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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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跟着纪阡去了小厅的沙发坐下,脚下的羊毛地毯极为蓬松绵软,穿着鞋子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女佣给添了咖啡,纪阡不动手,纪茞也不敢贸然伸手去拿,只是低眉顺眼的垂着头,等纪阡先开口说话。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纪阡喝口咖啡皱了下眉,“还不到年关。”
她在纪宅竟真的像个外人一样了,连平日回来一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纪茞心下不平又凄然,刚想开口就听纪阡“啧”了一声,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连忙抬头去听,谁想纪阡这话却是对着女佣说的:“去换壶咖啡,沫沫喝不惯这个涩味。”
直到女佣依言去了,他才接着对纪茞说:“你的事我已经听管家说了,虽然你年纪不小,有个身孕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纪家百年家业,你又是纪家嫡出的小姐,冒出未婚先孕这条丑闻来,对纪家的影响也太不利了。”
“我看还是找个可靠点的私人医生趁早打了吧,你做出这种事,婚前失节,我也留不得你,过几天我拟个文件,拨几间公司几栋房产给你,再开笔款子,就当买断咱们之间父女情分——今年的年,你不用回来过了。”
听到纪阡这番话,纪茞脸色都白了,双颊惨淡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肩膀颤动了几下,不一会儿眼里就蓄满了泪,这样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儿,只怕换了哪个男人见了都忍不住要心软,可纪阡冷冷的盯着她,神色冷厉,丝毫不为所动。
纪茞却是吓得肝胆都要裂开了,这是她的骨肉,是这个男人的亲外甥啊,自己这次回来本来是想求父亲庇护给出点主意,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残忍至此,二话不说就要把孩子打掉,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屑过问,还要把她从家谱里除名,纪茞之前虽然不受宠,但纪阡也从不曾苛刻过她,吃穿用度都是捡最好的来,外面人尊称她一声“纪大小姐”,也都忙着奉承巴结,这要是被赶出纪家,只怕她不出几日就会成为整个港岛的笑柄!
“您,您不能这么做,他是您的亲外甥啊父亲…”许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像溺水者拼命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她的脸色反而稍微恢复过来,“是,这个孩子不能杀,我检查过了,是个男孩,父亲,您直到现在都没有直系的儿子,说句诛心的,日后纪家产业早晚要落到别人手里去,中国人注重子嗣传承,这个孩子正是您需要的……”
“你想让这个孩子做纪家家主,下一任组长?你行啊纪茞,纪家大小姐没做过瘾,现在又打起纪家当家主母的算盘,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干什么,等我死了你扶他上位垂帘听政,还不定要怎么欺负你哥哥,日后你若是结婚,这纪家还不知道要改个什么姓——”纪阡阴沉着脸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一般,十分骇人,“纪家不是沐家,由不得女人当权,子贵母死这句话,纪茞你有没有听过,再说了,你这么个柔柔弱弱的脾气,将来还不一定生出个什么东西,你让我怎么能放心的把纪家百年家业交到他手上?”
纪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纪阡摆摆手道:“别的我也不说了,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我也得找人把他弄死,你何苦让他去受那个罪,听我的,我还能按纪家千金的份子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这个节骨眼上,谁也别想撼动你哥哥的地位。”
正这时候纪沫从里间揉着眼睛出来了,纪阡立刻换了神色,压低声音道:“这件事要是在你哥哥面前走漏半点风声,别怪我心狠,一尸两命。”
☆、第四十章
纪沫顺便在浴室里冲了个凉出来,卧室里室温高,他直接套了件卫衣,随随便便往纪阡身侧一坐,隔着极近的距离,纪阡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小臂上刚浸过水流的温热,和一股子柠檬香味:“沫沫,换乳液了?”
“嗯。”纪沫坐在纪茞对面有点不自在,侧侧头问他:“怎么了?”
“好闻。”纪阡一连笑了几声,还把头凑到纪沫颈间嗅了几下,毫不掩饰对他的亲昵,纪沫脸皮薄,哪里容他这样肆无忌惮,把头往后缩了缩,“别弄了,痒。”
纪沫一来,整个气氛都缓和了很多,这一点连纪茞都感觉出来了,纪沫见她和沐霏长相相仿,又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也就没表现的那么生疏,其实这段时间已来,纪沫的脾气已经缓和不少,话也多了起来,虽然纪阡恨不得他对所有人都冷若寒冰,单对自己温顺,不过纪沫变得外向了,这是好事。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你,很小,像红宝石一样的。”纪沫对纪茞道,说完这一句之后找不出下文,最后学着沐蔚的语气又加上一句:“咱们是兄妹,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我帮你。”
这些话从纪沫嘴里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委实有趣,纪阡捏捏小儿子的脸,看了纪茞一眼,“说的是,你们是兄妹,以后可不许欺负你哥哥。”
纪沫隐约觉得这句话逻辑不对,刚想说话,就被纪阡给堵了回去:“沫沫,刚才有人给打电话来,查了许书记这些年私下里收钱贪污的一笔账,爸爸记得书记夫人给过你——一点不好的回忆,你想爸爸怎么处理这件事,嗯?要放过她吗?”
这里没有下人,说话也方便,纪阡所幸把事情摊了开来,他以为按纪沫的性子,是不会过于计较的,毕竟纪沫这些年手刃的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斗中魍魉,说到人命,他还真没担过几条,按理说应该给点教训就了事,谁料得到纪沫眉一颦,却道了一句:“要她死。”
“为什么?”回答出乎意料,纪阡追问,“因为她欺负你?”
“她骂你。”纪沫半垂着眼,疏朗弯曲的眼睫垂在柔软的眼脸上,微露出来的那两点眸色像一汪深邃且静谧的湖泊,“我要她死。”
纪茞心下一滞,上下两排牙齿拢在一起几乎要发起颤来,她本以为自己父亲的继子,这个和自己有一半血缘相同的纪沫是个温和且矜高,符合世家公子标准的,温顺无害的年轻人,若真是这样,让纪阡当个漂亮的小情人养着也无不可,可是她才发现,眼前这人哪里是只温驯的兔子,分明是条唾液剧毒的蛇!
只要稍微有一点不顺他的心,冒犯到了他心里的图腾,就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要她死”三个字,还无法被人责怪,因为在他心里根本没有人命这个概念,这个人被保护的太好,周全到甚至没有对人情性命的基本认知,在他看来,人的命根本就像草芥一般不值一提,更叫人骇然的是,这条阴毒的蛇还是被纪阡自己放在身边,像宝贝样一点点养出来的,联系此间种种,简直叫人胆战心惊。
她心里骇然,可纪阡反而极为高兴,凑过去在继子脸上啃了一口,心满意足的道:“谢谢,我的小Jackie——好了,你也累了,爸爸陪你回去休息?”接下去的话是对着纪茞说的,“摇铃请管家送你出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
管家送纪茞出纪家的时候她心绪很乱,满脑子乱糟糟理不出思绪,许是看她脸色实在不好,老管家忍不住出声叫她:“茞小姐。”
“什么事?”纪茞知他是纪阡心腹,连忙停下步子回过头去。
“不是我多嘴,主子和沫少的关系,您也看出来啦,为什么一直不把沫少的身份公告天下,不就是为了主子那点不能与人道的心思嘛,您是沫少的妹妹,我才给您说这些,不瞒您说,主子一直以来,最忧心的就是沫少的地位,身份问题,这节骨眼上纪家又多了一位小少爷,这不是分了沫少的权吗,主子他怎么能高兴的起来,这道理您也明白的吧?”
纪茞一愣,几乎控制不住满心的愤懑压抑:“那也不能——就算父亲再怎么偏爱大哥,这孩子也是他的亲外甥,是他亲生女儿的孩子,我和他的关系还比不过收养的继子?难道父亲真打算把纪家家业留给沐堇?”
老管家眼神一沉,伸手握住了纪茞手腕,恭恭敬敬回答,但是力度大的几乎将她的手腕骨生生折断,“如果您现在已经出嫁,这个小少爷纪家上下自然欢迎,可是您今年才十七岁,肚子里说句实话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试想主子怎么会把百年基业交到他手里,这不是让九泉之下老主子不安生吗?”
这个已知天命老人那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狠厉实在可怕,有那么一刹仿佛还是当年遇祖弑祖遇佛杀佛的金牌杀手,纪茞被骇住了,半响才颤着声道:“我,我知道…原是我错了……”
老人松开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甚至已经留下了五道鲜明的指痕淤青。
纪茞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纪家侧门的了,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可以忽略了这种猜测,其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纪沫名义上是纪阡的养子,身份什么的都不好说,纪阡偏偏又疼到了心坎里去,没公布身份,反而当个小宠似的细心养着,待到纪阡百年之后,这份基业和庞大资产还不是要留给他,偏偏这时候自己有了身孕,还好巧不巧是个男婴,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定要瓜分原本属于纪沫的遗产遗权,这种事纪阡怎么能容许,只怕连同样拥有继承权的自己,现在都成了纪阡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老管家贴心的给纪茞开了车门,她刚刚上去,就无力支撑的瘫到了华贵的真皮后座上。
纪茞走之后纪阡带着纪沫回了卧室,这个房间按照纪阡的品味给布置的充满了西洋风格,纪沫把自己埋在蚕丝被里头,只露出一头柔顺的乌发,捧着厚厚一本原文书在枕头上蹭来蹭去,纪阡看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抽出纪沫手里的书随便翻了几页,笑道:“看的原装书啊,沫沫,你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
那是一本川端康成的《古都》,满篇隽秀的蝇头平假名,娟曼的好似连墨色都浓的要化开来,纪沫把书拿回去,浅浅淡淡的道:“听闻夕珀说日本京都平安神宫的樱花很美,还有个品种叫‘朝颜’,只开在清晨,不见黄昏,还有青莲院的楠木和红垂樱……”
他的声音既缓且轻,轻浅淡然,仔细听时是分辨不出情绪的,但是思绪随着那音色游走之后,又会凭空生出一股莫名的缱绻,类似于深情的意味,让人一个不禁然就给醉在了里面。
“是啊。”纪阡感叹了一声,说:“爸爸几年前京都去过一次,现在难得还有保存那么完好的古都了,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那么,”
纪沫忽然出声,纪阡低下头看他,小孩在床上翻了个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愿意带我去看那里的竹筒泉涧,晨钟暮鼓吗?”
后来纪阡再回想起那一晚总会暗自庆幸是那通电话救了他,那天晚上的灯光那样朦胧且轻浅,衬得光线里的那人愈发颜色如玉,加上缱绻语气,简直如旖旎的告白一般,直叫人能深深溺死在这暗香浮动,影绰旖旎的氛围里,老男人被这么一激,心下一把火烧的亢奋,若不是老管家的一同电话,只怕他已经化身为狼扑上去了。
老管家在电话里说了大段的话,无一字不是为族为主,情真意切,纪阡顾虑小儿子,只用简短的几个语气词回答,知道纪沫发倦阖上眼,他才对着电话那端道了一句:“这是个办法,不过,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我听说,你有个孙子是不是。”
☆、第四十一章
纪茞接完管家的电话之后才彻底没了力气,手指一松一垂,整个身子都无力的倚着墙跌坐了下去,翻盖手机随着她的动作滑至手边,散出一屏幽冷蓝光。
她刚刚接到纪宅老管家的电话,电话里老人的话字字句句充斥在脑海里,逼得她几乎想要尖叫,就在刚才,他在电话里说要她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一生下来,就要直接派人接走,带回纪家以小少爷的身份照料,别人可能不甚清楚,但纪茞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纪阡身边真正的心腹只有老管家那么一两个,他的话,要么代表着纪阡旨意,就算私下里授意,那也和纪阡心里的意思差不了多远,再加上老管家在电话里反复提及纪沫,此中深意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自己的儿子被接回纪家用的是小少爷的身份不是少主,但是纪阡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儿子,纪沫的身份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寥寥几个人知道,正巧这个节骨眼上纪家多出个小少爷,大小姐的骨肉,纪阡的亲外甥,怎么看都是日后家主的不二人选,只是纪茞知道,这样一来就把觊觎这纪家家主位子各方势力的注意力都投到了这孩子身上,成了纪沫的挡箭牌,等到自己儿子把那些个暗势力引出来消减干净之后,纪沫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登上家主的位子,可怜自己的小儿子,却是拼着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纪沫本是母亲改嫁带来的,和纪阡没有半分血缘,就算是心上的小情人,也不能这么离谱的偏宠,把纪家十几代留下的百年家业当成笑话,把自己的亲外甥双手奉上砌成一条用他血肉铺成的路供纪沫登上权位——纪茞惨白着脸,涂了保护性指甲油的长指甲几乎在红木地板上留下剜痕,这样残忍,没有丝毫人性的男人面前,要怎么做,才能给她的儿子铺砌出一条通往纪家最高权力的大路?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纪茞的手在地板上摸索了几下才把它拾起来,找到一个号码重新按下通讯键,幽蓝色屏幕冷光映得她的脸明明昧昧鬼魅一般,直到电话被接响,这个女人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握紧手机,把它向自己耳边凑得更近了,一出口的话支离破碎的几乎拼凑不起来:“你得帮帮你儿子,华治,我只剩这个翻身的机会了,挪一支父亲的军队给我,为了孩子,我得再拼这最后一次才行,你一定要帮我……”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