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表小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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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进了套子,可是为了弥补他,她一直依照着他的心意度过每一天,毕竟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他并没有权力影响她的思想。
当时的夏师宜虽然也是“半个人”,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他把这归功于自己能专一且持久地跟随在冉念烟身边,实则却是因为权力在握,连他的主人都不得不依靠他。
现在刘梦梁给了他一条捷径,冉念烟不敢肯定,夏师宜会不会向捷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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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可对于幽燕之北的京城来说,炽热才刚开始。
今年的天气较往年凉爽些,这也是乾宁帝未选择在六月便迁居九成宫的原因。因天气异常,太液池的芙蓉亦不如往年繁盛,对于临近晚年,心思愈发敏感的乾宁帝来说,阳气暗弱,花木失色,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西北的战事还在僵持中,在首辅陆明的努力下,火器的赶制已初见成效,连续几封捷报传来,都是徐衡以装备了火铳的步兵对抗突厥的骑兵取胜,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一个圈套,是徐衡用以催促他鼎力支持全军装备火器的提议,并替他在朝中消灭反对者的声音。
火器是好东西,可是他的太子同样是不可取代的。
对待文臣,虽然他们时常用奏疏刁难自己,可他们始终是自己的部下,不似武将,帝王若要调兵遣将,也要经过武将的耳目,与其说大梁的雄师拱卫皇帝,不如说是武将们暂时还支持他的统治,他需要依赖武将。
不能疏远他们,也不能过于信任,唐末藩镇割据的殷鉴不远,乾宁帝不得不格外小心斟酌,更要斟酌的,是如何处置他的次子,当今的滕王。他的母亲是自己最宠眷的皇贵妃,在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了,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久而久之便也看淡了,方知人不如故的道理。
这也是他一直对早逝的皇后充满怀恋的缘故。
大梁的避暑行宫不止九成宫一座,而乾宁帝每年必得驾幸彼处的原因,不过是那里临近皇后的山陵,望着发妻长眠、且他百年之后亦要与之相聚的山峦,乾宁帝老朽多疑的心仿佛回到盛年时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带给他一丝安宁。
这一切看在皇贵妃眼中,她并不愉快,可是聪慧如她,不会用使气或任性来挑战一个死人的地位,死人是永远不会变的,可活着的人却必然一天天老去,随之消逝的是习以为常的好感。
她将嘉德郡主请至宫中,向她倾吐心中的忧虑。
“西北的战事未平,支持我那皇儿的勋戚们已有战死的,虽然得到了陛下的恩典与嘉奖,可这些对我的皇儿来说全无作用,他需要的是活生生的、可以替他卖命的臣子。”
嘉德郡主常年居住在太后的陵寝旁,习惯了青衣素服,虽是到了宫中却也无意改换。她叹道:“自从太后离世后,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虚无的,也不爱管外面的红尘俗事,若不是路上有好事的宫监和我说起,我还不知道西北的事。”
皇贵妃道:“难道你当真不关心镇国公吗?”
嘉德郡主反唇相讥:“若不是为了滕王,你会如此关心我皇兄吗?”
皇贵妃没了声息,暗暗握紧了拳,鲜红的指甲陷入掌心。
嘉德郡主道:“我膝下没有一男半女,而男女之情这种东西,十几岁、二十岁时是我的一切,年岁日长,渐渐也就无关紧要了,与之相比,恐怕恨才是更长久的。”
皇贵妃不知她言下之意所指为何,可这话却深深刺入她的心里。
入宫的二十多年来,她从未对乾宁帝有一丝情意,纵然他不顾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将她从浣衣局迎入掖庭,可是她始终不能忘记,是他令她家破人亡,她的父亲只是为上峰李代桃僵。她曾提出过翻案,却被乾宁帝以“兹事体大,不可妄为”为理由当场驳回了。
若不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为何要煎熬半生,也因为对滕王的母爱,她可以压抑内心的仇恨。
可是嘉德郡主并没有可以牵制仇恨的感情,而她憎恨的是谁?是镇国公d的那个庶子,或是镇国公本人。
皇贵妃送走了嘉德郡主,此后也不敢再召见她,她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清寂平和,相反,甚至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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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念烟随着镇国公府的女眷住在九成宫百丈外的一座别院中,因为徐牧斋的儿子回京,南府的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加之他们之中并无伴驾的官员,便没有随之出城。
只有徐丰则一人来了,听徐柔则说,他的身子近来愈发不好,每夜无法入眠,无论是汤药还是神佛都求遍了,依然无效,只能送来别院中将养,父亲说马上就要参加会试,徐丰则已经是举人,不能因为这场莫名的病症耽误前途。
徐柔则泪眼盈盈地对她道:“父亲总是这么说,却不想想,以哥哥的状况,是否还有前途都说不定。”
她不是有心诅咒自己的兄长,而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噩兆。
冉念烟暂且没有心情考虑徐丰则的前途,她今日要赴约,前往谢家,向谢昀打听一些事,不知他是否将自己的托付记在心里。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带上了奶娘,夏师宜的事由她来操心,自己便可兼顾琼枝的事,而且若要找一个不会泄密的人,自然是夏师宜的生母最可靠。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了~
☆、第五十六章
谢昀自从知道冉念烟要来,便对家中所有人说; 年岁日长; 他应当回避; 母亲尚氏应允了,却不知谢昀早就在一处凉亭中守候,这也是他们之间约定的一部分。
他要把薛衍的消息说给冉念烟听,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紧张,甚至比参加院试时还要严重,手心微微发汗,被九成山中夏夜的凉风一吹; 冷冰冰的麻木起来。
月上中天,她怎么还不来?想起冉念烟和他的表妹柳如侬也是很久不见; 今日难得重聚,二姐又分外喜欢热闹; 也要留她们说话,可能一时顾不上自己这边吧。
想到她和别人聊得火热; 自己却在参差树影中吹风,谢昀有些不是滋味; 却摇摇头,不知自己突然矫情些什么。
忽然听到脚步声,却很沉重,绝对不是冉念烟的。
“是谁?”他问道,举高了灯笼。
人影走上了台阶,他看清,那是冉念烟的奶娘夏氏。
“是夏奶娘吗,你家小姐不来了吗?”
奶娘点头,“小姐不来了,让三少爷过去。”
“去哪?”谢昀很意外。
奶娘道:“令姐房里,她们要打叶子牌,缺一个人,让您过去呢。”
谢昀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让他去填桌的,可转念一想,若真是这样,随便找个丫头,甚至夏奶娘本人都会玩这种女人家必会的游戏,何必专门找他,又怎么又是夏奶娘来请。
他跟随奶娘来到谢寻芳房里,八仙桌上,谢寻芳正在分牌,柳如侬和冉念烟一左一右地坐着。
“你来了?”谢寻芳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柳如侬也捂嘴笑了起来。
“不是说好了要回避的吗?我叫冉妹妹的人去找你,你就来了?”
谢昀脸上有些红,心说在灯下看不清,自若道:“姐姐让我来,无论派谁传话,我都没有不理会的道理。”
谢寻芳把椅子从桌下踢出来,道:“那就坐下吧,陪我们玩两局,都好久没见了,我们多说话,你就当个填桌的,不许多嘴。”
谢昀果然一言不发地坐下,拿起牌,牌面还算可以,打了五圈,暗中给谢寻芳和柳如侬喂了不少牌,她俩高兴起来,越发聊得热络,第五圈后就推说累了,明日再玩吧。
“反正在九成山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这一时半刻。”柳如侬一边安排丫鬟收拾,一边道。
谢昀见冉念烟也要离开,便起身告辞,先去外面等她,谢寻芳见了,酸兮兮来了一句:“是啊,日子还长着呢,干嘛急这一时半刻的呢?”
柳如侬有意拉着冉念烟一起出门,小声道:“我表姐这是发牢骚呢,你别理她。”
正说着,就见谢昀在廊柱下徘徊,柳如侬拍拍冉念烟的手,一言不发地笑着离开了。
谢昀见外人走了才上前几步,有些赧然,对冉念烟道:“话不多,就在这边说吧,不然我姐姐会起疑,派人来偷听。”
冉念烟笑道:“在这里就不偷听了?”
谢昀指了指回廊上的灯笼,“这里亮如白昼,咱们心里没鬼,她也不好意思来搅局。”
冉念烟笑道:“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谢昀道:“你的事迟早是我的事,我怎么能不管。薛衍的父亲单名一个谨字,的确是住在云居胡同,应该就是你说的那家人了。你父亲在西北出生入死,不能叫他们平白搜刮你父亲的家业。”
冉念烟道:“这也都是报应,算不上平白,我不怕他们多吞些银子,只怕养虎为患,有些事终究不体面,他们得了甜头,若是成心以此要求更多好处,我们就被动了。”
谢昀道:“我见薛衍是个端人正士,并不喜欢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否则也不会千般遮掩。”
冉念烟道:“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薛家迟早要靠这个人离门面,我们若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反将一军,相互制衡,他们也就不敢妄动。”
谢昀心领神会,点头道:“这个我去安排,真能做到暗室不欺心的君子并不多,他也不例外。”说完,有些脸红,自己岂不也不例外?好在冉念烟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他又问,这才是他今遭前来最大的目的。
“冉小姐,您上次在茶楼说,这次芳驾惠临还有事情相托,敢问是什么事?”
冉念烟道:“上次是安则表哥在,我不方便说。”
谢昀只觉得心漏跳一拍,脸上热了起来。
“是……何事?”
冉念烟直到他在想什么,心中暗叹这个少年心思单纯而直接,都写在脸上。
“听人说,参管司礼监的秉笔刘梦梁一直很钦佩令尊,是不是。”她虽然是提问,却并没用疑问的声调,莫说谢迁的兵部,就连六部之首吏部都要和司礼监维护好关系,不然处处掣肘不说,这些内臣日日在陛下身边,深受信任,若是有心挑拨,外臣决计无法防备。
谢昀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人,道:“刘公公的为人和那些阉竖颇有不同,我父亲的确不讨厌他。”
冉念烟道:“实不相瞒,按大梁祖制,我堂姐应该参加明年春天为东宫太子举行的选淑,可是我父亲并不想让我家的女孩子置身宫墙纷争之内,本来要着手为堂姐选婿,可是被西北战事淹蹇住了,不能成行。听说刘公公可能分管此事,我想能不能先想想办法。”
谢昀道:“这该是你伯父伯母操心的事。”
冉念烟道:“若是伯父伯母真关心我堂姐,又何需我父亲从中周旋?”
谢昀了然,其实他知道冉靖的理由——他是滕王驾前之人,不能和太子过从甚密,这就和他们谢家大大不同。他能和冉念烟定下婚事也是仰仗了姑姑的撮合,母亲不好反驳,可若论背景,虽说不上水火不容,却也不是互补的。
他点点头,道:“我也帮你想想。”
谁知冉念烟摇头道:“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我奶娘有一独子,姓夏,名师宜,还有个小名叫十一,如今在刘公公身边听差,还算得使唤,谢三少爷若有心,便请他出来与我相见,虽然是个小小仆役。”
谢昀一听原来她在那边有人,便不再疑虑,点头道:“既然如此,又有什么麻烦的,我遵命便是。”
冉念烟自知这是一件麻烦事,谢家是士流,谢昀背着父亲去接近宦官,说出去并不风光,须得加倍小心,她本以为谢昀会为难、推辞甚至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她不觉心中微动,她知道谢昀的心意,这并不难看出来,其实她当初听说自己要嫁给苏世独时也是一样的心意,有过数面之缘,觉得对方是个良配,可以偕老,实则没有深思过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什么,甚至连很多印象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
只要符合自己的预期,是不是那个人也无所谓吧,她并不爱慕苏世独,却不知道谢昀是否也是一样,倘若不是,她总觉得自己已经亏欠了他。
好在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只要她小心,小心不要让徐夷则毁掉大梁,毁掉百年传承的士族根基,谢家还有很长的岁月。
“咳咳。”
两声清咳,谢昀一惊,回头看,灯火阑珊处,是一道颀长孤寂的身影背手而立,手握一本卷起的书册。
“大……大哥?”谢昀有些窘迫,“冉小姐来看二姐,要回去了,我送送她。”
谢暄闲庭信步,翩然如鹤,道:“更深露重,请便吧。”
谢昀心虚,虽然大哥不至于向外人泄露家里的私事,可这事关冉念烟的清誉,她是要嫁过来的,若是大哥对她有偏见,未来的日子将会何等难捱——他知道大哥是人中之龙,将来肯定在自己之上,虽不至于仰大哥的鼻息生活,却少不得考虑他的意见。
“大哥来这里做什么?”谢昀道。
“读书倦了,散步。”谢暄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冉小姐,令表兄的病情如何?”
他指的是徐丰则。
冉念烟福了一礼,道:“丰则表哥进来在别业中养病,大夫说了,还是心疾,吃药是毫无助益的,九成山中风物宜人,自然幽静,想必有利于他的病情。”
谢暄叹道:“明年会试,我还指望着与他同场一较高下,现在想想,自己不该和他说这种争多竞少的话,助长了他的心魔。”
心魔?冉念烟一愣,心说的确是心魔,若不是徐征夫妇百般逼迫儿子,将一生蹭蹬不得志的怨气和扬眉吐气、急功近利的希望强压在他身上,他何至于小小年纪便情志抑抑。
谢昀顺势道:“不如大哥代我送冉小姐回去,顺便探访友人?”这样便消解了方才的误会,何况他自信,以冉念烟的谈吐,只要与她相处过,大哥绝不会曲解她的为人。
谢暄道:“我倒是有雪夜访戴的意兴,只是……他需要静养,大概是睡下了。”
谢昀道:“雪夜访戴是昔日东晋王子猷思念友人戴安道,命童仆放舟而往,一路上雪月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