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表小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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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尚氏背后的人。
一个身穿湖蓝漳缎直裰的白净少年,脸孔还保留着孩子稚气的圆润,眼睛总是弯弯的,因此好像时时都在笑着,看到他时,再苦闷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他是谢昀,上次在谢家茶会上,水榭里的一面之缘足以让人记住这个总是带着和善笑意的男孩子。
“见过诸位夫人。”他拱手行礼,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是有板有眼。
曲氏喜欢的不行,叫他坐在自己身边,让贴身丫鬟明春拿来一对缀着玉珠的络子送给他做见面礼。
谢昀接过了,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白生生的乖巧样子别提多讨人喜欢。
嘉德郡主笑道:“得了,孩子有孩子的事,咱们大人说大人的话,让他们听久了也会发闷。”
“沁芳——”她叫来丫鬟,“让谢三少爷和表小姐到暖阁里,等会儿再把泰哥儿、安哥儿他们几个叫来见见面,今日先不急着读书了。”
她又问尚氏:“对了,你家的大公子没来吗?”
尚氏道:“郡主贵人多忘事,我家暄儿在府学上书呢,昀儿是因郡主的意思特意告假过来请安的,稍后散了学,暄儿会和贵府的希则少爷一同回来。”
嘉德郡主道:“对,瞧我都给忘了,沁芳先把孩子带下去吧,我们也说些体己话,就从谢夫人的姑母,昔日在太后身边做女官的尚姑姑说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谢昀出场~~~
☆、第二十五章
坐在暖阁里,冉念烟就算真是个孩子也该明白大人的用心; 何况尚氏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可眼前的谢昀始终笑呵呵的; 果然是世家子弟的教养; 沁芳为他斟茶,他双手接过,微微颔首还礼,先把杯子让给冉念烟,周到之处让人如沐春风。
谢昀啜了口茶,见沁芳要回身开门,不紧不慢地问她:“沁芳姐姐去请你家少爷?”
沁芳点头道:“是的; 少爷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 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一并和我说了; 我去安排。”
谢昀看向冉念烟:“我都好的,听冉小姐的吧。”
沁芳笑了; “您不晓得我们家这位表小姐的性子,最是少言寡语; 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不喜欢,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性情的人,干脆叫泰哥儿过来出主意吧,有他的地方没有不热闹的!”
说完,她转身退了出去,合上两扇槅扇。
暖阁里只剩下冉念烟和谢昀,一下子静的出奇,隔壁大人们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更显出此处尴尬地静默。
谢昀听了沁芳的话,不免对眼前的小姑娘感到新奇。谢家也是大家族,同龄的堂姐妹、表姐妹一只手数不清,可像冉念烟这么安静的,谢昀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她头上是细巧的珍珠簪子和轻软的发带,借着窗间洒落的阳光看去,小巧的脸上有层细细的绒毛,明亮的眸子里蕴着一点光,似乎是察觉到被人注视,转头毫不怯懦地看向他。
一向以君子自律的谢昀蓦地收回视线,脸腾地红了,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古人说的登徒子一般被人抓住现形,可明明只是看看她而已,怎生就突然害羞起来!
大概是因为今早姐姐谢寻芳那一串不着边际的话吧,说他要去看未来的新娘子。
谢昀又喝了一口茶水,才大着胆子问道:“冉小姐今年芳龄?”
冉念烟很少被这样连着姓氏称呼过,又见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和方才在大人面前的从容自若大相径庭,不免笑了,道:“转过年去就七岁了。”
真是很少见到这么礼貌又单纯的人。
这些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礼仪周到的难免沾染大人身上的官场习气,少了赤子的天真,可那些一味天真的都是被宠溺坏了的,根基已败,将来难有大作为。
谢昀就像一枚浑然的璞玉,怀德不显,蕴玉其内。
“我比小姐虚长四岁,转过年去就十一了。”谢昀道,“咱们曾经见过的,冉小姐可还记得。”
还没等冉念烟开口,他就像唯恐她说不记得似的,又解释道:“就是今天春夏,在我们府上的莺啼晓,冉小姐和柔则姐姐一起过来,是楚国公府的丰则兄引荐的。”
他话一出口,才觉得叫徐柔则姐姐,却称冉念烟为小姐,似乎显得厚此薄彼。
“莺啼晓?”冉念烟疑惑道。
谢昀笑道:“就是我们家一处水榭的名字,因榭字犯了我家的姓氏,故而只称名字。”
冉念烟道:“谢三公子这么和气的人,我当然记得,只是‘莺啼晓’这三个字有何典故。”
谢昀道:“是我祖父取的名字,那里背靠着一排杨柳,清晨时时有成对的莺燕,叫声清脆悦耳,上次是错过了,等以后我常常带你去。”
他的脸忽然又红起来,试问他们非亲非故,怎么就能常常带她去自己家,还不是成婚后的事。
幸而冉念烟只是含笑点头,应该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迭声的“表妹和谢世兄在哪”,一听言语里的热情劲儿就知道是徐泰则到了。
果然如沁芳所说,徐泰则所到之处,焉有不热闹的?
谢昀起身去迎他,只见他一身大红贴里袍,衣襟上还系着一串金绿碧玺十八子佛珠,两人见过礼,徐泰则就一步三跳地跑到冉念烟身边,拍拍手,叫小厮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包袱拿过来。
再看随后进门的徐安则,此时虽已除了服,却还是素淡的深青直裰,头上是素银,一望便知是他那形如槁木的孀居寡母帮他打点的衣着。
徐安则一见谢昀,就把前些天读论语时的疑问提出来和他讨论,谢昀侃侃而谈,一旁的徐泰则托着下巴眉头直皱。
“咱们好不容易聚一聚,怎么尽说这些无趣的,快来看我和表妹下棋,上次输了一盘,这次看我杀回十局!”
原来,他带来的包袱正是一只围棋盘、两盒黑白云子,徐泰则不是不聪明,只是心思都花在博戏上,在同龄人中,他的棋力已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惜冉念烟的棋路是谢暄教的,谢暄曾经用棋道教她理解天下之道,棋盘便是天下,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四角即是关陇、山东、江南、川蜀,四边即是三晋、齐鲁、江淮、两湖,腹地则是中原。中原虽重要,却是四战之地,不如把持住四角的任意一处,进可攻,退可守,为君者,也要首先遏制这四个地方的军阀。
正是这番高瞻远瞩将她的棋艺同徐泰则区别开来,不过百手,胜负已定,徐泰则急得满头大汗,观棋的人也是聚精会神,谢昀却暗暗疑惑,怎么这位冉家小姐的路数和大哥有几分相似?
末了,徐泰则将黑棋一扔,大笑道:“又输给你了,下次再战!只是你有什么好棋谱可不许瞒着我,我拿前儿得的《弈理指归》和你换。”
冉念烟笑道:“哪有什么棋谱,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下次奉陪。”
槅扇又被推开,沁芳走进来叫他们去正房,四个孩子跟着去了,徐安则悄悄对徐泰则道:“怎么不见宝则?”
徐泰则赶紧捂住他的嘴,轻声道:“上次宝则害大哥挨了一顿好打,大伯父和郡主生了好几天的气,她可不敢再过来了!”
徐安则立马噤声,他可不是徐夷则,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惹郡主。
正房里,孩子们在各自母亲身边坐定,母亲拍了拍冉念烟,指着嘉德郡主的方向,“盈盈到舅母那坐,好不好?”
冉念烟点点头,小跑着坐在嘉德郡主的罗汉床上,被她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可怜见儿的,别和你娘回去了,留下给我做女儿吧!”
李氏笑道:“大嫂是高兴了,谢夫人可就麻烦了!”
正帮徐泰则整理衣袖的曲氏抬头问道:“这话怎么讲?”
李氏道:“方才签的婚书就作废了,还要和大嫂重签一份呀!”
在众人的笑声里,谢昀羞得耳根都红了,悄悄看着微笑着的冉念烟,只恨自己不能坏了礼数,否则一定要把头藏在大迎枕底下,再不要见人了。
李氏让丫鬟把刚满周岁的儿子抱来,孩子尚幼,只有个乳名叫康哥儿,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也不怕生,无论被谁抱在怀里都咯咯直笑,母亲抱着他舍不得撒手,只说:“若叫我有这个么孩子,我就去城外潭柘寺许上三千香油钱,烧上一世的长明灯!”
那边,曲氏和尚氏谈及故里,竟都是绍兴人,三代往上还是姻亲,论辈分曲氏要叫她一声表姐。
有了这层关系,就算是一向严肃的尚氏也热络起来,更是约定好以后常常走动,谢昀听了心里高兴,再想想,冉念烟又不常在徐家,就算跟母亲来了也未必见得她,不免又有些扫兴。
一直到了傍晚,周宁进来说希则少爷和谢家大公子回来了,嘉德郡主叫人在花厅摆饭,要母亲和尚氏一定留下赏光。
周宁却道:“寿宁侯府派了人过来接姑奶奶回去,要不要小的叫他们等着?”
在场的女眷们都掩嘴轻笑,嘉德郡主道:“到底是你的丈夫体贴,亲自派人接你,行了,那我也不留你了。”
母亲笑道:“光顾着在嫂子这儿说笑,还没和太夫人说上几句话,真是我的罪过,不如我先告退,去荣寿堂拜见母亲。”
她带着冉念烟来的时候,外祖母正在午睡,不便见人,因此错过了。
嘉德郡主也不强留,只是张罗着让周宁快把谢家大公子接来见见,叫沁芳送送冉念烟母女俩。
荣寿堂里,冉念烟和外祖母行过礼,用过了素斋,祖孙二人亲近了一会儿,母亲把谢昀的事和她说了:“……人又温厚,相貌也儒雅,关键是和盈盈也不讨厌,也算谈得来。”
外祖母点点头,说这是好事,来日也要见见未来的外孙女婿,不过今日就免了,一天见这么多人,别吓坏了孩子。
母亲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让奶娘把冉念烟带出去。
冉念烟知道,母亲要和外祖母说真话了。
因为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薛自芳的事压在母亲心里太久,能和外祖母说说,也许能让母亲心里好受些,何况由外祖母出面解决这件事,总比母亲独自支撑要好。
就算要离开寿宁侯府,如果能让母亲得到安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带小姐去梨雪斋看看?”奶娘带她走出外祖母的房间后,提议道。
冉念烟每次来公府,都要去梨雪斋转转,好像和那里的一草一木很亲切似的。
冉念烟见红日垂在屋脊上,天边一片灿烂的云霞,不过是黑夜前最后一丝晚照。
她摇摇头,“天晚了,怕是要黑天,我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奶娘带我在花园里走走就好。”
奶娘点点头,帮他束紧了白狐狸毛镶边的风帽,陪她慢吞吞地踩着青石小径上的花砖,飞鱼出海的,夔龙戏花的,狮子绣球的,一步一个,转眼已到了扶摇亭外的假山旁。
此时日影朦胧,天已显出苍白的墨蓝,眼前渐渐暗下来。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请问,崇礼堂的花厅在什么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改完错字了_(:з」∠)_
☆、第二十六章
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狐裘披风的少年公子; 十二三的模样; 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单凭谈吐也能感受到雍容的气度,唯独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依旧洞然如炬,拱手行礼时露出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然在冷风中徘徊了很久。
奶娘跟随夫人多年,多少见过徐家两府的少爷们,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位。
天色已晚; 花园冷僻,一个陌生少年前来搭话; 奶娘不由得起了提防之心,把冉念烟护在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才从奶娘的手臂里探出半颗脑袋; 用力看清面前的人。
那人正是谢暄。
看来他不辨方向的老毛病从小就初见端倪,当年在四方对称的宫城里他都时常迷路; 冉念烟听说后特地派了两个小黄门专程为他引路。
谢暄看出对方的不信任,赶紧错开眼睛,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冒昧相问,在下姓谢,随家母来府上拜访,不料和希则兄走散了,烦劳请教崇礼堂在何处?”
奶娘一听是谢昀的兄长,再看他的形容举止也和谢昀相似,这才解除心防。
“原来是谢公子,失礼,失礼。”奶娘道,“这花园里道路复杂,公子第一次来,难怪会迷路。天色不早,我们小姐也该回荣寿堂了,正好顺路,不如一同走一程?”
谢暄如蒙大赦,再三谢过,跟随她们绕过了扶摇亭外的那片假山,便见澄明的月光毫无遮蔽地倾泻而下,银辉灿然,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照在同行女孩的面庞上,他这才发现就是上次在家中偶遇的那位小姐,说过的那句“古调虽自爱”令他印象颇深,没想到竟在这里重逢,莫非是徐家的小姐?
冉念烟看谢暄的样子,料想他认出了自己,朝他笑了笑。
谢暄微笑道:“看来路程并不近。”
冉念烟道:“那是自然,你从崇礼堂到这里,已经绕过了大半个园子了。”
谢暄并无羞窘之色,笑道:“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只能沿着一条青石路走下去,刚刚还经过了有一栋鬼气森森的楼阁,我见里面隐约有灯火,就敲门问路,开门的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见到我却又把门关上了,幸而遇到二位,否则迟迟不归,要让家母和府上的夫人们担心了。”
冉念烟莞尔一笑,奶娘也笑道:“谢公子去的应该是崇明楼,那是夷则少爷的居所,回去后千万不要和郡主提起,切记切记。”
徐夷则的住所最是偏僻,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到,也难为谢暄偶然迷路就撞了进去。冉念烟心想,若徐夷则真是重生而来,见了上辈子的对头,岂能不气急败坏地关门。
谢暄以为她笑自己冒失,也不以为然地笑了,到了花园外,奶娘在三说明崇礼堂的方向后才担忧地看着他离去,带着冉念烟径直回到荣寿堂。
到了荣寿堂,还未走进外祖母的房间,却见周氏站在门外朝她们摆手。
奶娘凑上去小声问:“周姐姐,夫人和太夫人说了什么?”
周氏道:“说了什么不晓得,可太夫人派人去找国公爷呢。”
奶娘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