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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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风面无表情地看了白虎一眼,继续低头对着几天的账目。
成俊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虎,那眼神似乎要把人戳出个洞来。
任非云从高脚椅上转回身,盯着白虎燃了跟烟,不冷不热地问,“账单呢?”
白虎低着头,两腿立得笔直,“给邓明胜了。”
任非云点点头,“好,你站着,等等再给我说这话。”随后他掏了手机,叼着烟打了个电话,那姿势其实和印风有些相像——印风当年刚出道,许多事情都是从任非云身上学得的,包括这细微的小动作。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一贯跟在任非云身旁的外国保镖忽然拎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进来,女人脚步踉跄眼睛浮肿,满头长卷发纠结成了干枯的一团草,再不复往日光鲜可人。
白虎看了一眼妻子,倏地就跪在了任非云面前,但仍旧是不敢抬头,嗓音沙哑得濒临崩溃:“云老大,这事不怪她!她什么都不懂!您放了她,随便怎么罚我!我求求你了,别动她,别动啊!”
男子汉跪在任非云身前,流下了两滴鳄鱼眼泪。大概是由于眼珠子大的缘故,泪滴也特别的圆实饱满,砸在地面上几乎要发出清脆的水声。
潘淑云瘫坐在地,一旁的保镖仍旧抓着她的乱发,然而她已经不挣扎了,只是怔怔地望了白虎,又吸了吸鼻子。
任非云很相信白虎,但是任非云不相信潘淑云。
他无法理解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所以在他看来,潘淑云之所以走这么一步,无非是得了邓明胜的好处。他可以原谅白虎,然而绝对不能放过潘淑云!尽管任非云老了,可他自以为,斩草除根的道理还是能懂得的。
任非云一脚踏在地上,慢慢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他朝那保镖看了看,保镖便拖垃圾一般得拽着潘淑云的头发往外走。
潘淑云吓傻了,终于抑制不住地嚎啕起来,声音嘶哑刺耳,锯木一般。
白虎一个激灵,猛地上前对着任非云磕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大响头!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持续地磕起头来。
任非云冷冷道,“站起来!男子汉一条,跪在这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白虎继续磕头,对任非云的话置若罔闻。
大厅里传来窒闷的“砰砰”声,以及男儿压抑不住的哽咽。任非云皱着眉,上前一脚踢翻了白虎,怒喝,“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白虎不停地抽噎,额头上破了一层皮,渗着血水,他抹了一把额头站起身,忽然就镇定了,“云老大,我知道错了。你别杀她,我跟她离婚,她没有起外心,账本都被我追回来了,她就是跟我赌气……你放过她,我跟她离婚,我对不起她。”
任非云冷冷道:“邓明胜看都看过了,追回来有什么用?”
印风这时停了翻页的动作,抬头看了白虎一眼。
这若是换作以往,印风定是冷眼旁观的,或许还会上去帮那保镖补上一枪;然而今时终究不同往日,他的心早软了,软了一滩泥糊糊,他想若是让钟明知道他的视若无睹,那必定是暴怒之下一番斥责;于是他渐渐觉得,潘淑云的确是个可怜的人。
印风丢了账本站起身,朝成俊斜睨一眼。成俊此刻正凝视着白虎,对潘淑云的即将逝去感到很漠然——他在乎兄弟,不在乎兄弟的老婆。他对这女人,始终只有个大致的轮廓记忆而已,那么那潘淑云活着或者死了,的确与他无关。
印风捶了捶腿,继而快步上前猛地扇了白虎一巴掌。
白虎浑浑噩噩地流了满脸涕泪,被打得脑袋偏过去,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麻木得好似木头人一般。他想我媳妇要是死了,那该怎么办!我想和好的话还没有说得出!她想拍的婚纱照我还从没带她去拍过!白虎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般地发现,他真的亏欠对方太多太多。
印风甩了甩手,转过身盯着任非云道,“放人,我信那女人。”
任非云立即转了视线,冷峻地盯着印风。
印风坦然迎视,倏地又抬手,竟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任非云很快反应过来,握住印风往下垂的手腕,“你干什么!”
印风脸颊上很快浮起几道红印,他低下眼帘,“我这是替我兄弟挨的,我相信他,相信他的妻子,所以请你放人;还有,你别碰我。”
任非云盯着印风脸颊上那几道红痕,缓缓松了手。脱力般地坐倒在身后的高脚椅上,他对着已经走到楼梯口的那保镖说了几句泰语。那保镖闻言便立即松了手,任潘淑云趴在楼梯上半死不活地嚎啕。
白虎愣了一瞬,呆滞地看了印风一眼,才猛然奔去那潘淑云身旁,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妻子,嘴唇抖了抖,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印风晚间回了家,发现一楼客厅留了灯盏,而家里安安静静,众人都已入了睡。钟明本是想每晚去督察着印风,以确认安全,然而公司业务繁忙,他心力交瘁之余,又遭受了印风一通赶人的怒火,再加上印风这么些天,的确是没再出过暴力斗殴事件,于是他只得每晚讪讪回家;然而他每日都是强撑着睡意在卧室里等着,但终究身体疲劳,再强的意志也敌不过那滔滔的睡意;于是印风每日回家,便见着这么一盏留门的灯,以及卧室里那和衣而卧的青年。
他捶了捶腿,觉得有些泛疼,估摸着接下来是要阴雨天了,又忽然想起很久都没再去为父亲上过坟,于是他疼痛之余,也有些惦念那阴森森的地方。印风颓力地陷在沙发上,没什么力气调动身体去上楼。
正微微闭目养神,楼上传来轻轻的一声房门开合声,随即那带些乡土音的腔调响起,竟是钟大福:“哎呦,小印你回来了?”
钟大福晚间尿急,开了门乍一看,看见这名义上的儿媳妇坐在楼下沙发里,脸色苍白,单裤下一条腿止不住地在颤抖。他赶忙下了楼,边跑边问,“这咋了这是?生病了?”
印风慢慢睁了眼,对钟大福笑了笑道,“叔叔我没事。”
钟大福尽管对印风抱有一丝成见,但他根本上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于是此刻上前贴了贴印风的额头,“哎呦,这有些发烫啊,发烧了?家里有啥退烧药不?叔叔去给你弄,甭坐这,要着凉了还得烧!”
印风怔怔地看了钟大福一会,忽然弯腰将脸埋在手掌里,闷声道,“叔叔,我想我爸。”
钟大福对印风家这事知道一二,此时看着印风漆黑柔软的发丝,以及那条依旧在轻微打颤的断腿,不可抑制的,就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这孩子其实挺不容易,他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真是怪可怜。
印风最后在钟大福的帮助下上了楼,他那右腿几乎不能使力,于是他搭着钟大福的肩膀,借了老人的力终于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房门,果然见钟明穿着西装趴倒在床,轻微地打着酣。
印风脱力地坐在床脚,床垫传递的震动吵醒了钟明。钟明惺忪了睡颜,懵懂问,“回来啦?”
钟大福这时上前对着儿子肩膀扇了一下,“起来,混小子,那小印发烧了!你别睡,去找些药来。”
钟明立即恢复了清明,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出去,在二楼的小会客室里翻翻找找起来。
印风靠着床头用手遮住眼睛,轻声说,“叔叔,我睡一觉就没事,他那么辛苦,还……”
钟大福立即打断道,“这是什么道理,有病了得立即去治,拖得越久越严重。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在意,我跟你说,你要是到了我这般年纪,就知道年轻时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印风疲惫地叹一口气,着魔般地又重复了一句,“叔叔,我想爸爸了。”
钟大福一番教导登时被噎在喉咙里,哑口无言地站着。
印风孩子气地笑了下,放下手看着那修长的十指道,“叔叔,你真是个好爸爸。”
钟大福是个实诚人,这时慢慢红了脸,想着那小小的婴儿如今被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成这样,心底里有得意又有感慨:“哎,没啥特别好的,棍棒下出孝子!那小子小时候没少被我打!”
印风歪着脑袋,听了这话后笑着答,“叔叔,明天中午我陪你来一碗,咱们划酒拳。”
钟明正急急忙忙地端着温水和药片进门,就听钟大福喃喃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咋能欺负你这种小辈呢,不来,这不厚道。”
印风笑着接过药,一仰头便就着一口水咽了下去。
钟大福这时慢慢地站到门口,又忽然意识到儿子要和一个男人睡了!这让他说不出的奇怪别扭,于是他僵硬地招呼着:“你俩休息!小印好好休息!我去睡觉!”
印风笑着放下水杯,道,“晚安。”
钟明则是直接点了点头,便弯腰替印风解起外套来。钟大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关上门落荒而逃。
69、众生相 。。。
印风拿着白虎追回来的账本,犹豫很久,才进了国贸大厦。刘芸探着海龟一般的脑袋,扬起高傲的头颅俯视着印风。只是印风这次没心思和她寒暄,他快步进了那普通员工的电梯,跟着上了钟明那楼层。
彼时钟明正在准备下一场会议的资料,这场郊区的彩电收购,是一场硬仗;他几乎绞尽脑汁,才想出尽量双赢的方法,然而这方案上仍旧有许多不完善,需要改进。于是当他焦头烂额才思快要枯竭时,印风拿着账本跟在小秦身后,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了办公室。
打发走小秦,钟明略带诧异地看了印风一眼,暂时放了手中的方案,拉着印风靠在自己老板椅的扶手上,“你怎么来了?”
印风坐在扶手上,将腿伸直了,背对钟明道,“想请你帮个忙,这事儿只放心你做。”
钟明接过印风递来的账本,耳边听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邓明胜那次弄走的账,你帮任家……改一改……以后查起来没麻烦。”
钟明翻页的手顿住,维持着半举的姿势拎着书页,一动不动,片刻后道,“这是要我做假账?”
印风背对他点头,声音又低了几分,“只能拜托你了,任家以往洗白的生意都是乔叶在负责。现在……你也看到了,乔叶那个样子……任非云身边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钟明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继而天人交战起来。印风就静静地背对他坐着,背影纤瘦得有些可怜。
良久,钟明神色凝重地开口:“我不做这个账。”
印风松一口气般,倏地跃起,双手插在裤兜里,依旧是背对着钟明,“没事没事,我也就问问,回头去会计事务所雇佣个可靠的也成。”他转过身,用拳头朝钟明的肩膀轻轻一顶,语气轻快道,“别那副衰样,本子还给我,我走了。你晚上去接我下班,一起吃晚饭。”
钟明站起身将账本递给印风,“我送你下去。”
两人并肩出了办公室,公司里有新人偷偷地从屏幕前斜过眼瞧了,很是好奇的样子。
商贸大厦底楼,刘芸竖着耳朵在拖地,一旁的吉阳仍是不屑地盯着她,然而耳朵也同样高高地竖着。
印风拿本子夹在腋下,两手插着裤袋低头往外走,身影不平,步子却迈得很勤,似乎是对身后那人避之唯恐不及。他细细算来,这大概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对钟明有所请求了,然而却是这般铩羽而归。钟明的坚持成了一把利剑,刺伤了他的自尊,让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我一直做着的事业很是不堪而虚假,害人害己,实在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但是钟明没有恶意,他是知道的。
眼看那不甚平稳的身影要步入旋转的玻璃门,钟明猛然一抬手攥住了印风手腕。国贸大堂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地侧目而过,然而钟明浑然不觉,他急切地掠过印风转过来的脸庞,盯着那双黑到有些璀璨的眼睛,心里只觉被烫油浇了一番,炽痛却又无奈,“你别不高兴,等我再想想,总有个折中的法子。”
印风很自然地笑了一下:“你叽歪什么?滚回去上班,我走了。”
钟明讪讪收了手,目送印风的背影消失,上了等在门口的成俊的车子。
他总是这样,生怕亏欠委屈了对方一星半点。然而他有他的原则,跟每个普通人一样,他的心里,自然也有一块不容侵犯的圣洁领域。
由于钟明这里行不通,印风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始另作打算。他从任非云的财务人员中挑出几个长相颇伶俐的,便去了市里最大的会计事务所。他知晓这地方不是一般公司消费得起,于是带着成俊在门口,摆出架子来张扬了一番,终于得以进了副总管的办公室。这位副总姓刘,年过四十,是这事务所的一面金字招牌,两方简略交流过后,刘副总见印风虽然瘦小,但一点羸弱的气质都无,反而沉稳中透着些阴郁,一双眼睛波光流转,璀璨得像黑曜石,便也暗暗对其有些欣赏,双方立即进入正题。
刘副总名为均,刘均,的确像个做会计的名字。
他听完了印风的详细描述,轻微地扶了金色的眼镜框,忖度一番后问道,“印先生能不能把帐本给我看一下?”
印风交叠着双腿,两手稳稳地搭在上面,唇间一笑,道,“实在不好意思,现在要看还不成。刘总经理,我们是真心要跟你们合作的;既然我人坐在这里,当然也对你们的团队十分放心,我带了几个自己本家的会计过来,如果您答应了,咱们立即就可以实施起来。当然,这种案子,合同肯定是不能签的,我们会先付所有经费的一半。咱们可就等您赏脸啦,您看怎么样?”
刘均抬手摩挲着下巴,沉吟半晌,“印先生,您先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