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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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在您那！”茫茫世界里，终于寻到了她的落脚点，孟轶的雀跃无法自持，同时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在我这儿，放心，她还好，等明儿一早我就送她回去。”
“爷爷，我能和阿筠说会儿话吗？”
“她——现在不跟任何人说话，定定地坐着，揣着心事的时候像他爸，谁都不能打扰。”
聊了几句，手机一挂，每个人均是释然的表情，满心的疲惫此刻全写在了脸上。“她什么时候到，坐的是火车还是飞机？”蒙殿发问。
“中午两点，火车，我会把她安全地接回来，你不用劳心。”争锋相对，他俩之间绝没有言和。
中午，两点，蒙殿心里默念着。
夜色凝重地封锁住双眼，筠岱什么也看不穿，“爷爷，之后……怎么样……”
老爷子陪着她坐到午夜，沉重的漆黑压得他喘不上气，“送医院，抢救了很久很久，医生最后出来，疲惫地两只眼都布满血丝，我深刻地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命是保住了，但子弹造成的头颅淤血凝在脑中，随时都会是一颗定时炸弹……”
每一次的泪眼婆娑，筠岱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哽咽，说不出一句话，心里的伤疤丝丝裂开，流出的是血。，
“岳恒清醒的第一句话……‘我……的女儿，阿筠……’”
剔透的泪渗出，筠岱用心事熬着自己久久才淌出这一滴泪，只一滴，冰寒彻骨。
“岳恒带着你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们不知道你们去了哪，一直找，疯了地找……”
“伊春——”
老爷子不悲反笑，泪花闪烁着凄凉，“伊春呵……原来……是那儿……岳恒的下铺是东北的小伙子，他家就在伊春，他每天都要叨念一遍伊春的天，伊春的松，伊春的寒，末了总要说‘我死了都要回去看看’，可他没能回去，眼再也睁不开……瞧不上了，岳恒替他回了家……替他看了……”
筠岱生生地扯裂心底的伤疤，汩汩血流涌出，当她真正读懂爸爸的深沉时，心竟痛到了极致。
成都火车站，光线只有可怜的一丁点，熙熙攘攘的人群搅动着候车室更显晦暗。筠岱失神地凝望着灰蒙蒙的人影，“伯伯，我该上车了，不用送了，您老以后多保重。”
“好，慢些走，孩子以后要坚强，注意安全。”
随着人流拥挤着向前，筠岱盲目地被推攘出了人群，就那么木木地站着，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的是哪儿。可是她清楚，火车去的地方，就是自己应该到达的目的地。茫然地抬脚，终究只是停在半空中没有踏上火车的踏板，“你到底上不上车？”乘务员焦急地问。
筠岱的脚落下，火车的汽笛声拉长，催促地发出咆哮。
“上不上车？！真是的，现在赶紧后退到安全线外！”火车门沉闷地关上。
麻木的筠岱只看得到她张开的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身后突然有人将自己猛地向后扯，霎时间火车发动，强大的气流旋着她向着铁轨靠，身后的人赶快加紧了力道将筠岱控住！
火车冷漠地将车站抛至车后，远远的，直至看不见。
“小姑娘，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刚才的你有多么危险？”
愣神，“汉口——”就在抬脚的那一刹那，筠岱明朗了自己最渴望去的地方，“汉口武陵山——”
午后的火车站出口，沉沉的视线一百八十度地来回扫描，竭力搜寻着筠岱的身影，阿筠，阿筠……不远的街道拐角处，黑色轿车里蒙殿关注的目光始终盯着出口，他想，如果筠岱瘦了，自己第一眼便看得出，瘦多少就要她补回多少。
等待，一颗心饱含希望地绽开，却一次次被失望冲刷，最后不得不凋零于暗夜。那群特殊的人空落地走出来，没有蒙殿一直苦守的她。
“阿筠没有出现，兴许人流涌动得太急促，我们不小心错过了。”季洁小心地安慰。
“那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他亲自送阿筠去了火车站，却没亲眼看着她上车，阿筠很可能在火车站，丢了。”牵连着筠岱的唯一线索被生生扯断，她就真的好似人间蒸发，此刻，孟轶才感觉自己的心掏空得彻底，她在哪儿，她还能去哪儿！！
“我要报案。”岳筠嵩说着，脸上迸发出一股坚毅。
他们的对话就在漆黑的车旁，蒙殿听得清晰，此刻居然连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点燃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视线依旧紧紧地锁住出口。天暗了，路灯照不透浓重的黑，蒙殿的视线里晃着影影绰绰的人，如果她真的出现，自己都无法将她辩得清。此刻，无力侵噬了他的所有——
“先生，请你把车窗关上，我不要被动吸烟。最好也把车子开走，停在这儿，碍眼！”她的声音似乎又在冲着自己叫嚣，可是蒙殿回看车窗外却寻不到那旧得褪色的T恤长裤。
她不在，把你的心绪搅动得纷乱，她就残忍地一走了之。
“呵呵，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转瞬间慌忙改口，“就算我真的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我发誓死也不说！”满脸的信誓旦旦，她虚假地敷衍着自己。
“又是你，这是你第二次冒犯我。”
“不会有第三次！你轻点，疼。”
“记住你说过的话，你那位同伙的嘴巴放老实点，否则——”
“我懂，我懂！”
如果她就在自己身边，即便是敷衍……蒙殿深思着，猛然被一口烟呛得咳嗽，抽着肺压榨般地紧缩，自己也愿意。
屈膝，站立，急速追赶，声声脚步声犹在耳边萦绕，“蒙殿，你给我站住！”那双瘦削的十指抓牢着自己，暗暗使劲，视线凛冽地闯进眼底，“道歉！”
“道歉——！别以为我们岳家人都是好欺负的！”
“滚开，别逼我动手！”
“啪——！”响亮的一记巴掌扇了过来，她绷紧的弓，发了箭。
自己毫不犹豫地掐住她的脖子，缓缓上提。第一次看清她黑框眼镜后的眼瞳，黑珍珠般泛着灵动的光泽，一颤一颤地晃动着，是她不屈的抗争。
终究理顺了自己为何松开手，在那一刻就开始对她心动，蒙殿苦苦地将头枕着靠垫。
“蒙殿，200米，你落后姚剑多少步可以超过他？”很淡的语气，淡得仿若无足轻重，根本不像刚刚一路上“嘿嘿”傻笑的女孩子。
“三步之内，包括三步。”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了第一名，你会在乎第二名吗？”
“我只要第一。”
“蒙殿，无论如何你都要接好我的棒，那三步，我为你争取。”
温暖，就在此时窜进心房，满满地膨胀，发酵，蒙殿看进浓黑的暗夜里，他向天发问：你到底在哪，岳筠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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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更新时间：2011…11…17 20：10：23 字数：2953
浑浑噩噩地奔波，傍晚时分，筠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汉口武陵墓。昏黄的光追悼着逝者，默哀地打照上墓碑的遗言，循山而望，齐整的墓碑罗列出肃穆的气场，筠岱的心瞬间被震颤！久久伫立，腿脚随心而颤，抖着，她走向管理员。
“请问，王珞瑶的墓地在哪？”音色苍茫。
“王珞瑶是吧？你等等，我翻翻册子。”
书页翻动出“哗哗哗”的声响，四周一片死寂，筠岱却好像听清了死亡的音弦，“嘶——”嘹亮了她的耳膜。
“王珞瑶，她这不是一个人的墓，十几年前，有一个叫岳恒的和她共葬在一个墓里。”
“嘭！”心门重重关阖，窒息，筠岱从椅子上跌落于地，双手死死抓牢胸口混乱地喘息。
“小妹，别吓我，你没事吧？！”
“告诉我……在哪……”
“在……东门那头，最上层，顺数第五个。”
挣扎着站起，筠岱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她不信，可泪水已经在脸上肆意横流。爸，不可能的，你不会就这样走掉，不可能的！爸……你这么顽强，不会的……爸——！
青山烘托，夕阳残照，他们的名字残酷地铭刻于墓碑上，生生灼烧着筠岱的眼，所有的希冀瞬间化为乌有，理智破碎，筠岱“扑通——”一声跌跪，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幻想你还活着……呜呜……爸……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错了……呜呜……爸……我错解了你十几年……坚持的执念全是错的……呜呜……”，筠岱无法原谅自己，当一点点读懂岳恒的深邃，如此沉敛的父亲，她舍不得让他就这样躺在冰冷的黄土里，不忍他就这样消蚀一生！不该，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命运，老天凭什么对他这样不公平？！哭声质问苍天，她的世界坍塌而下。
青山沉默着，任由这孩子宣泄哭闹，仿佛岳恒的旁观，静静地等着她成长。
整整一天，她杳无音讯。
第二天，她依旧不归。
失了她，蒙殿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才知道想一个人，苦苦地也能笑出来——
“蒙殿，你别欺人太甚。不就是喝了杯牛奶吗，你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小气，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跟穷酸人一样抠！”
“你，穿了我的拖鞋。”
“我……怎么会认识你的拖鞋，合脚就蹭上了，谁知道是你的？”
“反正你做的什么事都是无辜的，不用解释。”
那个时候就似昨天，却遥远得抓不住她的一丝气息。
“这是我的事，我看谁不顺眼就骂谁，碍着你了吗？听不顺耳就缩回你的金窝去。”继续拔草，筠岱继续斥。
“岳筠岱，你要发神经我不管，把我的鞋子脱下来。”
不服气的筠岱两脚并拢：“有本事你掰开我的脚板底我就还给你！”
见他不动，筠岱就叫嚣，“掰啊，掰啊。”
蒙殿撑着围栏埋头苦笑，面部的细纹被牵拉着纠结在一起。
“爸……爸爸，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了你的阿筠……呜呜……”缓缓抬手，“啪”地打在蒙殿胸膛上，紧接着又是重重一打。响邦邦的巴掌声淹没了所有含糊的哭述，
“为什么，你要生了我……呜呜，不要了……为什么不要了……可我要你啊，呜呜……我要你！……”巴掌的节奏频频加快，蒙殿的脖颈处俨然现出条条红痕。
筠岱本想狠狠地揪紧岳恒的衣领，才发觉自己使不出一点儿劲，手搭在他胸前，渐渐无力地往下垂。他稳稳地站着，犹如千年沉默的群山，满眼尽是睿智的深邃。“爸，爸……我要爸爸，呜呜……我要你……”后悔扇打了他，轻轻抚着拍过的痕迹，不痛的。肿胀着双眼，筠岱的哭声消失于哽咽中，像千百次跟同伴打架输掉了一样，软软地钻进岳恒的怀里，疲累得不再哭，不再闹，有点冷，就紧紧地抱着他。
可是此刻胸膛空落落地，什么也没有。
“开玩笑，太幽默了你，哈哈，到现在我才知道，男孩子也有像你这么会说反话的，呵呵……知道我生气时我哥哥给我多少零食吗，喏，就这么一丁点。”说着在零食堆里划拨了一小份。“特生气时，给多少吗？那那，就这么多。”再摊分一些出去。
“一星期不理他，后果是相当严重的，他呀，必须向我现在这个样。”说完筠岱将所有零食推向蒙殿，想想又觉得不妥，“不过你跟我不能一样，哪像我这么小家子气。”抽出一块德芙巧克力，“这么多就足够了。”
蒙殿心上悸动，搅动着眼里的哀伤肆意泛滥，他想守候她一生。望进黑暗的深夜，无声，是天地给予他的回应。可惜顿悟得太晚，那压抑着的陌生情绪汹涌着蒙殿所有的感官，爱她，发疯地恋上了她。
“少爷，老爷要你今晚务必回家吃个饭。”王伯恭敬地转达，低垂着眼不敢抬。
蒙殿茫然地看着他，良良久久，他依然没有动作。
王伯拉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蒙殿顺着他的意愿坐上车，目光深深地探进暗夜里。
抽咽到泪水干涸，眼底火辣辣地烧。筠岱茫然地站起，她痴傻着向前走，走着……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及至熙熙攘攘的街道，筠岱忽然惶恐地不知道她究竟应该上哪儿！环顾着四周，鬼魅的夜色里一个个行人匆匆而逝，她就仿似透明，丝毫就不存在。处于风中，却有着溺水般的窒息，筠岱贪婪地喘息，她不要这种彷徨的无助，不要！哥，哥哥呢？沉沉又在哪？慌乱地翻找挎包，怎么办……哥……我迷路了……哥哥……忘了回家的路，筠岱想着哥哥的联系号码，却怎么都记不住那一串数字，她真的真的怕进了骨髓里，抖着手打开钱包，自己的相片里隐约透出字迹。
冥冥中，筠岱抽出相片，翻至背面，十一位数字显示着陌生的手机号，她什么也顾不上，奔向最近的电话机，拨号——
亮堂的客厅里，丰盛的菜肴悉数摆上桌，“殿，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吃饭呵。”
蒙殿无神地扫视那张空席，依旧弓着身子维持着坐姿。
铃声响起，一声声地召唤着蒙殿的神智。
“哥，你的手机在响。”
蒙殿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是徐飞，更不是岳筠嵩，与她毫无牵连的号码，却催促着自己的心跳加速。
“哥，你不接电话吗？”铃声愈发急促，声音却渐变渐弱，随时都有可能隐匿。
一种灵异的感觉迫使蒙殿在最后的一刹那按了接通键，“喂——”停顿数十秒，蒙殿听出了风肆虐的呼声。
“喂……喂……你是……？”筠岱哭哑着嗓门，发的早已不是她原来的音。
“哼，你拨打我的号码，竟不知道我是谁？”
冷冷的嘲讽，筠岱心底突袭一股寒流，哆嗦着手，发音也跟着打颤，“我……我……呜呜……不知道……”
听这话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