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长歌-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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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着,桑尼又迈出一步。感觉好像在坠落,而不是走路,永无止境第坠落,却又碰不到地面,只是一直往下,往下。好痛苦啊,又冷又累,又困又饿,我必须停止,哪怕在火堆边睡一小会儿,或是吃点没有上冻的食物。
但他清楚,如果停下来,就死定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对此都清楚。那次雪崩后,他们总计四十人,或是四十一人,也许更多,爬出来的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其中包括大骗子斯蒂文,劳伦斯和塞尔西叔叔,黑衣托勒但在接下来的途中,不断有人在大雪中走失,还有伤员流血至死。有时桑尼能听到身后发出的厉声惨叫,或许是摔断了胳膊,或许是扭断了脚踝,那声音甚是凄厉。可他没法停下,他连自己都已经顾不上,所以每当这声音响起,他便会开始狂奔,奔出四五十码,尽其所能地跑,让那些呼救声被风雪吞噬,不再叨扰他那颗摇摇欲坠的仁心。
喘息着,桑尼又迈出一步。长久的天寒地冻,早已让他忘了温暖的感觉。雪崩后,为了减轻背上包裹的负担,他穿了三双长袜,两件内衣,外套双层羔羊皮上装,外面再罩上一件厚实的棉褂,然后才是冰冷的甲胄,锁甲外他穿一件宽松的外套和加厚两倍的披风,披风用骨扣在下巴下扣紧,兜帽前翻,盖住额头。他戴了轻便的羊毛皮革手套,外罩厚厚的毛皮拳套,一条毛巾紧紧包裹着脸庞,兜帽里面还有一顶绷紧的绒线帽,盖住耳朵,这让他减轻了不少负担。可背上的包裹虽然减轻了,他仍觉得很重,而穿了这么多,他还觉得冷,尤其是双脚,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而就在昨天,它们却又突然有了些知觉,痛,痛的要命,教人站着都无法忍受,更何况走路?
今天,每走一步都让他想尖叫。哦不,昨天,是昨天吗?他不清楚。自雪崩后,他就没睡过觉,应该说从雪崩前的那天晚上他就没睡好。除非是在走路的时候人可以边走边睡吗?桑尼不清楚,或者又忘记了。
喘息着,桑尼又迈出一步。雪盘旋着在周围降下。有时候,它从白色的天空落下,有时候则从黑色的天空坠落,这是白天和黑夜唯一的区别。他肩上披满雪花,就像另一件披风,雪在包裹上高高地堆积,使包裹更加沉重,更加难以忍受。他的背心疼痛难忍,仿佛被插进了一把匕首,每走一步都来回较劲。他的肩膀因锁甲的重量而麻木。他一心想把它脱掉,却不敢脱。因为要脱掉它,就得先脱掉大衣和外套,那样会冻死的!
如果我能像霍恩一样强壮就好了可我并不强壮,想也没用。桑尼生得不如父亲和哥哥,他虽不算矮但却有着巫师天生的娇弱,锁甲对他而言委实太沉,尽管钢铁与肌肤之间有层层麻布与棉花,感觉上却好像把肩膀都快磨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抽噎,哭的时候,眼泪冻结在脸颊上。
喘息着,桑尼又迈出一步。若不是冰壳在脚下碎裂,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在走。在坠落的雪花当中,几乎寻不见任何参照物,左右两边,一面是万丈悬崖,一面是触摸惊心的险峰,除此以外,还有同样蹒跚在雪中的同伴。
隐约中,他甚至可以见到火把,在纷飞的大雪中,发出橙色的光晕。它们静静地在四周移动,忽上忽下,并为离开它的人感到悲哀。他觉得自己是在追赶前方那只火把,可惜它们也长了脚,而且比他的长,比他的壮,所以一直也追不上。
昨天,劳伦斯叔叔终于点燃了第一个火把,接着是塞尔西叔叔,还有斯蒂文,黑衣托勒桑尼也想要一个,所有的火把都是他点的,可他却拿不动,他连自己的行礼都快背不动了,况且这次任务的主角是他,而他的叔叔,他的卫兵,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防止意外再次发生。“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行。好孩子,别停下,别闭眼,往上爬,就快到了。”劳伦斯叔叔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萦绕,有时很近,有时很远。
第028章 纳穆慈悲
桑尼用头巾裹住鼻子和嘴巴,巾上全是鼻涕,僵硬的鼻涕,他担心它和脸颊冻在一起。呼吸也困难,空气如此冰冷,如此稀薄,吸气进去都感到疼痛。“纳穆神慈悲,纳穆神慈悲,纳穆神慈悲,”每祈祷一句,就拖着腿在雪地里又跨出一步,“纳穆神慈悲,纳穆神慈悲,纳穆神慈悲。。。。。。”
斥候莱克曾尖叫着求她慈悲,求她可怜。为何突然联想起这个?我不该记住这个。雪崩之后,桑尼被塞尔西拽到身下,等他爬出厚厚的积雪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莱克。斥候队长被大雪埋掉了半个身子,但胸以上都在外面,似乎是受伤最轻的一个。当桑尼走近时,发现他嘴里不停的在念:纳穆神慈悲,纳穆神可怜可怜我。。。。。。而当劳伦斯叔叔将他拽出来时,他还在尖声呼喊,祈求怜悯——他只剩下露在雪外的那半个身子,没有血,因为全都冻住了。不久,小队的斥候队长便咽了气。
喘息着,桑尼又迈出一步。
冰壳下的树根猛然绊住脚趾,桑尼一个踉跄,沉重地单膝跪倒,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尝到了血的滋味,那是自雪崩以来尝过最温暖的东西。这就是我的终点,他心想,既然跌倒,就再没力气爬起来。他摸到一根树枝,牢牢握住,试图把自己重新拉起来,但腰身下那两根僵硬的冰棍腿实在无力支撑。锁甲太沉,而他又太过虚弱,太过疲倦,太过力不从心。
“陛下,快起来!”一个声音叫起来。桑尼没有理会。就让我躺在雪地里闭上双眼,死在这不算太糟。他冷到极点,再过一小会儿,就不会感觉到腰背和肩膀上可怕的疼痛了,正如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一般。至少他们不能责备我,我已经尽力了,远在神渊的母亲也会理解,太冷了,太饿了,太累了。
他颤抖着松开握住树枝的手,让自己躺在雪地里。雪又冷又湿,但有重重衣服在,他几乎感觉不到。上方是苍白的天空,雪花飘落在胸口、肚子和眼睑上。它会铺成一条厚厚的白毯,盖住我,让我很暖和。将来他们会说,死去的亚述国王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是的,是的,我尽到了职责,没有背弃对母亲的誓约。我不是霍恩,我没有强壮的身子,和他比起来,我又虚弱,又胆小,但我尽到了职责,至于人类,就让他们毁灭吧,去他妈的恶龙。
“好孩子,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这关于到人类的生死存亡。。。。。。”母亲话突然萦绕在耳际,仿佛从天空传来,从神渊传来,从四周传来,从脑海中传来。“你从小就不惧火焰,你是唯一能对抗恶龙的人,去吧,好孩子。。。。。。”
桑尼很遗憾,他遗憾自己既不强壮,也不勇敢;他遗憾自己不会使用武器,不能像哥哥那样保护自己的属下,除了巫术,他一无是处;他遗憾自己不是父亲的好儿子,到父亲临死都没有叫他一声爸爸;他也遗憾自己即将死去,而那么多优秀的联盟军骑士因他而死,他们坚强可靠,不像他,是个只会巫术的臭小子。。。。。。
号角吹响时,桑尼还在和斯蒂文聊天。起初他以为自己错听了叔叔的嘶吼,但那隆隆巨响正是从避风的山头而来,他几乎是第一个听到的人,接着兄弟们抓起行礼,奔向赖以躲避风雪的墙角,试图用崎岖的巨石抵挡滚动的飞雪,不至被卷下深渊。但许多人还是晚了一步,那铺天盖地的雪片如箭雨,如石流,那么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征兆,便将多数人推下山崖,余下的只有嘶吼、咆哮、恐慌、以及隆隆巨响和震颤的山峦。
再醒来时,手套里的指头异常僵硬笨拙,并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睁开眼,视线一片苍白,冷,刺骨的冷,雪,眼前全都是雪,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周围是死一般的沉静。
“桑尼?”终于有个声音传来。他发现声音来自头顶,那是塞尔西叔叔的声音。然后积雪再次将来袭,将他彻底盖住,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惊恐地嘶吼。再之后,一双手将他从积雪从拽起,他终于看见——漫天飞雪,和无数被掩埋的人们。
“放弃吧,就算他们没被闷死,也全都被冻死了。”一个钟头后,当桑尼用火焰巫术融出一个个深坑,却依旧没有再多找到半个兄弟时,劳伦斯告诉他。
“桑尼,走。”塞尔西道。他背着从深坑里找出的三个包裹,看着一脸疲倦的巫师。
“纳穆神慈悲,再等等,再等等。”桑尼央求着,再次用火焰融出一个深坑。他蹒跚的走到洞口,俯身下望。里头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有燃烧的树干,以及即将熄灭的火焰。
“混蛋!跟我走!!”劳伦斯吼道。
“不!!”桑尼往后退去,颤抖得像秋天树上最后的一片叶子,既寒冷,也恐惧,更无助。他想哭,但泪水刚刚流出,便被寒风吹成晶莹的冰珠。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们不曾睡觉,不曾停歇,甚至都不曾躺下,连进食也是边走边吃。桑尼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躺下,然后永远睡去。“别睡觉,别闭眼,别停下,什么也别做,就快到了,相信我。”劳伦斯总是这样不断的发出警告。
如今,我终于躺下了,好像也没那么糟,睡一小会儿没什么大不了。他看着苍白的天空,一匹马从头顶越过,一匹毛发蓬乱的灰马,鬃毛上有积雪,马蹄结了一层冰。真希望那匹马能回来,他心想,如果有匹马,就能继续前进,还可以坐在鞍上,甚至睡一会儿。可惜所有坐骑都会丢在了山下,从尾指峰开始,他们便只能徒步爬行。
“噢,该死!它怎么上来的?!”是劳伦斯的声音。桑尼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想永远躺在这儿,因为背心和肩膀已经不再疼痛,寒冷似乎治愈了一切,而接下来的路。。。。。。
“快起来!陛下!你的马爬上来了!!”一双手伸来,抓住冻僵的肩膀,桑尼想咒骂,但那摇晃的感觉实在令人困乏。
第029章 善恶有报
“快起来,陛下!你不能睡在这儿!”斯蒂文的声音传来,“快啊!你得继续前进,连我都能走,你怎么能躺下呢?快起来!”
“走开啦,”桑尼不耐烦的叫道,言语冻在冷气里,“我很好,只想休息休息。”
“既然很好,那就起来啊。”是塞尔西叔叔的声音,沙哑刺耳。他出现在桑尼上方,纷飞的大雪让他看上去像个穿着白衣的雪人,“起来瞧瞧,看慈悲的纳穆神给你送来了什么惊喜!”
“塞尔西大人,”他微笑,“不,真的,我在这儿很好。你们先走,我再休息一会儿,我誓,就一小会儿,然后就赶上去,你们先走,快去吧。”
“才怪!”斯蒂文经久未剃的胡须在嘴巴四周冻住了,让他看起来显得苍老,“你会冻僵的,或者被雪狼逮住吃掉。”他向桑尼伸出一只手,“来,起来看看你的惊喜,接下来的路,或许不用你自己走。”
难道你背我?“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起来,但不是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桑尼闭上眼,不愿再多说半句,只觉身体似乎有了些温度,那种温暖或是来自于幻想,或许是。。。。。。就快死了。
他突然离开了甜美而柔软的雪毯,被提到冰冷的空气当中,一双手掐住了喉咙,桑尼还未来得及反映,窒息感就让他不出一点儿声音。但当那双手离开脖子,他想开口咒骂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马。那是匹灰色鬃毛的战马,是他丢在尾指峰下的马。
幻觉,我果真就快死了呢。
“瞧!你的马!”斯蒂文牵过缰绳,轻轻踢了下马腹,鬃毛上的冰飞散开来,“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出现幻觉了呢,结果。。。。。。你怎么了?”
桑尼看着那匹马,呼吸如浓厚的白云从鼻孔里喷出。他喘息着,又向前迈了一步,没曾想又是一个踉跄扑到马鞍上,而后现这确实不是幻觉。温暖的感觉,虽然鬃毛覆满冰雪,但所触之地却有柔软的皮肤,它同样在喘息,腹部的起伏和不断喘出的白雾在冷气里蒸腾。。
“它来报恩了,”劳伦斯说,“快上马吧,桑尼。”
“劳伦斯大人,我恨你。”斯蒂文怏怏不乐道。他当然记得,在尾指峰下,劳伦斯一剑刺死了他的马。那匹小母马的肚子里虽然腥臭,但确实很温暖,可当第二天醒来时,他差点没闷死在里面。
“我们离山顶还有多远?”桑尼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问叔叔。
“快了,陛下。”搭话的人是黑衣托勒。他右手上的火把在风雪里呼啸,焰火虽散着温暖,可其下的地方已经上了冻,连同他整个人也是,现在应该称为白衣托勒。
世界一片苍白,陌生和迷途的味道和着彻骨的寒意,荡漾在风雪中。一片死寂下,只听远方似乎有流水潺潺响动,头顶某处,雪鹰展开灰蓝的巨翅,俯窥着下方的人、马、和被冰雪覆盖的山峦。
再往上走,地上升起苍白的迷雾,他们在没过膝盖的雪地与碎石中费力穿行,包括唯一的灰马也是,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振作点,伙计们,就快到了,就快了。。。。。。”劳伦斯的话语越来越没有力量,已从最初的警告渐渐变成了唇边呓语。
桑尼迷迷糊糊的醒来,惊喜自己并没有从马鞍上摔下的同时,回头望向身后。“谁走不动了?”他用自己所能出最大的声音喊道,“我休息好了,换个人来骑!”说罢,他从马上跳下来,那匹灰马也跟着停下脚。“塞尔西叔叔,上马休息会儿?”
“休息?”塞尔西说完喘了口粗气,“不用,老子好着呢!想当年,和你父亲建立北城,我们在尼普尔遭遇了一场逆天洪流!那都没把老子弄死,还怕这点风雪?”他拍了下桑尼的肩膀,转身又迈出一步。
“它属于你,陛下。”斯蒂文望望那匹马,又艰难的向前迈了一步。
“劳伦斯叔叔?”桑尼拉过缰绳,跟上走在最前面的劳伦斯。他艰难地迈着步子,紧跟叔叔的步伐。“您看上去不太好,上马睡一会儿?”
“你去过拉莫冰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