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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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费还不就是这么折腾没的。
齐循显然在这方面很有话说,一时又停不下来。
节度使统军而无法治军,身边掣肘的官员比副将还多,个个还都只能当大佛供着,这种情况下,军队里情况还能好就有鬼了。
“文人误国,怪道不敢出兵西夏……”
齐循是个直肠子,一说话就要说完为止,但是他意识到对方是齐昭若,忙收紧话头,惭愧道:
“是我妄言了。”
这天下是文人的天下,连当今圣上都自诩清雅之士,他敢说这话,是大不敬之罪。
齐昭若却笑道:“守之是武人,不必要忌讳那么多,我们都姓齐,我不会特地来诓你的话。”
起码一点可以肯定,邠国长公主找的这个齐循确实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是个板儿正的年轻小将,有抱负有想法,直来直往,只是未来仕途,却大概堪忧。
齐昭若当然是有私心的,他想摆脱邠国长公主,反过头来制约他,只能从能够借的势中寻求突破,齐家的势力,他当然要了解清楚。
两人又谈了一些军中的话题,齐循倒有些微微吃惊,这一位不是个数一数二的纨绔吗,怎么似乎对于带兵领兵这般了解?好像在军营里混过一般。
吃完了,齐昭若也不急着告辞,约齐循一起去城外赛赛马。
齐循这几天没怎么痛快地舒展筋骨,也正骨头痒,便一口答应了。
两人就骑马出城,这一去,到了下午才回来。
齐循第一次发现齐昭若的骑术和箭术竟都到了如此令人惊艳的地步,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能胜过齐昭若。
两人进城寻了个齐昭若常去的茶坊解渴。
天热不耐,齐昭若将两袖高高挽起,露出了匀称结实的小臂,袍服下摆直接系在了腰上,由此更显得腿长腰细,他眉目又艳丽,此时脸上染着薄汗,更是有一种阴柔与阳刚之气冲突而和谐的奇异美感。
下马进店,引来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的侧目。
齐循本来也是个周正挺拔之人,跟在齐昭若身后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好在他生性飒爽,并不纠结于此,反而在心中肯定了对齐昭若的想法,觉得他这位族弟值得来往。
齐昭若大跨步上楼,却一时不察与几人撞了个满怀。
齐昭若身手很好,一下便能感觉对方是有意朝自己撞过来的。
他单手就揪住那人衣领,提到自己的跟前,想看看是个什么人。
对方是个年轻文弱的书生,穿着普通,甚至有几分寒碜,眉目秀气清朗,身量不算高,像是个南方人。
这年轻人脸上表现出淡淡的慌张来,身体还不由往后退缩,可齐昭若盯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可没有半点慌乱。
第342章 为了女人
齐昭若还在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对方身后就有同行的学子跳出来打圆场:
“这位郎君,请您放过苏兄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姓苏?
齐昭若拧眉,手里的力道却没松,是谁呢?
茶坊老板见到齐昭若,也是冷汗涔涔,这位大爷又来闹事了?
老板挤开围观的人群,要去劝架:
“齐郎君,齐郎君,这位是苏学子,请您放过他吧,小的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啊……”
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毕竟齐昭若的纨绔之名顶着,这京里被他闹过的茶楼酒肆就是列个单子也数不清。
齐循咳了一声,也劝道:“不如放开他吧,想来这位兄台也是无意。”
齐昭若暂且松开了手里的领子,视线还没从对方的脸上挪开,而这位“苏学子”的眼神也让人十分不舒服。
他还是能分得清什么是挑衅,什么是无意。
“在下湖州苏选斋,失礼了。”
苏选斋自报了姓名。
他就是苏选斋。
齐昭若拂了拂领子:“知道,久闻大名。”
苏选斋却勾了勾唇角,却道:“在下无名小卒,何来大名之说。”
苏选斋是那个被寄予厚望,被称赞为惊才绝艳的落第省元,也是那个写了无数艳词名扬京城的风流人物。
齐昭若当然知道。
只是他出现在这里,又是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齐昭若明白,这不是什么偶然。
他猛然回头,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众人,还有紧张地额头滴汗的茶坊老板。
老板不似与人串通的,被他这视线吓得倒退一步,生怕引火上身。
这时候齐昭若却听见苏选斋似乎在他耳边淡淡地说:“齐郎君平日可爱听词?您如此相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为您写一首……”
苏选斋一直都是给秦楼楚馆的妓女们写词,他说这句话,不就是在嘲讽齐昭若生得貌美,如同那些卖笑为生的妓女?
这人竟敢对他如此无礼!
前世今生,齐昭若哪里受过这样大的侮辱,当下两只手就揪住了苏选斋的衣领,将他生生地提起来转了个向扔下了楼梯。
楼梯下一片哗然,好在底下人多,四手八脚地去接,苏选斋不至于摔出什么大伤来,可嘴里的惊呼声倒是不轻。
苏选斋身后的两个友人显然也惊住了,忙大喊道:“你为何出手伤人!”
齐循也是一头冷汗,心道这个齐昭若能惹祸惹地捅破天的传闻还真是不假。
茶坊的老板简直快昏厥过去,就知道就知道,今天出门没瞧黄历,真是倒了血霉了!
苏选斋四周围了不少人,他的两个友人也忙下楼梯去查看他的伤势,只有齐昭若还是站在楼梯上,一言不发。
这教训还算轻的。
只是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思想,齐昭若常常惹祸,因此谁都觉得是他仗势欺人。
而苏选斋呢,是近来京城街知巷闻的人物,经历不可谓不传奇。
他科举落第,人人都当他一蹶不振,从此就要销声匿迹了,可人家愣是靠着那笔词,和落拓不羁的名士作风,得到了圣上的关注。
听说他的词,圣上很是喜欢,还召他进宫。
当然这里的真假就值得商榷了,毕竟大宋不是唐朝,唐明皇欣赏李太白的才华就可以传召他进宫,封爵授官,予以重用。
到底对一个读书人来说,科举之道,才是正途。
但是苏选斋的风头又渐渐回来了不假,甚至还有江湖相士断言,他不过是一朝蛰伏,必然要在三年后的科举中一举夺魁,再放光芒。
这话也被传得七八分真,毕竟苏选斋没有回乡,依然留在京城,就仿佛可以从侧面印证些什么了。
苏选斋痛苦地歪在一位友人身上,捂着腰叫疼。
人群中不知有谁看不过眼,高喊了一声:“即便是有私仇,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吧!”
齐昭若拧眉,他能和苏选斋有什么私仇,显然有人刻意在引人注目。
他现在终于可以断定,今天这事,是有人刻意煽动的了。
竟然连他会出现在这里都算到了?
人群中立刻就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什么私仇?他能和苏学子有什么仇?”
“哎,多半是为了女人呗……齐郎爱美人,京中谁人不知。”
尽管这些美人多半都还没有他自己美。
“能是什么美人啊,大概是为了争抢名妓或粉头……”
毕竟齐昭若和苏选斋当属京中花娘们最喜欢接待的公子哥儿了。
一个靠权势和脸,另一个靠才华。
也算不分伯仲吧。
齐循见此场景,忍不住劝齐昭若:“先避避风头吧,换一家茶坊就是。”
齐昭若却斜靠在楼梯的阑干上,不走了。
他倒要看看这是准备闹哪一出。
“他就是齐……邠国长公主的独子?”
苏选斋身旁那位友人,同样操着南方口音的学子此时才做恍然大悟状。
“就是啊,你不知道啊……”
有人回应他。
“原来、原来……”那学子颤着嗓子道:“阁下就是孙计相未来的东床快婿,领教了,领教了!”
他这样一说,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想起来了:
“这苏学子,不是曾经被孙计相看中要招为婿的么?”
“哎,人孙计相喜欢的是状元之才,家中长女和新科秦状元已经成亲啦!”
“哟,可是苏学子又不是一般的落第之人?孙计相不至于如此短视吧,再说,他家三个女儿呢……”
“和齐家议亲的不就是二娘子?”
……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齐循和围观众人一起恍然大悟。
他心想,那位孙二娘子定然很是美貌,引得孙选斋和齐昭若这么不对付。
齐昭若勾了勾唇,看样子是在笑。
“笑、笑啥啊……”
茶坊老板见他这神情,顿时毛骨悚然。
难道笑的是即将把他这小店砸个干净?
这情敌动手,到底为何不能去外面挑快空地啊?
齐昭若却是因为心情很好。
原来如此。
周毓白说孙二娘子有更适合的人选要嫁,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343章 请不要客气
这个苏选斋,能有现在这样的造化,原来是周毓白在后头支持他。
现在派他出来的用场,是周毓白完成对自己的承诺。
齐家不会和孙家联姻,孙二娘子要嫁的人,是苏选斋。
他竟然现在才看出来,被迫地只能配合表演。
他这位父亲,真是一如既往地心机深沉。
齐昭若一掌拍在楼梯扶手上,纵身一跃,在众人惊呼之下,就跳下了楼梯,稳稳地站在地上,和苏选斋刚才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众人还没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又重新欺身上前,一把揪起苏选斋,转身抵在了红漆木柱上。
苏选斋的眼神依然清明冷静,和脸上身上的狼狈不相符,他面对齐昭若狠厉的动作,竟是轻声吐出一句:
“请不要客气。”
是邀请他打自己不要客气。
苏选斋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对一个男人提出这么贱的要求。
齐昭若勾了勾唇,也同样低声回答:
“你跟了个好主子。”
说罢就提起右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齐循在最后关头抬手捂住眼睛,实在不敢看这血腥残暴的一幕。
等他拿开手的时候,苏选斋已经被无数人围绕在人群之中,他两个友人的声音格外响,一声一声地呼唤着他。
大概是不省人事了。
人群中齐昭若安然地走出来,没有人敢近他身,所有人盯着他的眼神都像看一只野兽。
本来二楼的包厢里还有一些女眷,有几个小娘子刚才还咬着帕子偷偷看这美少年。
可在他结束对苏选斋的一顿暴打之后,人家留下几声惊恐的尖叫,就全部消失了。
齐昭若的拳头上甚至还沾有一点血迹。
他对着齐循点点头,很随意地将血迹在自己身上抹干净。
“喝茶?”
他问齐循。
毕竟这是他们的初衷。
“呃……”
齐循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茶坊老板正高声喊叫着:“让让,都让让,快去请郎中去请郎中,快快!再晚要出人命了。”
齐循道:“恐怕这里……环境不大好,换个地方吧。”
“也好。”齐昭若表示认可,伙计都去抬苏选斋了,怕是没有人给他们上茶。
其实他下手有分寸,知道怎么样让苏选斋看起来最惨最可怕,却不至于伤到要害。
齐循见他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也不由发寒。
他确定了两点。
其一,他真是小看齐昭若了,而且不止是他,邠国长公主怕也是一样。
其二,那位孙二娘子,可能真的是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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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若对苏选斋的那一顿打可以说是彻底名扬京城了,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二人为了孙二娘子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这样的消息以不同版本却相同速度快速流传开来。
周毓白听得直笑。
江埕一直负责着苏选斋的事,他愁眉苦脸地和周毓白禀告:
“苏选斋这小子一直躺着哼哼,说齐郎君下手重,吵得人头疼,郎君您看……”
周毓白道:“不必惯着他,齐昭若下手知道分寸。”
这苏选斋,也算是个不驯的人,如今渐渐风头回来了,傲气就重新生出来了,因此江埕也不敢放松,时时敲打着他,总算他也不是个小人,不敢忘记雪中送炭的恩情,也知道自己该为谁尽心做事。
周毓白为了筹谋苏选斋这件事,也算花了不小的力气。
圣上欣赏苏选斋的诗词其实不假,虽然并没有像传闻说的那样传召他进宫,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是在身边近臣桓盈的府邸中接见了苏选斋。
桓盈与周毓白的关系不错,而他也在皇帝身边很说得上话,皇帝知道苏选斋有如此才华之后,便隐隐可惜他当日殿试落选。
后来皇帝还特意让人将他殿试之时的卷子找出,重新审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当日多少有些被情绪左右。
苏选斋的文章实在算是上乘之作。
只是金口玉言下了决断,再也不能更改。
周毓白通过一番斡旋说服桓盈,桓盈便提了几次,皇帝便微服出宫,便在他府上见了苏选斋,还命人誊录了他的所有诗词准备带回宫去,并且亲自发话,待他三年后再入选殿试。
周毓白知道,天子对他说出了这样近似允诺的话,苏选斋难免欣喜若狂,尾巴翘上天。
对他而言,皇帝愿意再给这样一次机会,就已经是无上恩宠了。
而周毓白这里,接下来准备的事,就是苏选斋的婚事。
周毓白一直按兵不动,是一直在等时机成熟。
这时机,就是此刻。
满京城的风言风语,即便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舆论却会毫无意外地偏帮弱势的一方。
孙计相本就失德在先,言而无信,苏选斋问他讨回这个婚约,理所当然。
何况孙计相的大女婿,今科状元郎秦正坤,很可能是幕后之人的安排,苏选斋与他做了连襟,在争取孙计相这方面势力时,周毓白就不至于完全无招架之力,处于被动地位。
毕竟如今的局势,幕后之人还没本事将所有权臣笼络在手。
“让他养好伤,再过几天,时机就差不多了,孙家那里也可以筹划了,他在家乡只有一个寡母,让董先生捏个富户员外的远亲身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