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传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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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敌’还是‘万人敌’,学了都是去杀人的,整天想着如何去杀人破敌,这人岂不能日益凶残,以此人去治国管民,那些百姓又怎么活得了?所以嘛,还是要多识民苦,多学点治世的道理方法,处处以民为本,时时心存仁爱,这样心胸就会宽阔仁厚,就不会像项羽那样庸俗了!”匡胤道:“老丈的意思是,还该多读书?”老丈摇头道:“也不是多读书就好,‘多读书不如无书’,那些俗儒皓首穷经,不谙世事,于苍生何补?又有哪本书能教人学会拯民于水火了?真正的学问是从练达世事中悟来的,是从考察世情中得来的,岂不闻‘三代不同治’?书本又能教会你什么?”匡胤听了,半晌作声不得。此时后厅走出一个小丫环来,道:“相公,夫人出来拜客。”那老丈一愕站起身来,匡胤忙迎了上去,只见从后堂中徐步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来,她正是匡胤之母,杜氏夫人。
第三回 叩其两端 响鼓何须用重锤(2)
杜夫人今年四十二岁,五代时虽然礼教不那么讲究,亦断无出来见客之理,她这日听得匡胤禀说,有个老秀才来家做客,好生奇怪,忖道:“匡胤哪得文士为友?”便来帘下倾听,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此时赵弘殷又不在家,心中唯恐与这有道之士失之交臂,便不管不顾走出厅来。见礼已罢,便分宾主坐下。杜夫人便道:“敢问老丈上下如何称呼?”那老丈道:“不敢,晚生洛邑辛文悦是也。今日偶遇令公子,蒙他殷勤邀来尊府,太也唐突,夫人休怪。”杜夫人道:“辛先生不要客气。犬子得蒙大贤教诲,实乃万幸。这孩子是有些志气的,当年对我就曾说过,不愿学一人敌,愿学万人敌,我曾责备过他,为人切忌志大才疏,不务实际。只是哪有先生适才劝导得真切?足见高明,以此不揣冒昧,敢请先生屈就西席,以成全这孩子如何?”辛文悦微笑道:“实不相瞒,晚生乃华山陈抟老祖门下首徒。师傅悯世人涂炭,中原陆沉,特命弟子下山,要觅一、二可造之才教诲之。晚生想京师乃人才荟萃之地,该当藏龙卧虎,可教者必多。谁知三个月来,所见大多是些纨绔子弟,一般安富尊荣,那有以天下为心者?偶闻令公子豪侠慷慨,才着意亲近,倒也不是酒店偶遇呢!以此,就是夫人不说,晚生也是要毛遂自荐的了。”杜夫人大喜,忙离席行礼道:“多谢先生青眼有加。只是寒舍太也贫寒,诚恐日常供奉不周,有慢大贤,尚祈先生见谅。”辛文悦也慌忙起身回礼道:“夫人休为此等事介意,晚生要是为几个束修奔忙,也不到尊府来了。只是话说在头里:公子英武,晚生却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武学一道,自是一窍不通的了。如今公子早已长成,自不需晚生教授句读,所以晚生只是向令公子讲些治乱的道理,讲完就走,也要不了几天,这就不必定什么师徒的名分了。”说罢呵呵而笑。杜夫人惊道:“先生住几天就走?这怎么成呢?”辛文悦道:“夫人不知,其实晚生也不传授什么,只是指点些道理。自古以来,教导学生最得法的,乃是孔夫子,他说:‘吾叩其两端而竭焉’,就是说的指点,启发学生去自己领悟,俗话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各人。’这个‘引’字,便是指点,这个‘修行’,便是让学生自行领悟,自己去体验了,又何必手把手去教,纠缠不休呢?”杜夫人听得似懂非懂,她也是女中英豪,知道就是勉强辛文悦多留也是无用,于是转了话题,说道:“先生并不甚老,识见卓越,何不自己入仕,做一番事业出来?”文悦默默久之,叹道:“我老了,生不逢时,还谈什么前程事业?只盼令公子有成,异日能不忘我这几日相聚之缘,也就是了。”说罢,又长叹一声。杜夫人见谈话触及辛文悦隐痛,忙慰道:“先生也不必灰心,时下能有先生般识见的人,也没有几个。”文悦道:“我只盼这点见识能尽数传给令公子,就心满意足了。徒高于师,青出于蓝这是铁的道理,师傅默默无闻,徒弟功盖天下,这是常理,谁又知道刘邦、李世民的师从是谁了?”说罢,又是一阵呵呵大笑,笑声中透露出不尽苍凉。
杜夫人命厨下整治酒肴,命匡胤、匡义兄弟陪先生用餐,自回内堂去了。次日一早,匡胤用了早点,便踱到书房中来见辛文悦。文悦道:“早就听说公子武艺不错,公子箭法如何?能让老夫开开眼界么?”匡胤道:“正想请先生指点。”两人进了后园,设下箭垛,文悦道:“你去射来。”匡胤要在先生之前卖弄,便选了张硬弓,去箭垛百步外站定,打叠精神,一把拽满弓弦,观个真切,嗖、嗖、嗖,连射三箭,三箭均中垛,把那垛射得直晃,其中一箭距靶心甚近。匡胤弃了弓,向文悦躬身道:“弟子习箭总有十来年了,总也不能箭箭中的,好生惭愧。”文悦微笑道:“也还有些根底了,力量也大,倒是难为你了。”匡胤道:“家父自我幼时起,便日日督我习射,那是一日也不敢懈怠的。”文悦道:“贤契曾听过纪昌习射的故事么?”匡胤道:“听说他日日卧在织机之下,盯着梭子飞动;又说他用细线吊了个蝨子在数十步外,时刻盯着看,直到看去蝨子大如车轮,于是便一箭中的,不知是也不是?”辛文悦呵呵笑道:“那是骗人的鬼话,若是信了,去卧在织机下看几天,目力必定大损,一个蝨子你就算看上十年,也不会大了,何益于射呢?况且常人目力若非有损,都是不相上下的,再练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见习射的诀窍不在目力。令尊大人是怎么说的?”匡胤道:“家父说,在一个‘准’字。瞄得准了,射得也准。”文悦摇头道:“错了,错了,瞄准又有何难?把箭头对准标的,箭杆别歪了,这连三尺童子也会,何须多练?况且瞄准一次也是瞄准,瞄准十次也是瞄准,决不会瞄准次数多了,便射得准些。习射习射,便练十年也无长进。”匡胤茫然道:“然则诀窍安在?”文悦道:“在一个‘稳’字。执弓的左手要稳,拽弦的右手也要稳。试想百步之外,手臂略一颤动,箭射出去岂不偏了一大截?稳则准,这就是诀窍。”匡胤喃喃道:“要稳,要稳……”文悦道:“不错。然则如何才可求稳呢?”匡胤道:“这个弟子省得。练得两臂力气大了,端弓就稳了。”文悦道:“有点道理,力大则稳是对的。然而力气大的就射得准么?未必,未必。”匡胤道:“然则须当如何?”文悦道:“要屏息。微微呼吸,手便微微颤动。虽忙不乱,虽急不慌,宁心定神,呼吸自稳,手便不颤,这是一;要在果决,一瞄准了,立即放箭,须知便是天生神力,拽弦久了,手也要颤的,瞄得愈久,颤动愈甚,这是二;要在松指得法,切不可用一丝力气,明明瞄得准了,用力松指,安得箭尾声不摆动?用力拉弦,不用力松弦,这用力、不用力之间便是诀窍了。是以久瞄必不准,用力反无功,静则稳,稳则准,贤契懂了么?”匡胤听了大喜,跃跃欲试。文悦笑道:“再说,箭是有重量的,一射出去,便得下沉,射得愈远,下沉愈甚,是以瞄眉则中目,瞄目则中鼻,瞄鼻反中口,这准而不准,不准反准之理,须记下了。再则风力虽微,也是一力,射得远了,必吹使偏;风力愈大,则其偏愈甚,岂能不计在内,贤契,现下吹的是甚么风?”匡胤道:“是西北风,风力不大。”文悦道:“是了,贤契再去射来。”匡胤依言,静下心来,略一瞄准,屏息松指,竟是一箭中的,喜得搔肋,嘻开了嘴。文悦点头道:“贤契妙悟非常,今后只须常练便了。至于马匹颠动,敌人奔跑躲闪,雨急风斜,更须静心判断,以静对动,把握机先,贤契便自练习体会吧!”转过身来,摇摇摆摆回房去了。匡胤独自揣摩,愈射愈准,一日内,箭法大进。
第三回 叩其两端 响鼓何须用重锤(3)
次日,早早又到书房伺候,文悦道:“今日,便想瞧瞧公子练兵器了。不知贤契平日使甚器械?”匡胤道:“家父言道:‘战场之上,无论马、步,自以长兵器为先。’弟子所习,乃是家传三十六路棍法。”文悦点头道:“很好,尊府数代良将,赵家棍法,天下闻名。尝闻昔日令尊弘殷公领赵榕之命,率五百骑援后唐明宗,一条铁棒在百万军中三进三出,威不可当,老夫心仪已久,贤契这便使来瞧瞧。”当下两人步入后园,匡胤脱去长衫,束紧腰带,将一条齐眉铁杆棒如法使将出来,只见他步步稳实,眼随棒转,前跃后退,敏捷异常,砸(当头)、劈(斜劈)、扫(横扫)、崩(上崩)、戳(直戳)、挡(上挡)、甩(后甩)、舞(旋舞),招招有力,虎虎生风。时或双手执住棒端,如长蟒出洞;时或一手执端,一手上下滑动,如蛇吐信;或前跃,或后退,或颤手,或反手愈使愈急,一根铁棒,便如灯草做的,使来毫不费力,间以大声吆喝,飞沙走石,木叶震落,确是威不可当。须臾,三十六路棒法便使完,收棒凝立,竟是脸不红,气不喘。文悦由衷赞道:“好,赵家棒法端的是天下罕见的好棒法,当真名不虚传,眼见胜似耳闻。”匡胤躬身道:“还请先生指点。”文悦笑道:“老夫分毫不懂,岂容置喙?公子习到如此程度,那也是天下少敌手了。不知贤契适才可曾使错一招半式否?”匡胤怫然道:“弟子自幼习之,无论步法、眼神、力度、身法、棒法,不敢稍违父教,十数年已烂熟于胸,怎能有甚差错?”文悦笑道:“贤契之误,便误在这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半步上。”匡胤愕然道:“这话怎讲?”文悦道:“赵家棒法,能有今日成就,端赖祖辈代代相传,代代有所改进,有所发明,有所更新,从而发扬光大,成为一套当世罕匹的棒法。若是令祖辈皆如贤契这般不敢稍有更易,那只有一代不如一代,焉有今日成就?依老夫之见,世上万事,不管怎么完美,总有不足之处,便须有心人改进之,这才能日日新呢!这套棒法岂能例外?它的缺点是凌厉威猛有余,防敌自守不足;发挥己力有余,料敌应变不足。以之与技不如己者斗则固必胜,以之与高手交战或难幸免了。”匡胤道:“如此便请先生指点几手防守招式。”文悦摇头道:“单纯防卫是没有善法的,岂不闻孙子道:‘防左则虚右,防右则虚左,处处设防则处处皆虚。’那是防不胜防的。”匡胤茫然道:“这怎么办呢?”文悦道:“不防而自防,不守而自守,这才是高招呢!”见匡胤不解,乃笑道:“贤契可曾闻‘后发制人’之说么?”匡胤道:“弟子愚昧,只闻兵法上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从未听说过什么后发制人的。”文悦笑道:“先发制人,指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了。但是如两人对敌,互相警惕,又如何攻其不备呢?倒是谁先出手谁就反而被动。须知当先攻敌之时,本身必露破绽,看出敌手破绽,从而攻之,这时敌势已老,不及回防,则此时不败何待?而我攻敌时虽也露破绽,但敌方救败之不暇,便已不能利用,这便是不防而自防了。故兵法云:‘批亢捣虚。’必定是敌方已动,露出了那‘亢’那‘虚’的所在,从而攻之,这就是后发制人了,所以上等棍法,讲究的是随机应变,料敌如神,而绝不是墨守成规,招招式式老一套,反被敌人所料。”匡胤呆了半晌,说道:“原来兵法也可用于技击之中,实是大开眼界。”文悦大笑,道:“公子能举一隅而以三隅反,可喜可贺。兵法自然可以用于技击,两人对敌和两阵对攻虽然规模大小不同,却都是以破敌自全为务,岂能没有相通之处?”匡胤道:“先生从未习过武,何以指点诀窍,如此精确呢?”文悦笑道:“公子,一切事理,到了一定境界,再求上进一步,便靠的是用心,而不是用力了。庄子没有杀过牛,看得多了,用心思索,便悟出解牛的道理来,孙子没有打过仗,看得多了,用心思索,才写出孙子兵法来。杜甫又懂得甚么剑术了?却写出了舞剑的最高境界。公子,你若用铁棍打我,三下两下便要了我的老命,然而要指点公子棍法更进一步,老夫却是旁观者清,岂不闻:法无定法,技无定技么?”
第三回 叩其两端 响鼓何须用重锤(4)
匡胤听了这番教导,如拨云雾而见天日,顿觉灵台清明,待得文悦离去,独个儿拾起铁棒舞几招,想一想,忽地又奔回房去,取出兵书来看上一阵,再去试招,直练到红日西沉,兀自不肯罢休。从此,匡胤在祖传棒法基础上,去芜存精,创新立意,竟创出一套今人谓之“三十六路太祖棒法”来,打遍天下诸军州皆无敌手,为中国武林放一异彩,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待得第三日,辛文悦道:“今日便想和公子探讨万人敌了。”匡胤大喜,忙坐了下来,洗耳恭听。文悦道:“不知公子读过哪些兵书?”匡胤道:“弟子胡乱读过些《黄石公三略》、《尉缭子兵法》、《吕尚·六韬》、《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司马兵法》,原也没甚读透。”文悦道:“读得也不算少了。若是读深读透,万人敌何足道哉?公子便谈谈体会如何?”匡胤道:“弟子以为为将之道,重在严魁选,明赏罚,整阵武,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知是也不是?”文悦点头道:“从战术而论,这样的体会也算不错的了。然而只明战术,不明战略,便落下乘,为战将则可,为大将、元帅则不可。”匡胤听了心中不快,说道:“倒要请先生指点。”文悦道:“你读兵书,注意到‘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这话么?注意到:‘夫兵久不图利者,未之有也’这话么?注意到‘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这话么?注意到:‘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这话么?注意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政攻城’这话么?注意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