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笔记(密码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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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蒙沉默片刻,说“随便你”,然后走回轿车边,彼得为他拉开车门。金丝眼镜在一边等他,上车时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
恋爱来试试对安得蒙来说只是无聊时候的消遣,我他妈还当真了一年。我喜欢安得蒙。我想既然他不能信任我,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我发誓再也不会求着留在他身边。
埃德加赞扬我想通了:“你不如换一个人谈恋爱试试——比方说我。”
我踹他:“你的爱人不是断臂的维纳斯吗——美术室里放着那个。”
我试图回归遇见安得蒙以前的生活,但是之后的那月我过得悲惨至极。租车约酒吧里结识的朋友去兜风,车开到半路上抛锚了;认识了一个清秀男生攒钱请他去高级餐厅吃晚餐位置订满了;就连跟埃德加去看画展都买不到票。售票员拿着一沓没卖的票笑眯眯的告诉我们:“买完了。”
埃德加跟售票员据理力争,我内心诅咒了安得蒙一万遍。
迫于无奈,我只好天天在图书馆三楼的数学俱乐部里消磨时间。其他成员常常是晚饭以后来这里喝一杯咖啡,参与讨论,只有我一整天都坐在活动室里无所事事。除了我,林顿呆这里时间最多的人。他只在周末过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直到很晚都不会回去。当所有人讨论得热烈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听。
有一天他叫住我:“艾伦,能留下来陪我喝杯酒吗?”
林顿一喝就喝到半夜,图书馆的学生几乎都走完了,扯东扯西说了半天。我问他:“你就这么不愿意回普林顿庄园吗?”
他抓了抓头发:“这么明显?”
忽明忽暗的煤气灯下,他问我:“艾伦,你真的解开了代号S?”
我耸耸肩,没说话。
“我听到给加西亚开车的副官彼得说起过你。他问加西亚先生,为什么你破解了代号S,却不被接纳入普林顿庄园?我正巧路过……”
“我不能进入。”我简短的回答。
昏暗中也看不清林顿的脸,只听见他说:“在那里每个人都是天才,每天都是开不完的探讨会,手上的工作完全没有成效——简直是在地狱。”
普林顿庄园的解密可以划为两种,一种是即时解密,一种需要团队合作,十几个人花上好几个星期解密一份长电报。能够即时解密的密码一般加密规则相对简单,密文内容不是那么重要。林顿作为新人,被分到即时解密的小组里不为奇怪。
但是他的成绩并不理想。
林顿从小都被当成数学天才,即时在剑桥,他的才能也有目共睹。但是普林顿庄园不一样,在那里“天才”只是一项基本要求,每一个人都曾经在自己的领域有独特的才能。安得蒙不仅招募数学天才,他甚至变态的招募了国际象棋冠军和语言学专家。显然,林顿并不出众。
我们相互间并不是很喜欢。然而他做出了一个违反普林顿庄园的决定。他决定向我求助。
他偷偷带出了一份加密文件。
“帮帮我,艾伦。我没有别人可以求了。”他对我说。
解密码的第一步是猜测对方加密方法。你必须先判断出对方是通过什么方法给文字加密的,才能逆向解开它。上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通常采用的是密码替换:例如用r代替a;o代替p;f代替l;w代替e。那么苹果apple的密文就成了roofw。这样的密码其实非常好破解,因为每个字母在文本中出现的几率是几乎不变的——比如英文中e的出现几率最高,z最低。字母组合中“eh”的几率远远低于“he”出现的几率。概率分析法出现后,这类密码就废了。
而林顿给我的这份密码,不过是字母分析法的一个改进而已。
对方很聪明,为了避免频率分析法,他先制作了一张字母替换表。明文加密时字母出现第一次时用替换表的第一行的字母加密,第二次出现时用第二行的字母加密,以此类推。
“这样就把单个字母出现的频率掩盖住了。”我对林顿说:“这不算难。”
我们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昏暗的煤气灯下飞快的演算,四点的时候,我递给他一张写着结果的纸。
“不管怎么变,当替换表到头时,又得回到开始第一行重新开始。只有密文够长,就能破译。”
这是我帮助林顿破译密码的开始。我知道这违反了安得蒙对普林顿庄园的规定,我只是单纯的想证明自己对英国的忠诚,以及完全有进入普林顿庄园为国家效力的能力。我过分的相信自己,也完全的相信林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上线霸王票系统,我一激动拿自己实验了下……结果现在专栏里显示着“空灯流远成为你的小萌物”【苦逼脸
对了,最近灯泡电脑坏了,遇到“泡受”或者“受”字会自动屏蔽,好奇怪。
7
7、第七章 。。。
埃德加总是以我为原型画他的人物写生,后来有一天我翻他的练习作品,抖出一张满脸憔悴不修边幅的青年素描抗议:“你退步了?这张画得太不像了。”
埃德加说那就是我剑桥三年级期末到四年级上学期的样子。逃课,懒得理发,每天坐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里解密码,午餐和晚餐都随随便便的用烤土司和黑咖啡打发了。
林顿每周来两次。我们半夜锁上活动室的门,他开始在纸上凭借记忆复写这周解不出的密码,然后把纸交给我,我把上周的密码破译结果和思路写在纸上给他。事后我们各自把纸烧掉。
这些密码大部分是我独立破译的,有一小部分是林顿自己找到的思路,还有一小部分无法破译,只能原封不动的烧毁。
我们关上灯,在林顿最喜欢的黑暗里交流思路。
林顿很崇拜安得蒙,说他独立破译了很多高级别的外国密码,而且思考问题的角度独一无二,神一般的存在——“连我们新人培训的教材都是他写的!”
黑暗可以让人的思维变得集中,而找到解密方法飞那一瞬间就像是抓住了黑暗中透入的那丝光明,让人激动不已。
林顿带来的密码级别并不是很高,甚至比当初我破解的代号S都低。他是新人,成绩一直不理想,接触不了高级机密。我利用糟糕透顶的德语破译出来的东西大多是人事调动,海外间谍的薪酬发放什么的。有些信息还提到了刚见到安得蒙时破解出来的那个“雏鹰”。他似乎被安插到了一位重要人物身边,德国谍报总部答应给他加薪。
有一天林顿突然兴奋的来找我,说这个月他的成绩是小组第一,要请我吃饭。
我为他做的事情不是一两顿饭能补偿的事情。我饿了有埃德加可以借钱,从来不为吃饭发愁。我帮助林顿是为了向安得蒙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对英国的忠诚。
安得蒙,我值得信任,虽然你不信任我。
林顿请我去了附近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吃到一半他叼着面包问我:“艾伦,你姓卡斯特?”
我说:“废话。”
他想了想:“这个月的评估会上,加西亚先生表扬我,说我破译密码的思路和简。卡斯特夫人特别相似……大名鼎鼎的密码专家卡斯特夫人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你们一个姓。”
“那是我母亲。她是前密码研究员。”我尽量平静的说:“她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但是没有人告诉我……她很有名。”
我的密码知识大多来自于父母留下的书和笔记,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母亲相似是不可避免的。
林顿拿叉子的手僵住了。
“对不起。”他道歉。
“没关系。”我说。
“加西亚先生要把我调入1号办公室,以后的工作好像要难得多。”他抱歉的跟我说:“艾伦,谢谢你帮我。”
普林顿庄园有很多解密小组,按照重要程度从1号一直排下去,由不同的密码专家领导。1号办公室是安得蒙的直属团队,负责最高级别的密码破译工作。
“那就是破译‘迷’了。”我随口说。
那一刻林顿的表情像是看见女招待没穿衣服。
“报纸上早登过,”我不能说安得蒙告诉我的,只好解释:“德国佬把这种商用密码投入军队中使用了,号称完全不可破译。”
有一种说法是,越完美的加密系统越不惧怕被公布。即使取得了密码机,获得了某一天的密码本,复杂的加密方法也会让你无能为力。德国一直对“迷”的加密能力很有信心,因此没有刻意隐瞒它的存在。
他松了一口气:“就是‘迷’,我们一直在试图破解它。”
餐厅宽敞明亮,但食客稀稀疏疏。我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林顿违反组织规定,开始小声向我解释“迷”的加密原理。波兰人情报局从德国使馆复制了一台“迷”的密码机,我们用的是复制品的复制品。
它像一部打字机,由三个刻着字母的转轮、一个反射轮、六个插口和两块字母板组成。六个插口决定六对相互替换位置的字母。当在字母板A上按下一个字母时,它经过转轮和反射轮至少4…7次加密,然后字母板B上某一个字母亮灯,成为密文。
“3个转轮有6种排列方式,每个转轮有26个字母。”
“17576种转动方式。”我脱口而出。
林顿点头:“加上六对字母置换……105869……”
“1058 691 676 442 000种可能。”我觉得头要爆了。
林顿耸耸肩:“很多人说加西亚先生在负责一个根本不可能解开的密码。”
我想只要安得蒙在,就没有不能破译的密码。如果说数学上我和林顿算天才,那么他就是变态。当我们还试图从纷繁错杂的数字中寻找规律的时候,他已经建立了一支由数学家、语言学家、国际象棋大师的密码专家队伍,成为黑暗中扼住德国人咽喉的幽灵。
林顿加入安得蒙的第一办公室后,和偶像接触的时间变多了。他很兴奋,因此每次见面我被迫听了大量安得蒙的事情——他当众对林顿的工作成绩(大部分是我的成绩)表示了赞赏,和林顿一起吃晚餐——基本只喝清咖啡,他晚饭后留下来同他探讨工作。对于最后一点,我有点不舒服。我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在安得蒙工作时能陪他的人,显然我不是。
林顿自己给出的意见总是很糟糕,我很不满,直白的问他:“安得蒙到底看中了你哪一点?”
“他说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独特,某种程度上和他很接近。”
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和安得蒙都对“迷”没有一点办法。安得蒙获得了密码机的复制器,他派出的谍报人员从德国密码局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旧密码本,而且他变态的摸清了加密方法。可是“迷”的密码表每日一变,而且加密方式过于复杂,即使这样也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破译能力。
“迷”的名字不是白来的。
后来有一天,我想起了母亲的笔记。那是1938年的夏天,我已经正式烧完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本笔记。我想起了她提出的利用数学公式破解机械密码的观点,试图在她的基础上进行改进,运用在“迷”上面。
我考虑了很久,把观点写在三线文稿纸,论证了整整三十页交给林顿。林顿把他当笑话看:“把‘迷’的破译法归纳成数学公式?哦,艾伦你疯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不情不愿帮我把理论递交了上去。
记忆中1938的夏天很温和。阳光一直温暖,天气也不是太热。我和林顿还有其他数学俱乐部的成员从活动室里走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看到了安得蒙和他的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坪边。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愣在原地。
然后我懒洋洋的走过去:“美人,想我了?”
安得蒙瞟了我一眼,好像在笑。他越过我直接走到林顿面前:“你上次提交的公式归纳法非常不错。现在有个紧急会议,跟我回去开会。”
安得蒙从来没有这样笑着鼓励过我。他总是说,艾伦,你还小,艾伦,这个不重要,艾伦你不能进普林顿庄园。
我也没有见到林顿笑得这么明显过,白牙都露出来了。
我听见他们上车时在交谈,安得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悦:“林顿,你上次说的把自己关在在床下思考的方法真的很有意思……”
不比较没有感觉。我发现自己和林顿几乎颠倒过来了。我天天蹲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里破译密码,成了以前那个不修边幅头发乱得跟草一样的林顿,而林顿却开始衬衫配西装,走绅士路线。以前我去酒吧的时候还有女招待冲我抛媚眼,现在就算我跟在姑娘屁股后面都不被正眼看。
突然被人拍肩膀,我吓了一大跳。
“加西亚先生竟然专程来剑桥郡接人。”
是上次在跟在安得蒙身后的金丝眼镜。
他坐安得蒙的车过来的,但是没有跟他回去。
“艾伦,你的眼睛在冒绿光。”他笑眯眯的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上次我们见过面的。我叫阿诺德。维斯科,在‘高尔夫与象棋研究会’工作。想必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耸耸肩:“你这次没穿军装。”
金丝眼镜这次很随便的在宽松衬衣外套了件黑背心。他随和笑了起来:“因为这次我不代表普林顿庄园来找你,我只是处理加西亚先生交给我办的私事。”
阿诺德。维斯科是军情六处的心理医生,在普林顿庄园负责情报分析,直属安得蒙管。
“安得蒙找办你私事,关我什么事?”
我们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