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长歌-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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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也是他们唯一一个孩子。小家伙打出生那天起,就惹人疼爱,他继承了丈夫的蜜色眸子,和她的栗色头发,初为人母的那些日子,她感觉自己仿佛活在梦里。“肯尼,我们竟然有孩子了,这是真的吗?快,告诉我!”她无数次这样问丈夫。而丈夫每次都微笑着冲她点头。
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吸允母乳到吞食面包,从牙牙学语到后来竟能喊她母亲,她依然记得他第一次叫她“妈妈”时,那眼泪的味道,是甜的。
她无数次站在儿子的书房,透过窗户看向练武场。他和那些贵族的孩子一起训练,丈夫的亲兵非常严厉,他的迈克叔叔也是,那个叫林德的剑术大师亦然,但即使他是北城未来的领主,依旧比任何人都刻苦。
时间仿佛过的飞快,如今他早已满十七。去年命名日的比武大会上,他骑着黑色的战马,身披银甲,手握长枪,将二十多名同龄人挑翻落马,最终将冠军的花冠戴在她头上。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北城人似乎都知道,领主的儿子在同龄人中无可匹敌。也是在那天,他在神院接受圣油涂抹,成了一名真正的骑士。
渐渐地,窗外开始变得嘈杂。妮娜掀开毛毯,只披了件轻薄的丝织睡袍来到窗边。探身下望,所有的火盆都已点亮,照的霍恩堡如同白昼。一队队近卫军在青石板铺设的大道与小径来回穿梭:有的捧着地图,有的抱着盔甲与佩剑,有的牵着马,还有的拿着乌鸦。
再远的地方,士兵们站在马车上,七手八脚将一袋袋土豆,一桶桶黄油,一捆捆新上羽毛的箭矢往上搬。她还听见打铁的声音,铁匠们似乎正利用最后的时间修理长枪,将铠甲上的凹痕打掉,锁甲则扔进沙桶,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滚动,好将它们摩擦干净。
天空不断有乌鸦展翅高飞,也有从远方而来的乌鸦飞进瞭望塔,那里住着负责接收信件的卫兵,也有负责写信的学士,整个霍恩堡似乎都在忙活,而此时距离破晓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她关上窗子,唤来侍女,命她们帮自己打水梳洗,自己则走到衣橱前,挑选合适的衣服和首饰。在此之前,她早已经历过这种场景,尤其在圣战那一年里,她曾无数次站在卡尔塔城的城墙上,目送丈夫与联盟军远去,并祈祷他们凯旋。
但今天似乎不大一样。起初,她以为与十八年的和平有关,但当侍女帮她梳好发髻,穿戴好衣服与首饰时,她才发现自己在心中帮儿子祈祷的次数更胜丈夫。
第二声号音响起时,她在城堡最大的餐厅里找到儿子。他和所有骑士一样坐在下席,而高台上则坐着丈夫以及其他五大领土的领主,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与卡米尔和凯恩讨论着什么。
妮娜好想飞奔过去,亲吻儿子俊美的双眉,将他紧紧搂住,就像年幼时那样,绝不让他再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然而在众多骑士面前,她没法那么做。眼下儿子与丈夫扮演的是男人的角色,她说什么也不能剥夺他们的权利。于是她让自己站定在儿子面前,轻轻吻了他的额头,而后轻步穿过大厅,留下令人迷醉的丁香味。
高台上的人一一向她致敬,因为从他们踏入北城的那刻起,就已经是联盟军的一员。“愿纳穆神保佑诸位,前途艰险,战争残酷,但胜利终将眷顾正义。”她说出这句烂熟于心的话,在远离丈夫的位置坐下。
早餐她只吃了一点面包和玉米浓汤,整个大厅坐满了来自这片大陆最优秀的骑士与指挥官,今早没人饮酒,但气氛却浓烈的亦如新年,好像他们不是要去南征,而是结伴去往极北之地狩猎那般轻松。
“静一静,静一静!”饭后,丈夫从椅子上站起身,刚毅的目光扫过大厅,声音亦如当年圣战时那般浑厚如钟,“感谢诸位的加入,我是北城领主肯尼·道尔顿。十八年前,我兵败第一大陆卡尔塔城,那原是道尔顿家族世代守护的领土。逃亡苏美尔后,承蒙各位领主相助,才能建立如今的北城,现在,我想借诸位的力量,把属于道尔顿家族的东西给夺回来!”
与此同时,大厅里出现几百名仆从,端着酒杯与酒壶,穿梭于人群中。“我以道尔顿狼纹,向纳穆神起誓!”丈夫端着酒杯,老约翰在旁斟酒,“凯旋之日,我愿将所有金银、宝冠、荣华还于浴血疆场的骑士,我愿将除卡尔塔外的领土、城堡奉献给今日借我力量的领主,我愿将所有荣誉献于诸位,愿诸神与我们同在!”
“愿诸神与我们同在!”众人齐呼。
这声音足以震撼神明。妮娜想。她与数千名陌生的面孔满饮一杯,目光却穿越人群,始终停留在儿子身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各大领土的领主皆起身发言,大多是鼓舞自己领土的骑士和士兵。待所有人都说完后,第一缕阳光穿越门庭与窗扉,人们在出征前的兴奋与恐惧中互道安慰。
第三声号音响起,绵长而嘹亮。
她又一次站在城墙上,目送丈夫与儿子远去,直到视线渐渐模糊。这一次眼泪的味道,好苦啊。
第017章 初为领袖
霍恩觉得这些日子简直是活在梦里,无与伦比的美梦。
初离北城之日,母亲亲吻了他,在城堡最大的餐厅里。他很担心在那之后,母亲会拥住他抱头痛哭,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这让他在同龄人面前保留了一个骑士的尊严。
绵长的号音与夹道的百姓为他们送行,他骑行在父亲身边,路旁不断有姑娘向他们抛洒花瓣,也有吟游诗人唱诵赞歌,仿佛这一刻他们已然凯旋。当他跨过北城南门,回首望身后,透过无数枪戈旗帜,与密如蝼蚁的士兵,体内激昂的骑士情怀在这一刻轰然迸发。
十万大军这个感念,以往只会出现在塞尔西叔叔的军事课上,或是安德鲁爷爷的《战争领袖》中。可当他真的穿上银甲,腰跨长剑,手握缰绳,骑行十万大军最前列,才明白父亲为何祈求和平,向往自由,却又无比痴迷战争的缘故。
接下来的几日,大军沿着北城大道而行,每每遇到村庄,都会有村民前来慰问。那些人送来烤好的面包、煮熟的鸡蛋、成桶的黄油与辛辣的烤肉,一边跟随队伍前行,一边呼喊着父亲的名字。
走过望月湖后,他们沿鬼影森林边缘走出亚述,接而踏入尼普尔境内。在最靠近天灾城露营的那晚,迈克叔叔告诉他,父亲曾是尼普尔的领主。关于这点,霍恩早就知道,但他一直很好奇,为何尼普尔会被大水淹没,成为乌努恩流域的一个水下鬼城。迈克叔叔也不知道,他建议霍恩去问塞尔西,因为塞尔西是尼普尔人,还是尼普尔前一任领主的得意将领。可惜的是,父亲命塞尔西叔叔坐镇北城,并没有随大军南征,劳伦斯叔叔也是,这是霍恩唯一感到遗憾的地方。
但这点遗憾并不能影响他无比愉悦的心情。自从脱离了母亲的管束,他再也不用每天去读那些无聊的史书,更不用去神院祈祷,也不用让小约翰帮他偷酒。尤其是最后一条,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帐篷,父亲还给他派了个亲兵,只要军队夜晚宿营,他就能躲在帐篷里,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只要不醉,只要父亲传唤他时,还能走去大帐旁听战略部署就成。
除此之外,他生平第一次杀了人,用劳伦斯叔叔命名日那天送他的佩剑。
事情的经过,现在想来也。。。。。由于十七年前洪流倒灌天灾城,尼普尔境内尚留有眷恋家乡,不肯离去的原住民。父亲曾说过,所有尼普尔人都是第一大陆王军后裔,是马歇尔家族派遣来苏美尔大陆探访未知领土的先民。然而,自从尼普尔城变成水下鬼城,父亲携城民离开此地,去往遥远的亚述北面建立北城后,尼普尔境内便匪盗横行,成为苏美尔大陆上最臭名昭著的人间炼狱。
因为寒冬即将来临,父亲曾去到沿途一些村庄慰问,为那儿的村民送去食物与被褥,并极力劝奉他们离开尼普尔,前往北城,可执拗的村民就是不肯,当父亲离去后,当天晚上他们就遭遇了流匪的劫掠。得知此事的父亲大发雷霆,当即决定推缓南征进程,暂留尼普尔清扫匪寇,亚述女王米拉与乌尔领主凯恩当即赞同,因为他们的边境村落也在饱受折磨。
于是,霍恩接到了南征以来的第一个任务。迈克叔叔将他和其他二十几名骑士叫到一起,他们大多是北城的贵族子嗣,其中有塞尔西叔叔的两个儿子,乌尔夫·塞尔西和齐拉·塞尔西,两个家伙和塞尔西叔叔一样,壮如牦牛,乌尔夫善用长斧,齐拉的箭术不输霍恩。还有两个侯爵的儿子,分别是一脸麻子的康恩,他的父亲是塞尔西叔叔的挚友兰尼,与塞尔西叔叔分别管制尼普尔财政与民生,另外一个则是‘奶牛’布拉克,据说他吃奶一直吃到四岁。剩下的人霍恩只觉脸熟,或许在一起训练过,但叫不上名字。
“你任他们的队长,霍恩。其他人没异议吧?”众人似乎很信服少城主,因为他们大多在比武大会上相遇过,并以落马告终。“任务很简单,”见没人提出异议,迈克叔叔走到长桌后,指着桌上的地图续道,“西面有个村子,早上我派人送去了过冬的粮食,流匪现在肯定已经盯上了那些东西。”他抬起头,看着年轻的骑士们,“把那群畜生的头给我带回来,一个也不许落下,听明白了吗?!”
霍恩翻身上马时,心脏噗通乱跳,他不知这是害怕还是兴奋。或许两者皆有。
“老大!”齐拉总爱这么叫他。“你怕吗?”
“怕,”霍恩将头盔夹在腋下,只用一只手牵着缰绳,“但正因为怕,还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骑士。”
他们穿越排列整齐的营帐,从驻地西门骑出。麻脸康恩坐在马鞍上,低头研究迈克叔叔给他们的地图。“少城主,地图上有条近路,迈克大人给我们标出来了,是从大路走还是抄近路?”
“兵贵神速,我们抄近路。”霍恩告诉他。
“近路有些险,还要翻过一座山呢。”康恩又说,“如果有人不慎坠落悬崖,或是出现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搞不好我们还要折返回来。”
“我讨厌悬崖。”其中一个年轻的骑士说。
“我不会游泳。”又一个更年轻的骑士说。
“那就滚回你们妈妈的**上吸允吧!”乌尔夫不耐烦地吼道,“我们是联盟军!攻无不克的联盟军!”
“嗨,乌尔夫,别这样。”霍恩回过头说,“诸位放心,既然迈克大人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就一定与他的属下商议过。你们的父亲都对北城有功,这点毋庸置疑,我相信,他绝不会拿贵族子嗣的小命开玩笑。当然,这次历练肯定会有危险,但绝不像各位想象中那样九死一生,我们经过圣油涂抹,已是真正的北城骑士,跟着我,把那些畜生的头给带回来,除非你们是懦夫!”说完,他一夹马肚,向前快跑,逼他们要么立刻跟上,要么被抛在后面。
年轻的骑士们自然跟了上去,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第018章 冷风山口
齐拉和霍恩并肩而行,乌尔夫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奶牛和麻脸,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密切,剩下的人似乎也都跟了上来,贵族少爷们的马走在颠簸山路上,活像远行郊游的狩猎小队。
直到太阳落山后,队伍才骑马走下山麓小丘。远处,未砌石墙的村子坐落在平坦的原野上,除了南面有一片很小的松针林外,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这让时任队长的霍恩有些无奈。“停,我们就在这儿露营。”他勒停战马,举起右手,“康恩,把地图拿出来,确认你没有迷路。”
康恩照办。“我怎么会迷路呢,北城森林都难不倒我。”年轻的骑士一边抖开地图,一边挠挠下巴。他告诉众人,那座村子就是迈克大人所说的石鸦村,村子南面有片小松林,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们所处的这座小丘能埋伏。
霍恩下了马,刚刚获封事务官的齐拉拿出面包,以及沿途采摘的野果,分发给众人。奶牛布拉克希望能生一堆火,因为来时的路上他们途径一条长河拦路,大多数人从腰至靴全部湿透,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但霍恩否决了这个提议,因为夜色马上就要降临,而他们的目标已经很大,倘若被流匪发现,此行将毫无意义。
众人只得失望的啃着硬面包,用随身携带的毯子裹住身体,并祈祷尼普尔的夜风不会太冷。
理想和现实似乎永远都在背道而驰。当夜色真的降临,埋伏在黑夜中的年轻骑士们蹲裹在毛毯里,在夜风的呼啸中瑟瑟发抖。他们背临山口,似乎只有这里才能看清石鸦镇的一举一动。四周的树木枝叶发出簌簌声响,磐石的缝隙吹起响亮的口哨,整座山丘的风好像都由他们背后经过,惊扰着宁静的黑夜。
“太他妈冷了,霍恩!”乌尔夫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我们换个地方吧!夜这么黑,就算我们躲进村子,那些家伙也不会发现的!”
“你疯了?”霍恩瞪大眼,“迈克大人嘱咐过,村子里或许有他们的眼线!”
“只是或许!”乌尔夫坚持己见。
“大人,就算我们不躲进村子,也没必要在这山口吹冷风吧?”奶牛的牙齿在打颤。“听我一句,咱们退到山后头避避风,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哨岗,只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好,如果发现情况,吹号便是!”
“除非你能证明那群流匪全是聋子!”霍恩扭头看向另一边,“就算那些家伙不是正规军,人数也没有我们多,但至少都是老手,只有奇袭能给他们致命打击!”
乌尔夫不再搭话,奶牛也闭上了嘴,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夜风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彻骨的寒冷不断撕割着少年们的意志,就连霍恩自己也开始思念篝火、热汤、以及温暖的羽毛床。可如今他是这支小队的队长,就连最抱怨的权利也没有,只能咬紧牙关,紧紧盯住远处的村庄。
“伙计们,你们谁杀过人?”半晌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