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要抱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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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进去了就顾着玩儿了,忘记出来,准会晕在里头。
虽然是家用,但方起州这个桑拿房也不算小,位置大到能躺下睡觉了,红雪松打磨得极为光滑,要是不时撩一把冰水在身上脸上,热气驱散,人可能会贪恋那种从四面八方来的热度。所以刚过七分钟,方起州就大声问了句,“小虎,沙子漏完了吗?”
“还、还没!”
听这精神头,应该玩石头玩得很开心。
八分钟时,方起州又问了遍,小虎声音仍是洪亮的,“没有!”
方起州把书放一旁,“你出来,别玩儿了。”
小虎说:“沙子还没,漏完。”
方起州眉头一跳,“漏了多少了?”
小虎声音有些虚了,“一点点……”
“一点?”方起州这算是猜到了,这小孩儿恐怕没玩石头,玩儿沙漏呢!他走到浴室旁敲了下门,声音一响,方起州就听到哗啦啦像是一大堆石头砸地上了。
“方,起州,你别进来!”
方起州抓着门把手,只觉得神经恶狠狠地跳了一下,他深吸口气,“你从桑拿房里出来,我不进去。”话音刚落,方起州就听到了一系列的声音,能判断出里面那小孩儿有多手忙脚乱。
过了一会儿,小虎穿得整整齐齐出来了,头发蒸得半干,一滴水珠从发根到发梢要滑动二十秒,落地前就会蒸发。
“在里面呆那么久,头不晕啊?”方起州的书又回到了手里,还是半小时前的那一页。
“你说,沙子漏完了,出来。”小虎挺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方起州嗯了一声,“我还说让你拨一次就好,你是不是把沙漏倒来倒去地翻?”
小虎很不会撒谎,所以他不看方起州,声音好比蚊子,“没、没有。”
方起州盯着他,听不出喜怒,“为什么撒谎?”
小虎更紧张了,他沉默了好久,方起州不动声色地翻了页书,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让小虎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我、我怕你,生气,怕你下次,不准我进小木屋。”从他的断句能让人察觉到这小孩儿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可他思维却是很理智的。
方起州面色不改,“我不生气,”他把书翻回上一页,看了眼页码,“但撒谎不是好孩子,明白吗?”
“嗯……”小虎看起来很忐忑,用眼睛偷瞄喜怒不定的方起州,“那……那我明天,还能,在小木屋玩吗?”
“可以玩,但我叫你出来,你就得出来,不许耍小聪明。”
“嗯!”小虎用力地点头,“谢谢叔叔!”
活力的声音让方起州啼笑皆非,刚才还直呼他全名呢。
快睡觉那会儿,方起州给他热了牛奶,让他乖乖坐着。老中医手作的冻疮特效药一扭开就是一大股味儿,有些像白鞋油,不知道添加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中药材,方起州皱着眉适应了一下,对小虎道,“脚伸出来,涂药。”
第12章
方起州把手心搓热,从铁罐里抹了层像雪糕般的药在手上,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帮人涂药这回事,他仍是有些迟疑,但他都能碰这股鞋油味儿的药膏了,一个大男孩的脚有什么碰不得的?方起州抬头看了眼小虎,心一横,“可能会有点儿疼……”
而小虎看着他即将捉过来的手,眼睛一下瞪大,脚猛地回缩,又把自己给疼得叫唤。那叫唤声跟小狗似得,委屈可怜不敢声张。
方起州的手顿在空中,很好,看来这孩子比他还难接受。因为那种快速反应,是来源于身体的本能抗拒,就像人渴时需要水,饿时需要食物一般,根本不用通过大脑思考。小虎有些懊恼,他不敢看方起州了,声音又小又怯,“我、我能自己来吗?”
“你自己涂药?”方起州表情都没变,他站起来,把药给小虎,交代说:“手热了再凃,按摩十分钟,用点儿力。”
这算是个合适的推托理由,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药的气味。
方起州洗了手回来,发现小虎专注涂药的神情是龇牙咧嘴的,偶尔还浑身一颤,“疼?”
小虎抽了抽鼻子,“痒。”
“痒说明在好。”伤口好转期间会发痒,想来冻疮也是这个道理吧?
小虎皮肤挺白,脚腕细,脚也不大,总之脚长得倒挺好看,但现在上面布满又红又肿的冻疮,看着实在是有些遭罪。
“这药每天涂两次,你要记得,痒也不要挠。”
小虎满脸愁苦地应下了。
互道了晚安,方起州躺在床上却再次失眠了,半夜起来对着像油一般黑的海水看了许久,吃了两颗安眠药,这一觉才睡到天明。
他一起床便看见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来自杜医生,是张图片。方起州点开来看,这是张扒墙上的寻人启事,照片上小孩儿长得水灵,眼睛没看镜头,却是在笑的,是钟虎。方起州继续向下看,上面写着:家弟于年三十深夜出走,穿着小黄人睡衣,若有好心人见过请联系!必有重谢!
下面一串电话号码。
杜医生还捎带了他知晓的附加消息:“这寻人启事我早上出去买菜看到的,听人说丢人那家人就住在青园小区。”
方起州回忆起回来那条路,附近就一个小区,分三期修建,占地面积很广,和游乐场是同一个开发商,也就是方家的产业。但是离方起州住的这里仍旧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将目光凝在电话号码上,记住了数字,又退了出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立刻拨打过去。
方起州下了楼,小虎已经醒了,一看见他就笑,“早上好。”
“早。”
小虎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方起州猜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于是问道:“想看电视?”
“嗯!”
“下次想看时,不用问我,这个遥控器按一下,投影就出来了。”
小虎又乖巧地应了一声,对着遥控器喊了好几个想看的动画片,他是都想看,所以苦恼地抉择不定。
方起州把一包速冻水饺下了锅,耳边是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吵嚷而童趣的声音,心里感觉很奇怪,他很久没这样热闹了,是沸腾的锅也比不上的热闹。
把煮好的水饺捞上盘,方起州自己吃了俩就放下了,“我等会儿出去一趟,吃完记得涂药。”
小虎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嗯。”
方起州也回望进他的眼睛里,吩咐道:“袜子脱了,我看看。”
医生之前交代过,即便是在室内也要穿袜子,而且每日要更换几次,出汗就得立马换。方起州没来得及买,只能把自己的袜子给他穿,但是和衣服一个状况,大了许多。后跟多出来一截,看着十分滑稽好笑。小虎听话地脱了袜子,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上不少,褪了红,也没那么肿了。
这药真灵,方起州心里松了口气,应该很快就能好了,老中医说,坚持涂,第二年不会复发。
“你一个人呆着别乱跑,我很快回来,”方起州出门前跟他特意嘱咐,“别忘了涂药。”
“我知道,的,按、按摩十分钟。”小虎笑得挺得意骄傲,“是吧!”
“是,”方起州夸他,“记得没错。”
他一路驱车回了方家老宅,原本想开别的车,一想到方义博,他还是换上了新的法拉利。由于人们都放了假,加上东区这边有多个景区,还能看海,所以空前地堵车,也空前地吵。游乐场外面还摆了一条美食街,各种景区该有的糖葫芦,羊肉串,应有尽有。
嘈杂不堪。
到方家时人已经到齐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方义博一见到他便热情地唤他过来。
“你回国不久,好多长辈还没见过吧?”
而方义博旁边,挽着他手的女人,正巧就是没打过正面的人之一。外界传言,韩丹妮处心积虑想怀孕,嫁进方家当正房呢,也有人说,也不看看二爷多大年纪,那什么,还能和以前一样么?
见方起州看了过来,方义博一时忘了这茬,也不知该如何介绍了,因为韩丹妮还不足三十载,也就是说,她还没方起州大呢。
吞吐一阵,方义博介绍道,“这位是…是……韩小姐。”
方艺巍端着果盘路过,冷冷地哼了一声。
韩丹妮是新晋影后,以前是个不怎么红的二线演员,上过娱乐圈十大花瓶TOP3,之所以排名这么高,是因为她确实美。攀上方义博这根高枝后,便火速主演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还拿了奖,如今咖位非凡,圈内前辈后辈见到都得叫一声姐。也都等着她什么时候失宠,大家都去踩一脚。
她伸出手来,笑容灿烂,“小州,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方起州没去握,冷淡地一声你好,不过他本来就这种性子,倒也不唐突。反倒是方艺巍,端着空果盘又绕回来了,摆着他的少爷架子,“噢,阿姨你在这儿啊,雪莉找你呢。”
结果听到这声‘阿姨’,韩丹妮面色不改,仍是保持完美微笑,“雪莉在哪儿呢,我这就过去。”
方雪莉进娱乐圈时,去了姓氏,以雪莉为艺名,加上三姨娘徐菁低调,硬是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背景。偏偏通告不断,这其实都是韩丹妮在背后做推手。为得是讨方义博欢心,她知道这父女俩关系很好,所以也不管方雪莉承不承她的情,都是对她有利的。所以明面上的娱乐圈里,雪莉就是个运气好,得到韩丹妮青睐和帮助的小歌手。
她当着众人的面,在方义博脸上吻了一下,留了个不怎么显眼的唇印,小女人般地笑,“二爷,我去去就回。”
方艺巍方才还笑着的脸立刻就沉了,方起州站得近,听见他冷冷地骂了声“婊’子”。
除了韩丹妮,方起州还在家族聚会上见到了三伯方义辉,方义博的亲兄弟。除了这个弟弟,方义博原本还有个哥哥,不过英年早逝,传闻说是二爷为了上位亲手除掉的,也不知真假。这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有秘密,三伯见到他时,眼神却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怅惘道:“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听起来,这位三伯和他妈妈似乎是有一段过去的,或许还关系匪浅。
而方起州这些年也算看得明白,他的母亲带着他前前后后跟了三个男人,后来把他扔到了祖父家,自己不知道又和谁好上了,浪迹天涯了,很些年没消息,最后收到消息的那次,是舅舅跟他说的,“小州,你妈妈坐的船沉了。”
方起州对此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冷静,心里好像没有动容一般。
他爸妈都是多情的人,所以才能走到一块儿吧?但是又因为无情而分开,导致他成了外头传言的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
方起州吃了顿午饭便走了,拒绝了方义博要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的要求。走前他进了后厨打包了几份甜点,不例外都是模样可爱颜色鲜艳的,那厨师诚惶诚恐地说重新给他做,方起州说不用,他尝了一块儿觉得甜度很合适,应该不会吃坏牙,所以还管甜点师傅要了联系方式。除此之外,方起州回去时还不忘在超市买了几块巧克力,一大堆彩色的新袜子。
很难想象他会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做这些事,那还是个有些傻的大男孩,但方起州觉得他傻得真实可爱,跟方家这些人不一样。
第13章
涂了几天药,小虎的脚已经差不多好了,医生说不能再受冻,来年也要小心,否则每年冬天都会复发的。
因为脚不疼了,小虎每天都穿着厚袜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他的房间阳台看海,一看就是一下午,或者蹲在另一边的窗户看摩天轮,除此之外,看个电视也不安静。方起州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陪他看,但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在书房呆着,一抬头就能看见钟虎。卫斯理这两天快回国了,也不知道他过来时看到他屋里多了个小孩儿得是什么心情。
方起州半夜下楼喝水的时候,听见那小孩儿在喃喃说着什么,他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在叫哥哥。
是梦话。
第二天方起州问他,“想家了吗?”
小虎茫然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又摇头,“……不想。”他有点紧张地坐直,对方起州的问话过于敏感,“你要赶、赶我走吗?”
方起州把热巧克力给他,没说话。
他又翻出杜医生发给他的图看,迟疑了很久,那小孩儿在里头蒸桑拿,嘴里不着调地哼着西游记主题曲,方起州差点以为他在里边要脚踩筋斗云挥舞金箍棒了。
方起州走到外面,拨打了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是个年轻女人。
“喂?”
他靠着墙边,沉着嗓音,“是钟虎的家人吗?”
那头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语无伦次说,“不…啊,对!我是小虎哥哥的朋友,请问,请问你是有小虎的消息吗?”
“你不是他家人?”
小芹说,“他哥哥现在在医院……白天…出了点事,刚动手术。”
方起州皱起眉,听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有个男人的声音焦急地唤着小虎小虎,那女人说:“龙哥,你先躺着,别动……哎你手流血了!快躺下,我把电话给你。”
方起州把电话拿远了些,电话那头换了人,是个男声。
“你是钟虎哥哥?”
那头发出沉闷的呼气声,声音里头包含着巨大的祈盼,“我是,请问你有我弟弟的消息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他在我家,但是在送回去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事。”
钟龙音量提高了不少,欣喜道,“真的吗?!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
“他现在很好,”方起州安静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钟龙沉默下来,他那晚上做了什么,酒醒了就想起大半,梅跃和小芹都在大年初一忙着帮他找人,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他们看见过这小孩儿没。却是好几天无果,梅跃要他报警,他怎么也不肯,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小虎这样,他也不说。
印了几万张寻人启事,可都没有消息。小虎一直杳无音信,去了趟派出所,他只问有没有走丢的小孩儿,警察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人走失了,要帮忙立案,他只能拒绝。
也有人联系过他,可那些都不是小虎,游乐场附近人流量大,不知道小虎躲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