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小田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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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年代所特有的热情和理想。
一切都归于平静。
甚至在平静中消磨颓废,也因此出现了诸多不良社会风气。
好在后来,精神文明又被提上了日程。
在一些大城市的临街墙面上,再次出现了招贴宣传画。不过,大多与墙体无关,只是用于遮挡的招贴画而已。
也许是出于一个文人的敏感,她总会注意到一些细节。
并深入其中,独自体会着那一份感触。
场部代销点到了。
一家三口进来后,先围着柜台扫描了一圈。
黎元元注意到,卖布匹的这边,花色品种很少,颜色也很单调,还未见到那种风靡一时的“的确良”面料。
算算时间,估计再过一年就会有了。
在布匹柜台前,一番比较之后,田根宝掏出两米布票,给元元扯了两块花布。
一块是白底蓝碎花,一块是红底小方格。
这是棉布面料,软软的手感很好,花样也很好看。其实,代销点里除了这两种花色,就只剩下白色、蓝色、灰色和黑色。
这带花色的面料,比单色的要贵一点。
可田根宝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花布。用他的话来说,“小姑娘就要穿着漂漂亮亮的,更何况阿拉元元聪明又可爱。”
王慧珍包起了花布,打算星期天就去找杨淑芬。她家刚从沪上托运了一台缝纫机回来,正忙着轧衣服呢。
听说,连队里找她做衣服的职工很多,都排到下下个月了。她想,看在以前同组“扛锄头”的交情上,就给元元插个队吧?
实在不行,把家里腌的咸鸭蛋送几只过去,还有豆瓣酱也挖一瓶。那个杨淑芬嘴巴很刁,最喜欢吃她晒的豆瓣酱了。
这门晒酱豆的手艺,还是跟着娘学的。
在山东老家,每家每户都会晒酱。
老田就喜欢吃她晒的酱豆,每次都啧啧称赞,味道不要太好。她想,等过一阵西瓜下来了,还可以晒点西瓜酱吃吃。
买好了花布,王慧珍又拉着元元,在糖酒杂货柜台前转了转。看到有卖红糖的,可家里的糖票已经用完了,就买了三十袋虾粉,当零食吃。
这是小包装的,一分钱一袋。
撕开口子后,可以直接倒进嘴里,味道咸咸的,有一股虾皮的味道。也可以沾着馒头吃,或者夹在馒头里,拌米饭也可以,烧汤也可以。
总之,味道顶好。
王慧珍先拆开了一袋,让元元张开小嘴,往她舌头上倒了一点。
随后,又递给了田根宝。
田根宝接过来,先让慧珍张开嘴,给她也倒了一点,然后自己才尝了尝。最后,又把剩下的半袋虾粉让元元拿着,慢慢吃。
黎元元终于吃到了传说中的虾粉。
这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口中念念不忘的美味零食。
原来就是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磨成粉末的虾皮。这本是一种调味品,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却成了大人和孩子们都十分喜爱的零食。
多少年过去了,吃过小袋虾粉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可这种味道却一直留存于记忆之中。
这是童年的味道。
更是记忆中的味道。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第11章 认新家
从代销点里出来后,一家三口上路了。
黎元元坐在前面,王慧珍坐在后座上,田根宝手扶车把,卖力地蹬着自行车。沿着那条砂土路,一路飞奔,很快出了场部大门。
自行车转过一片防风林带,就拐上了一条高高的黄土干道。
这条干道由黄沙铺就而成,夯得很实,也很平整。但路面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黄土,上面印着拖拉机、毛驴车、自行车留下的车辙,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一阵风吹来,尘土飞扬,就连路边的树木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老田,先停一下,我给元元蒙上纱巾……”王慧珍急忙喊道。
紧接着,跳下车来,把自己头上的红纱巾摘下来,给元元蒙在头上,而她自己则暴露在了沙尘之中。
黎元元心里很感动。
即便是自己的亲妈,也没这么细心。
在她童年的记忆里,妈妈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沪上女子所独有的矜持,与她总保持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
小时候,她想主动贴上去,却又总是隔着一层。
这种疏离感,朦朦胧胧的,令她看不清原委。
长大后,才渐渐明白,那是因为她的妈妈自小就离开了父母,被送到沪上,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的缘故。后来又经历了知青回沪的浪潮,在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无论是对城市还是对农场都存在着一种隔阂,也因此变成了那种冷漠克制的性格。
妈妈不是不爱她,只是一种性格和习惯使然。这种作派,在沪上那种大城市里,十分常见,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而王慧珍这种质朴的爱,让她心里感到暖暖的。
她想,再酝酿一下,就可以改口喊出“妈妈”了。
三人又继续上路了。
黎元元透过红纱巾,再去看这个世界,立马变得不同。
阳光、道路、树木、田野、渠坝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就连田叔叔的脸和衬衣也变成了红色。
这种感觉,就像在看一部魔幻大片,带着点点梦幻色彩。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童年,再次变成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自行车沿着干道,行进着。
道路两旁,是两条宽宽的排碱渠,沿着斜坡一路向下长满了芦苇,密密麻麻地遮住了水面。
风一吹来,细细的苇杆随风摇曳,苇叶沙沙作响,苇花飘飘扬扬,上下翻飞,苇荡里顿时飞起了一片茫茫的花絮。
在排碱渠的另一侧,除了高耸入云的钻天杨,就是大片的林带和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有大小灌渠、引水渠纵横交错,分布其间。
视野上的开阔,令人的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
黎元元不禁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农场。
这种畅快,只有身处广阔天地下之才能拥有吧?
此时,她忽然有了农场人的感觉,就像寻到了自己的根。在骨子里,她始终流淌着祖辈父辈的血液,对这个神奇的地方充满了幻想。
而现在,她终于走了进来。
只想亲身去感受一下,那个昔日的欢腾岁月。
这是她来到边疆农场的第三天。
对所有的一切,既新鲜又好奇。
未来,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是不是像爷爷奶奶口中所描述的那种青春热血的浪漫?而她的回家之路,又何时才能开启?
一切,都还是未知。
“元元,快看,前面就是机耕三连。”田根宝热情地说道。
黎元元抬眼望去,前方的林带后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大单位。一排一排的房屋,整齐划一,和场部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而这里,将是她生活的地方。
一家三口骑车下了干道。
穿过一座石桥,就进了连队。这会儿,正好赶上中午下班时间。结果,人还没下车,就被一群职工和孩子们围观了。
“田班长,这就是你捡的那个娃娃?”
“啧啧,小姑娘还真是好看!”
黎元元听到那些夸赞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心说,隔着红纱巾能看出什么来?这高帽子戴得不要太舒服哦。
田根宝却是一脸得意,一副不给看的样子。而王慧珍更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催促着老田赶紧回家,好给孩子洗把脸。
结果,一家三口在前面骑着,后面追着一群半大孩子,叽叽喳喳,一脸好奇的样子。
沿着一条砂土路,在排房和林带间穿行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排房屋前停了下来。
“元元,到家了!” 田根宝停下自行车,把那群孩子轰跑了。王慧珍抱着黎元元下了车。随后,牵着她的小手,拉开了一扇纱窗门。
屋里,三个身穿白汗衫、蓝短裤的小男孩正围着一张圆桌准备吃饭,见妈妈领着一个头蒙红纱巾、挎着花布袋的小姑娘进来,不觉愣住了。
咦,天上掉下来一个小妹妹。
听爸爸说,这个女娃娃叫元元,以后就是他们的小妹妹了。三个小家伙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而田根宝和王慧珍也松了口气,小孩子不要欺生,和睦相处才好。
一番梳洗之后,黎元元被请上了饭桌。
桌上摆着一盆黄澄澄的玉米面馒头,一碗炒豆角、一碗炒土豆片、一瓶豆酱、一碟小咸菜。除了豆酱和咸菜,其他饭菜都是从连队食堂里用饭票菜票买来的。
一家六口开动起来。
玉米面馒头甜甜的,夹着豆酱和咸菜,味道刚刚好。至于那两个大锅菜,清汤寡水的,就不敢恭维了。
黎元元就着豆酱和咸菜,吃了大半个馒头,就觉得饱了。
三个小男孩,一边吃饭,一边偷眼瞄着小元元。觉得这个妹妹好秀气,心里也愈加欢喜起来。
而黎元元对三位小哥哥也格外关注。
三个娃娃,五官长得像王妈妈,都是高鼻梁、大眼睛,皮肤却像田爸爸,很白,透着光泽。三人的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看面料和做工,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是自家做的?
还是请裁缝加工的?
七五年,农场代销点里还没有卖成衣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家缝制的,或是买了布料送到国营缝纫店里加工的。
当然,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也有从城里邮寄过来的。
她的爷爷和奶奶在农场时都会轧衣服。
这门手艺,还是刚刚兴起缝纫机时自学的。
尤其是爷爷,既会裁又会剪,手艺还特别好。当时,连队里有很多职工都拿着布料,来请他轧衣服。
当然,也不是白轧。
那时虽然不兴收钱,可职工们大多带着礼物,什么鸡蛋、咸鸭蛋、白糖,回老家探亲时还会带一点土特产专门送过来,表达一下谢意。
在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很简单,也很质朴。哪像后世那样,个个“利”字当先?
这些逝去的,永远也无法追回。
因为一个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而她,却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是为了一偿宿愿,弥补心中的点点遗憾吗?
午饭后,王慧珍拉着元元的小手,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让她认认这个新家。
她家在排房的第四户,门上装着一扇纱窗门,很好认。
这是连队去年分配的住房,她家是双职工,人口又多,正好分到了一间套房。这套房,一共两大间,他家自己又用火墙搭着一层薄墙隔成了两个小间,这样就等于有了四间房。
一进门的那间是会客室。
墙上挂着两幅伟人画像和两幅地图,屋里摆着一套木制双人沙发、一对单人沙发、茶几、五斗橱、饭桌、椅子等。
会客室后面的隔间里,是一条大通铺,住着三个小哥哥。田爸爸和王妈妈住在左边的套间里,后面的那个小隔间暂时还空着。
王妈妈说,收拾一下,就让她住在小隔间里,还问她一个人睡,害不害怕?
黎元元当然不害怕。
她住的小屋,是家里最隐蔽的,面积不大,但很干净。后墙上开着两扇玻璃窗,光线也很好。
而屋后是一条林带,种着一片沙枣树。
林带后面又是一排排房。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一片绿色,十分养眼。
她注意到,几间屋子的墙壁都用石灰粉刷得很白,土坯地打磨得很光滑,显得一尘不染。而屋顶,都用旧报纸扎着顶棚。
无论是前墙上的还是后墙上的玻璃窗,都挂着两幅白底蓝碎花布窗帘,外面还有绿纱窗罩着,整个房间很干净也很整洁。
更令她惊讶的是,客厅里的沙发靠背上和五斗橱上还搭着几幅白色绣花罩布,看着格外素雅。
而田爸爸和王妈妈的大床上,床边还搭着一条白色荷叶边床裙,在靠墙的那一面挂着一幅碎花布床围子,显得温馨而又舒适。
这种作派,一看就是来自沪上的风格。
即便是在一九七五年,这种精致依然出现在了农场里。
追求一种生活品位,是大城市知青所特有的。当然,这种时髦和精致,也只有当时那些拿着高工资的农场职工才能承担得起。
这也是那个年代,农场和农村的不同点。
黎元元还注意到,家里的会客室和套间都通了电线。
在高高的山墙上,钉着一只木制三角架,悬空垂下来一根褐色花皮绝缘电线,未端挂着一盏白炽灯,上面还罩着一只奶白色灯罩。
王妈妈手指着电灯,骄傲地说道,去年连队里刚刚申请了一台大型发电机,三连和营部是最早用上电灯的单位,其他连队还是黑灯瞎火的一片,对三连羡慕得不行。
夏季天黑得晚,连里规定晚上九点半来电,十二点熄灯。
不过,家里还备着马灯应急。
出了屋子,在对面相隔七八米的地方,是一溜简易棚子。
这是农场职工们的私人领地。
是闲暇时,职工们一起搭伙,用木料、树枝、土坯、泥巴、稻草、芦苇搭建而成的。每一间小棚子,都开着小窗户小门,门上还挂着一把铁锁。
按照连队的要求,即便是自家搭建的棚子也得按规矩来,各家不得超标,不得违章乱盖。所以,这一溜简易棚子,看着倒是整齐划一。
她家的棚子正对着自家住房,自北向南一溜三间外带一个小院子。
第一间用来做饭,里面用土坯垒着一台锅灶,支着烟筒直达屋顶。靠墙架着一块长条案板,上面搁着锅碗瓢盆、切菜板,下面搁着两只咸菜坛子,用泥巴封着口。墙角还有两只带木盖的大水桶和一口半大的水缸。
中间的那一间,用来堆放杂物,搁着几根木料。
后面那一间带院子的用来养鸡、养鸭、养兔子。
现在,鸡笼、兔笼都是空空的,养的小鸡、安哥拉兔子都改善生活进了肚子。鸭子倒还有四只,每天排队出去觅食,还能下两个鸭蛋。
王妈妈笑着指了指厨房里的咸菜坛子,说里面腌了三十个咸鸭蛋,再过两天就可以启封尝尝味道了。
见元元对家里的棚子感兴趣。
王妈妈自豪地说道,搭建棚子的木料是“赶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