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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心有所安-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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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绝对是看那些傻乎乎的心灵鸡汤节目看多了,顾从见抱着肚子痛苦的蜷缩着身体,一边咬牙切齿的想,该死的王所安简直把心灵鸡汤熬制得美味无比。
  而可恨的是自己还在帮他总结和完善怎样才能把那些鸡汤熬制得更新鲜美味。
  他就在这个寒冷的除夕夜,闻着从无数温暖而热闹的住宅里传来的饺子香味,还有孩子嘈杂的玩闹声,大人聊天的嬉笑声,电视机里传来的一年一次的最隆重的华人盛宴节目声……
  热闹、嘈杂、吵闹。
  顾从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三个词产生任何联系,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喜欢安静,厌恶孤独却又享受孤独。
  不 、不对。
  他曾经,也是制造这些热闹声音里的一员,就在自己少年的时候,爸爸、父亲还有他,一家人,不亚于任何美满幸福的家庭的热闹。
  一转眼,那些画面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天,为什么自己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呼出的雾气凝结在镜片以及镜片下不长不短的浅色睫毛上,沉甸甸的,自己不费力就能看到这些变形的水珠。
  身下骤然的濡湿拉回了他的神智,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顾从见死死捂着肚子,面色青白,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面孔,他试图站起来,却事与愿违,又试了一次,攀着手边冰冷的电线杆,裸露的手掌已经被冻得发青,却没有感受到电线杆的冰冷。
  顾从见勉强站了起来,大部分重量倚靠在了电线杆上。
  没关系,不疼,一点都不疼,他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等到明天,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就能看到我可爱的小宝贝了。
  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本想走到更宽阔的马路上,那里拦车的机会比较大,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能走完那漫长的一百米。
  那么,接下来,拦车。
  但是车不是那么好拦的,这个时候,都是在和家人一同庆祝即将到来的崭新的一年。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公平的时间在这个时候显得冷漠无情,他有些无助的看了看来往的寥寥车辆,试图伸出手请求对方停下,但每次迎来的都是呼啸而过后被搅乱得急速的冷空气。
  顾从见有些丧气,但是腿间冰凉的液体和翻滚的肚子带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来。
  虽然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不知寒风过了几茬,在顾从见完全成为冰棍,还尚存一丝理智之前,一辆低调而冰冷的银色、额、帕萨特?停在了他身边。
  车主开门下车,顾从见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意识有些模糊,只知道本能的抱肚子。
  车主好像了然,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脸,命令道:“上车,去医院。”
  顾从见听着他嗓音中无比熟悉的寒气,再看看物似主人的冰冷车子,仰头勉强道:“谢谢。”
  被道谢了的叶清叶老爷皱了皱眉头,抿着嘴角,看顾从见一点力气都没有,屈尊地伸出手把他拽起,但没伺候过人,所以手劲儿颇大。不过这种时候顾从见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被叶清塞进后座,下一秒车子平稳的运行在了公路上。
  没有了具体目标的后果就是,疼痛被无限制的放大了。
  一波又一波绵长的剧痛使他全身无法控制的发抖,整个人像被抛在了游泳池里,汗水渗出了御寒的外衣,更加寒气刺骨。
  叶清在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油门加速,车子狂飙。
  顾从见本能的顺着疼痛用力,他不知道具体的步骤,只是本能的,就好像父母与孩子特定的联系,他知道孩子要通过唯一的路径排出自己的身体。
  他迷蒙的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寂静街道,忽然想到什么,虚弱的声音比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但是很冷静,足以让难得管了闲事的叶老爷听得一清二楚:“叶先生,去龙州医院……”
  叶清在后视镜中与他目光相遇,微一点头:“我知道,”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挺住。”
  顾从见这时候也没时间去想叶老爷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群体,还好像了解颇多的样子,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用力,再用力──
  “呃……” 
  叶清豁然回头,目光如有实质,在看到顾从见满身狼狈的水渍和充斥进鼻腔的血腥味后,又迅速转了回来,油门飙到最高。
  胯骨好像被硬生生的掰成两半,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有人徒手把你的腹部撕开,血肉模糊间寻找到那两块最坚硬的骨头──最坚硬的部位──挤压着,从中间狭窄的甬道用力的用巨大而粗壮的东西缓慢又磨人的捅|进去,所到之处,骨缝一一崩裂,碾成粉末……
  他能够听到骨头遭受挤压变形,最终崩裂的声响。
  这是人类的原罪,无法救赎。
  他终于被这无休止无止境的剧痛折磨到崩溃,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谁来,杀了我……
  王所安正拿着一罐啤酒在阳台上吹冷风,美好的除夕夜,纷扬的雪花,有几片落到了他的衣服上,也不拂掉,享受难得如此美丽的除夕夜。
  一罐啤酒喝完,正要回屋再拿一罐,转身的瞬间心脏忽然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中,有些头晕眼花。
  他好像听到了顾从见的声音。
  他侧耳,仔细听了听。
  什么都没有,只有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翩翩起舞,优雅地转了个身,落进地面,与泥土同污。
  他拍拍自己脑袋,喝多了,又想他,难免会产生幻听。
  他回到温暖的客厅,搓了搓被冻麻木的双手,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写了很多,但是又删去。
  如此反复,写了又删,数次后屏幕上只余一句干巴巴的“新年快乐”。
  他想按下发送键,但想了想,锁了屏幕。
  这条信息,他要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刻发出去。  
  疼痛在持续。
  顾从见大脑昏沉,已经记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他只能感受到来自身体最深处无法言喻的痛感,却虚弱得连呻|吟都发不出,更不用说动一动浸满冷汗的身体。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眼前的景象从飘着雪的夜空──那一片黑底白字似的室外转变成了冷漠刺眼的金属白。
  手术灯在眼前明晃晃的宣誓自己的存在,却在医生对胎儿位置确定之后又关了起来,换上了不那么刺眼的,平常的白炽灯。
  他依稀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鼓励打气,告诉他孩子已经顺利进入产道,虽然他的产道过窄──当然过窄,在怀孕期间他根本没有扩张的条件,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不在,顾从见虽然不排斥这些原始的生理冲动,但是不代表他会放下脸面用可笑的工具自渎,在某些方面他总是有着特定而别扭的对骄傲的坚持──但是值得高兴的是,孩子尚不足月,体型偏小,也算给顾从见减轻了一丢丢压力。
  但是顾从见现在没有心思来分析好消息和坏消息带来的要点,他现在只想让医生把他的肚子刨开,把这个准备折腾死她可怜老爸的小宝贝拎出来狠狠打屁股!
  ……好吧,拎出来就行了,不打屁股。
  刚开始奔涌而出的液体渐渐消磨殆尽,他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在孩子刚进入产道时就流光了大部分。产道随之变得干涩,就好像失去了润滑剂的轮胎,艰难地向前推进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受不了了──
  顾从见用力扣紧了供他抓握的把手,但显然疼痛转移的焦点并不算成功,他拼命地挺起了似乎变形了的肚子,可禁不住重量和痛感,又狠狠下落,与产床形成猛烈的撞击。
  他喘息粗重,大脑不受控制的放空、发虚,就好像劳累到极点的人却仍被逼迫劳动,不能休息一样,身体机能自动开启防御状态。他的身体很难过,仿佛受到了重创,睡一会儿,只睡一会儿,他就可以醒来,继续生龙活虎地熬夜批改那些幼稚的论文,继续采访下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嘉宾…… 
  “醒醒!喂,醒醒!”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字句,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眼镜被拿走了,什么都看不清。
  “疼 ……”他低声喃喃,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嗓音沙哑不堪,“疼 ……”
  那个声音又飘了过来,时远时近:“听着,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和孩子,但是你不能松懈,你要保持清醒!听到了吗!”
  顾从见下意识想点头,却没有力气,好像有一座大山一样横梗在了气管中间,完美的阻挡了氧气的传输,他眨眨眼表明自己听到了,但是面色青白,多年病痨鬼一般的肤色。
  无法呼吸──
  鼻翼翕合,他随着耳边的口号声机械地用力,他似乎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痛感,痛觉神经都已经麻木,他能察觉到身体里的小家伙,他的小身体正在用力的向外挤去,骨头发出碎裂的声响,干涩的唯一甬道与亲爱的宝贝弱小的肉体互相磨擦。
  她会不会也这样疼?
  顾从见的思维又飞到了大气层,不过适当的转移注意力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能让他从疼痛的世界转移出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间,他被几名护士抬起,感受到自己赤|裸的下体正在缓缓进入一处温暖的包容的处所。
  水平面温柔的来回晃动,上下如同冰火两重天,顾从见的身体一下子舒服得舒展开了下|体,随着那唯一一处遇水后润滑了体内以及为了迎接孩子而扩大的出口,顾从见在变化中清醒了。
  他没有戴眼镜,但能看到自己正大|敞的双腿,半躺在水里,上衣甚至没有完全脱掉,而下身光|裸,三四名医生都在那里等待的场景,顾从见咬紧牙关,羞耻的闭上了眼。
  闭上眼的好处就是,可以全身心把力气投入到帮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伟大工程当中。
  亲爱的宝贝,快一点,快一点出来,爸爸爱你,父亲爱你……
  顾从见用尽毕生气力推动腹部,下体开阔的穴|口被硬生生撕裂一般。
  然后他听到了零点的钟声、窗外烟花鞭炮震耳欲聋的声响。
  但都敌不过那一声微弱的哭声更清晰。
  “哇──”
  脑海中盘旋的念头化作文字,久久不散。
  爸爸爱你,父亲爱你……
  王所安,新年快乐。
  王所安在钟声敲响的同一时间给顾从见发去了“新年快乐”的短信。
  按下按键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吃饺子咯──新年快乐──!”
  肩膀被拍了拍,他抬起脸,看到表哥笑盈盈的温和面孔:“所安,新年快乐,吃饺子了。”
  他随着表哥来到餐桌,主位空着,姑父还没有回来,姑姑坐在主位的下首,整个餐桌气氛有些奇怪。
  不过,如果姑父回来了,会更奇怪吧──也会更冰冷。
  叶新习以为常了一般,拉着王所安坐到了最末位,调好了调料,热情的给小表弟夹了几颗热气腾腾的饺子。
  王所安连忙谢过,扒着碗心不在焉的咬了几口,最终忍不住,拉了拉表哥的衣袖,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哥,这附近有没有刚生了小孩的人家啊。”
  “没有啊,”叶新笑笑,“周围大都是中年或老年住户,为什么这么问?”
  “额……”王所安抓抓头发,“没什么,可能是幻听,嗯。”
  说完又吃了几颗。
  餐桌很安静,就连平日里王所安那对安分不下来的奇葩爹妈也没有多嘴,没有一个人问叶老爷的去向,就好像本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很奇怪的气氛,没有温馨,没有温暖。这种感觉,根本无法称之为家。
  王所安真心同情他的姑姑和表哥。
  他胡塞了几口,借口吃好了,跑回去接着看电视节目,但目光频频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没有回短信,嗯,他想了想,也对,春晚还没有结束,即使是最后的半个小时,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从见一定是在后台导播间紧张忙碌中。
  他这样安慰自己,手上一直摆弄着手机。
  可是直到天亮,都没有等来回信。 
  顾从见听到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他先是愣住了,接着虚脱地倒进后面护士的怀里,模糊的视线却执着地追寻着婴儿的方向。
  他疲惫地喘息着,这时一位医生乐呵呵的凑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把大剪刀:“要不要亲自给宝宝剪断脐带?”
  顾从见颤抖着双唇,慢慢抬起手接过。
  医生以为他在紧张,安抚道:“没关系,放轻松,她很好,很健康,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还在哭呢,中气十足的,哈哈。”
  顾从见缓了缓,在医生的指导下,缓缓剪断了脐带。
  剪断了脐带,等于剪断了婴儿与母体的唯一联系,可是那种无形的关于血脉的羁绊,则在无形中,加强了。
  产房里围着新生的婴孩忙碌起来,等到再回到顾从见手里时,已经是一个洗干净,安静地闭着眼睡觉的小娃娃了。
  顾从见在接手前戴上了眼镜,他贪婪地看着小宝宝细嫩的脸蛋,镜片后面漂亮的琥珀眸子可疑的湿润了。
  “四斤六两,早产的孩子都有点轻,不过没关系,她很健康。”
  顾从见轻轻的用指肚描摹着小宝宝的轮廓,胎毛浓密,嘴巴小巧,眼睛没睁开,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他突然想起了早些时候新加入的成员──那只灰色的小猫崽,幻想了一下两只小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的样子,突然有些头疼,可以预见他今后的生活一定非常精彩。
  不过,那种无奈中犹带着纵容的滋味,把整颗心脏都烘培得暖洋洋的。
  顾从见看了一会儿小宝贝,突然发现了问题,蹙眉问道:“她的额角,”按了按宝宝两边的额角,硬硬的,“一边一个小鼓包,那是什么?没关系吗?”
  被问到的医生失笑出声,促狭道:“你一定没有仔细看新生婴儿护理手册。”
  顾从见尴尬的移开视线。
  “返祖现象──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祖先是一条龙了吧?”说着凑过来看宝宝,“小龙女头上顶着两个小包,这不是很正常嘛,不用担心,”附赠一个欠扁的笑脸,“这种现象虽然很少,但不是没有,放心吧,最多一周就会下去了。”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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