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风月-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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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辰自认这辈子并非忠臣,可他也有最起码的准则,维护家族利益的同时,国家使命,百姓之福,也是不会轻易就舍弃的。
他还是选择了将大局看为重中之重。
古云子无法,只能暂且不再提将文天佑铲除一事,并道:“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的突兀,不过文天佑此人小觑不得,下官会随时监督他。”
“嗯。”褚辰并不排斥古云子这等拥护之臣,可他内心深处还有一层底线,是来自上辈子衷心于主的信念,这份信念让他至今未能做出最后的决断。
是千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通常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
两个时辰之前,镇北侯府外停了一辆平定华盖的四轮马车,侯夫人领着府上有脸面的嬷嬷和大丫鬟亲自去了影壁迎接。
马车里走下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的女子,女子长的清秀端庄,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凌云髻上配以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峨眉皓齿,肌肤白皙,端的是落落大方,千金贵女之派。
“姨母,娉婷给姨母请安。”女子由丫鬟簇拥着入了府门,行走之际,犹如江南烟雨中,青石小径上,油纸伞下的姑娘,年岁的沉淀让她脸上少了清媚,多了几许女子的温婉。
静怡,从容。
侯夫人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一转眼,婷婷都这么大了,姨母还是七年前才见过你呢,真是女大十八变。”
侯夫人被人逢迎拍马惯了,说话的本事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变得大不如前。
刘娉婷脸色微僵,面上却仍旧温文尔雅,笑道:“姨母,我都二十三了,哪里还是什么十八岁。”她声音柔美,身段随了南方水乡的小巧玲珑,虽已是二十有三,却还是清丽。
侯夫人一晒,笑着化解尴尬,牵着刘娉婷往东院方向去了。
府上的大小丫鬟皆是一片轰动。
“这位刘小姐是夫人胞妹之女,当年还同大公子议过亲,只可惜大公子没瞧上,堪堪误了人家刘小姐七八年的光景,听说眼下还没出阁呢!”
“夫人这会子把刘家姑娘领回府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大奶奶要换人了?”
“可不是嘛?白夫人前脚刚把大奶奶接回娘家,咱们夫人就开始着手了。”
“大奶奶也是个福气薄的,刚及笄就痴傻了,这今后啊,也不知道会如何?大公子有这么一个俏表妹,也是够让大奶奶委屈的了。”
花嬷嬷无意听到这等议论,险些拿着鸡毛掸子就来抽人:“是不是太闲了,叫你们竟乱嚼舌根子,主子的事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妄加杜撰的么?!还不都快给我干活去。”
众丫鬟吓得纷纷散去,花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简直是气死了。
夫人心底善良,早就将大奶奶视作长媳,岂会真的主动叫那刘小姐上门!
只是人家刘小姐也确实是为了大公子,才误了大好的姻缘,至今未嫁,夫人也是觉得歉疚,就寻思着,既然侄女还有那个意思,那就能撮合一把就尽力试一试。
再说了,大奶奶眼下又是那般光景………………侯府也早该添子嗣了
第320章 脚丫子(6100)
褚辰从大理寺出来,直接去了白府。
潘叔由小厮通报后,出来迎接时,脸色微僵:“姑爷,您来的真不巧,夫人半个时辰前带着小姐去城外烧香去了。”
褚辰撩袍步入府内,没将潘叔的话放在耳里,潘叔再僵,又道:“夫人今日是带小姐去吃斋祈福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这是要等下去?”
潘叔心里默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然了,面上依旧恭敬照常。
褚辰身子定住,站了片刻,略显踌躇的转过头:“那我改日再来。”
他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潘叔看着镇北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一早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疼惜小姐了!可怜我家小姐如今痴傻成了顽童模样,叫老爷知道了,还不得
张罗着和离。”
若素不在侯府,褚辰也无心归家,就亲自约了督察院佥督御史林大人和刚致仕不久的礼部尚书王大人在宝月楼一聚。
王大人年事已高,又是三朝元老,之前朱允弘施暴政,重用了汪直等人,害了不少无辜忠良,他一度以为褚辰身为帝师却是袖手旁观,后来朱允弘下台,才得知褚辰其实暗中护住王家和几个赤
胆衷心的大臣,其中就包括林府。
因错怪了褚辰在先,还当街大骂过他,这番褚辰相邀,便早早就赶来了。
这些一辈子读圣贤书的文人,在朝堂上都是能说会骂的,且知错就改,能为一条信念丢了脑袋,也能因为得一知己,而肝脑涂地。
相比而言,林大人稍显郑重,加之他的女婿乔魏孟如今也是褚辰这一派的,他也就明智的选择了阵营。
二人先后抵达宝月楼,就有专门的小厮上前恭迎,宝月楼可谓京城最为繁华的酒楼,里头的菜价,酒品绝非一般官员的俸禄能承受得起的,不过大多数朝廷命官家中都有私产和祖宗留下来的良
田铺子,当然了,中饱私囊,纳贿之流也大有人在,只要不过分,就算上峰知道了,也不会细究。
宝月楼每一处都安插了褚辰的眼线,他一开始置办这家酒楼,并将它打造成全京城最为奢华的存在,目的就是了及时掌握京城权贵的动静。
鲜少有人见过这家酒楼背后的真正主人,王大人和林大人也不知情。
二人入了雅间,就看见褚辰已经端坐在内,里头布置了四方桌,酒菜皆已上齐,有四个出落水灵的丫鬟在一旁静至,以备伺候用膳。
王大人是一根筋的忠良之士,却有个头等的弱点贪吃,且口味出奇的刁钻。
林大人则一切为了家族门楣为重,林锦涛眼下在国子监也备受大儒看好,来年必定高中,中什么名次不打紧,重要的是朝中有人,翰林院几年观政一过,登上什么位置还不是辅政大臣一句话的
事!
“二位大人请坐,本官已备下薄酒,专候二位多时。”褚辰亲自斟了酒,那薄胎的青瓷杯盏经酒水一灌,在斜照进的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如璞玉皎洁。
王大人和林大人先后入座,身后的丫鬟上前左右各站一个,伺候着布菜。
褚辰身侧空无一人,他不喜女子靠近,这个习惯,两辈子未曾改过。
甘纯的酒香溢了出来,满桌席面包罗了南北两地的特色,香气,卖相,甚至辅料都是上等,样样精细出挑。
王大人看着面前的桂花鱼条,叉烧鹿脯,佛跳墙,茄鲞,清炖金钩翅,清炖蟹粉狮子头,银芽鸡丝和几样叫不出名儿的佳肴,晃了晃神,他可是个清官,哪里有闲置的银子时常来宝月楼大快朵
颐?
不过,此番褚辰的用意?
虽说,王大人已经痛悔过自己曾骂错了褚辰,可褚辰在他心里的印象,仍旧是城府深似海,他已致仕,很多场合也不必顾及同僚之谊,直言道:“不知褚大人这一次邀请我二人是为何事?”
林大人也正有此问,却悄悄撇开视线,看着案几上镏金鹤擎博山炉,轻笑:“此物不同寻常,这宝月楼当真是藏宝纳玉的地方。”
在朝堂里打滚多年的人,大抵都是人精,褚辰浅笑不语,虚手一请,示意让王大林和林大人喝酒,他自己则是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先是清泉一般的让人为之一振,旋即就是火辣的灼烧,秋露白就是这么个滋味。
褚辰这才启齿:“二位大人也知,文天佑已官复原职,文家历代忠君报国,长信侯府却是早年就没了当家主母,加之文大人已是二十有六的年纪,本官想让二位做个媒。”
话至此,王大人和林大人哗然一凛。
说的真够直接!
褚辰想给文天佑找个夫人?
这文天佑不是前阵子想用新皇交换白若素么?
褚辰这是报复?还是维护?
饶是二人心机颇深,也是猜不透了。
林大人先道:“这文天佑去年丧妻,与那前妻又无恩爱之谊,续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褚大人以为哪家姑娘合适?”他猜测,难道是为了稳住文天佑,这才起个这个念头?
虽说同僚之间,是没有资格干涉旁人婚事的先例,可褚辰的身份不一样,他以小皇帝的名义颁布一道圣旨,那就等同于赐婚了,文天佑不娶也得娶。
王大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看中了他家宝贝孙女,王玲月?
当初,王玲月倾心于褚辰,却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前阵子王大人倒是相中了承恩伯白虎,可眼下这人又远在北疆,每个三五载也会不来,只是文天佑不合适啊。
王大人在朝为官时,就格外嫉恨文天佑,深知此人心狠手辣,无情冷绝。
褚辰无视王大人刀子一般的神色,再度自己续了酒,淡淡道:“八公主年有十八,如今正陪同太皇太后在皇陵守丧,本官以为先帝半年丧期已过,公主出阁也未尝不可,再拖下去,怕是会误了
公主大好年华。”
多虚荣的话啊!
林大人心里默念,王大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拿王玲月做牺牲,谁嫁给文天佑,他都没有意见。
不过,二人又同时一个激灵,这招实在是高,文天佑要是娶了八公主,那就是驸马爷了,正宗的皇亲国戚,断不能再与朝廷对抗,更不能置小皇帝与不义,真要是做出个投敌之事,那就是文家
满门的耻辱。
世代忠良的美誉将毁于一旦!
这一下,文天佑不仅被套牢了,还被套的无路可走了。
林大人稍作调整,立马大笑:“褚大人此言甚是,下官也觉得妥当!”
王大人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文世子和八公主堪称绝配,这个媒人,我也做定了。”
一番谈笑祥和,文天佑和八公主的婚事暂且就定了下来,何时将赐婚的圣旨送到长信侯府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日落黄昏,褚辰独自一人倚楼品茗,宝月楼下是一条长而宽的青石街道,是从城郊回到白府的必经之路,林大人和王大人走后,他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这样的人极少有这样的闲暇去专心等一个人。
西沉的日头映红了满城繁华,不远处陆续有店家点燃了灯笼,褚辰的眉头越拧越深,他知道孩童都是贪玩的,可是这个时辰也该回府了。
他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尤其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护的女子,但凡有一点出乎了自己的预料,都会令得他十分惶恐。
许是曾失去的彻彻底底,眼下一分一毫的失误,都会让他无比惊慌失措。
“来人,备马!”他终于熬不住,大步出了雅间,朝着城郊而去。
墨殇骑马紧随其后。
城郊只有一处大清寺,寺庙占地不大,却被世人口口相传,说是极为灵验,不少贵妇小姐都会前来吃斋烧香,以求庇佑,当初侯夫人就是在此地替褚北严吃斋念佛的。
所以,褚辰对这一带而是极为熟悉,几乎是轻车熟路就到了大清山下。
果然,寺庙外停着一辆华盖轻纱幔的马车,外头檐角下还挂着两盏羊角琉璃灯,看到熟悉的景,熟悉的物,褚辰的步子加快,步入庙里,却是空无一人,他心里一紧,见到有路过的小和尚,揪
着他的衣领问道:“白家夫人可在?”
墨殇欲上前制止,一朝辅臣为难一个出家人,这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小和尚一怔,想了想,今个儿还真有一位叫做白夫人的香客,只是
“施主请先放手,小僧告之于你便是。”小和尚十来岁的模样,却是佛心早成,对褚辰的威压并不在意,可但他看到褚辰腰间的软剑时,却是为之一振。这不是祖师爷的东西么?
但也只是一瞬,小和尚便不再注意,这世间的因果看起来耐人寻味,实则不过是早就注定,只是世人看不穿,苦苦挣扎罢了。
他道:“女施主等人在后山荷花池议事,施主可到那里去寻找一二。”
小和尚言罢,敲着木鱼,悄然离开。
褚辰站定,目光在墨殇脸上一扫,闷声道:“去后山!”
他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这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遇到若素的事,所有城府都成了笑话。
大清山很矮,所谓后山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褚辰来之前,白灵正和一个贵妇,垂泪以对。
那贵妇穿着华丽,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面容姣好,年岁三十左右,和白灵相差无几。
“我原以为公主你早就没成想今日还会再见到你,当初要不是午门之变”说着,便是泫然欲泣。
白灵拉住她的手:“我早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今后也莫要这般唤我,虽说狗皇帝已经不在了,可这事万一传出去,到底还是会引出不少麻烦,你呢?近年可顺遂?”
此妇曾是白灵的闺中密友,是已故兵部尚书家的幼女,曾今的太子府与尚书府邸就在一个胡同里,二人幼时关系十分要好,不然也不会一见到就认了出来。
女大十八变,可眉眼情态是变不了的,更何况还是白灵这样出挑的相貌。
先太子被先皇所害,太子党一派也是杀的杀,几乎无一人幸免,已故老兵部尚书,赵凌,就是其中一人。
“有什么好不好的?那人害死了我父亲,对我再好,又有什么用!”妇人叹道。
她如今是兵部左侍郎李秦的夫人,而这人又曾是她父亲的旧部,只因出卖了赵凌,才被先皇重用,本来赵家千金是要被贬为奴籍发卖出去,谁料李秦此人早就觊觎她良久,不畏家中阻挡,执意
娶她为妻。
这一宠就是十几载,至今后院无旁人,膝下倒也添了两男一女。
白灵默了默,也不知如何宽慰。
同样身负杀父之仇,她不是也没有报么?如今仇家倒是死了,可这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哪里会有十全十美。
赵氏又道:“你放心,这件事,我谁也不会说,今日知你还活着,我当真是欢喜,今后也有个能说话的人了。”
旧友偶遇,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这厢,若素由巧云照看着,在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