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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精打细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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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
  其实我一早就看见他石雕一般的造型了,只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觉得他身上脏乱差,我甚至觉得那灰白的头发和灰白的脸色,更衬得这个人有种落拓的硬朗。
  “这……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吃饭给钱,别人谁也管不着咱穿成什么样儿啊?你说是不是?”我继续劝说。
  “下次吧……”韩暮雨说,坚决的态度堵住了我所有要发表的话,他说:“下次,我请你!”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因为这段儿顺路,我推着电动车陪他走,随意地问问他的情况。
  “你们一月工资多少啊?”
  “一千五。”
  “管吃住?”
  “管住,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
  “一天上班多长时间啊?”
  “七点半上班儿,六点下班儿!”
  “工作有危险吗?”
  “……有点……”
  ……
  总之,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是,答案绝不会扩展一个字;我不说话,他也不说,就那么闷头走路。
  跟他站一块,我觉得自己特聒噪。
  经过马路边一干枯的小树苗时,我看见韩暮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轻巧地往枝头一挂,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已经走开了。
  “嘿,你刚在树上搁了个什么东西?”我问道。
  他眨了下眼睛,一线温柔在目光里游弋。“……花”,他说。
  



☆、七

  “什么花?”我问。
  韩暮雨没回答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笑了,或者那只是个稍微柔和的表情,反正,那个类似笑容的表情让我有种类似紧张的感觉。
  又走了几步,“……我回去了!”他指指不远处那个被满地钢筋、木板、石头子包围着的一排白色板房对我说。我望过去,正看见有个胖身影在门口招呼他,“韩哥,你干嘛去了,饭都凉透了……” 韩暮雨朝我摆摆手,再把双手塞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远。
  我仍对刚刚他说的那个“花”疑惑不解,干脆,我推着车倒回到方才那棵一把枯枝的小树跟前,观察之下总算是明白了。树枝上,确实挂着几朵“花”,两朵蓝色,两朵红色,每朵“花”都有五个大小均匀的“花瓣”,摇摇晃晃地坠在枝头,看起来竟有些清丽的风致。不过,那些“花”都是用细细的彩色线缆编的,就是那种里面是几根铜丝,外面用各色的塑胶裹起来的线。
  原来他坐在台阶上手里摆弄的就是这个啊!不错,很有建设性的爱好。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路边那么多的小树排排站着,韩暮雨就选了这无论是形态、位置都毫无特色的一棵让它“开花”,不过,作为被选中的一棵,自然有与众不同的待遇。后来的日子,每次我上下班路过那棵小树,都要细致的看上一看,数数是不是有“新开的”,有时候发现某朵“花”挂得不结实了,还要给整整。
  
  某天,早上六点多,我睡得正香,曹姐给我打电话,“安然,营业室外门的钥匙是不是在你那里呢?”
  “啊,是在我这儿!”
  “行了,你赶紧着带钥匙过来一趟,营业室报警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匆忙间手套都忘戴了,手指头冻得通红赶到现场时,正听见那响彻半条街的堪称凄厉的警报响声。后来才知道,为嘛报警呢?原来是营业室的电动门没关太严,大厅里的易拉宝被风给吹倒了,感应器灵敏的感应到了这一变故,大清早狂叫不止。
  虚惊一场!
  解除了警报,看看时间,7点钟,回单位还能吃上早饭。
  
  回去的路上,出乎意料的,我居然又遇到了韩暮雨。
  看见他时,他正搬着一些类似玻璃的东西往手推车里放,小心翼翼地,看上去有点吃力。
  “嘿,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呢?”靠边儿停了车,我自动自觉地去帮他扶着。
  “你别动,容易划伤手!”他皱着眉头提醒我。
  “没事儿,哎,问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还这么早?”
  手里的东西冰块似的滑溜,在手推车里放稳当了之后,韩暮雨才回答:“这些材料怕摔怕震怕压,只能这样往里运。别人不愿意干,嫌麻烦。”
  “那干嘛让你干啊?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很有些愤愤。
  “我自己要干的,”他搬起最后一沓,说道:“会加钱!”
  “哦!这样还行!”我看着他冻得发紫的手,问道:“你怎么也不带手套呢?”
  “这东西太滑,不能戴手套。”
  我小心地帮他扶稳了。装车的时候,其中一片有点歪,我就那么轻轻推了一下,一道冰凉又火热的感觉倏地嵌进了皮肤里,不是特别疼。我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当没事人一样把材料放进车里。
  “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啊?”我把手背在身后,冲他一龇牙就要开溜。
  主要我是觉得自己挺笨的,刚刚人家都提醒过了,居然还把手给划了。不过,韩暮雨没让我走成,他就稍稍侧了□子,堪堪挡在我面前。
  “伤着手了!”他一脸不快地看着我。
  “没……你看!”我把没受伤的那只往他面前一伸。
  “右手!”
  “……不严重……”我无奈地把右手伸出来,顿时吓了一跳。整个手掌都湿了,那条不怎么疼的伤横贯除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中部,因为手指伸展,那些伤口都张开,露出里面白兮兮的肉,有粘腻鲜艳的血液往外渗,和手上的脏东西混在一起,看着就恶心。
  
  韩暮雨瞪着我,眼神儿说不上是凌厉还是郁闷。
  “就是瞅着厉害……”我弱弱地解释,明明我是受害者啊,搞得自己像是挺缺理的。
  他让我别动,然后转进工地大门里。出来时,手里拿着我们行赠的杯子,他说:“工地用的水都太脏了,只能拿杯里的水给你冲冲!”
  红呼呼的血迹随着温热的水流淌到地上,水温刺激得伤口明显地疼起来,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咬着后槽牙挺着。
  “安然……”韩暮雨叫了我一声。
  “恩?”
  “疼吧?”
  “恩……”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碰巧他也看向我,清凌凌地眼神落了我满脸,我慌忙地避开,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肯定是连脖子都红了。
  “……你啊……”他叹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一杯水也没多少,将就着把手掌上的血渍冲干净。
  “我这里也没有干净毛巾给你擦手……”韩暮雨有点抱歉地跟我说。
  我随手在外套上抹了两把,“没事儿,哪那么讲究的!”
  
  “哎,我问你,你杯子里的水是啥时候的?”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就是今天早晨的开水。”
  “今儿早晨的?那没几个钟头啊?”
  “恩,两个钟头不到。”
  我想了想刚才那水的温度,再想想自己跟韩暮雨夸耀自家杯子的言语,不觉咬牙切齿起来,“靠,说什么保温杯,保温屁啊,全假冒伪劣产品……我这人算是丢大了……哎,咱不用这破水杯了,回头我再给你个好的。”
  韩暮雨看我气鼓鼓地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水杯,答道:“不用了,这个挺好的!”
  “好什么啊!亏了我这么信任单位的眼光,看看选的这是什么赠品?欺骗我感情!”我极度不满地瞥了眼他紧紧握在手里的杯子。
  杯身是常见的银色,杯身上侧,用宽幅的透明胶带固定住的纸片上写着韩暮雨的名字,很醒目,我不由想到之前那个如出一辙的“专用”矿泉水瓶。
  “哎,你是不是喜欢给自己的东西都贴上个标签啊?”我随口问道。
  他想了想说,“也不是喜欢,贴上标签,是不愿意别人碰!”
  



☆、八

  跟韩暮雨说话的空隙,一个哑哑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过来。
  “韩哥,我来啦!”
  圆滚滚的身影一溜烟飙至眼前时,我怀疑刚才是不是地皮都在颤动。
  “咦,韩哥,你干活可够麻利的,我还说早点过来帮把手儿呢?你这都结束战斗了。”胖子说着话冲我咧嘴一笑。
  韩暮雨没搭他的话茬儿,对我说:“他是杨晓飞!”
  胖子特会来事儿的叫道:“安然哥,我知道你,韩哥老说起你!”
  “真的啊?说我什么?”我回他一个大大的笑。
  “说你人好呗!说……”
  
  韩暮雨扯了他衣服一下,截断他的话,“你手套带了吗?”
  “带了……”
  “是不是你新发的那副?”
  “咦,你怎么知道……”
  “给我。”
  杨晓飞毫不迟疑地把手套掏出来递给韩暮雨,韩暮雨接过来转手就给了我,“你戴上。”
  我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天这么冷,你们上班儿得戴,我这坚持一下就到宿舍了,我宿舍里有……”
  “你手上有伤,别冻了。”
  他不由分说的把那副崭新的手套塞给我,杨晓飞也在一边儿说,“韩哥让你戴你就戴吧!我这皮糙肉厚的不怕冻。”
  我觉得不合适,又推辞了几句。韩暮雨只是不说话,杨晓飞一个劲儿的表示自己抗寒能力超群,后来我就在俩人的注视下,把手套套在了手上。
  很普通的白色棉线手套,手掌部分涂着一层粉色的胶。我戴着有点大,感觉却很温暖。
  韩暮雨看着我戴好了,低声说了句,“我得干活了”便转身去推车,杨晓飞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他扶着,还抽空冲我挥了挥手。
  “那什么,回头我再还你啊!”我朝那俩人喊了一句。
  “不用!”杨晓飞回答。
  
  我看看表,这么一耽搁,我也甭回去吃饭了,直接回头去上班正好。
  调转了车头,我看着没走远的俩人小心翼翼的扶着车子,往满是天车、铁架子和半成品建筑物的广场深处移动,在渐渐热闹起来的早晨,俩人的对话声忽隐忽现的传来。
  “哥,你把我手套给他了,我戴什么啊?”
  “……”
  “让我戴你的,你干嘛不直接把你的给他啊?”
  “……”
  “不干净保暖就行了呗……”
  “……”
  “哪那么容易感染啊,不过人是敲键盘的手,比咱们金贵!”
  
  说我这手金贵倒也不假,我就靠着这十个指头吃饭呢!
  上班的时候,我给每个伤口围了一层创可贴,四个手指头整整齐齐的粗出一圈来。敲键盘确实有点别扭,手指伸缩间会有细微的疼痛感,最不方便的是数钱,手指间得摩擦力让我点钞的速度和准确性极速下降,不过,没关系,现代化的银行,点钱有点钞机,捆钱有打捆机,换残币有残币兑换仪,复印证件有证卡扫描仪……所以即便我瘸着一只手,办业务基本也没受太大的影响。
  曹姐最先发现了我手指的异样。
  “安然,手怎么啦?怎么还一顺儿伤了四个指头?”
  “啊,削苹果不小心削手上了,小伤,没事儿!”我随口胡诌。
  “行吗你,不行我替你盯着点……”曹姐向来待我很不错,确切地说,曹姐待所有人都很好。遇到单位有什么事儿她便会拿出营业室主任的威严与担当,但是大部分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温柔而宽容的大姐姐,在她看来,我们这些没结婚的都是小孩儿,都需要指导和照顾。她不会说场面话,如果她说想帮你,那必然是真心真意的。
  “不用啦!哪有堂堂会计管理部经理在前台办业务的道理?那成何体统?”我毫无恶意地调侃她,她佯装生气地瞪了我一眼,“我看你是伤得不厉害,还有闲心耍嘴皮子呢。”
  曹姐走后,小李同志无声无息地潜过来,“唉哟,安然,一天不见,手指发福了哎?”
  我就知道这鬼丫头没什么好话,干脆偏过头去不理她。
  “嘿,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啊?怎么报仇?”我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不说削苹果割伤的吗?我帮你把苹果吃掉!有多少吃多少!”她笑得幸灾乐祸。
  我早知道我不应该理她的,真的,我怎么就记不住呢?
  “苹果我已经消灭掉了,你就帮我把刀子吃了吧!”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裁纸刀递过去,真诚地说:“多谢!!”
  小李接过刀子,恶狠狠地在我脖子上比划一下,“要是没有监控,我早就让你血溅当场了。”
  “嗨,你说清楚了,我有那么招人恨?”我不解地问她。
  “哟,感情您自己多不招人待见您自己还不知道呢?”她故意压低了声调,“听说了没,这次行里去考基金销售资格证的人选定下来啦?”她瞟了瞟非现金区的三个人,“那边有俩,个人业务部两个,没有你也没有我。”
  “哦,不考就不考呗,有什么啊?你想去考啊?”我问她。
  “小点声儿你,我倒是没什么,我才刚转正几天啊?问题是你,大哥。考试代表着行里的重视,代表着离开前台的机会,别跟我说你想在前台干一辈子。人家比你入行晚的都去考了,你还这么吊儿郎当的。”
  “人选是谁定的?”
  “还有谁,主管行长呗!”
  “哦……”
  “‘哦’?‘哦’就完啦?”她看着我,一脸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我能怎么样啊,难道跑过去找他理论啊?你觉得他是横竖不甩我呢,还是左右不甩我?”
  小李终于认真地疑惑了,“我就不明白了,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在针对你似的?”
  我摇摇头。
  
  啥叫好像啊,根本就是!
  小李不明白,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们行里进新人都是总行直接下派到各个支行的。我后来听那个把我倒腾进行里来的在总行任职的“叔叔”说,他跟我们支行主管业务的王行长之间有段过节,还是很严重的那种,现在见面都不打招呼。因为进行之后支行的领导们早就把我们这些“关系户”调查了个清清楚楚,碍于‘上层’之间的矛盾,我便成了被殃及的池鱼。王行长对我的态度一向轻慢,大会小会也总爱找我的毛病,那位“叔叔”告诉我先忍忍,有合适的机会再帮我调动一下。
  谁让咱也没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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