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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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叹道:“李续宾败亡无日了!”
9。三河镇(一八五八年十一月三日)李续宾扎下大营后,对曾国华说:“三河镇是长毛屯粮屯弹药之地,这里筑大城一座,城外坚垒九座,守将吴定规也是个骁将,我们必须先攻外面堡垒。”
曾国华道:“我哥哥再三让咱们退守桐城,我们可能犯了兵家大忌,太孤军深人了。听说陈玉成和李秀成已经向三河围过来了,我们处境危险啊。”
李续宾说:“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10。 金牛镇陈玉成中军帐(一八五八年十一月十一日)陈玉成正在与部将议事,门外有人来报:“李将军到。”
陈玉成急忙离座,迎到帐门口,见李秀成一身征尘地进来。
陈玉成道:“你来了,就万事俱备了,李续宾现在是在三河镇自掘坟墓呢。”
李秀成落座后,说:“我已进至白石山,湘军已在我们包围圈中了。三河如打胜,则安庆之围可解,安徽没有后顾之忧了。”
陈玉成说:“我想在樊家渡、王家沉埋下伏兵,引诱湘军进攻金牛镇,他兵力单薄,必分兵迎战,我两军十万众,以多击少,可用数支包抄,数支援战,叫湘军首尾不能相顾,必获大胜。”
李秀成击掌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11。 三河李续宾大营(一八五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李续宾终于发觉大事不好,他已被太平军团团围定在三河,庐州太平军吴如孝和捻军张乐行部也奉檄驰来参战。李续宾接连派人出去给曾国藩送求援信。
曾国华进来说:“援军不可能到达,远水不解近渴了。”
李续宾说:“立即令全国琛、陈子玉率部拒援军,顶住陈玉成。”
曾国华说:“光顶住他没有用,李秀成大军也上来了,已进抵白石山。”
李续宾叹道:“侮不听曾帅之言,这一次怕是到了尽忠的时候了。”
曾国华说:“我们要全力拼一拼,拼它个鱼死网破,不能轻易认输。”
12。 王家祠堂(一八五八年十一月十五日)陈玉成大军在十五日五鼓时分将金国深、陈子玉部包围在王家祠堂。
太平军炮火猛烈轰击,金国琛对陈子玉说:“你打东面,我堵西面。”
但无论哪面都失利,太平军海潮一样冲上来,清兵死伤枕藉,就在太平军攻到面前时,陈子玉想趁乱逃走,恰巧陈玉成马到,一探身,轻轻一夹,将陈子玉俘获。
13。 三河湘军大营败兵回来向李续宾、曾国华报告,说:“我们在王家祠堂大败,金将军自杀,陈哨官被俘,长毛四面八方攻上来了。”
李续宾说:“不能让长毛冲入三河。”
他与曾国华出了营门,已见太平军杀声震天地冲来,李续宾下令开炮,炮兵却跑得无影无踪了,李续宾跑过去亲自放炮。刚放了一炮,李秀成率骑兵冲上来,李秀成见李续宾还在放炮,没等他点燃火绳,驱马冲过去,手起刀落,砍倒了李续宾,趴在大炮上不动了。
曾国华一见,回身就跑,被石益阳追上,举起短枪连发两弹未中,曾国华拔剑自杀,倒在了血泊中。
湘军彻底溃败,没来得及逃走的纷纷跪地投降。
陈玉成、曾晚妹押着陈子玉过来认尸,陈子玉翻过伏在大炮上死去的李续宾,说:“这是李续宾。”又走了几步,扳过曾国华的脸看看说:“这是大帅的六弟曾国华。”
陈玉成下令:“买两副好棺材,把李续宾、曾国华盛殓起来。”
14。 通往三河的路上陈老头和胡玉蓉每人骑了一匹马在土路上行进。
胡玉蓉说:“等咱们赶到三河,说不定人家早开刀问斩了。”
陈老头说:“那就看子玉的命大命小了。万一不在了,尸体总得收回来呀。”
胡玉蓉说:“听说这次打三河,就是陈玉成当大统帅,若他能手下留情就好了。”
陈老头说:“这么多年,他能记着过去的情吗?再说,他也不会知道陈子玉是你丈夫啊!”
15。 曾国藩驻地三河惨败的消息传来,曾国藩当场晕厥过去,胡林翼正在他这里,也登时吐了几口鲜血,倒在地上起不来。曾国筌叫来医生救治,曾国藩思念弟弟,一连几日吃不下饭去。
这天,曾国筌又端了饭菜进来,说:“大哥,吃点吧,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六哥为国尽忠,也是我曾门的光荣啊……曾国藩说:“三河之败,比当年的靖港之败尤叫我痛心,李续宾是我湘军一员大将啊!我本以为长毛石达开出走,他们没有能人了,却又出来个陈玉成、李秀成,少年老成,如此善用兵,叫我日后怎样对付?”
曾国筌说:“皇上下了上谕,追赠李续宾总督衔了。”
“这总是对亡者的慰藉。”曾国藩说,“可怜李续宾、温甫和金国琛三人的尸骨也落人贼手,叫我无法面对亲人。”
正在曾国藩悲痛不已时,杨载福拿了一封信进来,说:“大帅,长毛陈玉成给老师一封手书。”
“陈玉成想奚落我吗?”曾国藩从床上坐起来,展信读后,皱起眉头,又把信送还杨载福,杨载福看过交给曾国筌看。
曾国筌叫了起来:“这肯定是计!大哥不能上当。尸骨不要也罢。”
杨载福也沉吟着说:“恐是诈术。陈玉成说是交还尸骨,为什么非要老师去领尸?又为什么说他亲自押尸来还?这分明是设下埋伏、圈套,要捉拿老师。”
曾国藩想了想,说:“回复陈玉成,双方约个地点,我去会他。”
曾国筌忙说:“千万不能啊!这不明明是圈套吗?”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曾国藩的精神忽然转旺,他下了地,说,“我不能让陈玉成小瞧我。他在试我的胆量,我若是不去,我不是在他面前低了三分吗?
况且,为了取回三员爱将的灵枢,我也该去,别人为国捐躯,我为什么不能?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不守信义,杀了我,我也算为朝廷尽忠了。”
曾国筌见劝不住,只好让步:“那,要带一队洋枪手埋伏起来,以防万一。”
“大丈夫以诚信为荣,既然陈玉成在约书上说只能带一个随从,我也就带一个。
子植,你随我去。”
曾国筌说:“万一陈玉成心怀狡诈,带的不是一人呢?”
“是呀,”杨载福说,“长毛贼能有什么信义可言?”
曾国藩却十分固执,他说:“长毛必不欺我。我想,他们是想在我面前抖抖威风,我兵败神不败,我一定去!”
16。 三河陈玉成中军帐三河大捷后,陈玉成派曾晚妹留守三河,他统大兵与李秀成一鼓作气又收复了舒城,进取桐城,湘军又遭惨败。又一批湘军军官被押回来,三河大营外的站笼已增加到十几个。
陈子玉是在站笼里站得最久的一个,已经气息奄奄了。这一天,胡玉蓉和他父亲一路打听着来到了站笼前,胡玉蓉扑过去,抱住丈夫的站笼大哭起来。守卫在这里的太平军闻声过来,拖走了胡玉蓉,并且说:“不准哭,不准靠前。”
胡玉蓉说:“他是我丈夫呀……”
陈子玉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凄伤地望着父亲和妻子。
太平军圣兵说:“什么人也不行。等出了红差以后,你可以来收尸。”
一听这话,胡王蓉又哭起来。
陈老头赔着笑脸问一个圣兵:“请问,你们这里,头领是哪个?是不是叫陈玉成?”
“你这老头胆大包天!”圣兵叫了起来,“我们前军主将、豫天侯的名讳是你叫得的吗?不怕割了你舌头。”
“我该死,”陈老头乖多了,“那么,是豫天侯陈大人驻扎在这里吗?”
圣兵说:“是又怎么样?你想去求情吗?他对清妖可从来不客气,你儿子是死定了。”
胡玉蓉都听到了,她止了哭,揩了泪,对老公公说:“爹,你给他点水喝,我去去就来。”陈老头答应一声,央求圣兵让他喂儿子点水。
17。 陈玉成中军帐陈玉成不在,留守事宜统归曾晚妹管,她刚刚签发了一个文件,让把三河得到的军火送往桐城。一个牌刀手进来说:“有一个民女,要见陈将军。”
“你不是知道他不在吗?”曾晚妹说。
“我说了,”牌刀手说,“她坐在门口不停地击鼓,我说了她不信,她还说她和陈将军是旧相识。”
曾晚妹眼珠子转了转,走到了门外,果见胡玉蓉在不停地击打鸣冤鼓。
曾晚妹问:“你干什么?”
胡玉蓉说:“我要见陈将军。”
“他在桐城打仗。”曾晚妹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胡玉蓉看也不看她:“跟别人说怎能一样。我在这等他。”说着坐到了鸣冤鼓下。
曾晚妹说:“我跟你再说一遍,我什么事都能办。”
胡玉蓉这才打量一眼这个秀美的女将,看清了她胸前团龙中的“检点”二字,知道官儿不小,她说:“这我信,就我这事你办不了,非陈将军回来不可。”
曾晚妹又上来了执拗劲,她笑道:“我可不信邪!我不相信这事我办不了。你跟我进来吧,我办给你看。”
胡玉蓉见曾晚妹转身进去了,她还在迟疑,两个牌刀手已不容分说将她拥到了中军帐中。
“说吧,什么事,别啰嗦。”曾晚妹说,“我这个人喜欢痛快。”
胡玉蓉还不肯说:“这是……私情的事,不能跟你说的。”
“私情?”曾晚妹说,“太平军可不比清妖,钻营、行贿,都不兴,我们这里公事公办,向来不徇私情,陈将军更痛恨徇私的人。”
失望的阴影刮到了胡玉蓉脸上。曾晚妹忽然记起了牌刀手的话,就问:“你说你是陈将军的旧相识?”
“是……”胡玉蓉嗫嚅地说,“那是你们围长沙的时候,他、他在我家住过。”
曾晚妹一听,腾地站了起来,倒把胡玉蓉吓了一跳。她问:“你是药铺掌柜的女儿?”
胡玉蓉更是吃惊:“是呀!”
“你是胡玉蓉?”曾晚妹又问。
“是呀!”
“你给陈将军化过装,让他男扮女装逃出长沙城?”曾晚妹话说得像炒豆子一般。
“是呀!”胡玉蓉由惊到喜了,她看出曾晚妹没有恶意,她更为陈玉成肯把这些事告诉别人而高兴,他是个不忘恩的人。
证实了这一切,曾晚妹的心陡然一沉,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但旋即想起了石益阳说过,她已嫁人!曾晚妹的脸又转为开朗了,她问:“那么你有什么事跑到兵营里来呢?缺盘川?生活过不去了?你尽管说,我都替陈将军给你办。”
“谢谢了,”胡玉蓉说,“我的事……比这要棘手。”
“那是什么事?”曾晚妹问了这一句,又忽然想起了她嫁的人是湘军的小头目,她问:“你丈夫在湘军里,对吧?”
“将军怎么什么都知道?”胡玉蓉越发惊讶了。
曾晚妹说:“莫不是你丈夫当了太平军的俘虏?”
胡玉蓉扑通一下跪下了,说:“小女子正是为此事而来,求女将军大慈大悲。”
曾晚妹说:“对于士兵,我们不杀不辱,还发放川资让回家呢。你丈夫叫什么?
我叫人去看看,若还没放,我让他与你一起回家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只是,今后别让他再当清妖了,让我们抓住第二回,可就不客气了。”
胡玉蓉仍跪在那里,说:“他不是士兵,是、是个哨官。在、在你们的站笼里,都……都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曾晚妹拖长声“哦”了一下,说:“凡是关在站笼里示众的,都是要砍头的呀。你来得巧了,若不是等桐城那边押来的清妖一起处决,你丈夫早没命了。”
胡玉蓉说:“他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本来不想……”
曾晚妹说:“老实?谁知道老实不老实?曾国藩、胡林翼、李续宾……哪一个不是老实的读书人 ?'…'可拿起刀枪杀起人来比谁都狠。”
胡玉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我丈夫是九死一生,没指望的。可我不甘心,我等陈玉成,啊,不,陈侯爷回来,见上他一面,他若也不念旧情,我也就和丈夫一起去了……”她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这时曾晚妹心中已打好了主意,她故意板起面孔来说:“陈玉成岂敢为自己的私情放人 ?'…'不瞒你说,他的亲叔叔也是个候爷呢,天王砍了他的头,陈玉成也没敢去求情。他若不铁面无私,怎么服众?”
胡玉蓉越发绝望了,曾晚妹故意说:“看在你过去救过太平军将领的面子上,这样吧,我赏给你一口好棺材,啊,不,你不是说你要和你丈夫一起去吗?那我就多破费一点,买两口棺材奉送。”
“谢谢你的好心,”胡玉蓉回身就走,“我们暴尸荒野,心甘情愿,却不愿躺在你那冷冰冰的棺材里。”
曾晚妹忽然哈哈笑起来。
胡玉蓉回过头来恨恨地望着她。
曾晚妹向她拱了拱手,走过来扶她到上座说:“我方才所言,都是开玩笑,你别当真。你与太平天国有缘,你救了我们两员大将,不是有缘吗?你知道你后来从江里救起的人是谁吗?她是太平天国翼王的女儿石益阳。”
“那有什么用。”胡玉蓉说,“还不是好心不得好报?”
“你把太平天国的男女看成是无情无义的一群毛贼了?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聚集着一大群有浩然正气的人,我们怎么能知思不报呢?”
看她的表情是自豪的、认真的,胡玉蓉心里有了点底,她问:“这么说,女将军你肯帮忙?”
“当然。”曾晚妹给胡玉蓉倒了一杯茶,说,“这事我们从长计议。”她在地上来回走动着,忽然笑了,说:“你给过陈玉成一个同心结,套在鸳鸯丝络中?有这事吧?”
胡玉蓉像被人窥破了隐私,绯红着脸,垂下头说:“那时我小,不懂事……”
“两小无猜才见真情呢。”胡玉蓉被曾晚妹说得几乎无地自容了。
曾晚妹打开了陈玉成那口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樟木箱子,找出了鸳鸯戏水的丝络,倒出那枚红玛瑙的同心结,托在手上,拿到胡玉蓉面前,问:“认得吗?”
胡玉蓉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还敢说太平军的人无情无义吗?”曾晚妹说,“这么多年来,南征北讨,无论打到什么地方,这枚同心结陈玉成总带在身边,他知道再也见不到你了,可他珍藏着这份感情。”她说得很动情,也真的叫胡玉蓉感动莫名,胡玉蓉的眼泪小溪一样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