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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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忱之挂了电话,笑着对身下的吴越说:“露西郝说陆军总院的专家大约快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吴越重获自由,却没了反击的欲望,掩面抽噎:“你这个……你这个猪……你在干嘛啊……你根本不了解那姑娘是什么人!”
“哦?”赵忱之笑道,“是啊,我不了解她,但我直觉露西郝是站在我这边的。”
吴越说我要上吊,你们家院子里有合适的树吗?
赵忱之说何必上吊,你自行去喂狗便是,另外你到底去不去见陆总专家?
吴越显得将信将疑:“如果说别的什么医闹或者受害患者我倒还信,可欧阳么……他才不会拿江东怎么样,他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那你是不去?”赵忱之问。
不去又不忍心,吴越说我去。
“我送你。”赵忱之说着便去换鞋,并把出门必须的钱包、手机、车钥匙等塞在运动裤口袋里。
“你去干嘛?”吴越问,“我们不能老是同出同进,你自己前些日子不是还担心影响不好么?”
赵忱之说没关系。
“怎么叫没关系?”
赵忱之说:“我的规定是——同部门的同事不许结婚,没说餐饮部的不可以找客房部的,也没说客房部的不能去找营销部的。如果有人非议我,说我婚后可能偏私你,那我就把你开除,这样谁都没话说了。”
吴越心想谁他妈要和你结婚?我问你这个了吗?说话也不好好审题,简直他妈的离题万里!老子问的是,你的矜持哪儿去了?!
赵忱之微笑:“总之难得休假,我去凑个热闹,顺便参加遗体告别仪式。”
显然他对孙江东有着很深的芥蒂,因为那家伙剥吴越的衣服,连内衣都剥。
吴越无可奈何,只能和赵忱之一起来到了爱心医院。
他猜得一点儿都没错,欧阳果然没拿孙江东怎么样。贼专家还是好好地坐镇医院,手脚齐全,皮光肉滑,毫无受虐痕迹。
孙江东逃了几天的难,没显出惊弓之鸟的困苦来,居然还贴了点儿膘,大概是所去之处海鲜甚多,每天不停吃吃吃的缘故。他原本皮肤白净,脸蛋略微圆润后显得比以前还可爱些,有富足之态,好在吴越早就认清他邪恶本质,从大门外一见他没事,转身便走。
孙江东叫道:“喂!”
赵忱之抄起了双手,他很遗憾,原本是满怀热情来看孙江东的死状的。
孙江东说:“二位进来坐呀!”
吴越断然拒绝,扶着车门说:“谢了,但我这就走。郝江南真不地道,讣告都写好了就让我看这个!”
孙江东追出来,来到他们的车边。吴越发觉这厮走路不太方便,似乎腰酸膝软,但他凭经验知道不能乱问,以免对方作妖。
他将双手支在身前抵御,孙江东才不管呢,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
“给你这个。”孙江东神神秘秘地说。
吴越接过东西,发现一板小药片,问:“这是什么?”
孙江东说:“短期避孕药。我听江南说了,你是一个什么O什么体质,发情期里一旦控制不好,很容易中招。”
“……”吴越把药片摔倒他脸上。
孙江东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大约牵动了哪里的痛,他笑得又不尽兴,只能捧腹笑一会儿,再皱眉停一会儿。
赵忱之听不见他们说话,莫名其妙地远远望着。
吴越咬牙道:“你他妈七八年的医学院白上了!”
孙江东捂嘴:“噗嗤嗤嗤郝江南真他妈的自学成才啊哈哈哈哈!”
吴越问:“你居然留了个全尸,怎么说服欧阳的?”
孙江东轻描淡写说:“用身体。”
吴越退了一步。
“在他的车里。”
“谢谢,我知道这些足够了!”吴越要跑,孙江东拉他回来。
“他把我揪下飞机的那天晚上,在他的车里,他把他的……”
“不要说细节!”吴越吼。
孙江东说:“我们在后座上,我将我的……”
“行啦!!”
孙江东问:“你他妈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服务读者的意识?”
吴越逃回车上。
孙江东追了几步停下了,他遥遥问赵忱之:“赵总,能否借我二百万赎身啊?”
赵忱之就是应付能力强,他不假思索就说道,我们的钱都是浮财,早晚一天要悄无声息地回到整个社会的流通中;而你不同,知识和技术是你的财富,谁也夺不走,你将很快就会创造出不可估量的价值,远不止二百万这么简单。
一番话让孙江东几乎重燃了争当科室带头人的梦想,过了十多秒他才想起自己早就从三甲医院辞职了,可惜这时赵忱之和吴越已经绝尘而去。
他对着院子大门方向愤怒地绞起了双臂。
这时候欧阳开车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因为不明白他在干嘛,特地摇下车窗望着他。
“看什么看?!”孙江东愠怒道。
欧阳有时候就是把他当祖宗供着,憋屈地将车窗摇上去。
那边赵忱之开了一会儿车,突然发现了什么,赶紧靠右停下。吴越问怎么了,他说:“这里距离爱心医院有2。1公里,陆总专家应该不会追来了吧?你在车里等我片刻,我去买点东西。”他说着打开车门出去了。
吴越叫道这儿不能停车,交警贴单呐!他却充耳不闻,走进了一家商场。吴越只好惴惴不安地守着车,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他回来了,把一只深紫色的小盒子扔进吴越怀里。
吴越问:“什么?”
他系上安全带说:“自己看。”
吴越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枚钻戒。
“……”他问,“你干嘛?”
赵忱之耸肩:“上回就说要送你的,求婚信物。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月珰。”
吴越说:“赵总,你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是吗?”
“嗯!”
吴越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我把那块加百利表还你,至于戒指,也不能收。”
“百达翡丽。”赵忱之望着车前方纠正,“那手表你留着吧。我觉得电子表挺好用的,不但有时间、温度显示,能记步数,还有闹钟,每天早上‘滴滴滴滴’准时把我叫醒。”
吴越说:“我现在真有点儿恨你。”
“为什么?”
吴越仰面靠在椅背上,以左手腕遮眼,手中捏着那只颜色暧昧的天鹅绒首饰盒,好半天才说:“……因为你的矜持都转移到我身上了。”
第二十一章 纽扣
“什么矜持?”赵忱之显然有些困惑。
吴越突然坐直,那只手狡兔一般在他眼前掠过,首饰盒已经被塞进了赵忱之的衬衫领口。
此时中秋刚过,白天气温最高时在二十多度,赵忱之也没有在衬衫里穿背心或T恤的习惯,首饰盒顺畅滑落到他的安全带上方,卡在那边不上不下。
“啧!”他伸手去摸盒子。
吴越极为敏捷地爬到车后座去了。赵忱之的车虽然车内空间相对宽敞,但他原先以为只有小孩子才能不受阻碍地爬来爬去,想不到身边人居然也有这缩骨奇术。
吴越爬到后座是为了避免尴尬,然而两人互不搭理却更尴尬了。微妙的气氛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真想不通孙江东和欧阳在车里为什么会搞起名堂,他现在只想逃出去喘口气。
赵忱之说:“你脸红了。”
吴越骂道:“你哪看得见我的脸?开你的车吧!”
“太矜持也不好。”赵忱之说。
吴越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他妈是有丝分裂出来的!”
赵忱之说:“哦。”
“‘哦’是什么意思?”
赵忱之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别扭地在衣服里摸戒指:“‘哦’的意思就是,回家我要亲眼看看你怎么分裂。”
抵达车库,赵忱之把吴越拉下车,吴越叫道:“我不回你家,我要陪兔子!”
兔子的小屋就在车库里,该犬正被拴着,百无聊赖,十分欢迎吴越,露出渴望之神情。赵忱之把狗链解开,命令兔子到主屋去。兔子甩着涎水撒腿就跑,嘭地一声撞在大门上,但并未受挫,似乎永远愉悦地蹲在一旁。
赵忱之对吴越说:“你回家去陪兔子总行了吧?”
吴越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赵忱之冷笑:“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依不饶的?”
赵忱之单手叉着吴越的后脖颈往屋里走,另一只手上捏着首饰盒,他的步幅很大,走得很快,吴越几乎被他推倒。
“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啊。”
“错不完全在我!”
“我没生气。”
赵忱之打开门,兔子呼啦蹿进去,直奔客厅的角落,那里养着一缸鱼,兔子喜欢痴迷地盯着它们看。
吴越则被推倒在沙发上。
“来吧,你分裂吧。”赵忱之建议。
吴越刚想爬起,赵忱之又把他摁倒了,而且大半个身体都压了上来:“来分裂啊。”
“我他妈不分!”
赵忱之突然把手伸进了他单薄的衣服,问:“这里会分吗?”
吴越的发根倒竖,仿佛电流从他的皮肤表层蹿过,从头到尾地僵硬了,他颤颤地问:“你知道你在摸哪儿吗?”
赵忱之说:“知道啊。”
“知道你还摸?!”
“你分裂给我看啊。”赵忱之边摸边问,“你这里会分吗?这里呢?这里呢?也能分吗?”
吴越奋力推拒,两个人在沙发上扭打了起来,吴越叫道:“兔子救我!!”
兔子可能听见了,又可能没听见,依旧迷恋地盯着那缸鱼。
吴越说:“赵总赵总!难得休假,你就好好打一天游戏养精蓄锐不行吗?!”
赵忱之突然掀了他的上衣,崩落了两粒衬衫扣子。那两粒扣子轻声落在地板上又滚远,一粒滚在茶几底下,一粒滚向电视柜。
吴越压低声线道:“赵忱之,睡觉可以,不要来硬的,这样不文明!”
赵忱之顿时冷静了一些,好似沸水离开了热源。
吴越从不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当面要么喊他“赵总”,要么调侃似的叫“忱爷”,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喊,而用“喂”,或者“嗯……那个”引起他的注意。
他察觉到了吴越愤怒和害怕。
他把手从对方赤裸的肩膀上拿开,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吴越说。
赵忱之弯腰去找纽扣,第一粒很快找到了,第二粒让他在电视柜下摸了很久。
吴越抓过衬衣披在肩上,却没有扣,他默默地望着赵忱之。然后他看见了掉落在地的首饰盒,便捡起来打开,将里面的一枚白金镶嵌钻石的戒指握在手心。
赵忱之站起来,为难地表示够不到,便去厨房找扫帚或者别的有长杆子的东西。
吴越不说话也不动,盯着他的背影。
赵忱之用扫帚把衬衣扣子弄了出来,吹了吹上边稀少的灰尘。他是个整洁的人,每周默默来打扫两次的钟点工也不偷懒,所以家里很干净,说纤尘不染都不为过。
“我去找针线,”他说,“我会帮你缝好,你等一下。”
吴越突然原谅他了,就因为这句简简单单的、说要缝衣服钉纽扣的话,甚至觉得他的提议未尝不可接受。
夏目漱石说:“月亮真美啊。”
叶芝说:“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普希金说:“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叶赛宁说:“白桦”——没错,他就是痴迷白桦。
有些人表达爱意却不说爱字,他们羞于出口,往往会问:“要不要下碗面你吃?”“你还好吗?”“累了吗?”“路上顺利吗?”甚至“喝热水”“穿秋裤”“多吃点”……
当然还有“我给你缝扣子”。
……况且赵忱之有好腰。
“赵总。”吴越问,“你们外国人有户口本么?”
赵忱之正在爬楼梯,闻言回头:“户口本是什么?”
吴越说:“国情产物。”
这就是吴越表达的方式,他问需不需要户口本,因为他的户口挂在酒店的集体户口下,结婚登记的话需要去辖区派出所开证明。
赵忱之没听懂,换谁都听不懂,他捏着纽扣去找针线了。
吴越摊开手掌望着那枚戒指,觉得与其说是戒指,还不如是说是扳指,硕大而重,钻石耀眼——总之不好看,男戒款式有限,很难花样翻新。
“我想要个翡翠的……”吴越喃喃。
他记得小时候看电视,他妈指着慈禧太后手上的那枚戒指说真绿呀,就像夏天最绿的叶子,妈妈很喜欢。
他妈妈是个芭蕾舞演员,曾经在俄罗斯进修过,照理不太会喜欢什么翠玉金银,跳舞时也不适宜戴首饰。但她喜欢绿色,从早春的嫩芽,到布满青苔的小径,到遮天蔽日的树丛,到山间的深潭……绿色让重疾缠身的她倍感平静和安慰。所以在临终前的几个月,她每天都望着窗外的那几株桂花树期盼着它们早些开花。她钟情桂树团圆的树形,欣赏它们终年常绿的勃勃生机。
赵忱之从楼上下来了,他没找到针线。
“去买一件新的怎样?”他建议。
“衣服只是扣子掉了就要重买么?”吴越反问。
“酒店客房里似乎有针线包,”赵忱之说,“我去拿来。”
吴越说:“赵总,你似乎毁了我好几件衬衫。”
赵忱之一愣,觉得言之有理,立即抓起手机拨号码,接通后对人家说:“周先生,麻烦你送一打衬衫到我家里来,要中号的。”
吴越问:“谁?”
他说:“裁缝。”
吴越讥讽地说:“送两打吧,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要撕人衣服。”
赵忱之赶紧回拨:“周先生,还要一打中号西装裤。”
吴越抓起沙发边的电视遥控器扔到他脸上,被他很稳当地接住,放回原处。“我要回房间去了,”他说,“我需要冷静地想一想,你不要来打扰我。”
吴越问:“想什么?”
他说:“想我的所作所为。”
说着他就捧起游戏主机上楼,吴越问他晚饭怎么解决,他表示随便,用托盘放在他房门口就行。吴越说你不能随便,你得有个明示,等追上楼,对方已经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嗤。”吴越说,“结婚倒是叫得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