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马俊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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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中国自己也想搞点犬业活动，畜牧局搞过一个狗展。
展到第六天，听说是国际上提意见，结果停止了。你没有参加世界和亚洲的犬业组织，就没有权利搞这类展览。说了半天，中国是犬没有自己的犬，犬业组织没有犬业组织。结果展览黄了，最少赔了四百多万。中国犬业都有点着急，想成立个组织。农业部和畜牧局不批，没人重视，办不动。这两年非要推我，我还没有退休，去年大伙儿硬拉我，推也推不掉。我说挂个名誉主席吧，开会举手谁也不同意，就是要让你当主席。
世界上说咱们没有犬业组织，咱们组织俱乐部不就有了？最后是畜牧局批的。别人去，批不下来。我去了，就说了几点。第一，咱们群众自发搞这个组织。第二，别人说咱们中国没有中国的犬种，藏獒就是中国的犬种。他们说，对呀，老马说得对。这就批了。现在，咱们要犬业组织，有了第一个犬业组织，要犬种，你看，现在全国全世界纯种藏獒大概有三百多条，我这儿就有一百多条。中国其他地方还有一些。
我听任录音机一字不落地记录着马俊仁的长篇讲话，一边却在进入马俊仁的思维。
马俊仁接着说：京巴过去也是中国狗。八国联军拿走了，日本把它改良了，改成白的，成了白京巴。本来京巴是中国的，现在成日本犬了。
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符合历史，但是，我把它当做我判断马俊仁思维方式的素材。
马俊仁又接着说：藏獒这种犬，八国联军是把它当作文物的文物掠夺出境的。现在世界上各种大犬差不多都有它的血统。别人把中国藏獒大量抢走了，中国自然灾害大食堂，又打狗，一次打多少万。这样外边抢，自己打，再卖再走私，藏獒在中国几近灭绝。刚才我说了，八十年代全世界就百十来条了。
听着马俊仁这番话，我却想到他刚才讲的全世界百十来条，他有五条就占二十分之一，有十条就占十分之一，有二十条就占五分之一的说法。那种说法包含着一种与国际体育竞赛非常可比拟的较量模式。我非常注意。
第二章 什么人养什么狗（2）
往下，马俊仁讲了一大篇赞美藏獒的话。
讲藏獒如何和金钱豹斗；如何和狗熊掐；如何帮助藏民预知暴风雪来临；如何追寻跑散的牛羊；如何在暴风雪埋没了帐篷的情况下，刨冰挖雪救主人。
马俊仁最后说：我养藏獒，不是因为缺钱，是因为爱好。但还不光是爱好。现在世界犬业中中国没地位，各大名犬都有藏獒的基因，藏獒数来数去该是最好的犬。只要下功夫弄，咱们一定能拿世界冠军。我们国家方方面面都不能让人看不起。我这些藏獒，以后要出去参加世界比赛，论个头儿，论品相，论颜色，论方方面面犬性，肯定都非常突出——拿金牌夺银牌。
二
我渐渐看清马俊仁为何热衷于养藏獒了。
一个原因，当然是他喜欢活的东西，喜欢动物，或者说穿了他喜欢运动。他确实不会蹲在家里研究金盆铜碗。他是个在运动中研究运动的人才。
又一个原因，他喜欢这种凶猛勇敢、体魄强悍的巨型犬。就像有些人喜欢玲珑可爱的小哈巴狗一样，马俊仁最终养殖的是世界上几乎最大的藏獒，而不是其他犬种，确实应了“什么人养什么狗”这句谚语。
但是，真正让马俊仁如此投入养殖藏獒事业的，却是因为他在这里又克隆了一个参加世界竞赛的模式。马俊仁现在养藏獒，已经处在某种领先地位。他已经摆出一个要在这里升国旗奏国歌同时争取个人光荣的阵势。
如果读者此时重读一遍上面引用的马俊仁那段长篇讲话，就能看出那里洋溢着两种精神：一是民族主义；二是个人英雄主义。
说得俗了，就是为国争强好胜与为个人争强好胜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得出一个几乎世人皆知的真理：体育竞赛其实是被民族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两大精神力量驱动的。没有民族主义，绝没有田径场上、球场上数万人乃至全世界数以亿计的人群的激动，也没有运动员勇猛疯狂的拼搏。如果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既没有赛场上万众对体育明星的欢呼，也没有运动员奋力拼搏的足够的内在动力。应该说，民族主义精神与个人英雄主义，是特别适于体育竞赛的心理特征；反过来，体育竞赛又是打造和强化民族主义与个人英雄主义的有效方式。
在对马俊仁的解析中，我们不仅可以深刻展现体育竞赛既是体能的较量，又是心理素质的较量，是力量的较量，又是智慧的较量，是战略的较量，又是战术的较量，是运动员能力的较量，又是国力的较量，而且，我们还会深刻展示民族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这两种动力如何支配着体育竞赛。马俊仁在训练运动员以及指挥比赛时，如何将一些别人看来司空见惯的道理用到了足以出奇制胜的极致；而那种出奇制胜的极致，又如何根源于他鲜为人知的人格成长史。
我把我对马俊仁的透视当场告诉了他。我说：你在养殖藏獒这件事上，不过克隆了一个你在训练中长跑运动员体育竞赛上争金抢银的模式。
马俊仁想了一下说：不错。
一位马俊仁多年的朋友说：马导干任何事情都让你想起中长跑。你要坐他开的车，就像参加中长跑一样。
果然，作者后来有机会乘坐马俊仁驾驶的车之后，对这一点有了更深的体会。他驾驶的奥迪一上高速路，就一直处在接连不断的超车过程中。他绝不能忍受别的车超过他，而他超过别人则是应该的。你能够感到他超过一辆又一辆车时的那种内在心理冲动。有时候，前面一辆车因为路况马上超不过去，马俊仁就笑嘻嘻地跟着它，一边跟一边说：你看，你跟它一阵，他心里就不踏实了，领跑，后面有人紧跟，心理支出就大。他费劲儿，我省劲儿。他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跟上一阵儿，看着对方气软了，遇到路宽处，一个加速，把它轻而易举抛在后面。
作者接着问：你现在就讲讲养藏獒是如何想在全国全世界争个领先的？
马俊仁从从容容换了一支烟，吞烟吐雾地说：全世界全国就那么些藏獒，不多不少摆在那里，又有好多人这么着那么着在养着藏獒想养个好卖个好争个先，是不是？
第二章 什么人养什么狗（3）
我点头。
马俊仁又说：我的钱不能说没有，也绝不能说多。养藏獒得花钱，我就那个数摆在那儿了，是不是？
我点头，把握着他的思路。
马俊仁接着说：我的功夫也是有限的。十个指头，我九个指头现在还忙着我的体育训练，用一个小指头来养藏獒，就那么点功夫，也是一个定数摆在那儿，是不是？
我又点点头，理解着马俊仁往下要说什么。
马俊仁一摊双手：就这么一个国际国内情况，还有我个人的情况，论钱，有的是比我有钱的，论功夫，有的是比我有功夫的，论养犬，有的是比我养在先的，你说我现在要养藏獒，怎么就多快好省，一下子养到前面去呢？让你拿一个方案，我怎么就最后能当世界第一了呢？
这开篇一番话，马俊仁已露出马俊仁的架式。
三
马俊仁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
马俊仁往下的话充分表明中国一句古话，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他说，要想养藏獒一下养到世界领先水平，首先就要有世界领先水平的立足点。出发点要高，一开始就要看准了世界水平在哪里，往那个水平上争取。要不，你弄来弄去，就是一个地区的水平。就好像训练中长跑，如果只看到市里的领先水平，整来整去，也就是奔那个水平去。如果你一起步，眼里就瞄着世界高水平，你的一整套路线方针、策略部署，才能往世界领先水平去。眼不高，什么都不行。天下成事，眼高手低不行，眼低手低更不行。一定要眼高手高，先眼高后手高。
马俊仁接着讲他养藏獒领先的第二要领。
你一定要干什么，摸清什么的路数。中长跑运动员比的是啥？比的是跑得快，不比长相。选美比的是啥？比的是长相风度，一般不比中长跑。养藏獒，现在大多数是观赏犬当宠物，当然以后也会越来越多做工作犬，那么，看藏獒的水平比的就是它的形象、品相、个头儿、颜色。当然，也要比比它的凶猛和聪明。特别重要的是，要讲究它纯种的纯度。要是再细分，那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要评比了。一是身高，主要说的是肩高；二是体重；三是毛发；四是整体外貌；五是头；六是耳；七是眼；八是躯体，躯体包括肩、背、腰身、臀部；九是四肢，前爪后爪；十是尾。再往下就要看步伐，看它的走相、跑相是不是健壮、优美、高雅。还要听它吼出来的声音是不是雄壮好听。再讲点它的其他秉性。当然，纯度又是再要紧不过的。你要养出世界一流的藏獒来，那就要你的藏獒一牵出来，在所有的藏獒中以这些项目显出综合领先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头表示明白。
马俊仁接着讲：你要养藏獒养成世界一流水平，就要养出刚才我说的方方面面品相一流的藏獒来。而且，还要一定数量。你只有一条半条，再好也说不过去。那往下怎么能达到这个目标？第三点，就一定要懂得獒是怎么回事。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此时当然还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马俊仁说：犬是这么回事，母犬八个月不到一年就成熟，能够生育。公犬十八个月一年半就能进入配种期。母犬每年初冬发情一次，一般持续十五到二十一天，也就是两三周时间。怀孕期一般是五十九天到六十三天，也就是两个月左右。一窝产上四五个七八个，多的十一二个。它的寿命一般15岁，活得长的20岁。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者还在极力理解他的思路。
马俊仁挥了一下手：这还不懂？养狗和培养运动员不是一回事。运动员你选一个培育一个，最耐心了，你从十二三岁培养起。再耐心了，像体操跳水，你从六七岁，七八岁培养起。怎么说，你也是选一个培养一个。你总不能选上一个运动员，让她给你生出一窝来吧？犬既然母的八个月就能成熟怀孕，公的一年半就能配种，这么短的周期，你只要选上几条上好的公犬，再选上几条上好的母犬，都是一流的，那么，你让它们交配，一代两代培育下去，一流就变成超一流了，三两条、五六条就变成一百条、两百条了。你要自己公犬不够，有一流的母犬，去找一个一流的公犬配都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养犬图的不是一代养成，所以从一开始就要下大气魄，敢于集中金钱，集中功夫，满世界寻找一流的藏獒，公的母的。千万不要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地买个平常货，然后，再一万两万又买个平常货，那种起点永远也养不成世界领先水平。
第二章 什么人养什么狗（4）
我明白了马俊仁的思路。真可谓不说不知道，一说很知道。
马俊仁干脆利索地说：干什么事千万别磨磨蹭蹭，拖泥带水，半天上不了台阶。养藏獒，搞体育，讲的都是要一步到位，步步到位。天下要做成事，讲的就是到位。
我注意到“到位”二字是在马俊仁后来讲体育训练时用得最多的关键词之一。
马俊仁开始大讲找獒的故事。
为了找到好品种的藏獒不惜花重金，不远万里去搜寻。
在高原集训，白天训练，晚上就去牧区找藏獒。藏民现在对藏獒相当保护。你带走他家小孩行，要买獒不行。你得想尽办法，说话求情，还要用钱，再加上盐巴日用品换。一有时间，就在四面八方找藏獒，托周围熟悉的牧民帮着找，找到在很多牧区都出了名。说起谁家有獒，牧民就说，要不要给马教练送去？
马俊仁说：有时候一送好多条，我就挑好的。
2003年大年初二，马俊仁放弃了难得的春节假期，开车行程一万多公里，到甘肃、青海寻藏獒。跑得人困车乏，腿都拉不开步了。可是一见好藏獒，疲劳顿消，恨不能一下扑过去抱在怀里。这一年春天闹“非典”，他把中巴后边卸掉三排座，带上煤气罐，装上粮食、菜、水，又上青藏高原人烟稀薄地带寻找纯种藏獒，行程一万两千八百公里，最后找到一条命名为“狮皇”的公獒。那差不多可以说是国内藏獒中最顶极的了。光花钱都不行，拿出了十八万，最后又将手里一条世界最高的四眼獒獒种送给对方——马俊仁解释道，所谓四眼獒就是黑獒，带点黄，俗称铁包金，黑面孔黑眼睛，在眼睛旁边有两斑黄毛，看上去有如四只眼——那条四眼獒高85公分，算是连买带换。你不知道，狮皇的特点是形象好，面目精彩，嘴出色，形态、毛都相当好。拿来当种獒。
马俊仁说：好獒要不远万里去找。不下功夫找不见，找见一个喜欢一个。
高原上一代弄下来的獒，血脉绝对纯，原始品相很好，但是牧区喂得差，经常几天吃不上东西，明明能长70公分高，它顶多长上68公分。狮皇也就是68公分。牧区的獒弄下来，到了一般人手里喂得好，能养到70公分。可在别人手里能养到70公分，在我手里就能养到75公分。关键在于科学养殖，需要什么补什么。到了第二代，就80公分往上去了。
作者非常敏感地捕捉住他所说的“科学养殖”，这让我想到他体育训练中的营养秘方。
我不失时机地插问：你在饲养上有什么方法？
马俊仁回答：肯定谁也养不过我。一般人对营养学、生理学都不明白，而我马俊仁专门是研究训练运动员的，研究生理的，研究营养学的，对动物的仿生学、饲养，方方面面就有独特的优越条件了，必然谁也养不过我。而我的目标不是在中国，我就是要养世界上最好最大的藏獒，不能让中国的藏獒最好的跑国外了。真正说起中国的藏獒来，好的就在马俊仁这儿呢。
我饶有兴趣地说：你在
