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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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西太后说,“六爷高明,叫他们从速办理军费报销,各级将领都不例外。”她所以说恭亲王高明,是她把“报销”一手看成是刺向曾国藩湘军的一把软刀子,朝廷并没有为难湘军,是你们自己不成器,贪赃枉法,到时候一声令下,解散这支令西太后睡不好党的汉人武装,也就惹不起什么风波了。
7。囚室李秀成的囚室很简单,一床一桌一凳。自从曾国藩审讯后,李秀成就足不出户,日夜赶写自供书了,曾国藩急不可耐,每写完十页就拿去看。
这天,曾国筌又来拿了,他一进国室就问:“又写出几页?”
李秀成说:“十五页。”
曾国筌从桌上拿起来,说:“你已经写了洋洋几万言了,我们看了很满意,你还挺有学问呢,不过,字写得差点。”
李秀成说:“小时候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读过几天书。”
曾国筌说:“我拿了这些先去看了。”
8。曾国筌大营曾国藩看过了李秀成的这十几页自供,说:“李秀成这人,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并没有对他严刑逼供,可是他却有意归降,这与我想象中的李秀成大不一样。”
曾国筌说:“是啊,你听,这几句话明显是要事二主啊。”他念出了一段文字:“先忠于秦,亦大丈夫信义,楚肯容人,亦而死报,收复部军而高厚。”
曾国藩说:“他是个朝秦暮楚之人 ?'…'他的品格比陈玉成可是天上地下了。”
曾国筌说:“也不尽然。他走到路的尽头时,也向往生活,他还有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当然下不了死的决心了。”
曾国藩叹道:“只不过,朝廷不可能让他活,不可能让他去招降旧部,他这样做也是枉然。况且,他有没有可能是诈降,麻痹我们呢?”
曾国筌看着这些自供忽然问:“也难说。大哥,你想把李秀成的自供原原本本地送交朝廷吗?”
曾国藩说:“那还得了!历次战斗,凡与我们奏报有出人的地方,都要改写,否则我就要顶上冒功、欺君之罪名。”
“改写?”曾国筌拿起一页纸说,“他这字没个体,欧、柳、颜、赵全不搭边,谁能临摹得下来?谁能仿得出来?”
“这不是难事。”曾国藩说,“我揣摹几天就可自己动手,这事能找人捉刀代笔吗?”
这时鲍超抱了一大堆文件进来,说:“朝廷的折差来了,好几道上谕,还有邸抄。”
曾国筌最先看了封赏的上谕,鲍超也探过头去看了,却惊叫起来:“怎么,只封了大帅一个一等毅勇侯?九帅才封了个一等威毅伯?”
曾国藩不动声色,甚至没看一眼上谕,一切都没出他所料,朝廷果然食言。
曾国基说:“朝廷这不是失信于天下吗?”
鲍超愤愤不平地叫嚷起来:“不是说谁打下南京封为王吗?现在怎么食言了?
没有我们湘军,岂有大清的天下!”
这不是火上浇油,而是触着了曾国藩心底的大忌。他认真动怒了,大喝一声:
“住口,你给我滚出去,口出狂言越来越不成体统!”
他的无名火把鲍超吓了一跳。曾国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给鲍超使了个眼色,鲍超悄悄溜了出去。
曾国藩眯着有肉棱的三角眼,看过另一份邸抄,气呼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都有点抖了。曾国筌意识到出了大事,就拿起了曾国藩刚刚看过的一道严责他查明放走幼天王有罪官员的上谕,看过,又看了左宗棠奏折的抄件,曾国筌也气愤不已,他嚷了出来:“左宗棠这个王八蛋,自己立不了功却在背后插刀子!”
曾国藩拿曾国筌出气说:“都是你坏的事!你口口声声说幼天王死了,这纸里包得住火吗?现在好,要追查办事不力者之罪,这不是你吗?”
曾国筌说:“我?我是一等伯,我是太子少保,浙江巡抚!我是圣眷正隆,我不担这个过。”
曾国藩说:“你把皇家的封号看得如铁打铜铸的一样吗?别说你我呀,那些工公大臣皇族又怎么样?端华、肃顺,不是说杀头就杀头了吗?早上封你为怕,晚上就可以下你入刑部大狱,你太不懂得伴君如伴虎的厉害了。”
曾国筌说:“我不恨别人,我只恨左宗棠,如此不仗义。”
“骂他也没用了,现在要商议个对策才是。”
曾国筌说:“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他左宗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他给石达开写的那张字画不是还在大哥手中吗?这是最大的罪证,你左宗棠想给我们脸上抹一把黑吗?我让你脑袋都搬家。”
曾国藩打开了他多年来总是随身携带的那口箱子,找出了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字画,摊在桌上,两个人又看了一阵,曾国藩忧心仲忡。
曾国筌说:“你还犹豫?你也太佛面善心了!我来拟折。”说着就拿起纸笔,“我要奏他个谋反罪、通匪罪、欺君罔上罪。”
曾国藩在屋里走了几步,站住,说:“我也不是没想过置左宗棠于死地。可是,我们要想一想,恭亲王为什么把左宗棠奏折的抄件同时用六百里加急夹寄过来?”
曾国筌说:“他不寄,京中的朋友也会寄来,哪有不透风的墙。”
“那不一样。”曾国藩对他弟弟分析道:“又是加封上谕,又是严责上谕,又是别人参奏的折底,一古脑混着发给我,这不是疏忽,这不合常理的做法只能叫人理解为是经过蓄谋的,是为了挑起我对左宗棠的愤恨,除此无他。”
曾国筌诧异道:“你还想饶过左宗棠?”
曾国藩说:“功高震主,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咸丰皇帝明明诏告天下,能领兵平发匪破南京者可封王,可西太后、恭亲王为什么食言?小气吗?当然不是,无论王侯将相,不过是没有一分本钱的空行,封个王无损于朝廷,为什么不封?心存疑惧之故。可能他们最怕的是曾左李三人联手,那真是有颠覆大清江山之力,易如反掌。最好的办法是制造这三人中的敌对,使之互相猜忌、攻汗。这一手是相当毒辣的。”
曾国筌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也不能放过左宗棠。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是你一力保举,三年中,每打一次胜仗,你保举他一回,从襄办军务升为帮办军务,又升到浙江巡抚、闽浙总督的。”
曾国藩说:“说这些干什么。他这人性情猖介,我从不与他计较。”
曾国筌说:“可他自己屁股还没揩净,却来陷害别人。你听过他怎么解释曾左吗?”
“什么曾左?”曾国藩一时未懂。
“是说大哥和左宗棠啊。”曾国筌说,“有人问他,为什么世人都称曾左,而不称左曾呢?你猜他怎么答?他说,这是因为,曾公眼中有左宗棠,而左宗棠眼中无曾国藩耳。你看,他狂到什么地步i ”
曾国藩只是笑了笑,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对九弟说:“如果我现在出首左宗棠,那么朝廷会问,此字画在你手上多年,为什么今日才来参奏?以前就显而易见是包庇、纵容,甚或同流合污。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也把自己的一世清名葬送了,岂不得不偿失?”
曾国筌问:“依你,这口气就这么忍了吗?”
“当然不。”曾国藩把他的想法向弟弟和盘托出了:“派一个心腹,将左宗棠的这幅字画给左宗棠送到浙江去,让他脸上有愧。让他无地自容,他也必感激涕零,不但不会再为难曾家人,他会想方设法再上奏折,千方百计抹掉他给曾家人涂上的恶名,能交一个人,为什么不交呢?”
曾国筌说:“大哥的心地真是太善良了,你前世可能是佛门的大弟子。”
曾国藩笑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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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国筌说,“我可能是混世魔王转世了。”
当曾国藩又看过一件邸抄时,他冒汗了,心里真正惶恐起来,那正是御史朱镇和编修蔡寿棋的弹劾奏折的抄本。
曾国藩叫九弟看过,说:“左宗棠并不可怕,可怕的事在这里。你要记住远权避谤的道理。自古握有兵权而又兼窃利权者,无一不凶于国而害于家,并非好事。
你看,这不是来了吗?哪有事后军饷报销之理?这是抓住辫子要置我们于死地呀。”
曾国筌也傻了,封官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曾国藩说:“你从来就不听我的话,纵容部下抢掠,现在怎么样?都找上来了吧?假如你按我做人的宗旨去做,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我就知道终究要坏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用。”
曾国筌说:“按大哥的办法治军,虽无懈可击,可也没人卖命,南京也打不下来。”曾国藩当然也承认九弟说的是真话。
9。李秀成囚室石益阳第二次被特许来到李秀成的牢房,被允准帮助李秀成誊清自供稿。
一边抄,石益阳一边问:“看来,曾国藩有可能赦你死罪?”
李秀成说:“不好说。他说了也不算,我是朝廷的要犯,可能要解往京城。”
石益阳说:“我以前曾特别羡慕和敬仰陈玉成和曾晚妹,他们在刑场上举行婚礼,婚礼与葬礼合在一起办,隆重而悲壮,他们的爱情和人生都是轰轰烈烈的,生与死都震撼人心。我想好了,万一处死我们时,我也提出,在刑场上成婚。”
李秀成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说:“如果我们活着举行婚礼,不是更好吗?谁愿意拜完天地就下地狱呢?”
石益阳说:“既落清妖之手,你我说了不算,我看没有什么生的希望。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死,真的。”
望着石益阳那炽热的目光,李秀成的内心经历着沉重的震颤,令他自己也惊然心惊。
正抄写到一段时,石益阳惊讶了:“你这写的是什么呀?这一句还行,‘今已被俘,惟死而已。’下面的话怎么行?‘顾至江右皆旧部,得以尺书遣散之,免戕贼彼此之命,则瞑目无憾。’这叫什么话?你想让你的旧部都来投降清妖?”
李秀成喟然一声长叹,说:“你以为太平天国的全盛时期还会再来吗?不可能了,能保全老部下们一条命,不作无谓的伤亡,也是我李秀成的惟一能做的对得起他们的事了。”
“你轻信清妖?”石益阳说,“你昏了头吗?翼王也是一片好心,怕连累了部下,要用自己一条命换将士们生还。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上了敌人的当?两千两百多将士不是全被杀了吗?”
李秀成不语。
石益阳说:“况且,你与翼王又不同,他是兵败绝路。你为什么要招降他们?
他们扶着幼天王还会再重振天朝的。你必须把这段抹去!”她把笔塞到了李秀成手上,李秀成把笔掷到了一旁。
石益阳赌气拿起笔来,在纸上狠狠涂了几条黑杠杠。可就在这时,她又发现了令她无法容忍的词句:一先忠于秦,亦丈夫信义,楚肯容人,亦而死报……“石益阳怒不可遏地站起来:“你要投降?当清妖的狗?李秀成啊李秀成,我可没有想到你这么软骨头……”她的痛苦、屈辱和自尊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把自己替他誊写的文稿全部扯烂,掷于地,然后扑过去,撼着铁门大叫:“放我出去!”
李秀成上来拉她:“益阳,你听我说……”
石益阳回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把跑过来的几个看守都打愣了。石益阳用命令口吻对看守说:“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曾国藩!”
“中堂的名讳是你叫得的吗?”看守一边开门一边说。
“我没叫他曾剃头、曾妖头已经是客气的了。”石益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李秀成的囚室。
10。 曾国藩居室曾国藩的癣疾又犯了,曾贵在替他抓痒,曾国筌进来,问:
“癣疾又大发了?”
曾国藩说:“春秋两季总是犯得厉害。”他见弟弟怀里抱着个红绸包袱,就问:“你拿的什么?”
曾国筌看了一眼曾贵,曾贵是老家人了,知趣而又不多事,他停止了抓痒,说:“我去给老爷烧锅热汤,加点草药,还是洗一洗好得快。”
曾国藩点点头,曾贵躲出去了。
曾国筌打开包袱皮,里面是一个金匣子,打开金匣子,是一方八寸见方的大印,是镶玉的金印,印的上面是一条镂空的玉龙,金印四周是半寸的龙凤和江牙海水图案,中间上部有“玉玺”两个大字,正中上方是“天父上帝”四字,左面是“辑睦”,右面是“恩和”,底下有八行小字,每行四字,从右至左是:“永定乾坤,八位万岁,救世幼主,天王洪日,无父基督,主王与笃,真主贵福,永锡天禄。”
曾国藩手托着这枚沉得几乎吃力的大印,又惊又喜地问:“伪天王的玉玺你得到了?”
曾国筌十分得意地笑笑。
“什么时候得到的?”曾国藩问,他对这枚大印爱不释手,连连赞道:“真是一绝,工艺精良,质地也好,只是这文字什么乱七八糟的。”
曾国筌说:“破南京的当天,我就得到了,没有外人知道。”
“你又陷我于不忠。”曾国藩说,“朝廷每谕必追问玉筌下落,我已多次奏报不知下落,这不是欺君大罪吗?况且我们要它何用?迟早是祸及九族的东西。”
曾国筌收起玉玺,说:“那李秀成劝过你自己当皇帝吗?”
曾国藩脸变了色,问:“他也当你说了?”
曾国筌说:“他倒是一番好意。他说,我们手上的雄兵十万,足可以扫平天下,清廷如此腐败,又是外夷,为什么大帅不黄袍加身呢?一定会博得天下响应,也好振兴中国,免得再受洋人之气。”
“你动心了?”曾国藩阴沉沉的目光逼视着曾国红“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曾国筌说,“老湘营里很多人都恨不能早日拥戴你自立呢,鲍超的话不是随便冒出来的。”
“你这是害我,害曾氏一门,是害国呀!”曾国藩说,“明天我就上折,把玉筌飞递入京,无论是谁,今后有在我面前提起这话题的,一律杀无赦。”
曾国筌冷笑几声后长叹道:“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你是扶不起来的天子,一点不假。可以说,你是再造大清的人,可他们对你如何?你当了七八年的‘黑官’那是什么滋味你自己知道。”
这话勾起了曾国藩心底的酸楚与不满。咸丰四年八月,曾国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