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可期-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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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敬璋靠定座椅插着两臂,叠架着伸长两腿,很不情愿的回忆着:“笔记本手机是他家出事前送我的,在我出国进修前就查过;再有就是我们在结婚后的。”——“除去这些比较贵的物件,有过什么小玩意儿的东西吗?”
“那就更想不起来了,我搬了两三次家,不需要的东西或扔或松,或者被干活的人顺手拿走,哪说得准呢。”——“哦哦,咱们就回想目前还剩下的东西。”王靖玖默念着佛号,两只手也下意识的做出合十状。
“那就只剩下书吧里那只陆龟了。原先的养殖箱坏了,不知道扔了没有,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和老邵陪你一起去看一下行吗。当着老战友我说句交底的话,这儿的线断了,我绝对不再来骚扰小蒋他们俩。同时我们只能静观下一个被害目标的出现,顺着新案子线索开始捋。”
邵明远紧跟着按了按蒋敬璋的肩头,恳切道:“兄弟,就当是帮哥哥我的忙。老王现在还背着一个处分;如果没有长假灭门案及时告破,他真就双开了。你都不看,也得想想,万一你或者两位老董有个磕碰,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蒋敬璋领着王邵二人来到新楼,宋振中在玻璃幕墙远远里看到迎出来。蒋敬璋很自然的打了招呼又问陈佳耀在哪;宋振中说一小时前接到陈佳耀的电话,说要出去办点事,让巡厅保安帮着看门,请他过来帮着看一眼。蒋敬璋点头确认,陈佳耀确实跟他说过下午要去银行。
邵明远又找来帮着看过门的保安,回述的内容却显然出了岔子。保安说陈佳耀吃完午饭锁门出去过一次,叫他帮着看店并说随后有人来接管,是他再次外出。且开车出地库路经书吧时,保安看到车上还有一个人,否则他不会误以为蒋敬璋也跟车出去了。
蒋敬璋听得有点乱,干脆拨叫陈佳耀的手机,里面确是长串的无人接听声音。遂即又发现有一条未读语音短信,发送时间为午后一点半。打开是陈佳耀的声音:“璋璋,我买了个和你一样高的抱熊。以后你再值夜班,让它替你和我一起守空房了。哈哈。”
蒋敬璋此刻没心思笑,他越听那串串忙音越觉得心慌,不停的按着重拨,同时念叨着:“陈佳耀,快接电话,接电话···”
邵明远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举起手机往保卫部拨了电话,命令值班员立即搜索陈佳耀那部车的准确定位,继而答复为在西郊某公路旁。邵明远又命令定位陈佳耀的手机信号,回答为开机无接听状态。
四个人立即决定先赶过去会面再说,于是一起坐上王靖玖的警车,开启警灯径直朝西郊公路赶。
“西郊···他爸的骨灰存在西郊寄存处。不到续交寄存款的时间呢。”就算是急着交钱办什么事,也不至于急得连个电话短信都顾不上的地步。“爸,我妈和扣扣这会在哪儿?”——“公寓楼上的公司包房里,你妈带着扣扣睡午觉呢。”
蒋敬璋听了这个回答更加慌了神,陈佳耀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即使坐飞机出行,他会提前告知关机,但从来不会如此开机不接电话。
刚到西郊公路盘道口时,王靖玖车上的报话机突然响了:“王队,王队!”——“王靖玖,请讲!”
“西郊分局接到群众报警,发现公路外河滩上有越野车,车上有人受伤,已由救护车送往三院急救。据出现场勘验民警判断,伤者与所持身份证显有不符。身份证表明为蒋敬璋,男,本市户口···”——“那肯定是不对,因为身份证所有人现在就在我车上。你立即带小组的人赶过去,尽快保护好现场。我先赶去三院。”
与此同时邵明远也在接电话,是祁思源打过来的。他突然接到秘书转达的消息,说三院刚收治一名重伤病人,送医报名记录为蒋敬璋。祁思源打不通蒋敬璋的旧手机号,就打给邵明远询问下落。邵明远回答道:“您放心吧,小蒋在我眼前呢。那旧手机可能留在办公室了。我们现在去三院。”
蒋敬璋一行人跑到急救室门口,王靖玖亮了证件,处置医生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让亲属进去吧。”然后侧身让过蒋敬璋,转头对门外的人摇摇头。“胸前两处伤,属于枪械弹药所致,拖延造成失血过多。就看今晚之后的危险期能否熬过去。”
“佳耀,醒醒!你快醒醒,别这么制我,你知道我怕听这种仪器声音···以后我再不让你独守空房了。”蒋敬璋跪在床前,拉着又是被各种管子连接成奇形怪状的人形,抖如筛糠一般。他不知道陈佳耀是否能听到他的求告,唯其盼望心诚则灵罢了。
“佳耀,你说过要和我好好过下去,等儿子上学,咱俩去度假···你还说过三年不够,咱俩还要续个再长些的期限。续到扣扣大学毕业怎么样···求你了,快醒醒···”四下的仪器运转声音简直要把人逼疯了,可蒋敬璋觉得只要能让床上的人,在下一刻睁开眼睛,他宁愿就在这耗着等着。陈佳耀睁开眼睛一定想要先看到他。
“佳耀,你快醒醒吧,扣扣正在学说话呢。咱妈说这些日子咱俩和孩子见面少,孩子吃饭睡觉都不好了。以后我也不要孩子,咱俩有扣扣一个就行···”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一个家,难道又要被硬生生的裁成碎块儿,如果真是我做的孽,我绝不会推脱,为什么总要用我亲人的命来替我偿还?!
“佳耀,求你了,醒醒。你说过还没跟我好够呢,我也是。只要你好起来,今后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再不欺负你,都让你在上面,好不好···”蒋敬璋轻轻探摸到陈佳耀的胯间,极尽温柔的抚摸着那团松垂的物件。记不得从何而知,那是男人最敏感处,只要那里有反应,这个人就还有生机。
“璋璋···”一声呢喃含混不清已犹如天籁一般。——蒋敬璋瞬间弹起凑到陈佳耀眼前,惊喜的看到陈佳耀当真睁着眼睛。“我在呢。阿弥陀佛,你可醒了。”
“璋璋,别不要扣扣···只要他活着···就能给你钱···”——“瞎扯,他姓蒋啊,我哪能不要他。你们俩,我要守一辈子。”蒋敬璋言无伦次的看着陈佳耀,四周围的仪器声响渐趋和缓,但这足以让他频临崩溃。
“璋璋,咱俩···还没好够呢···”——“不怕,就算以后你不给我钱,咱俩也会白头偕老的。”有某样东西正在丝丝流散而去,蒋敬璋手足无措的握紧着陈佳耀的手,腾出另只手手将他的头慢慢托在掌心里。“佳耀,快点好起来,年底咱俩带扣扣去补蜜月旅行。”
陈佳耀轻轻笑了:“你俩去旅行,带上我···,你自己值班,带着我···,将来陪他出去上学、毕业,带着我···把我放在离你近的地方,我好好守着你和他···爱···你···”随之缓缓垂下眼睑。
“别走···佳耀,你回来!等等···佳耀——”
蒋敬璋魂飞魄散的捧着陈佳耀的头,忍无可忍的惊叫着,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又碎了,费尽心力呵护捧着的温暖,刚有一点点形状就哗啦一声碎成齑粉,随风而散,快得来不及应变。眼睁睁的抓不住分毫······
“把我放在离你近的地方,我好好守着你和他···”之后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是这句话,再也听不到其他。蒋敬璋看见有个抱着硕大玩具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回头望了望,头也不回的消逝在视线尽头。他追着那个声音拼命追过去,待跑到那里时,周遭空空如也。
“爸爸,爸爸!”怀里的抱熊忽然夸口,连叫几声未得回应,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兀然惊醒弹坐起来,吸进肺里的每口气都拌着哀嚎的响声。半晌才看清楚四周围上许多面容似曾相识,经过一阵呜呜咽咽的低语声后,又突然间静寂下来。
隔着帘子有个人影,双手撑在床栏杆上。那个身影曾经刻在心里梦里,现在则像是画在布上似的一动不动。
“你死去活来的闹了两天,我甚至考虑如果电击起搏再不奏效,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那样倒好,一切就跟我全无干系了。可既然你非让我活回来,那就跟我做个交易吧。”蒋敬璋感觉左臂冰凉,他抬起手背发现吊瓶的针扎偏了。于是扯开医用胶带拔出了针头。“我续签一份不定期合同加上我后半生,换名单上的三条命。”
“别扯这么操蛋的话。这些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祁思源的身影终于活动起来,却是快速的缩减,随之听到房门打开的响动,凝滞片刻关闭,室内蔓延开一片死寂。
曲阜分店在安然沉寂了半个多月后,回复了正常秩序。总经理重新现身,主抓转卖洽谈所有事务。与以往会谈有所不同,这一回是有关方面人物亲自登门。
刘成东看着对面一身墨黑穿戴的蒋敬璋,感觉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失算了。蒋敬璋则推了下脸上无框眼镜,从抽屉中摸出一个本子,翻一页朝着刘成东脸上扫一眼,再翻一页再扫一眼···如此一来翻不到一半,刘成东就觉得脚心冒汗了。
“四个半,再多我也交待不了。”——“唔~看来刘叔的小秘书胃口不小啊,一口就敢照着小半个往下咬呢。他还正当自己是张能带牌的小猫儿。”蒋敬璋将本子收进手边抽屉,白牙森森的笑道。“刘哥,五千万买个市府职位是差点事儿,买条人命还是够用的。韩六儿早就把底儿撂了,你觉得毛则凯那副小身板儿,能抗几根电棍的?我半个月前刚练过,要不咱们试吧试吧?”
十二月一日,曲阜分店转让合同正式盖章签字,有曲阜市府领导出席换约仪式。刘广胜与刘成东接过象征管理权的金质托盘,与雷金纳德方面签约代表一一握手。托盘中依次陈列着密码磁卡、万能钥匙、和员工名单。
移交仪式之后,签约代表梁副总捏着修长的香槟酒杯,和刘广胜眉来眼去的欢快交谈着。梁副总卧薪尝胆多年,今朝新投明主为酒店平稳转嫁立下汗马功劳,真个是意气风发扫尽心头块垒。如果没有新东家拦着,他真想抄起麦克风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蒋敬璋提着一只箱子,毫无留恋的快步走下台阶,坐进一辆商务车内。副座上的系统部经理虞颂方,回头看着他坐稳系好安全带,示意司机开车,启程回家。
“如果最后一笔资金不能如期入账,当前使用的管理系统,将启动自我销毁程序。届时所有数据运转将在十分钟内回到珠算时代,只要他们能及时培训珠算记账法,加上现有的计算器,把酒店开下去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运送靠走,消息靠吼;取暖靠抖,保安靠狗’。”虞颂方本想调侃两句活跃一下气氛,不料后座上的蒋敬璋全然没有反应。他就那么抱着手提箱,把头放在箱子上默然无语,不知所思。
12月24日平安夜,外面冷得出奇玻璃上哈气成冰。蒋敬璋立在沈赫筠办公桌之侧静静等着。心间默默计算着某些时段的动作连缀,可以精细到读秒。
电脑屏幕跳成17点时,案头座机响起铃声,沈赫筠向蒋敬璋点了下头。示意他来接听电话。
蒋敬璋伸手捞起了话筒:“你好,雷金纳德总办。不,隆董不在,我是执行助理蒋敬璋。哦是梁总。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无法解释是怎么回事,因为各部门移交是双方人员都在场的。哈,梁总您许愿许的太早也太轻松了,您知道这套管理系统开发价值是多少钱?两位老总前后几年投入不少于六位数。请转告曲阜接收方,或者等值购买,或者抓紧时间培训员工。很遗憾,我不能做主,更没资格替您做传话。隆董刚做完手术还在疗养期,沈董明确指示过,就算是总店楼塌了也不准惊扰隆董养病。所以您自己找沈董吧。”
放好电话,蒋敬璋拾起湿巾擦手,靠在办公室桌沿边,稳住心中翻腾汇报:“老梁触动了自毁系统,曲阜店已经陷入全面瘫痪。刚在电话里请求咱们转让系统技术,我回绝了。老梁最后说,看能否督促曲阜出钱购买,或者以物抵偿换取。我让他自己登门来求。”
沈赫筠大笑着拍了拍蒋敬璋肩头:“咱们不缺钱用,更不需要这种朝三暮四之徒慷他人之慨。让他等着刘家的三尺白绫吧。”说罢拢手指捏了下蒋敬璋的肩胛,愕然道:“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呢?失眠又严重了,这可不行。这样吧,隆澔29号出院,我联系好了一位世家中医给他调养,你也跟着看看调养一下。还不到30呢,可不能早早攒出一身病来。”
蒋敬璋微微笑了一下,谢过沈赫筠关照。称需要下楼去寻看一下平安夜活动的情形。沈赫筠看出他有意回避私人话题,也不好紧跟催促,便虚让他以后巡检无虞不必耗着,早些下班亦无不可。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晚,着实骇人。邵明远突然开车来接沈赫筠和隆昊赶往三院。在路上回述道:陈佳耀被毛则凯买凶杀害,蒋敬璋悲痛过度,哭至最后厥了过去,竟然连心跳都停滞了,目前正在急救室抢救。祁思源那边先一步得到消息,现正在现场坐镇;让来接两位老董过去,以防万一人抢不回来,下一步如何行动。
万幸是最后拼着死马当活马医,用电击起搏恢复了心跳,把蒋敬璋从鬼门关里硬被拉了回来。临走前祁思源承诺一定会报仇。蒋敬璋连挂了两天点滴后,就强弩着下地,亲手收殓火化了陈佳耀的遗体;当天就抱着骨灰盒径直奔回曲阜,继续接受谈判事宜。
事后蒋敬璋对所有人回避提及,任何涉及陈佳耀的话题,尽管那个人的痕迹散落在他四周围,但他仿佛把感情乃至于全部的喜乐,随骨灰一起封入到那只随身而行的箱子里。
沈赫筠照看隆澔出院那天,接到蒋敬璋打来的电话,报告两位老董一串好消息:刘广福为了摘清干系,督促京剧院长将总店附近的地皮,折抵了雷金纳德的管理系统;却因分赃不均暴露目标双双落网。曲阜店总经理梁强示被从酒店顶楼推下坠楼身亡。刑警通过多方排查,最终将行凶人毛则凯抓获;并通过突审揪出幕后主使刘成东,多方面收受贿赂、洗钱,尤其多次买凶杀人等恶性犯罪。现刘成东已被捕,刘广胜都已被停职听候处置。
又是一年岁末,蒋敬璋怀抱着蒋陈偲从出租车中下来,一边走一边逗贫聊着小兔子的笑话。路边小杂货店的小电视依旧开着很大的声音,播讲着新闻,诸如某某市府查处巨贪,某某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