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婚纱嫁给我吧(完结+番外)作者:素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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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还笑著回他说:『哪有两个人都穿西装的婚礼啊,你是要我失业吗?』
现在回想起来,搞不好今纯想说的,是希望我穿上婚纱,他觉得我才是应当穿上婚纱的那个人。
但是我办不到,因为我是婚纱顾问。是为女人选择幸福的人。
旁人为我选择婚纱的事,我一次也没想过,也无法想像。
我在接我去会场的车子上背著致辞,虽然已经致过几次辞,每次还是有点紧张。今纯以前都会帮我听稿子,还会帮我润饰,他是那种很自然就能在众人面前说话的人,每当他站在众人面前,救国团也好,其他场合也好,我都觉得他神采飞扬。
今纯,我不由得在心底轻念著。今纯。
我忽然发现自己好想那个人,想到心都发疼起来。
学姊说失恋是有後遗症的,应该说失恋本身就是一种後遗症,刚开始得病时觉得还好,甚至麻木没有感觉。
但过了一阵子,那种疼痛和折磨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排山倒海地袭来,让你痛得记不起来自己正常时的样子。
婚礼会场人来人往,男方的亲戚人却来得很少,大概是之前闹那一场的缘故,放眼望去都是二妹的同学朋友。
我被安排在跟亲家母同席,就算之前有再多不爽,同桌的时候还是要虚以委蛇一下,这是大人的基本修养。所以我们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好像前嫌尽释一样。
然而在席位上坐下时,我才发现我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位置上摆了名牌,上面却什麽也没写。我才惊觉之前二妹给我两张请帖的事,她一直希望我携伴来,尽管她不知道今纯的事,所以才会空下一个位置。
我发觉我竟有几分期待,期待今纯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席位上。虽然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华人的婚礼迟到是常态,六点开始的宴席,谁也没盼望在八点前能吃到东西。在婚宴开始前,我就被叫去帮忙整理宾客的红包,还有一些场外的杂事,还抽空去看了一下二妹。她依然像拍婚纱照时那样美丽,且犹有过之。
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看到她这样子,我反而有种心酸的感觉。
好不容易回到位置上时,第一道前菜已经开始上了。大厅中心开始进场的表演,小花僮拿了一篮子的花,从红毯这端洒到另一端。
我身边的位置仍然是空的,但坐下来时,我却发现座椅上多了样东西。
我把那样东西拿起来,那是个巴掌大的红绒盒子,上面缠著缎带,我不由得心跳加速,周围的人都在看表演,我背著光把盒盖打开了。
盒子里一是对镯子,质地是玉雕的,传统婚礼上会送的那种。
我蓦地想起第一天我向今纯提起二妹婚礼时,他对我说的话。我拿起其中一枚镯子,手还在微微发抖。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镯子套进手里。
那镯子实在太合我的手,合到我无法骗自己那是别人送的地步。
我明明跟他说我妹的手比我还细的,我忍不住在心底埋怨。
「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这里?」我问同桌的亲友,声音已有几分沙哑。
那亲友吃了一惊,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激动,她掩著嘴说:「咦?你说这个东西吗?好像是刚才饭店服务生拿过来的,他还问了你坐哪里,说是有人拿到厅口,指名要转交给你的。怎麽了吗?」她问。
我想都没多想,身体就自己动了。我抓著盒子冲出丽华厅,一路冲到饭店楼下,在大厅里张望,但除了来来往往的住客,没有我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穿上婚纱嫁给我吧 八
我想都没多想,身体就自己动了。我抓著盒子冲出丽华厅,一路冲到饭店楼下,在大厅里张望,但除了来来往往的住客,没有我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我情急之下抓住了经过的服务生,问他:「刚才门口有什麽人吗?」
那服务生也吓了一跳,他停下运行李的脚步,有些错愕地说:「什麽人?先生,您在找人吗?」我知道自己问得蠢了,抛下服务生就冲出饭店。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街上还是很热闹。我像只无头苍蝇般在门口转了一阵,捏著手上的镯子,忽然觉得心里气苦,忍不住就大叫起来:「今纯!」
我在门口弯下腰来,朝著长街那头大喊:「今纯,我知道你在附近,不要躲我,出来见我!今纯,出来见我好不好?今纯!」行人都停下脚步来看我,但我不在乎了,脑子里除了今纯以外什麽也没法想,我近乎哀求地大叫著,
「今纯,我求你出来!今纯,今纯!今纯!」
但没有人回应我,除了远方喧嚣的车声。
我拿著装镯子的盒子踉踉跄跄回到婚宴会场时,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主婚人也就是男方的父亲正在致辞。二妹和敏崇相偕坐在新人席上,白色的炽光打得二妹脸上容光焕发,後头还播放著新娘新郎相识过程的投影片,最近婚礼很流行搞这个。
『新娘谢梢和新郎庄敏崇是在一所大学里认识的,当时,他们一位是助教,一位还是学生,新娘当时恰巧选修了新郎的课,谁知,一场出乎意料的恋情就此展开……』
大厅里不时传来亲友的轰笑声,还有间或的掌声。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磨娑著那枚玉镯,我忽然恍惚地想,如果是我和今纯的婚礼,投影片会播什麽呢?
我想著我们相识的经过,想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个时候队上要选炊事组长,我们那期女生太少,加上现在女生都不太愿意做饭了。
今纯看没有人肯做,就举手自告奋勇,然後还指了我做副组长。
『你,就是你啦!你叫谢成对吗?来帮我好不好?』今纯对我展开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有阴谋地在追求我,否则我不会为了他一个笑容,就傻傻地担起那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
而且事後证明他完全不会作菜,手艺烂得要命,连切个猪肉都会切到手。我在妈去世後,因为常做饭给还在念书的弟妹吃,所以多少会点厨艺。
而且他还极为挑食,大部分食材都不敢碰,我看见他一脸嫌恶地把青椒推离两公尺切丝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把他所有工作接手过来做。
『到底你为什麽要接炊事组长的工作?』我那时候一边切,一边没好气地问他。
未料今纯闻言笑起来,还很灿烂。
『因为想拖你下水啊。』
我当时为之气结,『你说什麽?』
『因为你是那种嘛,不会丢下无助的人不管的人,』
今纯拆著猪肉的保鲜膜,扬起唇角笑著:『我想要是我表现出弱点的话,你搞不好就会比较愿意亲近我。』
今纯一直很诚实,诚实到有时令人想揍他的地步。
就因为他太过诚实,有时我反而会觉得不安。为什麽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那些话?为什麽可以如此简单地表露心中的想法?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我把今纯的诚实看得越来越廉价,喜欢我也好、爱我也好,想跟我上床也好,都被我当成了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听过就算了。
『现在我们请新娘的大哥上台致辞,谢家大哥目前在知名的Vermillion婚纱顾问公司担任行销部经理一职,今天新娘身上这件美丽的婚纱,就是他为自己的妹妹亲自设计挑选的,让我们掌声欢迎……』
我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抹了抹脸,把镯子收回盒子里去站了起来。今天再怎麽说都是二妹大喜的日子,我要是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那就太不像一家之长了。
我在掌声中走过铺满花瓣的红毯,向主婚人点头致意一下,新人席上的二妹对我绽开笑靥,大概是怕我紧张,还悄悄对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走到麦克风前,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宾客,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我发觉自己仍不死心地在找寻那个人的身影,尽管他一次也没现身过。
我忽然好渴望今纯现在就站在我身边,握著我的手。我不懂之前为什麽这麽害怕邀请他来参加这场婚礼。
「各位好,我是新娘的大哥,很谢谢各位今天拨冗来参加舍妹的婚礼。」
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投给二妹一个安心的笑容。
「本来是想随便讲讲就下场的,只是小梢这孩子一直拜托我,只好站上来多说两句。老实说小梢一直是我们家的宝贝,把这麽漂亮的妹妹拱手让人,做哥哥们的心里多少都有点不太舒坦,何况我都还没娶老婆呢,这不懂事的丫头竟然就敢比我先嫁了。」
这话说得满场都笑了,二妹一边笑一边打了一下身边的敏崇,好像新郎跟他说了什麽。我看了他们一眼,笑笑又继续说。
「我会站在这里致辞,说起来还真有些感伤,本来这里应该是我们父亲的位置,不过他在两年前过世了。家父逝世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舍妹穿上婚纱,和她足以相伴一生的人走上红毯,没想到上天太急著把他老人家招走,只能托梦要我来替他看了。」
「家母也走得早,我和两个弟弟倒还好,小梢算是从小就没了妈妈。从小我就像她娘一样,替她做便当,帮她缝学号,母姊会时,也是我站在後头看舍妹的傻样。」
「小梢这孩子倒好,母亲节的时候,竟然做了康乃馨送给我。一个大男人收到一大束康乃馨,老实说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
台下又笑起来,倒是二妹没有笑,她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我,眼里满是复杂。我想只有我们家里人才知道,这些话里蕴涵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处。
「不过後来我还是哭了,抱著那一大束康乃馨哭了。」
我继续说著,
「後来舍妹就不再送我康乃馨了,大概是嫌我哭得太丑吧。但取而代之地她送了我更多东西,她送给我优异的成绩、健康活泼的身体,送给我一天比一天亭亭玉立的外貌、一天比一天懂事聪慧的内在,她送给我最美丽的笑容、最体贴的话语。」
「而今天她送给我这辈子所收过最贵重的礼物——她一生的幸福。」
「我不知道该怎麽对这个大礼作出反应,要是我在这里哭的话,舍妹搞不好又要不知所措了。但是除了哭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回礼,她送给我这麽多这麽美好的东西,要是我只这样轻轻回一句:『小梢,恭喜你结婚了。』舍妹大概会骂我怎麽这麽小气吧?」
台下又笑了起来,我看见新人席上的二妹仍然直看著我,眼眶微微发红,敏崇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肩。
我想著手上的讲稿,脑子不知为何有几分混乱,深吸了口气又说,
「小梢的婚纱是我帮她设计的,很庆幸我这大哥还有点用处。我在婚纱顾问公司工作,看过很多新人,因为不同的原因邂逅、不同的原因走在一起。我的工作,说是为他们选婚纱,但事实上我也只能建议,实际选中婚纱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有时候看著新娘在镜前试穿婚纱,而她们的新郎站在一旁,我就会忽然想到,新娘看待婚纱,和新郎看待婚纱的心情,是不是有什麽不同呢?」
没来由地,我一边讲,一边又想起了今纯。我想起那个梦境一般的幻影,那个穿著婚纱、面目模糊的人。
「有时候新娘明明很中意一件婚纱,脸上都写著非这件不可了,还是会不断询问新郎的意见,新郎大多会说:你喜欢就好啊,是你要穿的嘛。但新娘对这样的回答总是不满意,缠著新郎问个不停,终究要问出新郎心底的真心话,新娘才肯罢休。」
底下不少男人发出笑声,我的脑海忽然隐隐约约冒出什麽,声音有些沙哑,连忙别开麦克风咳了两声。
「我以前也不懂新娘的心情,直到替舍妹选婚纱时,我才渐渐明白过来,选婚纱好像是新娘的事,毕竟婚纱只有新娘能穿。但实际上选婚纱就和谈感情一样,是两个人的事情,总是要不断地试探对方、不断地把对方逼到底线,」
「就算对方说了:你这样子就可以了。心里还是会觉得不安,就算对方打定主意怎麽样都包容你,你还是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即使那个想法最後会让你受伤,你还是会想追问下去,没有什麽比对方保持沉默更让人心焦的了。」
我越说越快,手上的讲稿小抄落到讲桌上,我的指尖微微发抖,台下的宾客都还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只有二妹多看了我一眼。
「我……以前总觉得我选了婚纱就好了,一切就解决了,剩下的只要新娘穿上它就行了,但是并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我为什麽选了这件婚纱、也不知道我对这件婚纱的想法,他只能听话地穿著他,而我竟然认为这样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发觉自己早已逸脱讲稿的范围,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话语像是有生命似地,自行从我口中流出。我感觉台下一片骚动,我深吸了口气,
「我竟然觉得这样很好……只要这样就够了,什麽也不用多解释也没关系,他会理解我那些别扭的想法才对。他就这样满怀不安地穿著它,直到走进礼堂,我还自以为是地坚持我的包容,却没想过一直在受伤……包容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所以他走了,他从婚礼上转身逃跑,我抓不住他,我想不到该用什麽抓住他,我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
「大哥?」二妹察觉不对劲,她从新人席上直起身来。我张著双眼,两行眼泪无声地流淌下脸颊,我就这样怔怔地站在那里,人群里仍旧没有今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