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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精打细算-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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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在这里……
  情绪的浪潮后知后觉的涌出来,重重拍打着胸口,渐渐地,渐渐地,失去节奏。
  我从口袋里摸索出药瓶,颤巍巍地拧开。
  “安然!”对面的人惊了一下,起身。
  “别动!”我制止了他,倒出几个药片,塞进嘴里。
  “安然,我去给你倒水。”他再次站起来。
  我瞪着他,用尽力气吼到,“你他妈再敢动一下试试。”
  他大概是被我吓着了,真没动地儿。我努力调整呼吸,不错神儿地望着他,那些话说得像在念咒,“别动,别走,就在这儿,哪儿都别去……”
  我靠着沙发,再拾不起一分力气,无法伸手去抓住他,如此惊惶,如此绝望。
  他捏起桌上的药瓶,看着标签脸色一下变了。陪我伺候了娘亲好几个月,治疗心脏病的药他认得比我都全。那么熟悉的眼神波动,代表着他藏不下的慌乱。
  “怎么会这样,你……真的病了……”他好像完全不理解,嘀咕着,慢慢矮□体,单膝跪在我脚边。
  “我明明看到你正常地上班,办业务,还会神气活现地骂人,完全不是吴越说的病危。我以为他是想让我回来才故意那么说,我以为你一直都好好的……”他小心地拉起我的手,将我扯近了,环腰抱住,耳朵贴在我胸前,心脏的位置。
  “对不起,安然,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再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月,顺利地话半个月,到时我就回来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着你,所以,不要生病,不要生病,别生病……”
  暮雨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滑过指缝的一束丝。我失常的小心脏就在这样的绕指温柔中慢慢安定下来,像是个撒泼打滚儿得到顺毛儿的无赖。
  我回抱着他,低头轻吻他的发心。我努力地呼吸他发间温暖的味道,微硬的头发扎得脸上有些痒,却那么舒服。
  “你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吴越六月份给我发了封邮件,说你病危,我看到这封邮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全是关机,我都吓傻了。”估计他给我打电话时,正是我旧手机被摔新手机没买的那个空当,而且就如我所想的,他可以收到我们的消息,只要他愿意去看,途径太多了。
  “隔天清早我赶到L市咱租的房子,结果正巧看到你出门上班,没什么不正常,还吃着烧饼跟吴越挥手……我不放心又打车去你们银行附近,隔着银行的玻璃墙挺远得也能看清。你在柜台办业务,你桌子的前面加了一个人,没见过,应该是你们的新同事。我待了半个小时,他去跟你说了六次话……”
  “……是我徒弟。” 我说。
  “恩,后来他拿了张票给你,你看了一眼就跳起来,沉着脸说了什么,还越说越生气的样子,那人就低头听着……”我已经想不起来他说的那哪天了,因为好像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那个徒弟总能犯些让我压不住火儿的错儿。
  “他很笨,怎么教都不会……”我简单地解释,用力抱住怀里的人。
  有段时间,我真的以为他不管我了,我是死是活他都不理,我们完了。这个认识几乎敲碎了我,那种绝望只要想起来,就撕心裂肺得疼。原来,原来不是的,他回来过,亲眼确认过我活得很‘生动’。脑袋里的一个纠结了将近一年的死结‘噗’地一声打开来。
  手掌下,他的肩背似乎结实了不少,带着些不是记忆中存在的硬度。这个人这些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为什么没有音讯,又怎么肯回来见我的?
  
  “我妈她,不在了。”我说。
  暮雨搂紧了我,点头,“看到吴越的邮件我就回来了,他不会拿这事儿骗我。我知道你这些年很难,但是有阿姨在,为了她你也能撑下去……我想等我那边安稳了,什么都能好起来,你可以离开银行,我们送阿姨去更好的医院看病……可最终却还是来不及……是我太没用了。”
  “跟你没关系,我妈用得一直是目前可以找到的最好的药……这个病,本来也没什么办法……”人总是争不过命的,我是信了。
  感觉暮雨明显地震了一下儿,他说:“安然,阿姨不在了,你还有我,我每天想着你才能坚持下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感觉他隔着衬衣吻在我胸口,我明白他那句‘你一定要好好的’,其实是对着我的心脏在说。
  看来,我吓着他了。
  “没事儿,暮雨,我没事儿,小毛病……不严重……”暮雨和药物的双重作用让我迅速地恢复了正常。
  他在我身边重新坐好,才想起来问我,“叔叔不在家?”
  “恩,他回单位去了,今儿才走……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他说我弄丢了最喜欢的人,还可能找回来,而他失去了陪伴一生的人,却再也找不回来了……谁知道,你居然真的回来了。”
  “我以前就说过,万一走散了,你就在原地等我,我一定回来找你,这是真的,你得信我。”暮雨握着我的手,郑重地说。我点头,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他拦下了,他说:“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我也是,不过,得先吃饭,你边吃饭我边说给你听,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暮雨都回来了,他说怎样就怎样。我累死了,我什么都不要去想,都听他的。
  暮雨脱了外套,手套也摘下来塞在口袋里。右手小指处只有很小一截,光秃秃的,空空荡荡。我想起那个掌印,心里仍是不舒服。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四根手指拉住我的手,左手拎着凉透的煎饼果子和方便粉丝走去厨房。我什么都不干,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先是给我倒了杯白开水让我喝,然后问我想吃什么,我懒得想,说,“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点点头,从冰箱里找出西红柿,鸡蛋,油菜,说,“就吃面条吧,好消化一点儿……”
  他熟练地洗菜,择菜,切菜,水声、砧板声、瓷器相碰的清脆声交错而起。
  
  有什么不对。我觉得,确实有什么不对,好像少点什么。我们三年未见,一千多日日夜夜的思念全沉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失望、绝望、天塌地陷,再大的风浪都触及不到,那些想念就铺在深海之底,默默酝酿。而终于有这么一天,思念的人冬夜归来,只寒暄两句,然后便为我洗手做羹汤……就这样……显然不对。
  “哎!”我叫他。
  “恩。”
  我贴近他,搂住他的腰。他低头看着我,目光如水温柔。我扬起下巴,他湿淋淋的手捧起我的脸。
  “我想你。”
  “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天实在是太忙……太忙……



☆、一一五

  “我想你。”
  “我也想你。”
  潮湿的手指反复在我下唇摩擦过,指腹有着明显的硬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是坚硬的,却轻柔,似乎是冰冷的,却温暖。
  我凑过去亲他,这个三年中夜夜出现在我梦里的动作被我做得相当从容。只是这次,我没有扑空,也没有从万丈悬崖跌落,我真实地被他拉进怀里,吻到他的嘴角。
  滑软的舌尖挤开唇缝,带着专属于他的气息和滋味,擦过牙齿,探入口腔。我闭起眼睛,用同样缓慢厮磨的节奏,用最温柔缱绻的姿态,细腻地回应。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搂着我,一只手在我背上上下左右的摸索,每根骨头都细细数过。我觉得自己散落在废墟世界中的身体被他一块一块地拣回来,拼回去。没有纠缠,毫不激烈,他的吻更像是一种疗伤,舌尖安抚过我口腔的每一寸粘膜,甚至每颗牙齿,还有脸颊、眼睛、耳朵,潮湿柔软地覆盖过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极致耐心地修复每一道裂痕。仍有清晰地疼痛传来,来自无法挽回的失去,只是不再决堤般崩溃没顶。
  废墟之下冒出嫩芽,倒塌的世界会重建起来,我可以撑着自己走下去,我还有方向,我还有暮雨。
  我搂着他的脖子,手掌下是硬朗的线条,热乎乎的温度,和跃动不已的脉搏。靠得更近些,贴得更紧些,我恣意享受他给的亲腻,同时回报给他温顺和痴迷。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我却能闻到他身上与我一样的孤独味道。我们都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别人进不去,自己不出来,日复一日,极度脆弱,又极度倔强。彼时的感觉,我懂,他也懂,于是,我们唯有拥抱彼此,确认着对方的回归,安慰空茫茫的时间里刻在心上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痛和绝望。
  锅里的水呲呲地响起来。
  暮雨恋恋不舍地在我唇上啄了两下,又拨开我的额发,印在眉心一个吻。
  “我先煮面条……鸡蛋要吃打碎的还是整个儿的?”他问我,平平缓缓的语调,宁静安详得好像那些个分别都是幻觉,我们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着,从前、现在、以后……
  我从背后搂住他,“都要行吗?”
  他“恩”了一声,回头看看我,嘴角弯起。
  还是那么好看,每个表情、动作,都丝丝入扣般地合我心意。
  洁白的水雾,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某个人沉默的安宁,这一切搭建起属于我的人间烟火,平平淡淡的,踏踏实实的。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通过铃音辨认,应该是吴越。这些天基本一到晚上八点左右,他就会给我来通电话,比我们总行查岗的还准时,除了他的电话还有曹姐、徒弟等人的短信,总之,一直有人用某种迹象提醒我,我还被记挂着。
  电话响过五声,暮雨回头提醒我,“电话。”
  “恩。”我搂着他,眨眨眼睛,下巴在他肩膀蹭蹭,不动地儿。
  电话铃叫唤到没有力气,终于停止。暮雨眼中现出一种无奈又甜蜜的纵容,我偏过头亲在他耳朵后面,细腻柔暖的皮肤吸引着我流连不去。
  他回手摸摸我的脸,继续打鸡蛋。睫毛垂着,嘴角弯着,整个人都很柔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冷硬凛冽全都不见了,就像错觉。
  铃音不厌其烦地叫起第三遍,暮雨最终败给了我跟吴越。他关小了火,拖着我走到客厅,手机递给我,以他照片为背景的手机屏幕上‘吴越’二字闪烁不停。
  “免提。”我誊不出手,两只手都用来抱着暮雨了。
  暮雨照做。我喂了一声,吴越的急慌慌地声音就冒出来,“安然,你干嘛呢?你怎么啦?你在哪儿呢?叔叔在你身边儿吗?药带着呢吗?”
  他是真着急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儿,吴越,我好好的在家呢,别搞得好像我随时都要不行了似的。”瞄一眼暮雨,他脸色沉下来,眉头微微蹙起。我赶紧加了一句,“别担心,我这点儿病都不叫病,我好着呢。”
  电话那边居然出现了古怪的沉默,半天吴越才说:“安然,你真没事儿啊?你从来不说自己好着呢,你只会说你死不了……”
  “没事儿,好好的,不信你问暮雨。”我推出人证,暮雨却没开口。
  又是沉默……而后吴越惊恐了,“安然,你别吓唬我行吗?我知道阿姨过世对你打击挺大的,我知道你一门心思等着弟妹回来,我知道你一直都挺压抑的……可是……安然,你清醒点儿啊?知道我是谁吗?”
  我囧然,他以为我疯了。
  “吴越,你当我发神经啊?”我转头催促道,“暮雨,你说句话?”
  仍然沉默……他故意的。
  这下吴越真慌了,“安然,你冷静点儿,听我说啊,弟妹他可能有事耽搁了,他不是说你好好的他就一直爱你吗,你要是疯了他回来一准儿不要你了。”
  “我靠,我没疯,他就在我身边呢。韩暮雨,你再装?”我勒紧他脖子,当然不能真勒,他根本不在意。
  我觉得吴越在那边都快哭了,“安然,你别这样,以前你每天抱着你俩的账本儿睡觉,每天穿着他最喜欢的式样的衣服,手机设桌面照片摆床头,晚上哭醒白天走神儿……我劝不了你……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儿。我们给他发得那些信息、邮件,全都没回应,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就算你再想他,再难过,就算你疯了,傻了,精神分裂了,他也不见得知道……靠,那混蛋是不是死了啊,怎么就没个信儿呢?怎么就不回来呢?能让你死了这份心也好……”
  我扒在暮雨肩膀上,不再吭声。对于此刻的我而言,以前那些相思成灾都成了过去式,重要的是,他回来了,回到我身边,这点已经足以弥补所有。
  只是感觉暮雨的身体有些僵硬,垂下去的那只左臂在不明显得抖。
  他终于肯开口,“安然,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摇头。
  经过这么多是是非非,甜过苦过,哭过笑过,真地要算起来谁对不起谁、谁辜负谁,显然是我欠他多一些。好在他回来了,我还有机会用这辈子的时间把欠的那些补上。
  
  “谁,刚那谁在说话?”吴越终于抓着了重点。
  我提醒道,“就你说那混蛋。”
  “是我,韩暮雨,我回来了。”
  吴越再次沉默两秒钟,然后声音高八度飙出来,“啊~你你你……你真是弟妹?靠,你真回来了啊?我还以为安然想你想魔障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给你发的邮件你收着没,你这些年去哪了?干什么了?还跟杨晓飞一块吗?发展得怎么样?你没结婚吧?……”
  听着他越问越不靠谱儿,我抢过手机喊到,“行了行了,他刚回来你让他歇会儿,我还没跟他说两句话呢,你有什么问题就往后排着吧,挂了啊!”
  吴越千般不愿却最终识相地没再骚扰过来。
  
  因为那个电话,面条煮火大了,一夹就断,鸡蛋也散了,青菜基本入口即化。我拿勺子慢慢舀着吃,吃得胃里很暖和很舒服,无比满足。
  暮雨也不用我问,自己乖乖地开始给我讲他这几年的经历。他跟杨晓飞离开租的房子之后也不知道去哪里,没头绪地晃了几天。后来盛安的林旭给他打电话,觉得他就此离开也挺可惜的,可又不想给自己留下话柄,便介绍他去盛安建筑集团总部所在的Z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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