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风云图-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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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仇师太道:“愿闻其详。”
欧阳龙儿道:“各位姊姊妹妹都已无家可归,若就此解散,恐怕过不多久都要成为媚乙道长刀下亡魂,师太何不将她们收归门下?”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怔。众姑娘性命是静仇师太所救,又见她待弟子犹如己出,亲为弟子吸毒血,如今自己无家可归,能拜入霄凰庵那是再好不过,大家微微一想,纷纷起身,一齐跪地道:“请师太收留我们。”
静仇师太大是为难,说道:“你们……你们都是道家弟子,如何能入我佛门?”
欧阳龙儿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女人嫁了人尚能改嫁,做了几天道姑为何就不能做尼姑,再说她们都是被那个什么道长诓骗,算不得真的道家弟子,师太,你收留她们便是救她们,不收留她们便与杀了她们无异,功德无量还是滥造杀孽,你自己看着办罢。”
欧阳龙儿这话颇是无礼,静仇师太数十年苦修佛法,一听欧阳龙儿这番话,非但不怒,反忍不住道:“话虽如此,不过佛道自古大有不同,道以有生为实,佛以无生为实,道求长生,佛求涅盘,佛经要义至早有《心经》《无量寿经》《地藏经》《华严经》《金刚经》《了凡四训》《阿弥陀经》《楞严经》《十善业道经》……”
欧阳龙儿听得没劲,说道:“这些经书,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了。”
古钺聪也觉龙儿提议可行,说道:“师太,所谓佛法无边,罪大恶极之人,佛门也能接纳,更何况这些无辜的人?”
众人中,一手拿白绫的白衣少女道:“我等愿追随师太,从此一心向佛,听师父教诲,请师太收下我们罢。”众人一齐响应。
静仇师太沉吟半晌,缓缓道:“阿弥陀佛,何为佛门,谁在佛门中,谁又在佛门外?都起来罢。”
白衣少女望着她,问道:“师太是答应我们了?”见师太没点头,却也没摇头,无不大喜,连忙在地上磕了头,说道:“多谢师太。”
欧阳龙儿喜道:“你们怎么还叫师太?”
众人齐声道:“师父。”
众人皆大欢喜,白衣少女道:“师父,我要跟您苦练武功,杀掉媚乙妖道为爹娘报仇。”转身道:“姐妹们,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大家转悲为喜,一齐欢呼起来。
静仇师太正色道:“你们已是佛门中人,从今往后,当严守佛门清规戒律,休再以姐妹相称。”
白衣少女道:“是,师父。”
欧阳龙儿道:“师太,您方才也说了,无人在佛门中,无人在佛门外,那就是说,佛门本无界,只要心中有佛,便是佛门中人,心中无佛,便是终身不出庵寺,也算不得佛门中人。她们只要一心向佛,如何称呼,又有什么关系?”
欧阳龙儿本是胡言乱语,但静仇师太久濡佛法,深在其中,一时间竟想不出佛经中那哪句话可以辩驳。只听白衣少女道:“郡主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佛门中人无牵无挂,众生平等,早已没有兄弟姐妹之别,所以才不能以姐妹相称。”
静仇师太听她这番话,说道:“为师看你很有佛缘,今得皈依,只要潜心向佛,日后必能有所悟。”
白衣少女喜道:“师父过誉了。”
静仇师太看了看她手中白绫,说道:“这是什么?”
白衣少女低下头,说道:“弟子以为要被送往京城,本拟在地牢以此了却残生。”
静仇师太道:“好徒儿,从今天起,只要为师尚有一口气,就不允有人欺负你,为师传你本门武功,到时候与为师一道报仇雪恨,你可愿意?”
白衣少女道:“弟子愿意。”
静仇师太十分高兴,说道:“你手持白绫,为师就赐你法号绫霄子罢。”
白衣少女道:“绫霄子谢过师父。”
天将明,天愈暗,北漠山陵如织,夜色如砚,微风簇浪处,点点星光散落整个星河。古钺聪遥望星河,口中暗暗道:“香儿,你在天有灵,见着师姐妹们有了归宿,也该安息了。”
众人忙了大半夜,皆极疲惫,静仇师太道:“看来官府的人不会找来了,我们在此暂憩片刻,明日一早回霄凰庵。”
古钺聪走到欧阳龙儿身旁,说道:“你也睡一会罢,明天我们还要赶路。”欧阳龙儿道:“回了京城你就要走了,我才不干,我就要一路走一路玩,要三个月才到家,不,十年八年才到家。”
古钺聪笑道:“要玩也要睡足了才有力气,你不睡,我可先睡了。”倚着一棵胡杨坐下,闭上眼打起盹来。欧阳龙儿娇声道:“没有枕头,我睡不着。”古钺聪睁开眼看了看她,将外套脱下来,叠成一个大方块放在树下,说道:“有了。”欧阳龙儿道:“这个枕头太硬了。”不由分说斜卧下来,头轻轻枕着古钺聪右腿睡起来。古钺聪知她脾性,也不多说,倚在树干上睡下。
欧阳龙儿伏在古钺聪身旁,十分安心,没多久已睡熟。
皎月生天云,虚白照后堃。
澄明静海岳,澈透莹人心。
夜寂银光重,宵寒皓韵深。
无瑕好玉璧,引我发斯吟。
………………………………
第十二回 畿途漫漫23
虽时至五月,但西北山巅仍有几分寒意,古钺聪小寐片刻,只觉天气愈发清寒,他怕欧阳龙儿着凉,小心翼翼拿起方才脱下的大衣,轻轻盖在她身上,方才盖好,欧阳龙儿突然伸出手来,将他一只手拖至右颊下枕着,又睡了过去。古钺聪不经意看她,但见一袭月色映在她如泼的秀发上,盈盈如水,她清润的面颊、均匀的呼吸沐浴在柔软的月光中。足边,晨露垂珠,隐隐松涛有如江潮一般来了又去,去了复来。古钺聪看着如此安静的她,想起她捉弄人的模样,忍不住隐隐好笑,没多久也睡了。
次日天明,古钺聪和静仇师太众人辞别,分道而行,欧阳龙儿要捉朱天豪回京,古钺聪知朱天豪定然早已离去,却不便说破,两人商量一阵,决意回客栈寻朱天豪。古钺聪道:“我们这身装扮太惹眼,官府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欧阳龙儿道:“昨晚我们被困陷阱尚能脱身,如今已出来了,还怕什么?”古钺聪道:“还是少惹事为是。”恰在这时,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自山下缓缓而来,欧阳龙儿道:“我们和他们换衣服。”古钺聪望了望两人,说道:“这二人身材矮小,我们穿不上。”欧阳龙儿点点头,没多久,又见两个挑菜的汉子从山这边厢赶往小镇方向,欧阳龙儿道:“这个合适。”古钺聪道:“他们都是男人。”欧阳龙儿道:“这荒郊野岭的,只怕等到天黑,也不会恰好有一对夫妇,又与我俩身量相差仿佛的人来了。”顿了一顿,又道:“古大哥,来软的还是硬的?”古钺聪道:“他们不过是买菜的农夫,你不要欺负他们。”欧阳龙儿冲古钺聪一嘟嘴,说道:“都听你的。”古钺聪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他们愿卖就卖,不愿卖可别为难他们。”欧阳龙儿道:“有我在,就算不抢,也用不着银子。”古钺聪知她随时都不会忘记顽闹,也不理她。欧阳龙儿径直走过去,说道:“两位大哥,也卖菜哪?”那两人均是一愣,看见欧阳龙儿太监打扮,古钺聪一身华服,其中一灰衣汉子道:“两位大人要点什么?”欧阳龙儿摇摇头,灰衣汉子道:“那不知公公有何贵干?”欧阳龙儿向两位拱了拱手,说道:“不瞒两位,我们哪,和两位是同行。”两人更是惊诧,那黄衣汉子将两人细细打量一番,满面艳羡道:“两位也买菜?可发了家了啊。”欧阳龙儿道:“哪里,一个月也就赚个一百三四十两。”两人对望一眼,黄衣汉子忍不住道:“一百三四十两,一年就是一千五百六十或者一千六百八十两,哥哥,俺们十年也卖不到这么多银子啊。”古钺聪站在一旁,心想:“他将一百三十和一百四十分开算,各十二月分别是一千五百六十和一千六百八十,不愧是买菜的。”只见灰衣哥哥满脸戒备道:“两位到底有事没事?”黄衣弟弟却道:“不知两位如何发家,如能指教一二,我二人感激不尽。”
欧阳龙儿昂头道:“做买卖可大有学问,你们是挑到镇上菜场去卖罢?”
黄衣弟弟道:“不到菜场,还能去哪?”
欧阳龙儿道:“卖到菜场,就算一年三百多天一天也不歇着,每天累得半死,能赚几个钱?我们的菜,从来都是卖到白知府。”
黄衣弟弟一听,连声道:“我说哪,原来二位是为官府送菜,怪不得如此气派。”
欧阳龙儿叹口气,看了一眼古钺聪,说道:“卖不成了,我们遇到了麻烦事。”
黄衣弟弟道:“什么麻烦事?”
欧阳龙儿转过头,说道:“我说了,不知两位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两位一听要帮忙,脸立时拉了下来,灰衣哥哥道:“我们还要赶往集市上买菜,这就告辞了。”
欧阳龙儿道:“两位不愿意接替我们的差事,一个月也赚个百三四十两?”
两人闻此,一齐停下脚步来,黄衣弟弟道:“怎么接替?”
欧阳龙儿低下头,又看了古钺聪一眼,说道:“我爹不答应我和他的婚事,我们打算外出私奔,可又怕白知府收不到菜怪罪下来,将我们的爹娘治罪,这才在这里踌躇不决。方才也走了好几个卖菜的,我见两位菜果最是新鲜,两位若是肯接替我们的差事,可就感激不尽了。”
一语未毕,黄衣弟弟睁大眼看着他,说道:“原来你……你不是公公,你是女子?”
欧阳龙儿道:“白知府是从来不让女子进出的,这些年,为了给他们送菜多赚些银子,我一直扮作太监。”
官府不允女子入内,两人是知道的,灰衣哥哥看了一眼两人,显是昨夜一夜未归,更信了三分,说道:“就算我们有心相助,可我兄弟俩想进知府大门,只怕是门儿也没有。”
欧阳龙儿大喜道:“这个容易,知府向来只认衣服不认人的,你们换了我们这身衣服就能进去,我们穿上两位的衣服,也便宜逃走。”
黄衣弟弟当即麻利地将外套脱下,说道:“给。”灰衣哥哥迟疑道:“两位莫不是诓人罢?”黄衣弟弟道:“哥哥,他们这身衣服可比我们这身贵了不知多少,再说,他们不要我们银子,也不要我的菜,我们挑了菜去白知府,知府不要,我们再到大街上卖也不迟,快脱罢。”
欧阳龙儿突然“哦”一声,说道:“险些忘了,还有这个,”说着将手腕上的银牌取下递给两位,道:“有了这个,两位就可以进出白知府了。”黄衣弟弟道:“哥哥,这东西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灰衣哥哥道:“这是知府衙差腰上的令牌。”
欧阳龙儿道:“这下你们该相信了罢,两位只要答应帮忙,这份差事从此以后也就是两位的了,待我和他生了儿女,一同回来时,一定会亲来谢过两位。”
两人再不怀疑,灰衣哥哥也忙脱了衣服,黄衣弟弟只嫌他太慢,忍不住帮着脱起来。两人卖菜为生大半辈子,从未想过能遇到如此好事,如今白白受了如此美差,不止能成人之美,还能从此发迹,莫说换衣服,就是花银子买也着实值得,两人心花怒放,恨不得将身上衣服都扒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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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畿途漫漫24
那汉子的衣服在古钺聪身上仍有几分短小,欧阳龙儿穿着虽合身,却受不了粗布衣衫的汗臭。古钺聪眼望二人兴冲冲下山,说道:“他们这一去,又不知要遇到什么麻烦。”欧阳龙儿道:“他们若不是贪图这点蝇头小利,也不会上当,我们走罢。”
两人沿路下山,一路上,欧阳龙儿大谈宫中趣事,古钺聪既非京城人士,武林中事也所知寥寥,只能洗耳恭听,欧阳龙儿滔滔不绝,古钺聪只能叹服欧阳龙儿见识之广博。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倒也颇不寂寞。
来到镇上,古钺聪道:“龙儿,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仍不明白。”
欧阳龙儿道:“那你干么要想,问我就是了。”
古钺聪道:“八王爷是名震西北的大富贾,人称塞外小王爷,人人都知他姓孙,但你为何姓欧阳?”
欧阳龙儿道:“你怀疑我不是我爹亲生的?嘻嘻,我就是我爹捡来的野丫头。”
古钺聪道:“自然不是,只是我这一回送你回京,倘若有幸见到八王爷,却不知他尊姓,岂不笑话?”
欧阳龙儿点头道:“是啊,见到未来的岳丈大人,却不知他姓什么,是要让人笑话的。”
古钺聪知欧阳龙儿口无遮拦,却不料他说话如此没有顾忌,正色道:“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不可以这样口无遮拦。”
欧阳龙儿道:“好啦,告诉你罢,我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然姓孙无疑,至于我为什么要姓欧阳,那是因为我妈妈叫欧阳洛客。”
古钺聪不解道:“你随伯母姓?”
欧阳郡主点点头道:“我妈妈是摩挲族人,故里在云南丽水,摩挲人自来男不婚女不嫁,以‘走婚’维系感情和养育后代,摩挲族儿女生下来后也跟着母亲,所以也随母亲姓了。爹爹和我说过,他十八年前在云南认识了妈妈,两人一见倾心,妈妈便跟随爹爹到了宫中,后来便有了我,妈妈说爹是王爷,要我也跟着姓孙,但爹爹很爱妈妈,一定要我和摩挲族人一样随母姓,小时候我以为爹爹嫌弃我才让我随娘姓,但爹爹一直都是最疼我的。”
古钺聪不明白何为“走婚”,但听她说什么养育后代,不便相问,说道:“你说这些,当真是闻所未闻。”
欧阳龙儿得意道:“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不知不觉,两人下了山,缓缓走出树林,方到镇口,忽听得马蹄杂沓之声响起,两人放眼看去,不禁骇然失色,只见小镇上空黑烟滚滚,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也是空无一人,数座面街客店已着了火,火势正盛,却无一人出来扑火。
欧阳龙儿问道:“古大哥,镇上发生什么事了?”
古钺聪摇摇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