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人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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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真空一般。我是真空中的木乃伊。
学校里头请了假,不再过去。每日里只是在家里,舅妈陪着我看电视,听苗苗弹钢琴。或者去外头散散步。但是不论到哪里,我都拿着我的手机。我坚信,如果筱歌还在,他会打电话给我的。
我打了无数次他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
已经是两个星期过去了。
天气开始寒冷起来。成都的天气开始整天阴霾霾地,到处是灰色的雾气,仿佛要下雪,却又下不下来的样子。我已经穿上了毛衣。
妈妈和老舅的工作已经展开了。他们经常夜里在老舅的书房讨论到半夜。
又一天的晚上。吃过晚饭,我自己一个人上楼。
默默躺在自己的卧室里,抱着筱歌枕过的针头。耳朵里是我们共同听过的MP3,手指上是我们一模一样的戒指。我甚至把他的衣服叠好了放在我旁边,从里面闻着他的气味。
筱歌陪着快乐地渡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像个丈夫一样温柔对我,我们抛开世俗,互相深爱着,去拥抱,亲吻,□,聊天,谈心,散布,逛街,吹牛,打闹,猜谜,共同洗澡,玩剪刀石头布,开着摩托去被火烧过的孤儿院楼顶看灰黑色的小天使。
想到那对灰黑色的小天使,才忽然想起来,已经好多天没有去看了。上次听筱歌说那里要拆房,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拆掉。我想有必要去再看一次,不然以后就没有了。
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去那么荒凉的地方。
我就打电话给沈阳,问他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
沈阳问也没问哪里就说好的。
我说明天我们开车去接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沈阳陪我去看小天使雕像。也许是因为他像我梦中的悯悯的缘故吧。悯悯在梦中说他,我和筱歌是伊甸园里最好的朋友。
那晚,我出奇得入睡得那么早。
第二天,老舅和妈妈去局子了。舅妈听我要去孤儿院,她不放心,就自己开着家里的桑塔纳和我同去。先去学校接了沈阳,然后去孤儿院。
到了那个拆迁区深深的胡同里。舅妈嫌里头太乱太脏,就没有下车,坐在车子里开着歌碟等我们。
我又看到了那个荒废的孤儿院。
到处是被熏黑的痕迹。高高的院墙,中世纪欧洲城堡似高大阴森的主楼,到处是开的小窗。精致的木窗已经都烧坏了,露出黑洞洞的颜色,仿佛大笑时张大的嘴。而楼顶立着红漆斑驳的十字架。
到处是诡异和神性共同存在。
而在诡异和神□接的地方,那个石膏的十字架地座上,雕刻着那对牵手飞翔的小天使。
现在的他们是灰黑色。
我立着,看着他们,想起来悯悯的话。他说一旦两个天使相爱,翅膀会变黑。如果他们坚持爱下去,他们就要被发放到人间去经历恨爱情愁。
我想,这就是在伊甸园里相爱的我和筱歌吧。悯悯也说了,他为我们雕刻了一对牵手飞翔的小天使。
我用手轻轻抚摸石膏上的烟灰,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沈阳也是一言不发。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他一直花痴着的筱歌已经去世了…………虽然我固执地坚持筱歌没有死,但是我对别人讲述时却无法把自己的主观强加到客观上。也许世界上也就我一个人坚持筱歌没有死罢了。
忽然,一直沉默的沈阳叫了一声:“小羽,你看!”
我顺他的手看去,在那对小天使雕像的旁边一块被熏得乌黑的石膏板上,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字迹新新的样子:“小羽。我爱你。请你等我回来。 筱。”
我看着这行字,猛然激动起来。
是筱,是筱歌的留言。我可以肯定,这样新新的字迹,肯定是刚刻上去的。这就说明筱也来过。而且离现在不远。
更重要的是,这可以证明筱歌还活在世上。
我想我做出这个推论简直是疯了,因为沈阳怀疑地说:“我觉得不大可能是筱歌!你想想,第一:他被人弄断了肠子,起码也地养个半年八月的,不会这么快就来这里吧;第二:他如果还在人间,干嘛不直接回家找你而要在这个你可能看不到的地方留言?第三,这个字迹可能是以前刻的,这块石膏板内凹,刻上字下雨也淋不到,就是隔三五年看上去也还是新的!”
“你懂什么!”我吼他:“就是筱歌就是筱歌!”
他越说不是筱歌,我就越是相信!我就相信!哪怕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也要相信的。
沈阳就说:“那就算是吧!要不你给他回个信吧,就写在下面。说不定他哪天再来了看到后还会给你留言呢!”
我听了,忙从沈阳手里头接过钥匙在筱歌的留言下刻了一行字:“哥,我也等你,一辈子都等你。你看到我的留言后就赶紧回家好吗,我没有你无法入睡。”
沈阳说:“好了,以后时不时来看看,没准还真有留言回复呢!要不咱定时过来吧,每周的周二周五下午来看怎样?”
我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份相信筱歌还在世上的希望。
当我彻底相信了筱歌还活在世上的事情后,我喜极欲狂。
但是没有人分享我的快乐。除了沈阳。别人都以为我疯了。妈妈也是。
妈妈看我精神忽然好转,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了,她也放心不少,就一心投入到侦毒大案中去了。
瞧模样老舅和妈妈他们在这半个月里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因为听他们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
在我和沈阳到孤儿院后的第一个周五,我和沈阳又去了孤儿院,却没有依然只有那两条,没有筱歌新的留言。
舅妈开着车带着我和沈阳离开孤儿院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酒吧。
当时已经天暗下来了。街上华灯初上,酒吧门口闪着霓虹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我想起筱歌说他为了生存,在酒吧里从事过一段短暂的色情和贩毒。看到这样的酒吧,禁不住想起筱歌来。
不过这样的酒吧我是从来没有进过,爸爸妈妈说那是是非场,从不让我去那里。
但是今天我那么想去看看筱歌以前在里面混的那种“酒吧”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舅妈却死活不同意我去,她说:“不就是里面放点吵闹歌曲,弄个舞池一大群人在里头乱扭,再喝点鸡尾酒什么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坚决不能去!”
忽然她指着外头说:“那个像不像筱歌?!”
我一惊,忙往外面看。酒吧门口,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亲密地搂着一个妖娆的女孩子背对我们站着,他们时不时在接吻。瞧那个男生的背影,的确有几分与筱歌相像。
“的确挺像的”,我说:“但是绝对不是筱歌!筱歌他是不会和女孩子那个样子的!”
我忽然对这样与筱歌长得相似的人特别厌恶…………谁让他们和筱歌那么像。便催着舅妈快点开车。
沈阳这小子忽然说要停车。舅妈问做什么。
沈阳说:“我表哥住在这附近,今天周末我原本就和表哥说好了去他那里玩的,我就从这里下车吧。谢谢阿姨。”
舅妈问:“他家离着远不远,要不再送送你?!”
“不用了!”沈阳一指窗外酒吧对面的一幢陈旧的居民楼说:“就在里头。”
舅妈看他说得挺真的样子,就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沈阳就下车朝居民楼去。
舅妈就开车离开了,临走不忘交待我一句:“以后绝对不许进酒吧,听见没有,再好的孩子进去都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吃喝嫖赌,跟筱歌似的。”
“筱歌才没有吃喝嫖赌”,我大声辩驳。
“没有没有”,舅妈连忙救场:“筱歌在那里头是个例外。不管怎样,反正你是不许进酒吧,听见没有!知道你一次就告诉你妈妈一次!”
“哦”,我应承着。偶尔回头看到那幢居民楼前,沈阳这小子似乎在站在路边打电话,还没有进去;而那个像筱歌的男生和妖娆的女孩子还在孜孜不倦地说笑接吻。
忽然有一点失落。在这个灯光四起的城市里,我倔强地坚持筱歌还在这里,却始终看不到他在哪里。
也许我守着的的确是一个空虚吧。但是为了筱歌,即使是空虚,我也绝对不放弃!
直到我生命的结束。
旧约
5。旧约周六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家里静得出奇。
保姆在楼下的客厅拖地板,苗苗在弹一首轻慢的曲子。有不太明朗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进来,在地板上画着些乳白色的片断,仿佛泼洒的牛奶。
舅妈和老舅以及妈妈都不在。
苗苗看我下来,便说:“哥,你用小提琴再给我伴奏一下这首曲子呗,我老是掌握不好节奏。”
我听得出是《水边的阿蒂丽娜》。以前在我家苗苗是打死不肯学这首曲子的,考级时她竟可选择更难度的也不选这首,按她的话说就是,太忧伤了,不适合她。
现在她竟然要学。
我看到她也不敢看我,怔怔地坐在钢琴前头,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像一尊汉白玉的雕塑。
我明白她的心境。她是在缅怀筱歌。傻子也看得出来。
我扶着钢琴,看着漆黑如同镜面的琴身上的她说:“苗苗,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筱歌?!”
苗苗点了点头,说:“不过我知道,他是不可能要我的,他爱你比我多!”
我就不说话了。这个疯丫头偶尔还是很明智的。从小她就喜欢和我争东西,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放弃一样我们都喜欢的东西。
我就从挂壁上取下小提琴的盒子,调了调琴弦。
苗苗忽然仰着脸说:“哥,对不起。我对姑妈说你和筱歌住在这里,的确是想让姑妈让你们分开。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是分不开的。请原谅我好吗?”
我点点头,架起琴,用琴弓切了下重音。
苗苗低了低头,手指却没有弹奏钢琴伴奏。她似乎还要说什么,最终她仰着脸问:“哥,如果筱歌真的去世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筱歌没有去世,他还在!”我淡淡地说。
“是不是妈妈让你说我们在一起的,是不是还要订亲呢?”我乜斜着他。
苗苗惊讶地盯着我:“小羽你在说什么!”
我反诘:“你又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在了。”苗苗提高了声音。
“他在的!”我怒喊着,“砰”的一下将小提琴砸在三角钢琴的琴身上,钢琴给砸落了好大一块油漆,像一块永恒的伤疤;而小提琴也香消玉殒,琴颈断了,琴弦绷断。
绷断的琴弦重重抽在了苗苗的脸上,霎时在她白皙的脸上出现一道渗血的道子。
保姆阿姨惊叫一声过来,连声叫道又怎么了这是又怎么了。
我甩手上楼去,苗苗呆呆坐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在卧室里闷闷地坐了一阵子,实在无趣。就换了衣服出去溜达。
家里更加安静了。因为保姆阿姨送苗苗去医院了,家里面再一个人也没有。
大门口的保安趴在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摆弄一个破收音机。
老舅的宝贝名犬,一条纯种的德国黑贝,正对着铁栅栏外头一个拾荒的阿婆狂吠。我看那个阿婆竟然仿佛有点眼熟,她左脸上一块鸡蛋大的黑痣。
是她,是我在孤儿院时的一个保育员。她经常让院里的孩子们帮她糊火柴盒,赚的钱就上缴给院长给我们改善伙食的。
那时候她已经是白发苍苍,现在看起来更是老态龙钟了,背也弯成了一个虾米。
“阿婆!”我喊她。
她愣了愣,隔着铁栅栏往别墅院里头看来。
她陌生地看着我。
我奔出去,站在她面前。她木然地拿着一条装空矿泉水瓶子的蛇皮袋。
“阿婆,我是小羽啊,经常和筱歌在一块的小羽啊!”我说。
她听到筱歌两个字,仿佛想起来什么,瘪着嘴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以前经常逃跑那个?给一家子当兵的领养的那个娃儿?”
“是我!”我的泪水竟然控制不住下来的。仿佛在他乡看到亲人一般。
阿婆眼睛里都是混浊的影子。她叹口气说:“老了,老了,孩子也都长大了,认不出来了!”
“阿婆!”我问她:“你还记得咱们孤儿院里的那些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她笑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说:“那会儿,筱歌是孩子王!你们这帮小霸王,整日价比着淘气气人!”
“那么,咱们孤儿院失火是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阿婆想了想,终于说:“唉,都是冤孽!那个院长,就是筱歌他妈,因为被别的男人骗了,就有了筱歌。自己的男人也因为这个和她离婚了。再朝后,她一个人在孤儿院里过了几年,精神就不正常了,有一天晚上她把自己锁屋子里头就泼了汽油就点着了,整个院子都着了,还好孩子们一个没有伤着。”
阿婆说着轻轻摇头:“唉,最苦的就是筱歌。他妈在世的时候不让告诉他,等院长死了才让筱歌知道,那阵子筱歌整天坐在楼顶不吃也不喝,那样子跟你被领养走后一个样!”
“我领养走后筱歌怎么了?”我盯着她。
阿婆把蛇皮袋放在地上,锤了下腰说:“还能怎样,整天坐在楼顶上,也不吭声,谁叫他都不理。夜里睡觉说梦话,手脚乱挥跟人打架似喊不许带走小羽不许带走!就这样一直过了两三年才缓过来劲!”
阿婆灰扑扑的脸上都是怜惜。她高高的颧骨和深深的眼窝,都是饥饿的颜色。我忙说:“阿婆,你进来,我给你拿点东西吃。”
阿婆就笑了笑说:“不了,咱不进当官的家里头,有狗!”
我见她致意不肯进来,就说:“你等等,我给你拿点吃的东西去。”
我就跑进屋子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