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神-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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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疑惑的暂时压制了心中的愤懑。李真站在原地,目送那辆军车远去。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车是亮了车灯的。
那么就是说这个世界还有电。西南联政的学生们之所以手捧蜡烛,大概是因为这片区域的电力供应不够吧。这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如果所谓的隔离带将电缆都斩断了,他们就真的只能自给自足了。
至于那一位……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们内部还有分歧么?
李真想了一会儿,又看看手中的朗基奴斯之枪。从他取回到这东西到现在,在他的印象里不过经历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但这世界竟然已经过了五年——
原本他认为即便五年的时间也可以忍受。因为他的手里握着人类唯一的希望,他还可以去战斗,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去投身于这个大时代的洪流。
然而现在突然有一个上尉毫不客气地对自己说,他们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自己和曾经那些人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天方夜谭罢了。
天方夜谭……
李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胸腔微微发抖。不是因为被人轻视或者驱逐的怒火,而是因为……
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毫无意义。自己牺牲了五年的时间,也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时间所换来的结果,似乎毫无意义。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沈幕。
便是这种感觉吧?
在自己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诚恳地问他,是否可以停止思考、放弃他的那个理论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吧?被世界与命运抛弃的失落感,人生失掉了意义的绝望感。
李真呆立一会儿,慢慢走到刚才那从树荫之下。
阳光依旧猛烈,但他只觉得遍体生寒。抬眼朝远处看去——对方似乎还带了几个士兵。士兵把守在体育场的大门外,拦住了几个学生。
呵……也要防止自己同那些人接触。
杀人不见血的招数。
昨晚郭锦媛就已经告诉他,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区域算得上是一块“死地”。从前都被隔离带所占据,最近才慢慢扩张开来,形成一片不大不小的无人区——就好像一块水迹氤开了。
而对方告诉自己到别处去——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普通人,也许他要花上十几天的时间探索整片区域,然后才绝望发现,这里是被封闭的。或者他们口中所说的“出口”会被他偶然碰上,他真的可以走到别的地方去。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将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耗光所有的食物,活活饿死。
只不过某些人似乎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力究竟有多强。
但无论如何,对方的态度相当鲜明——离开这里,管你生死如何。
李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怒极反笑”——因为这种赤luo裸的轻蔑与恶意。而他们所依仗的,无非就是面前的隔离带。有这东西在,在他想出脱困的办法之前,他就无法对那些人形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但他并非一个战争罪犯,甚至也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李真做了几次深呼吸。但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实际上他此刻很想当即远离此地,看看能不能真的找到其他的什么出口,然后……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愣。
然后怎么样?因为没有“收留”自己……就杀上门去?
对方或者可以这样做,但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出来。或许可以在合适的时机质询他们?但那必须在帝国仍旧存在的前提下——军事法庭会对这种事情做出公正的裁决。可问题是……他们想要割据。
他们要割据,在这里他们就是王。
你没法儿用责任感、荣誉感、道德心这种理由来质询他们——因为他们早已将其抛弃了。
李真想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觉得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还真是一个老实人。仅仅通过这种法子,就快要将自己憋出内伤了。问题在于他一直试着用五年前的那种思维模式去思考——
“假如帝国还在的话”。但问题在于帝国几乎已经丧失了控制力,眼下他们自立为王了。他们没有按照套路出牌,也没有按照套路给自己应有的对待——哪怕是起码的人道主义救援。
然而另一个问题则是……
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按照套路出牌的人。
“胡搅蛮缠”这种天赋,他觉得自己天生是点满了的。只是不屑使用而已。
他握了握掌中的朗基奴斯之枪,慢慢坐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不介意再等一等——看看那个中尉军官究竟想要同自己说什么。
一整个下午,塑胶跑道的体育场上空旷无人。李真可以远远看到几个年轻人的影子在大门外转悠,却因为门口的士兵没有靠前。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囚徒,没想到如今真的变成囚徒了。
闷热了一整个下午,到傍晚时分终于略微凉爽起来。太阳落山,同样映亮了晚霞。一整块云彩堆积在西边的天空当中,看起来就好像是由一块巨大的黄玉雕刻而成。李真放眼看去,还可见隐隐约约的高楼。
他从下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日落月出。
腹中有些饥火难耐,他就折了一根草茎在嘴里嚼,却觉得越嚼越渴。
到明月升上中天的时候,李真听到脚步声。那显然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但仍然沉稳矫健。对方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看门口的士兵。
这样反复几次,那人终于走到白天的那个位置,朝隔离带的另一边看过去。
李真就在坐在树荫下,而今天的月光不甚明亮。于是那人压低声音,喊道:“……将军、将军!”
李真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立即回答他。他在观察对方的样子。
这人穿了便装,年纪在三十上下。声音里透露着真诚的急切与焦虑,而使用的词语则表明了他的立场——没有像那个上尉一样称呼他为“阁下”,而是称呼他为“将军”。
李真是特务府系统的少将,但这个系统并未同军方分家。就算是陆军上校见了他,一样得规规矩矩地首先敬礼,然后尊称“将军阁下”。可由于历史缘故,私下里陆军军官一般只称呼特务府系统的将官为“阁下”。只有执行官才会使用“将军”的称呼。
对方使用的是五年前的叫法。这意味着他从前应该是一个执行官。
于是李真站起身,走出树荫,低声道:“我在这里。”
第七十六章首相
那人一愣;随即转过自己的脸;同时将一个微型手电用搁在胸前、拧亮;照在李真的脚下。手电的光芒黯淡;也仅仅是能够映出李真的轮廓;但这样的光亮确不会引起守门士兵的注意;远远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片被月光微微照亮的区域而已。
来者便是白天的那个中尉。
看到李真他的脸上就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并且长长出了口气:“幸好您还在这里。”
然后他又向体育场旁边指了指——那里是另一侧还未坍塌的看台:“将军;我们去那里说。”
李真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考虑;最终决定相信他。于是他提着枪;与那人隔着隔离带向看台走过去。趁这时候那中尉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三十二岁。六年前加入特别事务府北方基地;三年前被编入陆军特别作战部队。
李真略微有些惊异地看看他:“那么你应该是……”
“我是您还在的时候进了特务府的。我记得那时候您是代局长;后来您就去日本了。”**说道;“然后代局长就变成了呼雁翎;接下来是应决然——应局长一直做到咱们特务府被解散。”
两个人走到看台一边。这里散落着几块一人多高的建筑石材;一直都没有人清理。**藏身在石材之后、熄灭手电筒;与李真隔了两米多远面对面站着。
李真问他:“之后呢?他们都怎么样了?”
**似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于是微微点头:“之后;戴院长去了陆军总参;现在应该是少将了;听说还晋了爵。应局长么……”他顿了顿。“我现在就是为应局长办事的。”
“为他办事。”李真轻轻皱起眉头。这说法他以前听说过——杜启溪对他说;他是为戴院长办事的。
眼下那个戴院长变成应局长;李真总觉得有些别扭——在他印象里应决然与戴炳成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他的性格其实更像自己。所以现在听说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应决然的下线可以一直埋到渝州……李真觉得;似乎那一个人变了。
但他收拢纷乱的思绪。沉声问:“那么他现在做什么?你来找我又是要办什么事?”
**低声道:“应局长现在赋闲。至于我的工作;或者说我们的工作;就是分散在全国各地;试着收集有关您的消息。看起来我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我找到您了。”
李真思考几秒钟;决定不再挤牙膏。他直截了当地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先从为什么要找我开始说。”
**低声说了一声“是”、思索两秒钟整理思路;然后慢慢开口:“我知道您当初上天是为了找朗基奴斯之枪。但是根据资料显示。就在你们的登月飞船进入大气外层的时候;你们下方的空域出现了一片隔离带。当然这个名字是后来才定下来的——那时候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您知道;当时为了防止类种搞破坏;咱们派了很多战斗机在飞船即将返航的空域护航。之前地面和飞船的通讯就不顺畅;我们猜测那时候这种隔离带就在慢慢形成了。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几个小时——不像当初的极光;是一下子出来的。就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有几架战斗机的电子设备统统失灵。还有几架飞机突然就消失不见。”
“那时候地面指挥中心应该是意识到那片空域有危险了;于是紧急联络你们;要你们改变航向。但是大概只说了一两句;你们的飞船也就消失了。”
李真微微点头;怅然道:“是啊。突然消失。其实我们感觉也就过了十几秒的功夫;然后就出现在此时此地了。”
**也出了一口气:“这情况在飞船上天之前也出现过——我们有一个战略轰炸机编队在太平洋上空失踪了。当时其他国家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所以当年对类种的第一波突击很不成功——对方似乎早有预料;知道那东西会出现。几乎都没有反抗。所以之后我们动用了核弹。”
李真知道那个所谓的“失踪编队”究竟在哪里。然而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问:“结果呢?”
“结果是首相下台了。”**无奈地摊开手;“核打击的效果在初期看起来很乐观;异种几乎都死光了;类种也没有出现。至于真理之门——他们直到今天还是销声匿迹。但是谁都没想到辐射云会在天上飘那么久、又扩散得那么广。再加上又过了一段时间;类种又在澳利亚和欧洲苏醒……国内就民怨沸腾了。”
“现在的结果就是;有隔离带这东西;咱们也不是很担心异种会大举侵入;但是我们也很难打过去。”**发现李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便摊开手;“其实也算是势均力敌。或者说咱们这边还比以前有优势。白天的那时候那位对您说现在有了行之有效的手段……呵呵;他有袖大其词;但是也算有点儿道理。”
李真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现在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的确比他那个时候强大了不少——从前仅仅是电力中断、南美洲沦陷;绝大多数人就已经惶恐不安、现役军人们就吵着要“收复失地、保卫人类”了。
可眼下按照他的说法的话;已经不仅仅是南美洲的问题了——南美、澳利亚、欧洲都出了问题。而人类要面对的新难题则是“交流与交通不畅”。
没电的时候。至少帝国政府还可以勉强保证对绝大多数区域的控制力。在这样一个中央政府的统治下;很多难题可以得到解决——例如不依赖电能起飞的飞机;不依赖电能行驶的车辆与船舶。甚至在后期军队的装备也越来越先进;越来越有几分蒸汽朋克的味道了。
可如今的状况是帝国政府几乎已经瘫痪;各地都快要自立为王了。想要这些单独的小势力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显然是天方夜谭。
其实在他看来眼下的情势要比五年前险恶得多。一些人看得到;选择了视而不见。而另外一些人;则连看都懒得看。
李真叹了口气:“你们都说有优势;那么;优势是什么?”
**低声道:“武器上的优势。你之前听说了咱们这里有‘门’;其实除了门之外;还有武器——都是从菲律宾那里买过来的。”
“也像门一样;用空间能力造成杀伤?”李真淡淡地问。
**一愣;随后笑起来:“果然瞒不过您的——您就有这种能力。的确是这样的;那种武器和门都是利用空间原理。门可以暂时突破隔离带;而那种武器……我看过一次试射。一枪命中一只活羊;那羊整个就消失不见了。据说现在已经造出了大炮——这是咱们的叫法。菲律宾那边应该叫做虚粒子相空发生器——大概是这个名儿。”
“战果呢?”
“英国人用那东西干掉了一个类种——隔了三千多米;没一个伤亡。”**笑了笑;“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菲律宾那边可发财了。”
李真犹豫一会儿;终于将心里的那个问题说出了口:“菲律宾……那边负责的是谁?这东西又是谁搞出来的?”
**抿抿嘴;想了想:“是个中国人;叫王远伟。我听局长说那人和您还有些缘分;是在五年前从大陆去了菲律宾的。不过在我们这边来看;说心里话;这些东西都不靠谱。所以局长给我们的指示是……”
但李真打断他的话:“另一个问题呢?那里的负责人是谁?”
**愣了愣。然后他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无奈而颓丧的情绪;最后也叹了口气:“……将军。”
他的这种口气。
李真觉得心里微微一跳;手心儿里略微渗出了些汗水。他皱起眉头;再一次沉声道:“有什么不能说?”
**垂下眼帘;犹豫一会儿;最后露出苦笑:“好吧。菲律宾那里的负责人……现在是叫南吕宋共和国首相——是个女人;叫张可松。”
李真的手握了握;微微咬了咬牙;然后低声问:“那个首相今年多大年纪?”
**看着李真:“将军;就是您认识的那个张可松。”
李真冷笑一声:“这不可能。她还是一个……”
他想说她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
然而随即意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张可松已经二十四岁了。
即便二十四岁也还算是名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