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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咬定卿卿不放松-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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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卿心中冷笑,没了跟他迂回来去打官腔的耐性,直言道:“陆某想说的很简单。如若殿下继续北攻,弊处有二。第一是对您而言——您将接连失去军心、民心与君心。不必我说您也清楚,您身边的将领并不全然归心于您,否则也不至教您中了我设下的圈套。”
  “而除却他们外,您国中百姓及您的父亲,一样都不十分支持您发起的这场战事。原因便是,南诏已担负不起如此消耗的持久战。”
  “您近年来与大周交锋频繁,战乱与征军分别致使您国中人口锐减,百姓无法正常耕种,与此同时,战争所需的粮草、武器、骏马却不断激增,南诏的国库因此日渐空虚。再这样下去,您这个太子恐怕是民心所背,而您的父亲也会选择更合适的人取代您上位。”
  “第二是对南诏而言——您将给吐蕃做嫁裳,最终自损。您很清楚,这一战的主力是您南诏的军队,而原本与大周交好的吐蕃之所以受您蛊惑,答应与您合作,目的便是意欲借您之手一路北攻,染指其贪图已久的河西,分大周一杯羹。”
  “但您须记得,吐蕃不单和大周毗近,更与您相邻。得到河西的吐蕃将日益繁盛,而吐蕃盛,则南诏衰。强大起来的吐蕃为了贮存足够的实力与大周抗衡,迟早要先将兵锋对准南诏。到时,大周非常乐见鹬蚌相争,以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了弊处,便谈谈您此战的两点收获。第一,打击滇南王。第二,占领剑南。但这微末利益,与陆某所言弊处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且您不妨自问,您的臣民是否能够理解您为了区区一个异姓郡王与区区弹丸之地所做的莫大牺牲。”
  “最后,我想告诉您退兵的好处。您只须令吐蕃先行放弃与您缔结的盟约,就可在这场合作乃至来日与它的政交当中长久占据上风,借以争取到源源不断的利益——粮资、金银、劳工,乃至土地。哪怕您战败,也可拿这些真正能够被百姓瞧见、接受、理解的利益安抚国内上下。大周愿意给您这个取利及休养生息的机会,陆某可在今夜过后,替您跑一趟吐蕃,诱其撤军,只要您眼下答应这桩和谈。”
  “当然,如若您听了这些话,仍执意不肯退兵……”陆时卿淡淡一笑,“陆某倒是不惧做您刀下魂,但照您国内情势看,恐怕您不久就将与我在阴曹地府相见,再续孽缘了。您也说了,没见到我的时候,您总是很好。”
  他说完,瞥了眼细居小指上的玉戒:“殿下对陆某今夜这番讲解,可还算满意?”
  
  五日后,吐蕃毁约撤军,大周得以喘息反攻,逼退南诏,一路驱敌出境。至此,这场持续了短短二十日的战事便了结了。
  消息传到长安,满朝欢喜震惊。元赐娴兴奋得险些提了包袱南下去接应陆时卿,却被元易直一斧头给拦了下来。
  她便只好每天掰着手指头等他,一步都不离府,早晚各问一遍是否得了南边传来的消息,结果陆时卿也真够可以的,从头到尾一个准信没带给她,气得她等到后来失了耐性,就干脆不再问了。
  正月渐近尾末,二月就是红杏开花墙外艳的日子,他爱来不来吧。
  二月初八这日,元赐娴拉了阿兄和阿娘去往芙蓉园,踏还没全然冒出来的青,散散心,原本打算好了绝不念起陆时卿,不料逛了一圈园子,便不知不觉爬上了当初来过的那栋竹楼。
  彼时,她来这里见郑濯,到了顶上这层,却先一眼看见一身扎眼银朱色的陆时卿。
  她突然很好奇,她当日又是招呼郑濯吃荔枝,又是与郑濯共舟的,陆时卿如今若是记起这些个事,会是什么想法啊。
  她暗暗坐在小室内的长条案边,略有些窃喜地想象他的心情,一边傻笑个不停,等回过神来,原本陪她上到竹楼的阿娘和阿兄竟齐齐不见了人影。
  她这个神出大了。
  元赐娴一愣,忙起身张望,却一眼瞧见小室阁门之外,长长的走道尽头负手站了个人,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
  见她望来,那人扯了下嘴角,有些得意又有些倨傲地问:“元赐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傻笑什么?”


第61章 061
  陆时卿站在三丈远的地方; 唇角微弯; 一双斜挑的凤目隐隐含笑。
  这丫头长进得不错; 都学会故地重游思慕他了。南下一趟也算走得不亏。
  他心中暗暗自得,元赐娴却根本没听清他问了什么,只是出神地望着他。
  虽说战事结束一刻,她脑袋里绷紧的弦就彻底松了,但想见陆时卿的念头却在心底扎了根,非但不减,反倒日复一日生长茂盛,哪怕因气他不给音信,面上故作不在乎; 假意心情很好地跑来踏青; 也还是没法自欺。
  否则她怎会在被问及想去哪的时候,脱口而出说了这里?她不得不承认; 她想见他的心意; 已经迫切到急需重游故地来纾解。
  她是真的被他掳了。
  除夕夜; 阿爹质问她; 旁人都可替大周赴死,为何唯独陆时卿不能。
  她彼时没答上来; 因她自己也想不通,她从小接受的教导怎会叫她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直到翌日,听见阿兄口中一句“当局者迷”才蓦然醒悟,原来那个答案是:因为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自私; 所以全天下最在乎他的生死。
  日升日落与她无关,物生物灭与她无关。山川浩渺,天地阔大,可她只看见他。
  陆时卿他,从一座靠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现在就在她眼前,离她不到三丈,她想抱他。
  元赐娴眼眶一热,拔步冲出小室,奔到他跟前张臂圈住了他。
  陆时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撞得心胆俱麻,一愣之下垂眼看她,却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她说哭就哭,埋首在他颈侧,把泪流得酣畅淋漓,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襟,闷头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时卿慌了。
  他此番南下,诚然是为救国而去,但如果不是因为元家,他未必选择亲手来办此事。他始终觉得元赐娴这丫头看似面热,实则心硬,既然自己替她做了靠山该做的事,未必不能趁机讨点什么,譬如叫她急一急他。
  因此回程一路,哪怕他心焦如焚,马不停蹄,为能早日回到长安与她提亲,不惜天天吹风吃土,却也数次忍住了给她报信的冲动。
  但他现在后悔了。
  陆时卿张了张嘴复又阖上,再张了张嘴,再阖上。大敌当前口角生风的人竟因为一个姑娘的眼泪,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后,元赐娴泪都哭干了。她从最初的激越里回过神来,手臂微松,仰头瞅着他憋屈道:“陆时卿,你太无情无义了,一声不吭走人就罢了,归途不给报信也算了,现在我都哭成了这样,你连抱也不抱我一下吗?”
  陆时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脑袋梗塞了,忙伸手回抱住她。这一抱,却觉她裹在棉裳里的腰身窄了一圈,原先便是盈盈一把,如今竟都有些不堪折的味道了。
  元赐娴瞧见他这怔愣的神情,抬手抹了把泪,心中低哼一声。她脸上瘦得不明显,这下可叫他发现了吧。
  她抽噎了一下,抱怨道:“光抱就完了?这么多眼泪,你都不给擦擦?”说着,扬扬下巴,垂眼示意她脸上的泪痕。
  确实哭得一个梨花带雨,本就湿雾迷蒙的一双眼简直成了一汪池水,陆时卿终于开口,看着她道:“我没有帕子。”
  没帕子就不擦了啊,没帕子不会用手啊。他是不是又在嫌她脏了?
  元赐娴心里头正咆哮,却忽见陆时卿收拢了圈在她腰后的手臂,然后低头凑到她下巴处,亲了她一下。
  准确地说,是含了她一滴悬而不落的泪珠子。
  他接着上句道:“只能这样擦。”
  元赐娴睫毛微微一颤,却没有出言抗拒,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仰起脸一副要他伺候的模样。
  陆时卿顿了一顿,得了应允便移唇往上,继续亲吻她的泪痕,一点点缓缓推移,慢而细致,从她的颊侧到眼下,再到实则并无泪痕的鼻尖、眼睑、眉心。
  每一下都是蜻蜓点水,每一下都似情深义重。
  元赐娴在他一下复一下的吻里想到,其实她当初是被许如清误导了。自打听了她的建议,她便将投怀送抱当作拿下陆时卿的一种手段,因此主动献吻,或在被他亲的时候半推半就。
  欲要征服他的意念太过深重,以至覆盖了本该有的脸红心跳,也叫她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倘使换作一开始,哪怕她再想讨好他,也绝不可能愿意如此。
  她愿意,是因为潜意识里根本没将这样的亲密当成一种牺牲。
  在她眉心落下最后一吻后,陆时卿喉结翻滚,声色喑哑地道:“擦完了。”
  元赐娴皱皱眉头,继续闭着眼睛,催促他:“没有呢。”说完,撅了撅嘴巴示意。
  陆时卿趁她看不见,忍不住无声一笑,重新低头贴住她的鼻尖,然后轻啄了下她的唇珠。
  这样就完事了?元赐娴睁开眼来,目光哀怨。
  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亲的啊,那种上天入地的,狼奔虎啸的,排山倒海的呢?
  陆时卿瞥了眼竹楼底下,叹口气道:“等我先去剜了你阿兄的眼。”
  元赐娴心里“哗”一下巨浪滔天,挣脱了他,猛然回头趴在栏边往下望,就见元钰一手捂眼,一手朝上打手势示意他们继续,一路慢慢后撤。
  她揪起脸哀叹一声。她都忘了阿兄和阿娘也在芙蓉园了。
  元赐娴回头看看陆时卿,见他注视着自己,这下有点知羞了,抬头望了望天,理了理鬓发,然后没话找话道:“你怎么找来了芙蓉园?”
  他无奈答:“因为上门提亲,发现女方不在家。”
  “……”苍天啊,她错过了什么。
  元赐娴赶紧道:“在家在家,马上就在家了,女方现在就回家。”说完拔腿就跑。
  陆时卿心里哭笑不得,快走几步扯过她胳膊:“你阿兄阿娘可能先回去了。”言下之意,她没有马车坐了。
  “好吧。”她苦了张脸,总觉这步骤哪里怪怪的,“那我坐你的马车,跟你一起去提亲……”
  
  上到陆时卿的马车,瞧见里头的陈设,元赐娴才发现他似乎根本没回过家。也就是说,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长安,半途就遥遥指挥陆府安排好了说亲的媒人,然后直奔胜业坊而去。
  但她估计这个嘴硬的闷葫芦大概不会主动提这些,便捱着他道:“其实你可以先回趟家,不用这么着急的,我又不会跑。”
  陆时卿心道她都把玉戒送到滇南去了,还说不跑,都插翅膀扑棱扑棱飞了好不好,面上嗤笑一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胡说吧他。滇南和长安距离多远,她再清楚不过,他这个脚程都已经急得踩了风了。
  想到这里,她有恃无恐道:“说的是下回再见就提亲,你也可以永远不来见我啊。”
  陆时卿噎住不说话了。
  永远不见?美得她。除非他死了才行。
  待到了胜业坊元府,元赐娴一下去就见府门口停了辆阔绰的马车,正有仆役从里头往下搬东西,眼瞧着一溜排的,便是一只雁,一只羔羊,再各一斛的酒黍稷稻米面。
  这是大周规定的,婚仪六礼之首,纳采一环中的定亲礼。自皇子王以下至于九品都是一样的规制。
  但元赐娴却是一愣,回头问陆时卿:“这太快了吧,我阿爹都没说同意呢,你就先赶着送纳采礼了?”
  他淡淡“哦”了一声:“我公务繁忙,一次办了。不同意就再说。”
  元赐娴斜昵他一眼,当先跨入府门,忽闻一声犬吠,抬眼一看,就见小黑蹿了出来,像是嗅到了同类,哦不,非人类的气息,一跃扑向了一名陆府来的仆役,直向他手中的大雁叼去。
  那名仆役不防这么大一只黑皮猎狗突然袭击,手一抖,惊吓间把雁高高抛起。
  活雁被缚了翅膀,飞倒是不会飞了,却是到了半空中,眼看就要摔成一滩烂泥,变成一只死雁。
  这是活活要把婚事搅黄啊。
  陆时卿牙一咬心一横,疾步上前,双手一伸。
  “噗”一声响,大雁稳稳坠入他怀中后,天空悠悠落下几根雁毛,恰好飘了缕在他头顶。
  陆时卿的脸黑了。
  元赐娴是他的魔咒,一生的魔咒。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元赐娴愣愣回头,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与此同时脑袋里飞快闪过他当初狼狈坠湖,与芙蓉花共景的场面。
  陆时卿恨恨剜她一眼,再一低头,就见小黑不知何时拱到了他脚边,正仰头渴盼地盯着他手里的活雁。
  狗跟雁,不至于产生情愫吧……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把雁抱得更紧一些,然后听见一个声音朗朗道:“不畏狗势,不惧脏臭,很好,陆侍郎,勉强算您过了我这关,往里请吧。”
  陆时卿抬头看了眼远处笑得非常欠收拾的元钰,忍气道:“多谢元将军。”
  元钰摆摆手:“不客气,看在你这么想喊我大舅子的份上,我当然该对你多加关照。”说话间,着重强调了一下“大”字。
  陆时卿真烦这个恼人的辈分,奈何今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朝他略一颔首,步履僵硬地绕过了小黑,将活雁交回到仆役手中。
  元赐娴正要上前帮他把头顶的鸟毛取了,却被元钰喊住:“赐娴,你可还姓元呢,给我过来。”
  她只好朝陆时卿讪讪一笑,然后随阿兄走了。
  媒人已在中堂与元易直和冯氏天花乱坠地说亲,说陆时卿是如何的一表非凡,是怎样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元赐娴照规矩不宜露脸,却又实在好奇结果,便想去听个墙角。可惜精明如爹,她那种偷摸功夫放在别处勉强好使,搁眼下就是一到后窗就被仆役架着胳膊送回房的命,便是一直等中堂人都散了,才得以询问究竟。
  拾翠第一时间来与她回报:“小娘子,成了成了,您与陆侍郎的婚事成了!”
  这场面简直跟中了状元似的。
  元赐娴问道:“阿爹阿娘怎么说的?”
  “说是答应陆侍郎先定下亲事,遣人去算算您与他的生辰八字,卜卜吉凶,但此行匆忙,暂且不论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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