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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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帅,”乌兰泰说,“沐恩屯兵于文圩,威胁永安州南面。”
“好。”赛尚阿又说,“刘长青、李能臣二部应立即赶往荔浦,姚莹所部四千人,须驻扎古排,防堵永安北路,向荣重兵也要摆在北面,千万不能让长毛北上攻打省城桂林,那可就坏大事了。”
6。永安州(一八五一年十月一日)洪秀全的车驾和卫队正浩浩荡荡人城,一路看见太平军在张贴安民告示,有的在从官府起运银两、粮食。
洪秀全令车马停下,转对石达开道:“凡一切杀妖取城,所得金宝、绸帛、宝物等项,俱不得私藏,尽行缴归天朝圣库。”
石达开答道:“是,我马上去督办。”
洪秀全又说:“天国军民人城,不可扰民,凡抢劫、奸淫者杀勿赦。”
7。北京养心殿咸丰正大发脾气,脚下跪下一大群大臣。
咸丰怒声道:“赛尚阿无能,如此昏聩误事,辜负了朕的倚重。你们说,怎么办?”
肃顺答:“奴才以为,应给予处分,仍让他戴罪自赎。”
咸丰说:“即将赛尚阿革职留任。巴清德、向荣摘去顶戴、花翎,戴罪自赎。
既然乌兰泰尚能卖力追击,不予置议。”
肃顺奏道:“据奴才判断,长毛熟知地理,南北转进,令我官军尾随堵截,极为疲惫,粮供应不上,士气低落,加之向荣、乌兰泰不和,致使多次贻误战机。”
咸丰说:“限期拿下永安城,朕不管那么多。”
肃顺道:“奴才以为,除去力剿,还应辅之以安抚,甚或用反间计。奴才想,长毛本是一群亡命乌合之众,岂有无懈可击之理?”
咸丰说:“可给赛尚阿一道密谕,令其利用反间之计,这是事半功倍之事。”
肃顺答:“喳。”
8。永安城南面水窦要塞水窦乃永安城南翼要塞,莫家村雄踞城南,与长寿圩倚伏相通。
秦日纲统重兵在水窦扎营。
这天秦日纲正陪同主将杨秀清在视察。秦日纲遥指对面乌兰泰的兵营,说:
“乌兰泰的大营十几里,不过他过不了我这一关。”
杨秀清嘱咐说:“切不可大意。永安城是个难守易攻的小城,水窦是门户,你这里以莫家村为接应,以各隘口为堤防,十分重要,我已把大兵全调守城外,城内不过三千兵,这意思你懂吧?”
秦日纲说:“末将一定恪尽职守。”
9。永安大校场旌旗如林,号角频吹,各军列成方阵,每军有旗六百五十六面,军旗阔四尺半,两司马旗二尺半,已由当初“裂帛为旗”变为旗林如海了。永安城万人空巷,都来校场观看封王大典。
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俱已穿上了黄缎王袍。
典礼官陈承瑢正在替天王宣读封王诏旨:“前此左辅、右弼、前导、后护各军师,朕命称为王爷,姑且从几间歪倒。据真论道,有些冒犯无父,天父才是爷也。
今特褒封左辅正军师杨秀清为东王,管制东方各国;褒封右弼又正军师萧朝贵为西王,管制西方各国;褒封前导副军师冯云山为南王,管制南方各国;褒封后护又副军师韦昌辉为北王,管制北方各国;又褒封达胞为翼王,羽翼天朝。以上所封各王,俱受东王节制。”
宣读完毕,洪秀全亲颁封典诏书。
五王在天王面前谢恩行礼。
乐声齐鸣,礼炮轰响,万民欢腾。
10。 韦国辉王府韦昌辉正与秦日纲闲话。韦昌辉说:“你守水窦可要仔细,永安安危系于你一身啊。”
秦日纲说:“征战杀伐,我秦日纲为天朝屡立功勋,封王的时候没我的份了,我比石达开差什么?”
韦昌辉说:“千万别这么说,天王封你为天官正丞相,是众官之首,可见是十分倚重的,依天王的意思,也想封你为王的。”
秦日纲瞪起眼睛说:“又是杨秀清捣鬼,是不是?”
韦昌辉说:“也不能说是他作祟。封王的前一天,天降瑞雪,天父临凡,通过杨秀清之口,传下上帝旨意,除天王外,只封五王。天王也不能违反天父之命啊!”
“去他的吧。”秦日纲说,“什么天父天兄,这和他妹妹杨云娇弄的那个鬼神附体有什么两样?我才不信,唬天工罢了。”
韦昌辉笑问:“你以为天王会信吗?”
“他怎么不信?”秦日纲说,“拜上帝传教,是他首创,他能不信上帝?起事之前,从金田祠堂后头不是还挖出碑来了吗?”
韦昌辉眯起小眼睛只是笑。
“你笑什么?”秦日纲问。
“我笑你痴。”韦昌辉道,“我早料定没那么巧。原来是半夜三更萧朝贵去埋进去的。”
“当真?”秦日纲大为惊诧。
“有人看见,是一个马夫。”韦昌辉说,“他第二天就被处斩了,理由是对上帝不恭。”
秦日纲说:“岂有此理,他们装神弄鬼,长此下去,正气何在?”
“你千万莫声张。”韦昌辉道,“埋石碑也好,天父下凡也罢,都是做给天国广大士兵看的,你若捅破了,天国上下可能尽成一盘散沙。宁可我们自己受些委屈,也万万不能点破,不可不维护大局。”
秦日纲点点头:“这个我懂。我在开银矿的时候,惩治欺心的人,也用降童术对付过,难得的是有人信这个。”
11。 赛尚阿大营赛尚阿对向荣说:“你看,这成何体统,永安城里的长毛居然妄改正朔,颁行新历法,公然反叛,实属罪大恶极呀。”
脑后已经没有了花翎的向荣拾起桌上太平天国的一份天历看看,又说:“他们还发布了《太平礼制》,规定到了小天堂后,从诸王到两司马官级的森严等级,乃至礼仪,都总其大成刑在这里了。”
“什么叫小天堂?”赛尚阿问。
“沐恩也不懂。”向荣道,“我猜想,是指一个地方,或北京,或金陵吧?因为他们说,一切都到小天堂兑现。”
赛尚阿拍打着桌上的《奉天讨胡布谕四方檄》说:“这个文告极有煽动性。饥民灾民和不轨之徒一旦得此文告,必定踊跃为之驱使。你看,这里说:”务期肃清胡氛,共享太平之乐。‘何其毒也。“向荣叹道:“大帅想,为何长毛越剿越多?流民如蜂趋蚁附,也有点官逼民反的味道。”
赛尚阿道:“离京出来方知吏治之坏,已到了扰民民不得安的地步了。”
忽有总兵长寿走进来报告说:“大帅,我们营前抓到三十几个长毛,是从博白过来的,尚未穿长毛军装,是新招来的匪众,招兵的人叫周锡能,只用了一回刑,就什么都招了,他是长毛的一个军帅。”
赛尚阿问:“军帅是何官职?”
长寿道:“大约相当于总兵。”
向荣道:“军帅下有师帅、旅帅,一军帅辖一万二千多人。”
“那官不小了嘛。”赛尚阿很感兴趣地说,“把他带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长毛的军帅。”
长寿说:“沐恩已带来了。”他走到营帐门口,一摆手,士兵押着周锡能进来。
赛尚阿一见周锡能被绑着,就喝令:“快快松绑,我请来的客人,怎么好如此无礼?”
长寿亲自上去为周锡能解绑。
赛尚阿对向荣、长寿说:“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同这位兄弟单独谈谈。”
向荣、长寿走了出去。
赛尚阿给周锡能倒了茶,说:“壮士请坐。”
周锡能勉强坐下。
赛尚阿说:“你们扯旗造反,其实不全怪你们,那些贪墨之官害民太苦,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种谈话方式、口气和观点,不能不令周锡能大为惊奇,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须发皤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大官。
赛尚阿又善解人意地说:“你们反抗朝廷,就你个人来说,你为了什么?”
周锡能不答,他在研究赛尚阿的真实意图。
赛尚阿说:“你不答我也知道,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封妻苗子,过上好日子。
你们占了永安,又封王又封侯,与当今大清一样,这足以证明你想要得到什么。”
周锡能更不言语,已有几分服他。
赛尚阿又说:“你选择这条光宗耀祖、升官发财之路是个畏途、险途。你信不信?你们几时能打到北京去?你们能胜利吗?即使侥幸成功,也必经千万个大小之战,你能活着见到得胜那一天吗?倘败了,不但你本人身首异处,那祸事要波及九族啊。”
周锡能说:“不反也是死,反也是死,不如反一下,或许有活路。”
赛尚阿说:“不然。不反如果可以升官发财呢?”
周锡能有些恐惧地望着赛尚阿。
赛尚阿说:“老夫一言九鼎,且是奉了圣上密谕的,如你肯悔悟,我可以保奏你当一镇总兵,堂堂二品大员,你不动心吗?这不比你出生人死又毫无希望地去混,不是好得多吗?”
周锡能仍旧望着赛尚阿,已经心族摇动。
12。 校场上陈玉成已是标准的太平军装束,他正在操练童子军,大约有二百人左右,年龄在十到十四五岁之间,他们步伐齐整,精神抖擞,令站在队前的洪宣娇、苏三娘十分欣慰。
现在分队练习刺杀格斗,小兵们均赤膊对阵,陈玉成见一个身体纤细的小兵却穿着长衣,且动作不规范,就走过去,拍了他一下,示意与自己摔跤。
那小兵原来是女扮男装的曾晚妹。
洪宣娇和苏三娘饶有兴味地看着。
陈玉成问:“你叫什么?”
“曾晚生。”曾晚妹脆声脆气地答。
“怎么像个丫头的动静。”陈玉成拉开了架势,说了声:“上!”
曾晚妹摩拳擦掌,一个饿虎掏心,向陈玉成扑来。陈玉成以逸待劳,轻轻向左一闪,将她一夹,夹了起来,不容她反手,已经将晚妹按倒在地。
曾晚妹已出汗了,她不服气,说:“再来!”
陈玉成说:“把衣服脱掉,像他们一样。”
曾晚妹恐惧地后退一步,说:“不。”
陈玉成笑了:“这有什么怕的,莫非你身上长了蛇皮?”
曾晚妹执意不脱,而且说了声:“我不练了。”回身就跑。
陈玉成大叫一声:“回来!”曾晚妹理都不理他,径自向洪宣娇跑去。
陈玉成生起气来,喝了一声:“李世贤、谭绍光!”
立刻有两员小将站到了陈玉成面前。
陈玉成一指曾晚妹:“将他抓回,剥去上衣,由你二人负责训练他,直到合格。”
“是!”李世贤、谭绍光领命冲向曾晚妹,从后面搂住曾晚妹,不由分说扯她衣服,吓得曾晚妹尖叫。
洪宣桥走过来喊:“住手!”
两个小将不得不住手,却拿眼睛望着童子军的旅帅陈玉成。
陈玉成见洪宣娇公然出来袒护曾晚妹,就说:“人营得守营规,谁也不能例外,这可是您的吩咐。”
“好了,”洪宣娇说,“他向我说过了,他身上有块疤,不愿让人看。”
陈玉成刚要说什么,苏三娘也过来了,说:“玉成,何必揭人疮疤呢?不打赤膊,一样练就一身武艺呀。”
陈玉成这才说:“算你破例了。”
曾晚妹不买他的账,冲他皱皱鼻子,并哼了一声。
13。 天王府天王府临时设在知州衙门,大堂五间,堂前两厢六房,外有抱厦,前有仪门,门面简单地改造了一下,挂上了“太平天国真主天王府”的巨匾,倒也有几分气魄。
洪宣娇从天王府洛川博池畔石径走过来,看见林凤样的影子一闪,好像有意躲她,进了左面原吏目署的房子,现是御林侍卫的房子。
洪宣娇迟疑了一下,径直向御林侍卫室走去。
14天王府御林侍卫室洪宣桥走进侍卫室,只林凤祥一个人在,他凄然一笑,却马上又恢复了他那洒脱的神态。林凤祥说:“西王娘娘驾到,小的有失远迎。”
洪宣娇瞪了他一眼,说:“人家心里难受,你还有心思打哈哈逗趣。”
林风样佯装不懂,问:“听说让你和苏三娘兼带童子军?你这官越升越大呀。”
“别设正经的。”洪宣娇说,“我问你,为我们的事,我哥哥找你说什么了?”
林风样说:“没有啊,从没找过我。再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啊?”
洪宣娇叹了口气,说:“我真对不起你,叫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凤祥,我哥哥不该以势压你……”
“还说这些干什么。”林凤祥见眼泪在她眼里打转,轻声问:“他对你好吗?”
洪宣娇的眼泪流下了两腮,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凤祥说:“这就行了。男女婚姻,都说是上天有人暗中牵着红线,看来这是真的。”
洪宣娇低着头说:“他对我好,可我对他并不好。”
“你不能这样。”林凤祥劝慰道,“既为夫妻,就该互敬互爱。”
“收起你的伪道学吧。”洪宣娇说,“我倒也想对他好,可我做不到,你说怎么办?”
“慢慢来。”林凤祥言不由衷地说。
“都是因为你。”洪宣娇说着说着,泪水又断线珠子般淌个不住,她诉苦般地说,“我有时想让我自己恨你,若是恨成了,就把你从我心中赶出去了。可我总是恨不成,越是想恨,你越实实在在地占据着我的心……”说着说着,她忘情地伏在林凤祥肩头上啜泣起来。
林凤祥又痛又怜、又惊又怕,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哄也不是,劝也不是,拥抱不敢,推开也不行。
这样僵了一会,洪宣桥从他肩上抬起头来,擦擦泪,哀怨地说:“今生我们无缘,来生吧,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
林风样舒了一口气,想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那我可就等来世了,你可不能食言啊!”
洪宣娇说:“我来世若变狗变猫呢?”
林凤祥说:“那你可得早点告诉我,我提前跟阎王打个招呼,别错把牛皮、驴皮披上,那可就又碰不上了。”
洪宣娇拿手绢抽了他一下,说:“没正经的!”她整理一下露在红巾外面的鬓发,直愣愣地望了林凤祥良久,才说:“我给你做个媒吧,韦玉娟这姑娘挺好的,稳稳当当,心地也善良,你看中看不中?”
林凤祥说:“你没事干了?太平天国分男行女行,你不知道?已经成了家的,都要拆开,男女都分住男女营呢,我一个小小的御林侍卫,怎么可能成亲呢!”
洪宣娇说:“也不知我哥哥和东王他们怎么想的,太平天国哪样都好,就是这条军规不好。当王的可以有七妃八嫔的,别人就叫人家当鳏夫、寡妇?”
“你别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