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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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陆无砚的寝衣。她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才将自己的手露出来。
陆无砚不在。
她几乎是不允许丫鬟在她和陆无砚的寝屋里伺候的,她没有喊人,自己下床,想要去倒一杯水喝。
可是她刚刚迈开第一步,才觉得双腿几乎是没了知觉,她惊呼一声,竟是跌倒了。
闻声,陆无砚匆匆从隔壁走进来。
他一进到屋子,就看见方瑾枝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陆无砚急忙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床上。
方瑾枝委屈地望着陆无砚。
“怎么了?”陆无砚问完,逐渐靠近,想要亲吻她仍旧红肿的唇。一个人怎么能好看到这种程度,双唇肿起来的时候,竟是更加风韵迷人。
方瑾枝抬脚,踹在陆无砚的脸上。
陆无砚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陆无砚!你把我弄坏了!”
“咳,”陆无砚轻咳了一声,“那个……养两天就好了……我给了带了药,会好得更快一些,嗯……”
如果方瑾枝知道陆无砚这话的意思是代表着两天以后又会疼,那么她一定要拒绝陆无砚的药!
房间中,方宗恪正在写信。
小邱一脸焦急地坐在他对面,他忍了好久,才说:“方大哥,王爷这次被押回天牢一定会有很多人押送。而且咱们的人打听到,原本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将王爷押回天牢的,可是那个陆无砚非将王爷留在那儿折磨了许久,王爷现在身体很虚弱,这就让咱们的营救更困难了。”
方宗恪没抬头,继续写信。
“方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小邱几乎是吼的。
方宗恪终于写完了手中的信,将信件收在信封里,又用蜡将信封了,才把这封信放在一旁的锦盒里,那锦盒之中已经放了很厚的一沓信件。而且是三个锦盒挨着,另外两个锦盒,每个锦盒里面都放了厚厚的一沓信。
方宗恪又摊开一张信纸,一边写,一边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不去救王爷。”
小邱急了,“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可是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苏一直看你不顺眼,这次分明就是将你置于险地!”
许久,方宗恪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去送死?”
方宗恪又写好的一封信放在锦盒里,略略数了一下,然后这才抬头望着坐在他对面的人,说道:“小邱,你年纪小,跟在王爷身边时日也不长。如今王爷翻身的机会几乎很渺茫,而且跟在王爷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做完了这次的任务,你就离开吧。”
方宗恪将袖中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小邱,“我身边只有这么多,你拿着去做一些生意吧。”
小邱愣了一下,他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跟在卫王身边做事的。他之前是遭遇仇杀的时候被方宗恪救下的,他之所以留在卫王身边做事,完全是因为方宗恪。如今卫王的情况谁都清楚,他早就有了离开的心思,做个小生意,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反应过来,急忙说:“不行,我哪能要你的钱!”
“别推辞了,这钱又不是白给你的,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真的很麻烦,不是一次就能做完,而是要一直做。”
“什么事?”小邱立刻好奇起来。
方宗恪将三个锦盒的盖子盖好,推到小邱的面前。
“这里是六十封家书,以后每一年的十二月十二,寄一封送到温国公府,给方瑾枝。”
小邱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方宗恪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方大哥,你既然已经说了卫王是不可能翻身的,你又何必一定要追随他……”
方宗恪摆了摆手,不想听小邱的废话,他说:“一封都不要少,一日都不要迟,如果你死了,就交给信得过的人,一直寄下去。”
小邱突然有了主意,既然方宗恪还是在意他妹妹的,为何不用他的妹妹来劝他?想到这里,小邱急忙说:“方大哥,你想过没有!卫王现在是朝廷要犯,是犯了谋逆罪的!你现在去救他,就不怕连累了你的妹妹?你妹妹现在可是长公主的儿媳,你让她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婆婆?”
方宗恪皱眉。
小邱见他脸色有变,以为说动了他,心中一喜,又继续说:“而且你下面那两个更小的妹妹更是……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过得本来就艰难了。就算方瑾枝被陆无砚护住了,你就不怕那两个小的被你连累?”
方宗恪望着一旁烧得通红的炉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小邱以为自己终于劝住了方宗恪,重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方宗恪忽然踢翻了炉火。
小邱顿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方宗恪,结结巴巴地说:“方、方……方大哥……你、你、你的脸……”
方宗恪弯着腰,双手摁在桌子上,支撑着身体。他忍着剧烈的疼痛,问:“还能认出我吗?”
小邱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摇头。
两日后。
方宗恪带着黑幔斗笠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本应该立刻离开,可是不由被路边的一个小姑娘吸引了目光。
一群小乞丐正将一个小姑娘压在下面拳打脚踢,只为了抢她手里的包子。
“丑八怪!快把东西拿出来!”
“再不把包子交出来,我们打死你个丑八怪!”
那个小姑娘其实也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肉包子,肉包子已经被压坏了,甚至有陷掉出来,掉到地上。
小姑娘急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块肉陷塞进嘴里。
这样的事情每一日都在发生,没什么稀奇的。吸引方宗恪停下脚步的是那个小姑娘的脸,她的脸上有一块胎记,有点像一只蝴蝶。
方宗恪没有说话,甚至是连一句警告都没有,就将那几个小乞丐拎起来,又丢出去。
落在小姑娘身上的拳头忽然没了,小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立在自己对面,那些欺负她的人已经被打趴下了!
这个人简直像个侠客!
方宗恪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追上了方宗恪。
“谢谢你救了我!我……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把这个给你!”小姑娘举着手里早就压坏了的肉包子,皮陷不分,甚至沾着一点泥土。
“你拼命护着它,又为何给我?”方宗恪隔着黑色的幔纱望着她,或者说望着她脸上的胎记。
“因为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我的包子会被抢走的!我说不定还会被打死!我爹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别的,只有这个包子了!哦……对了,我的名字叫小豆芽,别看我现在穷,可是我以后会成为大富人的!到时候一定会报答你的!”
方宗恪看了她许久,才说:“不需要。”
他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小豆芽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又追了上去,嘴里喊着:“我知道我的包子不好,可是它是我所有的家当了!”
方宗恪立在一个糖果摊位前,他摸出全身上下仅有的几个铜板,买了一包红豆糖。
“拿去吃吧。”他将红豆糖递给小豆芽,“将来会成为大富人的小豆芽。”
“红豆糖!”小豆芽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她将包着红豆糖的油纸拆开,望着里面一颗颗红彤彤的红豆糖,她想吃,又舍不得……
她以前看过别的小孩子吃这种糖,那么红,一定可甜可好吃了,可是她没钱,没尝过是什么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颗放在嘴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喜!真的好好吃!
“别再跟着我了,早点变成大富人再报答我。”方宗恪穿过人群,朝着仪水林而去。
今天押送卫王的车队就会经过仪水林。仪水林是最适合营救的地方。
方宗恪十分清楚卫王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也清楚苏坎利用这次营救的机会想要除掉他。
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是非对错,什么天下天下苍生与善恶,他根本不在意。
他并不是什么善人。
卫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曾立誓永世效忠。
更何况,他是她的父亲。
他不仅对卫王立过誓,更对楚月兮有过承诺。
他心里甚至有一点放松的情绪,如果今日真的在解救卫王的时候死去,不是他自尽,又救了卫王,倒是不负他对她的两个承诺。如此想着,方宗恪轻轻笑了。
他笑的时候扯动脸上的皮肉,被炭火烧毁的皮肉,瞧着就是触目惊心的疼痛。
可是,他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卫王的属下早已埋伏在仪水林,他回望一眼,小邱并不在其中,他应该按照他说的话离开了。
押送卫王的车队经过,早已埋伏好的人在方宗恪的带领下杀出。
血战。
方宗恪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他浑然顾不得身上一次又一次的伤,终于杀进层层守卫,逼近囚车。
以一敌十、敌百。
他终于砍断囚笼,将遍体鳞伤的楚行仄救了出来。
方宗恪带着楚行仄,又在几个死士的掩护下杀出重围。前方地面的藤蔓忽然动了,一条挖好的密道出现在视线里,方宗恪将楚行仄交给接应的人,转身迎敌。
他与剩下的十几个人并非且战且退,而是在将楚行仄送进密道之后更加诡异的一步步逼近。
直到到了某一处,冲天的铁网升起,将他们几个人和押送楚行仄的车马包住。
方宗恪和剩下的十几个人本来就是做了以死拖延的准备,经过他们的拖延,又有铁网掩护,这些人想要追上楚行仄恐怕要费一番心思。
若说起来,以长公主和陆无砚的警惕并不会这般轻易地让他们将人劫走,只是如今长公主被宫中和宿国的事情绊住,陆无砚又整日照顾方瑾枝,都无暇顾及。
押送楚行仄的士兵十分清楚若是不把楚行仄追回来,他们都是大罪!如今之计,只有尽快绞杀卫王的这些死士,再突破铁网,追击。
卫王留下的这些死士中就属方宗恪最为勇猛,大辽士兵不由先围杀方宗恪。
纵使方宗恪武力超群,也抵不过千百人。
在落日西沉的那一刻,方宗恪单膝跪下,穿过他心肺的长枪抵在地面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宗恪,父王的属下背叛了他,投奔了长公主……他们都说父王要输了……如果父王输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跟着死?”
“宗恪,你是不是也会背叛父王……”
楚月兮的眼泪,让他心疼,他坚定地说:“无论卫王是潜逃的要犯还是阶下囚,又或者流民草莽,我方宗恪永远也不会叛主!”
楚月兮笑了,“骗人,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吗?你们男人的承诺总是不可信的……”
“月兮,我会用我的一生告诉你什么是永远。”
……
方宗恪用最后的力气抬头,望了一眼西沉的落日。
“月兮,我做到了……”他垂下头,嘴角是解脱的笑。
余生不负,至死方休。
第131章 皎皎
方宗恪从八岁的时候就会跟着他的父亲去卫王府送货; 若是别的货物还好说,只是送首饰玉石类的东西时,卫王府的女眷们总会挑选很久; 时常耗掉一整个下午。
方宗恪闲着无聊,就会被府里的老嬷嬷领去偏屋里吃果子; 或是领去院子里玩。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规规矩矩地等着父亲,次数多了,难免难熬。
他年纪又小,又是常来,瞧着又规矩; 府里也不拘着他,让他径自在前院的花园里玩。
方宗恪本来在花园里捉蛐蛐,一不留神,走得偏了些,不知怎么的就闯进了一个略荒芜的小院子。
卫王府铺金镶玉; 处处奢华,可是这个院子却分外破败。隐约可见曾经的豪华,而如今只剩满庭杂草。
方宗恪忽听得一声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什么小动物。他循声找过去; 在几棵高大的柳树后发现了一个狗洞。
声音是从狗洞里传出来的。
莫不是这里有凶狗?
方宗恪年纪尚小,不由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
看见一方小小的白色锦帕从狗洞里落下来,方宗恪愣了一下,难不成凶狗拖了人进去?
离开和上前这两个选择在方宗恪心中挣扎; 直到一只小小的脚从狗洞里露出来。
见此,方宗恪不再犹豫地冲上去,却在冲到狗洞前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呆呆看着那只小小的脚落在地上,而后是另外一只小脚,紧接着是身子。那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沾了许多泥土。
楚月兮转过身来,看见方宗恪,吃了一惊,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她戴着白色的面纱,那面纱从右侧的头上垂下来,包着她整个右脸,又绕到左边,系在左边的后衣襟上。
只露着左边小半个脸。
也许正是因为只露了个小半个左脸,才将她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而此时,她望着方宗恪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惧。
“我……”方宗恪也愣住了,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发怔。
楚月兮怀里抱着的小兔子动了动,又发出几声哀鸣,她垂眸望着它,眼睛里的惊惧逐渐被心疼代替。
方宗恪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兔子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害怕得发抖。
那只兔子猛地挣扎起来,从楚月兮的怀里跳下去。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跑远。
楚月兮着急地追上去,踩得青石板路一阵好听的脆响。
方宗恪目送她跑远,才想起来她身上的衣服是在守孝。方宗恪弯着腰瞅了一眼那个狗洞,他略一想就想明白了,根本没什么凶狗,那个小姑娘是追着那个受伤的小兔子追到狗洞里去的。
时辰不早了,他不能在这里耽搁了,他刚想走,目光扫到地上的一方锦帕。
方宗恪不由又望了一眼楚月兮离开的方向。
他把那个锦帕捡起来,纯白的帕子,一点花纹都没有,和它的主人一样干干净净的。
半个月后,方宗恪又一次跟着父亲来王府送货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想起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