的雄心不止于此。他说:“保卫乡梓是第一步,现湖南乱匪已杀得差不多了,日后湘军必定打出湖南去,为皇上驱使。让他们看看,湘军将是大清中兴的一支劲旅。”
左宗棠两手一拍说:“涤生兄说得好,堪可击节!”
曾国藩拿着一张印好的《讨粤匪檄》说:“这篇《讨粤匪檄》已各州县张贴,当能鼓舞我湘民之抗贼之气。”
左宗棠道:“涤生兄的檄文很厉害,不在于言辞,而在内容。”
骆秉璋说:“可以说切中要害。”
左宗棠说:“发匪什么最不得人心?他们反孔孟,砸文庙,这为天下读书人所公愤;他们倡洋教,又与中国百姓信佛格格不人,这檄文中从此人手,很能煽起民心。”
曾国藩说:“现在发匪占了长沙北面的靖港、西面的宁乡、南面的湘潭,怎么个打法?今天请诸位出出主意。”
彭玉以说:“靖港之敌对长沙威胁最大,宜先打掉它。”
杨载福也说:“我也赞成。”
左宗棠说:“我倒主张先打湘潭之敌,靖港是小股,湘潭之敌一破,发匪会无心恋战。靖港自然光复。”
曾国藩说:“季高说得对,先打湘潭。塔齐布,你的四营兵不要去宁乡,主攻湘潭,彭玉麟、杨载福即率水师五营去支援,我当亲率五营水师去督战。”
骆秉璋说:“我为诸公置酒,祝我湘军旗开得胜。”
3。湘阴柳庄左家的家人都在地里干活,茅屋前只有两个年龄相仿的老人在小院里放了张桌子,在挑蚕豆。
江海洋带了一队骑兵一阵风地驰过来,他来过,自然轻车熟路。在左家门前一跳下马来,汪海洋乐了,用马鞭一指说:“没白来,那有两个老头,准有一个是左宗棠的老爹。”
这一队人马拥到茅屋前时,两个老头吓得站了起来。
一个白胡子的佝背老者是左家老仆,叫左福,他仗着胆儿问:“不知你们到此何干?”
江海洋说:“我们是太平天国圣兵,现已打到长沙。奉翼王之命来请左宗棠左先生,他是我们翼王的好朋友。不信你们看!”他亮出来的正是左宗棠给石达开写的那幅字画。
两个老人吓得目瞪口呆,左宗棠的父亲、留两撇八字胡的左观澜说:“他不在家,在长沙。不知你们找他干什么?”
汪海洋说:“好事,请他去做官,去辅佐我太平天国。”
左观澜吓得气都喘不匀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他确实不在家。”
汪海洋用鞭子一指,问:“你们俩是左宗棠什么人 ?'…'谁是他爹?”
左福看了左观澜一眼,说:“我是。”
“他呢?”汪海洋又指了指左观澜。
左福说:“他是邻居,来陪我说话的。”
汪海洋对左福笑着说:“那就麻烦你老人家跟我们走一趟吧。”
左福倒显得很镇定,问:“我一个老朽之人,去你们那能干什么?”
汪海洋说:“不瞒你说,是拿你当个钓饵,把你儿子从长沙城里钓出来,不让他给清妖干事。”
左观澜在一旁暗暗叫苦。
左福说:“那行,咱们走吧。”
汪海洋说:“你别害怕,只要你把你儿子叫出来,我们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左宗棠若不出来,可是忤逆之人了,哪有连老子都不要的道理?”
左福向左观澜递了个眼色,向前走去:“行,我去召我儿子。”
汪海洋命令士兵:“扶老爷子上马。”
4。柳庄待江海洋拥着左福驰出柳庄,左观澜吓得赶快拿出纸笔写信。
5。曾国普的签押房曾国藩正命家人曾贵在给他背后搔痒,曾国藩呲牙咧嘴地说:“一到春天,这癣疾犯得就重,实在难熬。”
曾贵说:“找个温泉去洗几个月就会轻得多了,可老爷总拖着。”
曾国藩说:“你哪里知道,我是个什么心情,奉圣命统兵,我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啊,我这连只蚂蚁也不敢踩死的人,要亲自带兵杀敌,我哪有心思想到自己呀!”
曾国筌走了进来,说:“哥,好消息,长沙乡团来人,说他们摸准了,长毛在靖港不过三四百人,他们以为我们全力去打湘潭了,根本没防备,我们何不趁机收复靖港?”
曾国藩披上衣服,问:“确实吗?”
曾国筌说:“团丁已架好了浮桥,机不可失。”
曾国藩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一咬牙说:“打靖港。”
随从章寿麟忧虑地说:“这么仓促决定,万—……”
曾国藩说:“打仗,就要出其不意。”他转对曾国筌说:“告诉剩下的水陆各营,直扑靖港。”
6。长沙左宗棠下榻处左宗棠正和郭昆焘议论战局。
左宗棠说:“不至于有大事,发匪进入湖南的是偏师,主力正在围攻武昌,悍将韦俊、石达开在那边。所以我看湘军如调度有方,可以告捷。”
郭昆焘说:“涤生兄毕竟是书生带兵。”
“那倒不怕。”左宗棠说,“他的弱点是经不起打击。打仗不比写八股文章,有时败得很惨,有时又会出现奇迹,要沉住气。他脸皮薄,又求功心切,我怕他经不起风浪。”
突然,一个守城清兵拿了一支箭进来,那箭上穿着一块写了字的白布。清兵说:“是左大人吗?长毛从城外射来一封给您的信,小的特地送来。”
左宗棠一听脸就白了。他抓过箭,从箭上扯下白布,看了一遍,叫了一声:
“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郭昆焘接过白布信一看,说,“贼人真够阴险的了。”他见送信的清兵仍站在那里不走,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过去:“买壶酒吃。”
清兵千恩万谢地走了。
左宗棠道:“发匪捉去家父,意欲何为?”
“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郭昆焘说,“让你亲赴长毛大营,否则杀死令尊大人。
我看,他们是为你而来,大约是你名气太大,长毛也急于求贤,说不定请你去当军师呢。”
左宗棠被道着了心事,却不肯露半分,他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郭昆焘说:“这事可扎手,你又不能不去,去了凶多吉少。万一到了长毛那里,他们不放你呢?即使你不为长毛所用,他们也会打着你的旗号招摇过市,你可就声名狼藉了。”
“一死而已!”左宗棠说,“我总不能看着老父陷于贼窟而不顾。古人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左宗棠只能对不起皇上了。”
郭昆焘说:“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两全齐美之法?”
“非此即彼,岂有他哉?”左宗棠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
郭昆焘献策道:“咱们一起去找骆中丞、找找涤生,共同商讨个良策。”
左宗棠说:“你还要替我张扬得满天下都知道吗?长毛那里,为兄是非去不可了,能救得父亲同归,是最好结局,倘他们不放我,我或学徐元直,或自戕,我心已定,请日后你为我作个见证,证明我左宗棠不是背叛朝廷之人。”
说罢啼嘘泪下,郭昆焘也束手无策。
7。长沙城外左宗棠只身一人,骑一匹劣马,趁着浓黑的夜色,急急向前赶路。
来到渡口,黑漆漆的江面上看不到一条渡船,只听江涛的呜呜声,水在狂涨。
他骑着马在江边徘徊的时候,后面又赶来几骑马,且挑着灯笼,离很远就听到喊“季高”的声音。
左宗棠迎过去,原来是郭昆焘带人追上来。左宗棠问:“怎么回事,意诚?”
郭昆焘说:“好险!幸而你没有渡江。”他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来,说:“令尊大人来信了,他根本没落贼手,在柳庄呢。”
左宗棠跳下马来,高兴得连信都不看,忙问:“这么说,发匪是要骗我去?”
“也不全是骗。”郭昆焘说,“你看信就知道了,他们抓去的是你家的老仆左福,他冒充令尊的。”
“一场虚惊。”左宗棠拆开信,在灯下匆匆看了一遍,说,“那我们快回城吧。”
在回城路上,郭焘焘说:“季高,倘你身陷贼营,他们又优礼有加,并不加害于你,奉你为太平天国军师,你将怎么办?”
左宗棠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郭昆焘笑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自古而然。现在谁也说不好发匪能不能成气候,你看他们下武昌、占九江、打南京,不费吹灰之力。万一他们改了朝换了代,谁敢不对洪秀全三呼万岁?那时人们的忠君就不是北京的梳辫子的爱新觉罗氏了。”
左宗棠不知郭昆焘此话是试探,是看出了破绽,还是真心如此。他说:“意诚慎言。理归理,谁能看那么远呢。这玩笑是开不得的。”就这样支吾搪塞过去了。
8。靖港(一八五四年四月二十八日)曾国藩的水师船队已经接近靖港,这时南风骤起,水流汹涌湍急,对面太平军营中一点动静没有。
曾国藩坐在岸上指挥陆师,他对章寿麟、卢六说:“看来敌营果然空虚。”
话音未落,太平军营内火炮齐发,火力极猛,水面上被激起的水柱冲天而起,立刻有好几艘战船被打翻。
彭玉粼在前面下令:“收帆,快!”
各船急忙降了帆,彭玉麟又令:“快,驶入对岸铜官湾暂避。”
曾国藩水师刚刚移动,太平军水师几百艘战船齐出,石样祯站在指挥船上亲自开炮,把敌船队形冲得四分五裂,很多船炸得粉碎,湘勇纷纷落水。
曾国藩见水师大败纷纷溃逃,忙令陆师上前攻击。陆师上了浮桥,因是临时用门板搭成,踩上去摇摇晃晃,许多士兵落水,石祥祯又带兵船过来砍浮桥的铁索,浮桥如秋千般晃动,桥几乎解体,团丁、湘勇纷纷掉到水中。
湘营败退,无论曾国藩怎样吆喝,也喝止不住。曾国藩气极了,亲自扛来一杆旗,往他站脚的地方一插,大声喝叫:“过旗者斩!”
渍兵根本不听他的话,纷纷拥过旗界。曾国藩怒不可遏,拔出宝剑来,扯过一个逃得慢的士兵,一剑刺去,士兵胸部冒出鲜血倒在地上。
这是书生曾国藩平生第一次杀人,力气小,人并没有捅死,那兵士手捂着胸,叫着:“曾大帅,再给我一刀吧,叫我痛痛快快地死吧……曾国藩手提着剑,却再也没有勇气刺第二刀了。
曾国藩并没能制止兵溃如潮的局面,望着战船尽皆被毁、被焚,曾国藩愧恨交加,大叫一声,投入水中。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章寿麟见状大惊,一边喊:“来人啊!”一边也跃入水中,卢六和曾贵也从远处跑来下了水,几个人好歹把曾国藩从水里捞出来,他闭着眼,浑身沾满沙粒,唠唠叨叨地说:“我有什么面目立于世?你们救我干什么?”
章寿麟叫来一些兵,将曾国藩抬走。
9。靖港太平军营中石祥份正在与部将商议对策。他说:“靖港一役,曾妖头的老本差点全赔光了,投水自尽,只是没死成。”
将士们哈哈笑着,有人打趣说:“他不是有个外号叫曾剃头吗?杀人是杀了不少,尽杀些鸡鸣狗盗之流,杀太平军就不灵了。”
忽然江海洋来到营中,石祥祯问:“你不是在林绍璋那里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湘潭怎么样了?”
汪海洋说:“湘潭让湘军塔齐布占了。”
石样祯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林绍璋手下两万人都是精兵啊!”
江海洋说:“林绍璋以为湘军全都扑到湘潭来了,他不该率主力向湘江上游转移,结果被湘军诸汝航的五营水师追上,一仗失利,退回湘潭时,在城外中了塔齐布的埋伏,他又想上你们靖港来,又遭到王鑫伏兵打击,几乎全军覆没了。”
石祥祯气得大叫一声:“林绍湾这个蠢材!他误了大事了!他现在在哪里?”
汪海洋说:“他只带了几百人往余陵方向退却了,他让我来给这里报个信。”
石样板说:“靖港之胜,抵不住湘潭惨败呀,我们在这里站不住脚了,准备向岳州撤吧。”
江海洋说:“我得赶回天京去,东王又调翼王回防天京了。”
石样祯忽然问:“你不是把左宗棠的老爹抓到手了吗?人呢?丢了?”
“什么爹呀!”江海洋自嘲地笑起来,“都怪我心粗,当时在他家院子里有俩老头,这个说是他爹,我不问青红皂白就带回来了,岂不知带回来的是假爹,是他家的老仆,真爹漏网了。”
石祥祯说:“你真蠢!这么说,左宗棠没有上钩?”
江海洋说:“真爹还不给他往长沙捎信去呀?他怎么可能上钩?”
石祥祯说:“看起来,这都是天意,翼王二请左宗棠而不成,这是天不助我们啊。”
汪海洋沮丧地说:“回去我还得挨翼王的鞭子呐,我从湘潭往外跑时,把左宗棠给翼王的字画丢了。”
石祥祯说:“丢了就丢了吧,左宗棠不就识几个字吗?有没有真本事还说不定呢。”
10。 曾国藩座船上饭菜摆在桌上早凉了,老仆曾贵又端来一碗热面,曾国藩仍不吃。
曾贵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老爷不能这么想不开呀。”
曾国藩一直在微微摇晃的中舱里木雕泥塑般坐着,补服干了,皱皱巴巴的,还沾着沙粒,一副狼狈相。他说:“出师不利呀,我苦心经营的湘勇,如此不堪一击,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老爷就是太把面子看得重了。”曾贵说,“向荣、和春、倚善这些能征惯战的大将又怎么样?不照样常叫长毛打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再说了,塔齐布、诸汝航在湘潭打了大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