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剑破魔诀-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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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坤长老闻讯昏迷以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了。坤堂的所有弟子都拥在养心殿的门口,生怕地坤长老有什么不测。
地坤长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昏迷,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悲痛欲绝,嚎啕大哭。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扶我去见冯涯。”
掌门扶他起身,道:“就知道你听到消息会是这个样子。你现在身体虚得很,让弟子背你去吧。”
地坤长老点点头,史云扬刚想站出头,却被天乾长老拦住,史云扬是个明白人,他顿时也就明白了。
天乾长老的意思是不让史云扬出这个头,玄圃堂八堂各自有所竞争。地坤长老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偌大一个坤堂,竟然连背他去奔丧都要别的弟子代劳。这岂不是说坤堂无人吗?
史云扬后退一步,这时候门外一名坤堂弟子走进来,道:“师尊,我背你去!”
史云扬转头一看,只见此人便是方才领他来见地坤长老的那名执剑弟子。他从众人眼前走过,躬身伏在床前。青玄掌门扶着他到弟子的背上。那名弟子一起身。道:“掌门请。”
青玄掌门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你的师尊可经不起颠簸。”
那弟子道:“弟子知道,请掌门放心。”
青玄掌门便执着拂尘,徒步跨出了养心殿殿门。
从坤堂出来的人可算是不少,各堂弟子此时大多都齐聚于坤堂,此时随着掌门和众位长老走出来,几有数百之众。
那弟子果然走得很稳,地坤长老趴在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他白发苍苍,发丝有几分凌乱。在这玄圃堂的微微寒风之中,像是入秋的枯草。地坤长老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看着乾坤殿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也充满了凄凉。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进了玄圃堂议事厅乾坤大殿之内。那里此时已经是涌了如潮的人群,见到掌门和众长老前来,人群之中顿时便让出了一条通道。地坤长老一眼就看见摊在玄圃堂中央那高台上的冯涯。还未走进大殿,又已经吐血不止。
天乾长老上前,封住了他的三处大的筋脉,暂时封存他的功力。以免他伤心过度,灵力乱窜。他道:“师弟,你节哀。”
地坤长老道:“放我下来。”
那弟子不敢违逆,遂轻轻将他放下,他身后两名坤堂的弟子,赶紧前来搀扶。
地坤长老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殿中的高台。他推开了前来搀扶的人,步履艰沉,颤颤巍巍的到了冯涯的身前。
他就站在冯涯的身边,一动不动。既没有流泪,也没有伸出手去触碰冯涯的身体。半晌,只听他说道:
“一岁,你刚满周岁的时候,我将你从路边拾起,带回昆仑山,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我待你如子,你敬我如父。你我远非师徒,更亲如父子。如今,可怜我这白发人要送你这黑发人。”地坤长老眼中含着泪水,仰头苦笑,道:“烦恼数中除一事,自兹无复子孙忧。”
周围所有弟子闻言齐齐下跪,只有几位长老和掌门静静立于石台之下。
地坤长老接着道:“我已经年近期颐,所活再多年岁也只不过是徒增烦恼。前路与我,不过冷风残烛,若是死了,不仅简单,而且痛快舒畅。但你正值茂年,江山万里未曾游历,人间百态不曾看懂。何以如此轻贱生命。冯涯,你可知为师之痛,你可知为师之恨!”他说最后一句话已经全身发抖,一句话说完,手中的拂尘便已经落地。他整个人也就如同一面倒塌的墙壁,直直地从那石台上倒了下来。
众人一惊,慌忙起身去扶。青玄掌门和各位长老已经快人一步,以手中灵力织起了一张网,稳稳地将地坤长老托在空中。地坤长老老泪纵横,一声长啸。
那长啸之声满含了一个父亲的悲痛。椎心泣血,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无不声泪俱下。那声音传出了玄圃堂,在这昆仑山中飘荡,凄凉如苍山暮雪。
昆仑天幕长,玄圃夏秋霜,白发悲声语,声声断人肠。
昆仑,永远是沉寂的白雪,严寒,冰冷,没有人情冷暖,只有悲怆与壮烈。这悲怆正在涂抹着整个玄圃,而这壮烈却只有史云扬知道。
冯涯的葬礼并不简单,但是此事却是严格向外界保密。诸位长老不惜用结界将玄圃堂封闭起来,因此门派之外没有一人知道玄圃堂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冯涯就葬在玄圃堂的后山,葬在一片冰雪之中。众位长老商议之后,决定将他和白莹葬在一起。这一对恋人生不逢时,一人事先离去,一人却魂飞魄散,他们就像那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叶出花谢,叶落花开。花叶永不相见。可是彼岸花至少还能够世世代代轮回不断。而他们,不管白莹轮回多少次,她都再也见不到冯涯,这段缘分真的永远消散了。
冯涯下葬的当天晚上,史云扬觉得心中异常烦闷,他一闭眼,眼中就是冯涯生前与他比剑的豪迈场景。实在是睡不着,他便出了房门,独自在乾堂中散布,想借此排解排解心中的愁绪。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月光皎洁如水。仿佛就是玉石发出的柔和青光。冯涯的新坟此时恐怕也正笼罩在这月光之下。想到当年,冯涯与他在演武场上观月喝酒,好不痛快。可惜,物是人非,如今演武场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史云扬回屋拿了两坛酒,径直走上演武场。他走道以前他们经常坐的地方。那时候两兄弟一起大笑,一起比武,再一起喝醉的日子。虽说门中禁止弟子之间私斗,但是他们两兄弟却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史云扬坐到那个地方,只感觉冯涯还坐在自己身边。他将一坛酒放在右手边,道:“师弟,喝吧,师尊将乾堂的绝技空冥六合剑交给我了。一会儿咱们再比比。好久都没跟你比试了。”
史云扬仿佛听见冯涯说道:“好!”他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只要一有架打,你就来劲。”
史云扬仿佛又听见冯涯道:“哎,此言差矣,这不叫打架,你我都不是市井流氓,怎能叫打架,这叫切磋。”
一连半壶酒下肚,史云扬道:“你说得对,切磋。来吧,师兄先表演给你看看。”说罢,史云扬手执长剑,飞快地跃到场中,流利的舞起剑来。剑气如虹,时飞时落。身形一动,便带起数道残影,剑刃一挥,便激起一阵狂风。时而快,时而慢,快时如闪电破空,飞马踏燕。慢时如叶落飘零,柳絮满天。快慢之中收放自如,真是一套难得一见的绝妙剑法。
苍天下,暗云浮动,月影忽而朦胧。那舞剑的人已经成为一道剪影。只有不断挥动的剑刃发出红色的光幕,像一道鲜血,从这夜空中流出。
一套剑招使尽了变化,史云扬也就收势站立。当他回首看去,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冯涯的影子,他带来的那坛酒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史云扬顿时心中犹如针扎。
他抱起那坛酒,豪气满膺,道:“师兄替你喝了。”说罢,一仰头,坛中酒水便不断涌入口中。
史云扬将喝剩的空坛子猛地砸下,自己又跳到那演武场上,疯狂的舞起剑来。
他舞的不是剑,而是心情,沉痛的心情。
忽然间,一柄红如火的长剑破空而来,顿时便直逼史云扬的命门。史云扬慌忙之下却忽然难以出招。眼见那长剑就要刺穿自己的胸膛。史云扬却无计可施。
只听得铛一声,史云扬的长剑已经落地。那长剑停留在自己的身前却是不再前进半寸。
史云扬认得这把剑,这是天乾长老的佩剑,此剑名为涅槃,便是取自凤凰涅槃之意。果然,片刻之后,天乾长老便走上了演武场。
天乾长老道:“你的剑法已经乱了,早已经无法御敌,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舞剑。”
史云扬道:“弟子学艺不精,师尊莫要生气。”
天乾长老道:“你的剑招已经是天下一流,但你的心乱了,只要心一乱,你便会生出一千个一万个破绽,只要你有破绽,别人就能够很轻易地取你性命。”
史云扬沉思道:“弟子心中烦闷,由是方寸大乱。”
天乾长老道:“承枫,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要知道,一个人一生之中会经历多少次的悲欢离别。你要坚强,你要让自己不被悲伤打败。这样你的剑才能无敌于天下。”
史云扬道:“弟子不求闻名于天下,但求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仅此而已。”
天乾长老厉声道:“你必须要变强,变得能够先保护自己,我可不想像地坤师弟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史云扬闻言,顿时心中激起万层波涛。
是啊,我现在能否自保呢?他静静地想道,他仰头看着明月,明月却已经藏进了一片乌云。
第二百一十八章,后山神墓
第二百一十八章,后山神墓
月明星稀,天影幢幢。
夜幕下,两把血红长剑交舞在一起。长剑飘零,剑动人动,一时间人影虚晃,看不真切,只有那赤红的长剑像是两条破空狂舞的苍龙,将整个演武场完全笼罩。
“我下一招要攻你的腋下,小心了。”天乾长老挥舞着涅槃,寻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一剑刺出。他出剑之前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史云扬,下一招的攻势。史云扬自然是运上了九成的力气防御着腋下。可是他没有料到,天乾长老这一剑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一剑极其老辣,宛若游龙惊鸿,根本无法抵挡。
史云扬一惊,身形急速后退。他退他退却的速度不慢,但天乾长老的剑更快,霎时间便已经欺近了他的身,天乾长老轻挑一剑,正是对着史云扬的下腋而去。史云扬慌忙以焚天相抵。
天乾长老一笑,道:“你输了。”史云扬闻言,顿时便已经明白了。可是现在已经为时过晚。原来刺他腋下只不过是虚晃一招,调虎离山,此时史云扬提剑守着腋下,下盘和腹部必定空虚。天乾长老的剑刃看似是要刺向史云扬的下腋,可剑刃却忽然转了方向,直削他的下盘。史云扬正要去挡,天乾长老剑锋右转,却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头。
这等一波三折之功,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天乾长老本已是空境高手,若是凭实力,史云扬自然不敌。但是天乾长老与他过招的时候,力量只不过用了十之二三。反倒是老辣而熟练的剑招,即使是在相同实力的情况之下,史云扬也是远远及不上。
史云扬道:“师尊剑术超群,弟子不敌,甘拜下风。”
天乾长老道:“你的剑过于刚强,缺少变化,要知道御剑一道,需得融会贯通,剑人合一。执剑之时不可满怀仇恨,但是也不可心无战意。练剑者,首先须得修心,心不静,出剑的速度就会有所受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如若是你能在别人出手之前制住他,就算他功力再深厚,也不敌你一剑。”
史云扬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天乾长老道:“有时间,多多看一看兵法典籍,剑招之妙在于变化,古籍或许能够给你很多启示。”
史云扬点点头,站立一旁。看着这乌云轻掩下的月。他发现天乾长老的面容又有几分沧桑。
每见一次,这个老人就已经苍老一次。或许是时光荏苒,他已经是年逾期颐之人,或许是这百态人生,给人太多的凄凉。
史云扬见了他苍老的白发,心中不忍,道:“弟子没能时常在师尊身边,侍奉左右,是弟子的不是。师尊平日里勿要太过操劳,保重身体才是。”
天乾长老道:“承枫,你进师门也已经十八年了,光阴过得真快啊。昨日地坤师弟见到冯涯之时所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为师想要对你说的啊。十八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惜,你却遭此大难。为师想来,时时心痛如割。”
史云扬从侧面看着他,天乾长老仰首望月,他感觉眼前这个老人此时并没有一丝威严,有的只是一颗希望后人平安的父母心。
天乾长老道:“你小时候比较调皮,总是不认真习武,还总爱和几个师兄弟打架。我那时候却也没少罚你。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太过严厉了,我在想,若是你的记忆没有消失,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还能像现在一样,听我这般静静的讲话。”
史云扬沉默了半晌,他道:“或许那时候我也不敢对师尊抱有恨意,若是真的有,弟子倒情愿不恢复那记忆。师尊待我如子,我敬你如父。至少此时此刻,弟子有此侍奉之心。”
天乾长老道:“此心已极是难得。我这一生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子,也已经知足了。人生在世,谁人都有私心。我只希望你能明哲自保,不要丧生于他人之手。若是能够心系苍生,便去闯一闯,让这短短的数十载光阴,不至于虚耗。”
史云扬道:“有雄心之人都十分疲累,弟子现在受女娲大神之托,身上之负,可谓重于泰山。可是弟子却是时常都想呆在这昆仑山上,品茗养心,每日与师兄一起练剑,一起谈笑。”
天乾长老摇摇头,道:“那你为何习剑?”
史云扬不语,天乾长老道:“习剑之人便是要执手中之剑,捍卫自己想要捍卫的道。道在人心,是天涯路,是众生苦,是人情暖,是你该做想做之事。这才是习剑的目的。如今女娲大神托付于你苍生之命运,你却不能消极懈怠。既然执剑向前,绝不入鞘安还。”
史云扬道:“弟子知错了,弟子定当铭记。”
夜已深了,玄圃堂已经陷入了沉寂。明月又脱出了乌云,但已经挂在偏西的天穹中。月华如同沧海。将整个昆仑都卷入了暂时的静止。
【明月无声上西楼,人枯瘦,影拂袖。今时红尘,明日语还休。人生百年匆匆逝,尝几度,东篱酒。
昆仑孤城难抬首,叹风月,尽悲秋。层楼叠翠,静卧摘星楼,痛饮千觞仰天笑,千杯后,不知愁。】翌日清晨,乾坤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