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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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这几句话有点像陈玉成了。”仪美像裁判员一样,她说,“我更喜欢现在的陈玉成。咱们别绕弯子了。我姑姑想必已经同你说过了,我想见见你,也想帮帮你,成全你。可是有一宗,你必须说实话。你也能明白,在我面前说假话是蒙骗不了人的,不说实话,我不可能帮你。”
陈玉成沉默了,他如向公主讲明实情那他就是坦白了欺君之罪,更要命的是要把曾晚妹牵连进来,她会跟着送命,陈玉成岂能如此愚蠢?
公主起身给他续了茶,平静而极有耐心地望着他。她美丽的眼睛犀利地盯着他的脸。
陈玉成不想说谎,他说:“我……是有隐情,可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仪美公主说,“人世间能让你抗君命的力量是什么?
只有男女之情。我知道,为了男女私情,可以捐弃生命,那当然什么都不在话下了。”
这一席话令陈玉成大为震惊,也对公主肃然起敬,仪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她反而敬重他了,她猜对了!
她说:“我说对了,你也不用承认,我明白你也不敢承认,那你就犯了天条,你就没命了。”
陈玉成说:“我死了不要紧,我不能连累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为了招驸马的事,消息一传出去,她就寻短见了,幸而救得及时。天长金啊,如果我当驸马,就必须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你说我应当怎么办?”他表达得情真意切。
仪美似乎经历了一阵思索和内心的斗争,她终于说:“陈玉成,我成全你。我去对天王说,让他收回成命。”
陈玉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看出天长金也很痛苦。
“你下去吧。”公主的话里充满了苍凉味道,“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愿上帝保信你。”
陈玉成忽然觉得面前这位温文尔雅、仪态万方的公主也很令他同情,他愣了半天,嗫嚅地说:“那公主你……怎么办呢?”
“我嘛,”仪美说,“一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还有什么好结局呢?”
陈玉成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叫了一声:“天长金!”他有点惶惶不安了。
他看见,仪美眼中有泪,她站了起来,急匆匆地从后门出去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保重,为天王尽忠吧。”
8。洪宣娇家陈玉成从同情怜悯仪美的情结中挣脱出来,费了好大气力,当他赶到洪宣娇家时已是傍晚时分,门口的玻璃灯已经点燃了,江元拔笔挺地站在门口。
陈玉成问:“宣娇姐姐在吗?”
江元拔说:“去女营了。对了,曾晚妹刚刚出去,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江元拔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
陈玉成打开信一看,立刻慌了:“晚妹上哪去了,知道吗?”
江元拔说:“她没说,怎么了?”
陈玉成顿足说:“这是她留下的一封遗书!”
江元拔说:“那上哪找去呀?天京这么大,还不像大海捞针一样?”
陈玉成想了想,对江元拔说:“借我一匹好马,行吗?”
江元拔二话没说,到后院马厩里牵出一匹菊花青马来。陈玉成不等江元拔将马鞍子拿来,就跨上光背马一阵风驰出了院子。
9。玄武湖畔陈玉成没有猜错,曾晚妹果然在玄武湖畔。她已换上了女儿装,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漂亮,只是脸上的忧戚和绝望与装束形成强烈的反差。黄昏时的湖上风高浪大,湖面如同卷起千堆雪,莲花也在风浪中飘摇。
陈玉成骑着快马驰来了。他远远地看见了曾晚妹的身影。
马蹄声惊动了曾晚妹,她看见了向她驰近的陈玉成,她回过头去,流着泪说: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马上就跳。”
在相距百步的地方,陈玉成下马,僵在那里,不敢向前迈步,他说:“晚妹,你不能啊,我告诉你”
曾晚妹不听,她说:“玉成哥,你是有情有义的人,妹妹错怪了你。为了不连累你,妹妹只有以死相报了,你拦我也没用,你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呀!”
陈玉成大声地说:“可是,我告诉你,仪美公主已经答应我,她去求天王,她说她决心成全我们……”
曾晚妹说:“我不信。你是用这个办法来不让我死。玉成哥,因为有我活着,让你左右为难,让你违抗君命,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晚妹不忍心啊!”
陈玉成跺脚说:“你这人怎么不信呢?仪美公主真的答应了,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如果没有这回事,你再死也不迟呀!”
曾晚妹有些相信了,在她迟疑的时候,陈玉成已经逐渐接近了她,直到猛扑过来,把她抱在怀中。
曾晚妹大哭,陈玉成也落泪了。
曾晚妹问:“玉成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玉成替她拭着泪说:“我也不知道,都是你对我太好,要死要活的。”
曾晚妹带着泪笑了,她问:“仪美公主为什么会这样通情达理?”
“不知道,”陈玉成说,“可能因为我说了实话。”其实他知道仪美的宽容也是因为爱他。可他绝对不敢再刺激曾晚妹了。
“你把我说出去了?”曾晚妹说,“万一她用的是计策,上天王那告发呢?”
“人家并没有问你的名字。”陈玉成说。
曾晚妹叹了一声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她现在对天长金仪美肃然起敬了。
陈玉成说:“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曾晚妹问:“什么事?”
陈玉成说:“你不能动不动就想死,你的命那么不值钱吗?”
曾晚妹在他怀里幸福地笑了:“我呀,我能为你去死,也就觉得心甘情愿,真的。”
“你今后不能再这么傻了。”陈玉成说,“你光想到你一时痛快,一了百了,你没想想,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曾晚妹说:“你正好去当驸马呀!”
“你还这么调皮!”陈玉成说,“叫你坏!”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肢窝,抓得曾晚妹在他怀里打滚,笑得喘不过气来。
10。 后林苑仪美公主寝宫前竹林间斜月东升,在一片湘妃竹的梢头间徘徊,仪美公主的绿纱窗开着,一阵阵古筝的弦律令人荡气回肠。
洪秀全和程岭南带着宫女从竹林小径漫步过来,听见琴声,程岭南说:“是天长金在弹筝吗?真好听。”
洪秀全说:“这琴音中潜藏着一股幽怨、凄凉的味道,不是好兆。”
程岭南说:“我怎么听不出来?是不是天长金为婚事苦恼?她想必已知道了陈玉成拒婚的事。”
洪秀全道二“陈玉成他敢吗?朕已找了他的叔叔陈承瑢,朕不轻言启则必果。”
他们已来到仪美的窗下,举目可见仪美临窗抚琴的身影。
洪秀全对程岭南说:“你先回去吧。让他们把沐浴的水烧热,我到仪美那里坐坐就来。”
程岭南带宫女们转过房角走了。
11。 仪美寝宫当宫女大声报“天王驾到”时,仪美犹自浸沉在琴韵中,根本没听见。天王向宫女摆摆手,自己轻轻地来到女儿身后。仪美在弹高音,双手大幅度地拨动着,身子一俯一仰,十分陶醉投入。突然一根商弦崩断,琴声猛然而止,她一愣,同时发现了洪秀全,忙起立:“父王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报一声。”
洪秀全说:“官女喊了,你太专心致志,没听见。”
仪美用手拎起断弦说:“这大概不是好兆。”
洪秀全说:“曲高和寡,音高易折,这里没有什么玄机,朕弹琴时常断弦,你看朕做事不是一帆风顺吗?”
宫女端上茶来。洪秀全问:“仪美,你好像心上有事,是不是?”
仪美道:“没什么事。现在太优裕了,我倒想起广东花县老家的田园生活来,那时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前大榕树下,听爷爷讲南朝北国,你把我抱在怀里,给我驱赶蚊子……我特别怀恋那种日子。”
洪秀全笑了:“你这是人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啊。有多少人羡慕你,对他们来说,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
仪美笑笑。其实她说的是真实感受。
洪秀全问:“你是不是因为陈玉成的事烦恼啊?”
仪美说:“是啊,孩儿正想为此事向父王陈说女儿的心思。”
洪秀全的手向下一压说:“不必担心,朕之意志岂可动摇哪陈玉成文武兼备,后生可畏,朕看不错的。况且,一箭双雕,陈玉成成了朕的驸马,他的叔叔陈承溶就不会再是杨秀清铁幕中人物了。”
“孩儿的婚事怎么又扯到东王府去了?”仪美显然不满地说。
洪秀全道:“朕要江山不易,必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暗中布下千条万条线,让每一条线都拴在朕的手上,我提一提,它动一动。”他活动着右手五个指头说,他的动作像木偶艺人在提线。
“这不成了牵线木偶了吗?”仪美也油然想到了木偶戏。
洪秀全为女儿的聪明颖悟而开怀大笑。
令洪秀全大感意外的是仪美竟然说:“父王,女儿不愿和陈玉成成婚。”
洪秀全的思路仍停留在固有的坐标上,他说:“你放心,别看陈玉成说几句抗旨的话,最终会服服帖帖、高高兴兴。”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仪美说,“女儿昨天找人算了一卦,卦上说我与陈玉成犯克,即使勉强成婚,也是不能白头偕老的。”
洪秀全却哈哈大笑,说:“朕并不信这些邪门歪道。”
仪美说:“倘父王执意要我嫁陈玉成,我就离家出走。”
洪秀全吓了一跳,不认识似的看着女儿:“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呀?”
仪美说:“我不喜欢他。天晚了,我要睡了,父王请去安歇吧。”她竟自向卧房走去。洪秀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尚书司琴匆匆走来,说:“禀天王,东王来了,在真神殿,天父附体临凡了,让陛下去接旨。”
洪秀全的脸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气冲冲地说:“你去说,朕头疼,睡下了。”
司琴道:“那怕不行。每次天父下凡,陛下都是跪下接旨,天朝上下无人不知,也正因为如此,天父之命才更令四方畏服,倘天王今天不去接旨,那会闹出乱子来的。”
洪秀全悻悻地说:“走吧。”
12。 天神殿杨秀清已经抖成了一团,杨云娇在殿前大铜鼎中焚起香来,韦昌辉、石达开等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来了,一齐跪在大殿里。
一见洪秀全进殿届云娇立即高呼:“天父临凡,洪秀全小子接旨!”
洪秀全趋步上前,在百官前面跪下。
只听杨秀清闭着眼一阵念念有词后说:“秀全小子,尔奠都天京,宜使民众安居乐业,朕让尔颁行《天朝田亩制度》,为何拖至今天尚不颁行啊?”
洪秀全的脸色好一些了,他俯在地上答道:“小子已令秀清弟近日即颁行天下,谢谢天父垂问,小子一定让民众安居乐业。”
那杨秀清又抖动着双肩说:“秀全小子,尔欲嫁公主耶?”
洪秀全忙答:“是。”
杨秀清道:“此女不能嫁武将,只能嫁文臣,天机不可预泄,尔要牢记。”
洪秀全点头唯唯:“小子谨记。”
杨秀清又最后抖了科,说:“朕归天矣,汝等好自为之。”
不一会,杨秀清恢复了正常,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急忙趋下金殿,扶起洪秀全,让到金殿上,自己站在阶下,垂首问道:“不知天父临凡有何谕告?”
洪秀全忍着气说:“让咱们把《天朝田亩制度》尽快颁行天下。”
杨秀清说:“臣弟两天内即可办妥。”
洪秀全又说:“还有一家务小事,不让朕将小女嫁于陈玉成,让嫁文官。”
杨秀清问:“这是为何?”
洪秀全答:“没有说原因。”
杨秀清说:“那就不嫁吧。”
洪秀全却闷闷不乐的样子,石达开、韦昌辉早溜出去了。
13。 荣光门外韦昌辉、石达开并肩走着。韦昌辉问:“达开弟明天要去安庆吗?”
石达开说:“东王委我去西边督师,天京防务都靠北三兄了。”
韦昌辉指着从王宫里也可看见的守望楼说:“这些守望楼一直连接天京十三座城门外的兵营,外面一有敌情,摇旗即可,城里有两万精兵,足够了。”
石达开说:“无父近来不怎么下凡了,今天下凡为何?”
韦昌辉四下看看,说:“不像有什么大事。上次下凡骂了一通赖王娘,说她不管后宫。今天呢,《天朝日商制度》马上要刊印了,天父不会为这个操心呀。”
石达开道:“那仪美公主嫁不嫁陈玉成之事,更是鸡毛蒜皮小事,无父岂不是太累了吗?”
韦昌辉神秘地笑笑,说:“这恐怕是为陈承瑢而起。”
石达开问:“此话怎讲?”
韦昌辉说:“天、地、春、夏、秋、冬二十四个丞相,陈承瑢是首,又在东王府办公,他手上的权力炙手可热。天王有没有借招陈玉成为驸马,将陈承瑢笼络到天王手中之意呀?”
石达开恍然道:“这样说来,天父下凡是不让陈承瑢离开东王麾下?”
两个人都会心地笑起来。
韦昌辉说:“你马上出去督师了,一条肠子,我可受罪了。”
“你坐守天京,大权在握,”石达开故意说得轻松,“又不受鞍马劳顿之苦,你有什么罪可受呀?”
韦昌辉说:“我弄不好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石达开仍然以戏谑之语对之:“这么热的暑天,真呆在风箱里两头受凉气,那是多大的福分啊!我太羡慕了!”
“你说风凉话,”韦昌辉说,“我去见天王、东王,咱们换换,我去督师,你镇守天京。”
石达开他们已走到大门外,江海洋已经牵来了坐骑,他一边上马一边说:“能者多劳,我没你那样运筹帷幄的本事呀!”
韦昌辉也从牌刀手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背说:“明天不送了,一帆风顺。”
两人在马上拱手而别。
韦昌辉又凑过来,神秘地说:“我最怕的是天父下凡,一听杨云娇喊,我腿就打哆嗦。”
石达开圆滑地一笑,怎么理解这笑都行。
14。 天王寝宫洪秀全正拿着一支笔站在起居室的屏风前,那里贴了一张很大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从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到以下官员应有尽有,每个名字都用直线连在别的名字间,纵横交错,看上去很乱。此时他正把陈承溶的名字下画了一条粗杠。
程岭南走来,洪秀全连忙想把挂图卷起,程岭南已经看见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