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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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开来,皱着眉走出巷子的晋衡只听到灯芯老人冷哼了一声道,
“有些人的狐狸尾巴看来是快要按耐不住了……我早就和你们说过,那个祟君的野心大着呢,今晚这事肯定才是刚刚开始,张秉忠一死,阿蕴又在他手上,整个祟界除了他还会是谁会坐上那张位置……有些脑子不行的笨蛋居然之前还死活不信……”
这夹枪带棒的话显然冲着石小光去的了,然而亲眼看着那些面相狰狞的老鼠走街串巷的走,恨不得把这个消昭告天下的反常样子,晋衡心里其实也有一丝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
而正在这当口,刚刚那几个出去转悠了一圈的小纸人也自己偷偷跑了回来,等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旁边的巷子里面说话,抱着手垂眸不语的晋衡才看着那些小纸公认认真真地排成一排又开始一个个叽里咕噜地和自己汇报消息起来。
“恩?这些小东西……嘴里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祟巢里面刚刚确实出了事,大殿里面到处都是老鼠腐烂发臭的尸体。”
“什么?!那奶奶,奶奶她没事吧?”“”什么!那阿蕴呢?阿蕴怎么样了!!”
身旁的一老一小一听到这话就被吓得齐齐喊了出来,神色莫名有点冷的晋衡闻言看向第二个小纸人,之后才沉着声音缓缓开口道,
“没在大殿里看见小氏的尸体,应该没出什么事……但喜堂原本的布置没有撤下,有一个祟奴在里面说……今晚的婚礼会一切照常进行。”
晋衡这最后一句话让灯芯老人满腔的怒气都从心口涌了上来,这下彻底傻眼的石小光也是六神无主地看着晋衡不敢出声,说完这话又皱着眉低头清点了一下地上的小纸人,可是来回仔细数了一下之后,晋衡却发现先前被自己放出去的有一个小纸公并没有回来。
而就在低着头的白发青年暗自想着那只小纸人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时,远远的从黑漆漆的巷子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害怕凌乱的脚步声。
等意识到有什么外人闯入的晋衡随手将袖中的一张姓纸抽出夹在手指上又皱着眉念了声丁氏,下一秒,正准备出手直接制伏来人的晋衡却只看见两个手拉着手的小纸公一起蹦蹦跳跳着跑了回来,在他们俩的后面还跟着个眼神畏惧,看样子是跟着两只纸公才一路找到这儿来的小祟奴。
“……您……您是祟君的……朋友吗?”
那小心翼翼躲在暗处的小祟奴的声音听上去明显是有点怕他们,然而听到祟君这两个字后石小光和晋衡的表情还是同时愣了一下。
而似乎是没察觉出来他们俩对自己的那种防备眼神,跟着那小纸公才找过来的玉支玑先是惊魂未定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才通红着眼睛地看着晋衡小声道,
“如果,如果您是祟君的朋友……就求您赶快去找找祟君吧……他刚刚被眉郎带走了……祟君他真的是个好人,眉郎那个歹货一定会杀了他的……”
加上之前的石小光,好像还是第二次听别人说那个祟君是个好人,被莫名其妙就定义为他朋友的晋衡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小祟奴混乱的情绪,只能沉默了一下又略显疑惑地出声问了一句。
“他怎么了?眉郎是谁?又为什么要带走他?”
“我也不知道……我就听他们嘴里说什么老祟主要回来了……然后那群老鼠……那群老鼠就把祟君带走了……”
“……老祟主?”
本来还没打算吭声的灯芯老人一听到玉支玑这么说就没忍住开了腔,可是冷笑了一声之后这脾气暴躁,对秦艽成见也颇深的老头却只是明显不相信地显出身形又大声嘲弄起玉支玑道,
“真不愧是那祟君派来的人啊,简直是满嘴鬼话连篇!那传说中的老祟主死了都得有十年了!怎么可能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回来!姓师,你可听老头子一句!千万不要信这帮牛鬼蛇神的话,我看是那满嘴谎话的祟君又想出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来引我们主动上钩了……”
灯芯老人这话说得刺耳,把冒着风险过来找晋衡帮忙的玉支玑弄得一下子涨红了脸,而气得浑身发抖又含着眼泪就怒喊了一句。
“我才没有说谎!祟君真的是被老祟主带走了!祟君也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原本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晋衡见灯芯老人作势又要破口大骂,只能伸出手示意石小光赶紧拦了这简直和生吞了炸药的老头一把。
而随手捏住地上那个被自家小纸公带回来的小纸人就多看了两眼,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好像沾上了一点黏糊糊的麦芽糖糖渍后,猛然间想起先前某人一路上都抓着个小糖人不肯撒手的晋衡连表情都瞬间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买的?】
【恩。】
【还花了颗珍珠?】
【……】
【谢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糖。】
虽然依旧对那人的身份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可是之前收到自己送的那个蛇郎糖人时,那双总是能给他带来某种熟悉感觉的灰色眼睛里不自觉渗出的开心与满足却也是真真切切的,而不可否认自己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人心软了,沉默的晋衡在皱着眉认真思索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看向面前的玉支玑后放缓声音问道,
“……告诉我,他被带走多久了?”
一听到晋衡这么问,在旁边瞪着眼睛的灯芯老人顿时火冒三丈地喊了句姓师,而无奈地抬起手回过头示意他老人家先稍安勿躁,听面前委屈巴巴的玉支玑把之前祟殿内的大概情况说了一下的晋衡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在抽出袖中那张丁姓小心叠好后,这才抬起淡色的眼睛重新看向面前的石小光和灯芯老人。
“我把这张丁姓给你们,待会儿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带着你们救出小氏并安全离开这里。”
“那……那你呢,姓师?”
“我跟着他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没事的。”
晋衡的态度至此已经摆得很明显了,灯芯老人听到这儿有些愤愤不平,但被旁边的石小光死死拉着却也不能发作,而紧接着耐心地教了一下石小光如何使用姓书的注意事项,之后对他们俩彻底放下心来的晋衡才同玉支玑一起离开了断头巷又往祟巢去了。
……
点着人皮灯笼的偏殿寝宫内,嘴上黏着味道恶心的尸蜡,眉间也有股压制人气的青光闪过的小五蕴正脸色难看地平躺在放下帘子的绣床之中。
从刚才起外头就时不时有混乱的动静传来,但因为浑身酸软,动弹不得,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办法得知这偌大的祟殿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耳边只能隐约听到有一个哭起来像猪在嚎叫的声音一直在大声地喊,但渐渐的,渐渐的,那哭叫的声音却微弱了下来。
直到面色惨白的她强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从床上摇摇晃晃爬起来,又艰难地抓着眼前的床帘子往外面走了两步,借着那一点点灯火躲在旁边的小五蕴才勉强看清帘子后的主殿里正在发生什么。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救命救命啊……”
视线所及,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众人的张秉忠正被几个恶声恶气的老鼠串子们光溜溜地绑在祟殿的红柱子上,他壮硕丑陋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被殴打出来的狰狞淤青,油腻肥胖的脸上也满是血迹和泪水。
偏偏这本该属于他的祟主大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帮他,只有这些早就不满于张秉忠暴政的老鼠串子们围着他使劲地殴打,而更令小五蕴觉得齿冷的是,眼见着肉体上的刑罚不再能使面目全非的张秉忠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嚎叫,那些虐待他的老鼠们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接着其中一只块头最大的老鼠串子忽然笑嘻嘻地开口道,
“玩了这么久,也不带换个花样的,你们大家伙不腻我都瞧腻了,咱们不如去取些黄纸和菜油过来,再来给大伙的祟主换个新玩法。”
这话里的意思显然不言而喻,旁边那些哄堂大笑起来的老鼠串子们当即就答应了一声又一起跑到一旁取黄纸和菜油过来了。
而脸色难看地躲在一旁的小五蕴见状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亲眼目睹了张秉忠一系列惨状的她马上就明白了之前那自顾自说话的老鼠串子究竟想做些什么了。
“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吧……谁来赶紧救救我吧……啊啊——”
被强行摁着手脚动弹不得,又被抓着他的老鼠们拿浸透了菜油的黄纸不断地往脸上覆盖,原本嗓子半毁已经快喊不出来的张秉忠瞬间就因为死亡的巨大威胁而重新大喊大叫起来。
他杀猪般的惨叫声让周围那一圈的老鼠们笑得更猖狂恶意了,而眼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张秉忠就快被那些一层层盖上去的黄纸闷死了,脸色惨白的小五蕴刚跑出去阻止那些恶心的死老鼠,一只细白动人的手却忽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又把她一把拖回了里面的绣帐中。
“你……你是谁啊?!你没看见那个人就快死了吗!”
惊魂未定地躺在床上瞪着面前这着一身朱砂色牡丹纹衣裙,脑袋上连着枚铜镜的‘镜姬’,被她从后面吓了一跳的小五蕴刚要瞪着眼睛大喊哎哟妈呀镜子怎么活了,一声不吭的‘镜姬’就俯下身将她嘴上的尸蜡给抹了又把床帘子放了下来。
而因为刚刚实在是情况情急,所以之前从张秉忠的寝宫独自匆忙逃出的‘镜姬’也没来得及卸下自己之前为了勾引那猪头才布下的伪装。
等随手将自己脑袋上那枚铜镜中浓妆艳抹的容貌渐渐模糊成一张素净清秀的青年面容,身上还穿着一身奇奇怪怪的女装,但面目已经恢复为正常模样的‘镜姬’才表情诡异地垂眸冷笑了一声道,
“小生名唤②金竟之,奉我家之主人命特来保你一命,至于外面那猪头,姓张名秉忠,只要随便出去问问都能知道他落到今天这下场是他罪有应得,让他今夜死在那些老鼠手上才是真的便宜他了。”
“……”
亲眼看着刚刚那么个美貌的绝代妖姬在自己面前忽然变成了个大男人,小氏活生生见了鬼的表情显然可想而知,而兀自向她解释完这么一句的金竟之随后只是将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面孔上点了点,接着他脑袋上的那枚铜镜先是印出了小氏的脸,随后他才站起来走到床下又开始和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一样动作熟练地替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你现在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再过一会儿,那些老鼠串子就会进来替你梳妆打扮带你去喜堂,他们会当众砍了你的脑袋引出你的父亲灯老鬼,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小生会先代替你过去,反正铜镜的脑袋被当众砍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从地上拿起来再好好装回去就行了。”
翘着嘴角的金竟之这么说着只是轻描淡写地往自己的鬓角插了支精致的珠花,小氏听他这么说着莫名有些心情复杂,只先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才一脸警惕地又回了句那你到底是哪来的,躲在这儿成天扮女人干什么。
而闻言的金竟之倒也没有立刻理睬她,只是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将自己赶紧打扮好,随后才像个偷腥的猫一样慢条斯理地眨眨眼睛又娇笑着回答道,
“来这儿扮女人当然是因为小生特别喜欢扮女人了,每天能穿那么多的漂亮衣服,还有那么多好看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唉,真是想一想都好开心好满足呀,小姑娘这下问完了吗?”
小氏:“……”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丁公伋:姜太公的后人
②金竟之:出自《幽怪诗谈》中提到的方镜妖怪。
第64章 丁
充斥着恶臭; 污浊和恐怖血味的祟殿内; 上方最高的祟主宝座上正被一群老鼠串子们哼哼哧哧地立起一面指向祟界正东面的日晷。
这日晷呈满月状,石壁正当中一根玉石雕花盘龙柱替代阴影转动的指针; 加上通体血红; 隐约有如人血一般的玉髓流动; 摆放的位置又刚刚好斜对着祟界上方那轮血淋淋的红月,所以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头不寒而栗; 甚至有种异常不舒服的感觉。
可终日漆黑无光的祟界显然并没有一丝正常的阳光能够照射进来使这面日晷出现任何转动或变化; 但亲自命令这些老鼠串子做出这种反常行为的始作俑者——眉郎兄弟俩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
“墙中受苦多年的老祟鬼等待这天的到来已经等得太久了,张奉青当年自以为祟界没有日光的照耀; 被他从旁暗算的老祟主就只能一辈子陷在这内墙之中; 可他不会想到; 只要灯芯老人的油灯中的光能照射到这日晷上,老祟主的影子自然就可以通过影子从墙中轻松脱身,到那时,我祟界众鬼哪里还用惧怕什么墙外的老祖宗们; 更别说那什么阿猫阿狗的祟君之流了……”
容貌生得一模一样的眉郎兄弟这般说着也志得意满地对视了一眼; 因为当年同为洛阳老翁的左半边眉毛和右半边眉毛; 所以这两撇难看的八字眉成了邪祟之后,不仅外貌看上去没有丝毫区别,对外也是一律同胞亲兄弟相称。
只不过关于他们俩如何会和多年前内墙里关着的老祟主搭上这层关系,又怎么会寻到这来路不明但至关重要的日晷的,这其中的曲折由来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从此刻两人说话的情形来看,先前假装成新来的小祟奴; 趁机给张秉忠出那馊主意的明显就是那个更矮小丑陋点,眉眼也是一副奸佞相的右眉郎,与秦艽在前殿发生冲突的则是这年纪大点,看上去也更能拿主意的左眉郎,而听到自己哥哥和自己商讨起大事来,那跟在他旁边右眉郎也提溜着眼珠子笑着附和道,
“哈哈,哥哥说得是,弟弟刚刚已经让人把那蛇尾巴都快藏不住的祟君押到里头关着去了,串子们喂了他点迷香,他这会儿已经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他手下的那只母狨此刻正不知所踪,可玄丘和赤水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加上张秉忠刚刚伏诛,如今勉强留了半口气在,他的姬妾也消失不见,只要吉时一到,咱们就可以引出灯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