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 逸绍-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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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你认识……”这点就是易修昀欲言又止的原因。
覃父脸色微变,道:“是那个……”
易修昀点头:“尹惠林。”
覃父苦笑。
易修昀脸色也不好:“我今天刚知道下学期还有个人也要去书法院,主修工笔画。”
覃父道:“也是尹惠林?”
易修昀依然点头。
覃父叹口气。
两个人沉默半晌,覃父道:“老六啊,工作室开到n城吧,就当帮我个忙。昨天我老婆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也要在n城跳级念初中了。”
易修昀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没多说,咬牙道:“行。”
末了,易修昀走出门,然后又退回来,问覃父:“老四,画还卖吗?”
“……卖吧。”
这个暑假是覃松雪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没有作业,也没有小升初的压力,写完字后可以尽情地玩,齐琛卓和杨波刚考完小升初的考试,对覃松雪羡慕不已。
“球球你好厉害咧,居然考起n大附中了!以后是不是要去帝都读书哦?”杨波的鼻炎在六年级的时候得到了控制,不再是每时每刻都在擤鼻涕了。
覃松雪不以为然:“你们只晓得我考起了,都不晓得我做了好多题目咧!我跟你们讲,我做了三十多……不对……四十多套数学卷子!里面都是奥数题,好难好难的!”
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齐琛卓没想那么多,继续羡慕道:“要是我也那么厉害就好啦,我爸爸昨天还表扬你了,讲我读书不努力,连一中的重点班都考不起,你跳级还可以去n大附中。以前我都没发现你有那么厉害。”
覃松雪拍拍胸脯:“以后我和你们一个年级啦,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咧!我妈妈讲我去读书以后她就给我买个小灵通,你们可以打我电话!”
“n大附中还可以用手机哦?”
省城的学校就是和他们这里的不一样,至少他们没听说过初中生里有带手机的。
“可以咧,但是只有中午和晚上可以用,上课的时候不可以开机。”
这个问题覃母专门咨询了招生办的老师,招生办的老师说开学后会让学生填一张手机使用保证书,承诺在校不违规使用手机或者小灵通,如果违反,学校会没收然后把手机退给家长,禁止学生再使用。
附中的外地学生不少,这种管理办法很人性化。
“好,那你把你电话告诉我咯。”
三个孩子算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一下子要分开都有些舍不得。覃松雪虽然有些胖,但只是肉稍微多了些,长相在周围所有小孩子里面是最好看的,人大方又好玩,鬼点子多,齐琛卓和杨波也把他当个宝贝似的,每次都围着他转,心甘情愿的让他当军师。
“嗯,等我妈妈把小灵通给我我就告诉你们。”
覃父是在八月初回来的,他的作品一共卖了将近五万块,下个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愁了。
覃松雪的小篆练了两年,还停留在峄山碑的水平,因为覃父只在寒假和暑假回来,教的东西有限,所以中山王还没来得及学。
覃父这次回来让覃松雪入市展。
距陈恪之入展已经隔了两年,他选的仍然是秦小篆,风格和陈恪之的略有不同。
笔法取的峄山碑,字形却是取自篆刻,按照峄山碑的风格做了些改动。
两年过去了,市里的篆书水平仍没什么起色,覃松雪这幅字如果写出来入展肯定没问题,但下一次就不行了。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参赛也是一样,陈恪之的字让评委团眼前一亮,覃松雪这次同样是秦小篆,但胜在是用的篆刻字形,倒也差强人意。如果下次还用小篆,绝对会遭人诟病。
下一步他准备让两个孩子写魏碑。
参展的作品里百分之七十都是行书,覃松雪和陈恪之的魏碑写得气势磅礴,有些笔法甚至略显狰狞,因为一直在做相关训练,丝毫没有唐楷偏端庄的影子。
魏碑和颜真卿的唐楷都属于大气一派,但魏碑和唐楷比起来,如果魏碑是刚从沙场上浴血奋战回来的将军,那么唐楷就是口诛笔伐的大儒。
07年年初覃松雪和陈恪之以张猛龙集字作品入展,又一次引起轰动,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两年前陈恪之进行的特训现在用在了覃松雪身上,覃松雪呜呼哀哉。
他又体验了一把画蚊香的快感。
覃父回来得晚,那两个学生也没来写字,明年覃父从书法院毕业就得在省城定居了,今后再没机会教她们,看得出她们两个是真心喜欢书法,就这么断了有些可惜,如果有机会覃父还会继续教。
“你眼睛怎么回事?”覃父拿着不同颜色的生宣站在书桌对面让陈恪之挑,覃松雪也斜眼看。
不只这段时间,覃松雪看电视的时候也会斜视,看着看着头就歪到了一边。
覃松雪还没意识到他动作有什么问题,茫然道:“啊?”
覃父道:“啊什么啊,别歪着头看东西。”
陈恪之伸手把他脑袋掰正。
覃松雪:“咦……哦。”
覃母也纠正过他很多次,但是他总是不自觉就歪了头。
“用明黄色吧。”陈恪之定了颜色,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覃松雪道,“球球,你明天去检查下视力。”
他被黎超划伤过角膜,深度到了第二层,去医院复查视力的时候左眼0。8,右眼1。2,但没有斜视的情况,如今看来两眼的视力差距可能有些拉大了。
覃松雪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覃父知道黎超的事,什么都没说。
月底覃松雪被覃父关在了书房。
他终于知道之前陈恪之和他爸爸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了。
原来写小篆也有捷径的。
覃父拿出一支泡了两天浓墨的羊毫,覃松雪抢过去在桌子上敲了敲,硬得跟棍子似的。
“这个笔是拿来干什么的?”
覃父没理他,拿温水把笔尖慢慢化开,才道:“用这支笔写。”
覃松雪好奇,接过笔在毛边纸上画了几条线。
第一画,笔直。
第二画,还是笔直。
第三画,仍然笔直。
“这么好用!”覃松雪瞠目结舌,所有线条都和克隆出来的一样,精准到3mm粗细,笔直得像铁丝。
“这种事不准拿出去说,连你妈妈都不能透露,知道吗?”
覃松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种事情就和川剧变脸一样,只有师父和徒弟知道最关键的部分。
“但是你别想投机取巧,获奖的作品是要当场表演的,这么走捷径只能应付一下,功底不能丢。而且这种方法只适合峄山碑,其他的小篆变化多,这么搞行不通,以后练字不准偷懒知道吗?”
接下来裁纸,拼纸,折格子。
银粉蝉翼宣,八尺十六字对联。
泉石激韵林籁结响,云霞雕色草木贲华。(注:集句)
覃松雪写了三幅一模一样的对联,覃父拿了一幅最好的出来,其他的收进了柜子。
行书落款,盖上姓名章和闲章,调朱砂画格子。
覃松雪的对联大功告成。
第40章chapter40
从市里回县城很方便;汽车半小时一趟,覃母会在周末的时候回家,一家三口在八月份还是见面比较多的。
在覃松雪作品完成之前还去了一趟医院。
覃松雪死活不让他妈妈陪着;是他爸带着他去的,做了个小手术。
之前一直没时间,眼看覃松雪要上初中,这事儿不能再拖;要不然就得过最佳年龄段了。
手术进行得很快;覃松雪再没羞没臊;做完之后也是满脸通红。
夏天穿的衣服少,减少了伤口和衣物的摩擦,但覃松雪走路仍然像个螃蟹。
没办法;麻药过去了,疼啊。
陈恪之面瘫着一张脸,忍了两分钟绷不住了,噗地一下笑出来。
覃松雪恼羞成怒,定着下半身不动挥手去打陈恪之。
陈恪之怕他摔着,赶紧一把扶住。
小痞子每次打陈恪之用的力气都很小,陈恪之任由他闹。
“你还笑我!你以后动手术也会和我一样的!”
陈恪之不慌不忙道:“我不用做。”
覃松雪气得要死,又不敢有大动作,小麻雀疼死了。
“昨天那个护士她还讲我咧!”覃松雪想到昨天,脸又红了,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说过!那个阿姨简直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陈恪之好奇:“她说什么了?”
覃松雪气鼓鼓的,昨天他就想告诉陈恪之了,只是刚做完手术不想动,在床上躺了一天。
“我喊她莫看我,她、她居然,居然……”覃松雪结巴半天,表情都快哭了,“她居然讲我的小麻雀太小,她还不想看咧!”
陈恪之:“……”
“她还讲我毛都没长,害什么羞!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覃松雪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陈恪之闷笑:“急什么,会长的。”
为了防止伤口感染,覃松雪不能碰水,昨天是覃父给他擦的澡,今天换陈恪之了。
小麻雀恢复得不错,有点肿,不能碰。
覃松雪和他爸一样,很少接触电子产品,有时候会玩玩相机,电脑几乎不碰,他们家到现在都没买电脑,他至今都是蹭陈恪之家的。所以覃松雪皮肤没受什么辐射影响,摸起来相当舒服。
覃松雪发育比陈恪之慢一些,至今没出现任何第二性征,体型仍然是微胖,小肚子肉肉的。
陈恪之一边帮他擦澡一边占便宜。
“蝈蝈,你怎么老是摸我屁股?”覃松雪转过头疑惑道。
陈恪之不承认:“我在帮你擦背。”
覃松雪:“……哦。”
“蝈蝈。”
陈恪之又捏了一把他屁股,一边应道:“嗯?”
覃松雪:“我好久都没和你一起洗澡啦。”
陈恪之:“有吗?”
好像确实是……
陈恪之进入青春期后不方便了,万一洗着洗着点火出了事怎么办?
覃松雪:“等我小麻雀好了,我们去游泳好不?”
城郊有条河因为是上流,受的污染少,水很清,夏天洗澡的人很多,覃父有空的时候会带着他去游泳,这两年覃父比较忙,游泳的事情也就放在了一边。
“下星期就七月半了吧?河里凉了,容易抽筋,等明年吧。”(就是鬼节)
覃松雪不高兴了:“都是这个手术!搞得我游泳都不可以去,尿尿还痛。”
陈恪之安慰他:“对你身体好……”然后又用一脸正直的表情道,“做了之后小唧唧就可以变成大唧唧了。”
覃松雪:“真滴啊?”
陈恪之捏他软软的耳垂。
洗完澡覃松雪穿了一条宽松的平角裤,晚上睡觉也没盖被子,陈恪之往他肚子上搭了一条枕巾。
第二天一大清早,陈恪之照常出门和陈父跑步,覃松雪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之后的一个星期覃松雪都老老实实地在书房练小篆,哪里都没去。
临近写创作的时候覃松雪才迎来了解放,可以蹦蹦跳跳了。
九月,陈恪之和覃松雪去了省城,覃父只送他们去了车站,到省城后陈铭会接。
覃父则坐上前往帝都的火车。
初一的新生不用军训,连分班考试都没考,一去学校就看到了分班的情况然后去班里报道。
因为教育厅下了通知说不能补课,附中作为省重点,自然成为上头的官员紧盯的对象,于是初三开学的时间和初一是一样的。
看分班表的时候陈恪之数了一下,覃松雪这一届比上一届人要多,一共有一千二百多人,学校又扩招了。
班级一共有三类,分为平行,重点和实验。覃松雪分的是重点班,比重点班分数更高的是实验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班50人,据说招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
覃松雪没那个天赋考进去,陈恪之也不想让覃松雪去那种班,压力太大,而且那个班的教学模式进度太快,不适合覃松雪。
陈恪之对覃松雪的成绩没有太大期望,只要他别掉出年级前三百,被踢出重点班就行。
棉被一类的东西是直接在陈铭家里拿的,学校发的质量太差,被单还掉色,交学费的时候他们两个自动略过了那个项目。
陈铭的尾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有独立的柜子,但没有桌子和椅子,寝室只能睡觉。陈恪之的寝室在六层,覃松雪分到了第二层,刚好在同一栋。
覃松雪不会铺床,整理寝室由陈恪之和陈铭两个人包办,覃松雪坐在床边吃棒棒糖看他们弄。
陈铭跟了这两个半大孩子一路,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一手包办。
覃松雪离开陈恪之,根本屁都做不成,连教室都找不到,别说铺床这种事了。估计这小子洗衣服也不会,不知道宿舍楼有没有洗衣机。陈铭想着陈恪之再宠这小子也不会给他洗衣服吧……实在不行也许脏衣服得每星期送到家里洗了晒干然后再送过来。
当年陈铭读初中的时候哪有这么麻烦啊,他爸爸给了他两毛钱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到了学校后什么事情也都是他自己干的,没人管他是不是认识路,知不知道教室在哪一栋的第几层。周末回家他爸他妈根本一句话没问,好像他能处理好一切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和覃松雪一比,他简直像一根没人要的蔫了吧唧的小黄白菜叶子。
上午的时间全花在了覃松雪身上,陈铭把东西拿出来之后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上下午班了。
陈恪之两个小时搞定了所有事,然后带着覃松雪在学校里转了几圈,附中比较大,教学楼也多,多转几圈让他有个大概的印象,不至于迷路。
来了附中覃松雪感觉到最大的三点不同就是每天都必须穿校服,必须说普通话了,而且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赖床还会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