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淡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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艄公抱歉自己的疏忽,便提出让弟弟到他家里换掉湿衣裳。
这是我第一次去渔民家中,这才知道咱们宜阳的渔民如此多才,那老艄公的院子很大,里面竟种满了各种草药,而且有几种并不适宜在宜阳种植。
比如红花和甘草,这两种植物喜寒,适合种植在温差比较大的地区,宜阳潮湿,雨季多,气候也比较和暖,喜寒的草药种植起来并不容易。
可那老艄公院子里的草药无论什么品种长势竟都极好,你说他可不是个能人巧匠吗?”
“哦,宜阳竟然还有这样的能人?”元誉从小喝的汤药极多,对一些草药的药性也有大概的了解。
他知道某些特殊的草药寻起来很不易,自己小时候因为一味药引极难买到,娘娘托了四川的几位舅舅耗时半年才寻了来。
“是啊,可这个老艄公不仅仅是能人,四公子想必也听说了最近边关战事吃紧,朝廷将草药控制的极为严格。
如今我家医诊里治疗活血跌打的药材就缺了好些。所以就询问了老艄公,想将他院子里的草药收购起来,并且跟他定下个长期为诊堂供药的合同。
可那老艄公脾气却有些古怪,我刚说完他便气呼呼的回绝了。
你说他可算是个奇人?如今就要进入渔业的休眠期,以往进入冬季很多渔民都要打短工来贴补家用,以免在休渔期食不果腹。这老艄公却眼看着银子不想要。
我的性子有时候比较固执,本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老艄公,只可惜他院子里的药材长势虽好,可都是些气味儿级大的。
我的鼻子最受不得这许多混在一起的气味儿,那味道重的让我心内翻腾的厉害。后来实在不能多待,娘娘只好带着我和弟弟先走了。
昨晚我还与伯伯说,想再去一趟那老艄公的家里,看看能不能再跟他说一说。”
墨池给自己的一番话收了尾。她把话已经说明白了,就看元誉的警觉性好不好,能不能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
果然元誉听了她的一番话便又陷入了沉思中,这会儿松竹已经泡好了茶,墨池也不打扰他,便坐下来静静的喝着茶,等松梅送金针过来。
待松梅煮好了金针,墨池便用金针在元誉手上的尚阳、合谷等几个穴位放了几滴血,又叮嘱松竹她家公子这几日无需大补,只需要多饮水,膳食不可油腻,便收了金针准备告辞。
松梅送墨池出去,刚走到院子门口,碰到正准备进来的小桃,小桃一愣,夫人觉得墨家小姐在四公子的院子里待得时间有些长,想让她来看一看。
不成想人家已经出门准备走了。小桃便有些尴尬的与墨池行了礼,说夫人让她来找松竹要个花样子,墨池也未多想,出了元府便往家走去。
元誉待墨池出了门,吩咐随身的小厮半栗盯着主院,等父亲回来及时告诉自己。便从画筒里抽出一副未完成的画,坐在书案上继续画起来。
元府二门外,红玉远远看着墨池从‘茶韵苑’离开。墨池刚刚走出大门外,红玉也急匆匆的像门房递了令牌出了门。
近午时的阳光很是炙热,紫府大街空荡荡的青石板马路似乎能被烤出油来,墨池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便拐进了元府旁侧的教场巷。
这些时日她一直都走这条全是窄道的教场巷,穿过巷子再过几个路口就能到闵庄路,虽然路程稍稍远了些,但可以避开毒辣的日头。
教场巷里常年不见阳光,宜阳潮湿的气候使铺地的青石板从缝隙里长出了薄薄的青苔,墨池踏着碎步,一边缓行一边思索着父亲昨日的话。
昨晚她回房后仔细的研究了那本《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不算很厚的书册共有10卷。分伤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等14门,载方788首。
里面的方子用药大胆,且一些制药方法简单易懂。父亲提议用方子换银子,她却有另外的想法,待一会儿回去后需与父亲再商议商议。
墨池又仔细的推算了自己的方案,更是觉得此方案可行,她心内不由得轻快了许多,正准备加紧脚步速速回家,却不想眼前突然一黑,紧跟着自己的口鼻被人捂住,她心里道一声;‘好低劣的迷香。’紧跟着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很快,两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抱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上了停在教场巷口的一辆马车,马车若无其事的朝着东城门外悠哉悠哉的缓缓离去。
紧跟着又有两个穿着细稠长衫文人打扮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一人对另一人道: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啊,让咱们这几天一直跟着小墨大夫,不过安杨,你说公子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让咱们直接杀了那几个人把小墨大夫救下来,只让咱们跟着,等小墨大夫醒过来才救呢?”
安杨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方正硬朗,他瞪了同伴一眼,道:
“小孩子家家的,整日里别光想着揣摩公子的心思,公子的心思要是那么容易被咱们搞清楚,那他就不是公子了。
快跟上去吧,我回去禀报公子。”
先说话的人十三四岁,是个长了一对大大猫眼的漂亮少年,他嘿嘿一笑,纵身跃上屋檐,很快就踏着屋顶跟上了前面的马车,尾随着马车一起朝东城门方向而去。
安杨笑着摇摇头,调转头快速朝驿站方向去了。
☆、第三十一章 黄金面具
墨池悠悠的醒转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她苦笑一下,自己真是大意,这些时日不应该总是一个人走那僻静的教场巷。
刚才绑架她的人用的是洋金花和川乌草乌配置的迷药,这种迷药很常见,一般的大夫都能配制出来。
幸而是夏日,她随身携带着霍香丸和薄荷膏,藿香与薄荷都能提神醒脑,对迷药有一定的抵抗作用。所以她比一般中了迷药的人醒来的快一些。
墨池知道现在自己在马车上,耳边能听到车轱辘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还有从她前方传来的男子鼾声。
她的右侧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即使隔着麻袋也熏得墨池一阵阵恶心。
此人正在嘀咕:‘妈的,这么热的天,他几个倒是美,一点儿力也不出就落了银子,我他妈扛着风险出着力,倒是为他几个赚银子了’。
大约因为她是个小女子,他们并没有绑住她的手脚,但墨池一点儿也不敢动。
她仔细的推想了可能绑架自己的人,不一会儿便心内了然。
父亲宅心仁厚,不可能有仇家。墨家又非富贵人家,自然也不会有人为勒索银子劫持她。
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是她自己结了仇。除了曹雨梅和元瑶,绑架她的人不再做第三人的猜想。
是曹雨梅还是元瑶?或者,是她二人联手?
咕噜噜的车轮声停了下来,车里的两人骂骂咧咧的把她搬下了马车,一人骂了一声道:“王三儿,你迷药用的够不够,别一会儿人醒了。”
王三儿呸了一声道:“去你妈的咸吃萝卜操淡心,我是干什么吃的,保证她得睡到二半夜。”
这个王三儿正是刚才车里身有恶臭的人,他说的是一口地道的宜阳本地。
两人把墨池从麻袋里放出来,王三儿在墨池的小脸上摸了一把,遗憾的说道:“长得倒是好看,可惜太小了点儿。”
另一人骂道:“行了,太阳落山那边儿接货的人就来验货了。你他妈也赶紧的去睡一会儿去。别到晚上又打瞌睡耽搁事儿。”
随后是关门落锁的声音。墨池等了一会儿,确定身边没有了人,这才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很脏乱的屋子,地上凌乱的堆积着杂物,家什也十分破烂。墙角没有蛛网,也没有潮湿的霉烂味儿,看起来平时是有人居住的。
她现在躺在靠墙侧的竹榻上,竹榻上铺着看不出颜色的被单,被单散发出的酸馊味儿熏得墨池胸腹好一阵翻腾。
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在右手的合谷穴好一阵按压,总算抑制住心中的翻腾。
墨池又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感觉稍稍精神了些。看看脚上的绣鞋只剩下了一只,她干脆只穿着足衣落了地,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趴着门缝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个同样脏乱的小院子,日头看起来已有些西斜,应该是寅时左右。
门外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看看这又脏又破的小院子,恐怕这铜锁防的不是贼,而是屋内被关起来的人。
看起来,她不是第一个被关进这间脏屋子的人。
她转过身再仔细的观察屋内。
竹榻对侧那面墙上有一扇开的比较高的窗户,窗户从外面用几块木板钉住了,木板看起来腐朽的很厉害,几缕阳光从木板中间的空隙洒落了进来。
墨池的目光又落在墙角一张很破的带木屉的木桌上,木桌上的桌角有一片暗污的血迹,墨池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目测一下,以自己的身高和灵巧度,竹榻再垫上木屉可以爬上窗户。以她的力道应该可以撬开已经腐朽的木板。
头好晕,墨池摇摇晃晃的又走回竹榻边坐了下来。
刚才那两人说接货的就要来验货了,这个货指的自己吧。看来那两人要卖掉她!
日落后来接货,现在距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她有大半个时辰可以想办法逃跑。
但是首先得让自己恢复体力,有力气才能砸开钉死的木板,才有一丝逃跑的机会。所以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休息片刻,等迷药的药劲儿过去一些再开始行动。
她蜷着身子在竹榻上躺下,很快便进入了浅眠。
但不过两刻钟左右,门外一阵响动惊醒了她。
难道验货的人提前来了?
正思索当中,随着‘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墨池慢慢的坐起身子眯着眼看向门外。
阳光随着敞开的门直直的照射进来,却不如与它一同进来的男子耀眼。
男子身姿挺拔修长,雪白的丝缎长杉垂直飘逸,乌黑的头发梳成发髻,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整齐的盘在头顶。
一张黄金面具将他的整张脸完完全全的遮挡在面具之下,只露出了一双深入幽潭的双眼审视的看着她。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只是审视的看着对方。
片刻后墨池问道:“路人?恩人?或者你总不会是来验货的吧?”
面具男子嘴角勾起笑意,只是这笑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料到眼前的女子到了如此的处境也是冷静淡然的,她那双好看的凤眼认真的打量着他,双眸里有探究、有审视、有怀疑,唯独没有恐惧。
本想让她受一点儿小惊吓,有了教训今后才会知道做事说话应当谨慎。现下看来,教训是有的,只怕她还是不知何为惊吓。
这样更好。
他回答:“恩人,我专为救你而来。”
墨池撑起身子在竹榻上坐好,发丝随着身子的直立顺着双肩披落下来。
头上的银簪经过一路颠簸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知道此时自己定是十分狼狈的。
面具男子走到她身边,弯腰捞起她乌黑的发丝,几下帮她挽了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又拔下自己头上的白玉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墨池有些惊讶,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男子。
“我小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帮我娘挽发髻,我会挽九种发髻,以后都帮你试一试。”
男子的话像解释,又像承诺。
屋内的光线并不十分好,墨池不说话,只眯着眼看着男子,那双平日里灵动的双眸在不算太亮的屋子内闪现着点点盈盈的光。
☆、第三十二章 双重身份
面具男子却不理墨池审视的目光,他看看门外,道:“这些人是拐卖良家女子的团伙,一共六人,外面两人中有一个是宜阳人,就是这个人给你下了迷药。
现在安心回家去吧,后面的事情有我。”
墨池点点头,道:“多谢恩公仗义相救,下面的事情就不劳烦恩公了,女子的事情终需用女子的方法去解决。”
男子面具下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样的想法是她的风格。自立、自信,不轻易的依靠于他人。
“好。”他答道。
说完他俯身抱起了墨池。这样的动作却是墨池万万没想到的。
纵是她平日里再淡定自持,此时瞬间感受到男子如烙铁般炙热的体温,也禁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你没有了绣鞋,我的随从又都是男子,你是想光脚走出去还是不想让我抱?”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
墨池抿了抿唇,她无话可说,只好把头往男子的怀里歪了歪,这样起码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脸。
院子里,安杨看见自家公子直接抱着小墨大夫出了屋子,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芒。他忙迎身上前回禀道:
“公子,属下安排二人候在此处,木柏也引了宜阳的衙役过来,只等他们剩下的同伙来了就能瓮中捉鳖。”
靠在男子胸侧的墨池嗅了嗅她的小鼻子,男子身上淡淡的竹墨香味儿是她喜欢的,而且——也是她比较熟悉的。
她嘴角勾起轻轻的笑容,现在总算可以放下一直提着的心了。
稍稍休整,然后,将那些想算计她的人扇过来的巴掌加倍的奉还回去。
男子抱着墨池出了院门。院子门口停着一辆线条精致的马车,拉车的马匹棕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
车身四面用白色丝绸装裹,窗牖被一帘淡绿色的绉纱遮挡,使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马车内的光景。
马车不大,车厢看起来只能容三两个人,这种马车是女儿家出行常用的。
面具男子把墨池抱进了马车,放在软垫上,墨池坐正身子,整了整裙角,有些尴尬的对他笑了一笑,道:“今日多亏了恩公,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如此恩情我与家父日后定当重报。”
面具男子在她对面的小竹榻上坐了下来,又转身打开背后的木板,拿出来一个食盒放在小案桌上,道:“叫我子郁,纨绔子弟的子,神郁气悴的郁。”
墨池‘扑哧’一笑,道:“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是炎黄子孙的子,郁郁葱葱的郁才对吧!”
子郁带着笑意说道:“你终于笑了,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墨池这下终于被弄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